少年雅无——小茄子

第三次敲少年的房门，都没有回应。藤司不免泄气，想不透里面的少年心思繁复。

藤司走下楼，先去厨房做晚餐，然后第四次上楼，继续敲门。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叩响，咚咚咚……三声，声声入耳。

藤雅无的心颤了一下。

又把自己埋得更深一些。

门锁咔嚓，门被打开，藤司抱臂靠在门栏上，看不出表情变化，但明显是担心的。

“小雅。”走到床畔，将少年从臂弯间抬起来，出乎意料的发现了少年眼里湿湿的水汽。

藤司怔住，一个断点，天荒地老似的停顿，下一瞬间，他低下了头，嘴唇轻轻覆盖在少年的眼上。

轻柔的如同羽毛拂过般，藤司吻过少年的眼睛，企图带走少年的悲伤，不想却惹得怀里人更是伤悲。

“哥……”藤雅无一把吊上了男人的脖子，身体与身体贴得密不可分。

“哥，哥，哥……不要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小雅？”

少年抬眸，抬起无境的伤愁，小小粉色的唇瓣委委屈屈被洁白的牙齿咬住，眼里都是水雾朦胧。

“小雅。”藤司情难自己，将少年嵌进自己的身体，“我的小雅，哥怎么会不要你，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怎么会呢？

”

他带着他整整十五个年头，从牙牙学语开始，父母不在身边，他做哥的寸步不离，放弃自己的青春，是为了谁？

他抱着才会说话的孩子走过一个又一个游乐园，看着那双胖胖的手臂挥舞着抱住自己的腰，嘴里含含糊糊喊着……哥，

哥，哥。一声比一声令他欣喜。

藤雅无发声的第一个字就是哥，这是藤司的殊荣。他骄傲无比。

后来，祖母离世，父母飞机出事，他一个人承担下所有的压力，那时，他才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却比所有人都早熟

，懂事。

藤雅无只会哭，只会抱着自己喊，哥，哥，哥，你不要走，不要不要丢下小雅！

藤司猛点头，好好好！哥一辈子都不放开。

他的小雅，他那依赖自己的弟弟，他唯一的亲人，他亦父亦兄，带着他一起长大。

“小雅。”男人抬起少年的下巴，手覆上少年的眼睛，“小雅。”低头，一个吻，落在少年的唇畔，然后移动，贴着少

年的耳朵。“小雅，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我是你的哥，你是我的弟，我们一辈子不离不弃。”

海誓山盟，天荒地老，没有比这更甜蜜的情话了！

可藤雅无的心狠狠抽了一下，泪水就这样子从心底泛了上来，淹没了心，淹没了肺，淹没了五脏六腑，也淹没了藤雅无

的眼睛。

兄弟……这不是他要的东西。

藤雅无没有追问龙千的出现，也没有追问为何龙千在场时，藤司的冷漠。少年一直认为哥做事有哥的道理，但还是止不

住委屈。

所以，那天他抱住藤司哭的天昏地暗，才昏昏沉沉睡去。

半夜，藤雅无被噩梦惊醒，他不得不下楼取牛奶。

翻遍了整个冰箱，才在角落里发现孤零零的一瓶。少年瘪了瘪嘴，打开，咕噜……一口灌了下去。

人才清醒了些。

关冰箱的手被握住，后面传来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

“睡不着？”

藤雅无点头，放下牛奶，转身拉住男人的衣角。

藤司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牵过他的手，走上楼。

“你总是这样，做了噩梦就会乱跑，翻遍了房子只为找一瓶牛奶。”

不，哥！你错了。一开始做噩梦的时候，我满世界的翻找，只是为了找你。

藤司一步一步，牵着少年的手，走得小心谨慎。夜晚的房子里只亮了墙壁上昏暗的壁灯，藤雅无夜视能力很差。

“第一次我看到的时候，就问你，你却只会哭着抱住我，摇晃着脑袋什么都不肯说，沈姨拿了牛奶哄你，你才松手。我

当时就想啊……原来我还不及那一瓶牛奶呢。”

