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就算全世界都在找袁文萧,他也依旧每天都要赌。这块地方的小赌场都被端掉了,大的几个赌场只有我们小区边上
那个是姓贺的看的,袁文萧要赌,只能去那边。”顿了顿,高礼泽吸了口烟,继续说道:“姓贺的只在我们这边横,袁
文萧那兔子一样的胆量本事,在外面混不开,我估计他肯定会回来,才会每天去那边守着。”
原来是这样,高礼泽终于完全明白了,这么说来,高礼泽并不是喜欢赌钱?只是因为想找袁文萧才每天去赌场?
一种以前长久的担心都白费的无力感,混着一种更深层的担忧,再次撞击上高云舒的心脏。
比起这真正的原因,他倒比较希望高礼泽只是单纯地有了赌瘾。
高礼泽回头看看墙壁延伸过去的那头,回身对蹲在地上的高云舒说道:“至于我找袁文萧的原因,我现在还不想跟你说
,反正我找袁文萧不是为了要问他要钱,也不是要去找姓贺的算账,我什么本事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回去吧。”
他夹着烟的左手朝着高云舒挥了挥,那是个驱赶的动作,也代表他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代表着高云舒现在可以离开
了。
高云舒站起来,不吭声,就那样站着。
“你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干吗。”高礼泽说道,又挥手:“快走快走,这边没什么好玩的。”
“我又不是来