不，不是的，哥！我只是找不到你，才会因为握住一份粘稠，含住一份奶香，心里有了一丝的安宁。

这些话，打死藤雅无，他也说不出口。

就算爱到了骨子里，爱到痛彻心扉，他藤雅无还是维持着自己的骄傲，不愿低头，不愿屈服。

藤司把少年送上床，眼神温柔，“小雅，想哥多一些，噩梦离远一些。乖乖我的宝贝……”

藤雅无笑了，嘴角翘起，很好看的弧度。好看到藤司颤抖，眼神暗了下来。

“哥？”

藤司暗中使劲，强制按压下那份无名的突如其来的冲动，声音淡淡，一下一下，极有节奏地拍着少年的背。

……乖乖我的宝贝，早早睡吧。不要怕，我在这里，不要哭，我会心疼。乖乖我的宝贝，一辈子都不要长大，一辈子你

我手心相连。

在藤司的安抚声中，藤雅无很快入眠，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而夜色长眠中，藤司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七章：乖乖我的宝贝（2）

晴天抱膝，以无比哀怨声音反复念着：“让我加入吧让我加入吧让我加入吧……啊啊，我会是最强的黑马！”

午间，风习习，暖暖吹拂而过。

国立第一中学，高一教学楼顶楼，藤雅无翘腿解决自己的午餐。

双腿伸出围栏外，晃荡来晃荡去，白皙的脚踝，性感的角度。

晴天捂了鼻子蹲到墙角。

“藤司的弟弟。”

“藤雅无。”

晴天抹了把鼻子，鲜红的纸巾被扔到墙根。

“好，藤雅无。”

“有什么事？”藤雅无扭过上半身，手里的盒饭还剩一大半。

晴天吞了吞口水，伸过手，指着饭盒说：“我饿了。”

藤雅无皱皱眉，给了晴天叉子。

满嘴的章鱼丸子，和香甜可口的莴笋，晴天笑得无比可爱。

“藤雅无，我想加入剑道社。”

“哦……”

“藤雅无让我加入吧，我会很努力的。”

少年轻笑出声，“好。”倾身取过一只丸子扔进嘴里，不忘舔了舔手指。心情出奇的好！

晴天满脸的好奇，在下午的剑道社道场得到了答案。

只有一面之缘的冷酷男孩松松垮垮套了件道服站在门口，在等人，但浑身散着冷气，无人敢靠近他五步。

少年身着白色上衣，黑色裙裾，长发扎起，静静挽在一边肩头。

“柚桐，你来的正好，我们对练几场，也好看看你我的差距。”

姜柚桐挥了挥竹刀，懒懒道：“上周末你缺席，你我自不会再在同一水平线上。”语气桀骜不驯。

引得四周议论纷争，说怎么会有这么嚣张的人！竟敢挑衅我们的白颜女王。

听得晴天满脸黑线，直觉这学校的人都瞎了眼，被藤雅无这恶魔迷了心智。

傍晚，是藤司来接人。

晴天不好意思退到一边，轻轻喊了声藤大哥。

藤司倒没在意，说代我向你家大哥问好。

晴天惊诧抬头。

这时，藤雅无正和姜柚桐说说笑笑从里面走出来。一见是藤司，藤雅无就止了笑容，默默站在男人一侧，对着姜柚桐和

晴天挥手，告别。

藤司没有开车，学校离紫堇小区并不远，约莫二三十分钟的路程。

悠闲地行走在林荫道上，气氛美得像首诗。

“沈姨回家省亲，小雅，晚饭想吃什么？我们一道去买。”刘海弯弯，遮住了藤司的眼睛。

少年把手举过头顶，抬头仰望昏黄的天空。“好。”

藤司笑着看他这个动作，小时候小雅就很喜欢这个角度……仰望天空。“头发长了。”挽起少年的长发，轻叹。

路过一家发廊，藤雅无停下脚步。

“要进去吗？”藤司问。

藤雅无摇头，低头瞧了瞧自己的长发，又转头看着藤司的前额，说：“哥，你的刘海长了。”

藤司伸手摸摸，的确是长了点。他牵过少年的手，径直往前走，光线旋转缤纷的发廊越离越远。

如果可以，真希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长大、懂事？或者别的什么的都不要！越是想要了解，越是受伤害。藤雅无抚掉

飘落在肩头的碎花，看柳絮在晚风中翩翩起舞。

看着前头男人的背，藤雅无咬唇不语。

一周七天，藤雅无五天上课，两天去道场，而又有三天会被带到市医院神经科，就诊。

这天依旧没有变化。

藤雅无坐在主治医师房门口，里面，藤司在和主治医师交流，作为病患的他，被拒绝旁听。

一起坐在椅子上的有三个人，左手边是一位老爷爷与一名年轻女性，右手边是个穿着校服的男生。

北陵男子高中的学生。

藤雅无把视线转到左边。

北陵男子高中与国立第一中学，在剑道上，是敌手，也是冤家对手。各种场合都会碰头，一碰头就是一场风云变幻暗潮

涌动，你不休，我不罢。暗地里更是斗得你死我活！

“一高剑道社社长？”

藤雅无斜斜瞟了一眼，“北陵的？”

那男生抖抖身上的校牌，笑。

藤雅无嫌恶得直皱眉。

对方干脆笑出了声，“白颜女王，远近闻名。”

藤雅无的脸色更臭，恰时，一旁的门打开，一个架着单边镜框的男人先走了出来。

白大褂医师叮嘱，“下次来做个全身检查吧。”

藤司跟在后头出来，先是看到了少年苍白的脸色，表情换了又换，才接上医师的话，“那就有劳您了。”

“脸白成这样是嫌我担心的还不够吗？小雅。”

藤雅无稍稍扬高头，藤司就笑着拉起他，打算离开。

那个北陵男子高中的学生大声喊住了藤家兄弟，“藤司！”

藤雅无止步，藤司还在往前走。

“哥？”

藤司头都不转，回道：“别离他。”

“他是谁？”

藤司握着少年的手插进口袋，炎热的夏季，手心相连的地方却只转流着暖暖的温度。

藤司说：“一个陌生人。”

这话藤雅无听了安心，而另一人听了却反应出奇。

“藤司！你个死人！我是和召，蒋和召！难道你忘了吗？”蒋和召拉开嗓门大喊。

可愣他喊破了喉咙，叫藤司的男人还是渐渐走离他的视线。

值班护士在四处安抚，“好好好，没事了没事了啊……大家都不要慌，不要吵啊。”

有医生气晕了头，冲出病房朝走廊怒吼，“哪个不长眼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病人们啊啊咿咿，吵闹声震翻了这家不大也不小的医院。

拐道去了躺超市，买齐晚餐的菜，又搬了一大箱牛奶。

“酸的，冰的，浓的……”边念边在牛奶柜前晃荡。

精致的完美五官，淡淡乖巧的气质，加上修长的身姿和飘逸的秀发，藤雅无在一长排的冰柜前挑选。一旁更是围满了人

。

几名女子头挤头窝在一起窃窃私语……

“美，美少年，绝对绝对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美少年啊！！！”

“呜呜呜……快拍快拍！丫！你快按快门啊！”

“啪，啪，啪，啪啪啪……”

少年浑不知觉，瘦长的手指流走在外观各异，包装精美的瓶装牛奶、罐装牛奶、袋装牛奶前，被迷晕了头。

“选什么好呢？”少年沉思，呐呐自语。

“啊呀呀呀……我不行了，要晕了要晕了，哦……快扶我把。”一女子扶额，人往后仰。她身边的朋友七手八脚，不知

所措。

藤司好笑站在饮品区外，手边是满满一车的零食。

“选得怎样？”男人贴近，高出少年一整个头，同样的五官放在他脸上却多了几分冷漠。

藤雅无还在念，“要酸的，要冰的，要浓，稠稠的，浓浓的奶香。”卷翘的睫毛随着叭咋叭咋扇动。

藤司微笑着，不断从冰柜里取下各种牛奶扔进购物车，但无一例外，都按着少年的要求来。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无数熟男淑女拜倒在这两位藤姓兄弟脚下。

所谓红颜祸水……

第八章：乖乖我的宝贝（3）

时值六月中旬，小雨绵绵十数天。

藤司打开玻璃窗子，外头雨声淅沥。床上的人翻个身，又翻个身，眼见着就要翻下床了，男人才含笑走过去。

推推，“小雅，起床，有同学在等着。”

“同学？谁？”迷糊着揉了揉眼睛，藤雅无挪到床角，头在藤司怀里挤了挤，挤了又挤。

藤司笑骂，“多大的人了。”

藤雅无很天真地笑，“再大也是哥哥的好弟弟。”说着，跳下床，只套了件宽大的T恤，站到窗口。

小院外，铁将军门前，一刺猬头男孩单手插裤带站着。背负一把一米五长的竹刀，眼角尖尖，五官深刻，神色淡漠，嘴

唇浅薄。

朋克风格的服饰，叮铃铛铛，破破碎碎。

少年想都没想就冲出了门。

后面藤司在叫，但他没有听，头发凌乱的，随便套了双鞋子就跑出去。

气喘吁吁站在男孩跟前，藤雅无笑，“柚桐。”

姜柚桐冷冷嗯了声。

雨渐渐大了，悉悉索索得砸在地面上。

藤雅无一把抓过对方的手，往里面走，边走边说：“快进去，雨好大。”

“你都站多久了？”在玄关口，藤雅无蹲身拖鞋子。

姜柚桐甩甩头，水珠子随处飞舞，“没多久。”

大厅内，藤司抽了支雪茄，默默看着他们。

挂钟咚咚咚……敲了三下，藤雅无闻声去看，小小惊呼，“天！我睡了那么长时间。”

姜柚桐走进屋子，现代与古典糅合得分文不差的装饰，浅色调的天花板和墨绿色的墙壁，正中央宽大的真皮沙发上，一

男人单手托腮，面无表情瞧着他们。

琉璃灯罩，镭射光线，少年赤脚踩在褐色打过蜡的地板上。

洁白圆润的脚丫子，像两只俏皮的小兔子，窝窝窝……慢慢挪动。

姜柚桐眯起了眼睛。

藤司也眯起了眼睛，手中的烟头断了一截。

藤雅无换好衣服，带上竹刀和布囊……里面是干净的道服和其他惯用的道具。

与藤司告别，藤雅无踮起脚，用额头贴着藤司的额头，“哥，我出去了。”

藤司说：“好。”挥着手送走了他们。

悠长的季节，总有唱不完的情歌。

姜柚桐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深沉而哀怨的歌手也一直在唱。

藤雅无觉得闹心，举了伞，往旁边走离几步。

姜柚桐察觉到，立马接起电话，没两句好气的胡侃，啪！按下挂机键。

藤雅无已经走在前头了，风灌进他宽松的白色衬衫，又撩起他的长发，丝丝蔓蔓地蔓延开去。

夏季其实才刚刚来临。

“怎样？”

姜柚桐弯起一边的唇角，带了十分的讥诮，“江明和鲁子他们先扛着，等我们到，呵呵……”

少年整了整背后的刀，杀念，蠢蠢欲动。

一高和北陵的私下对决，不止一次两次，在队长和指导老师有意无意的默许下，部下成员更加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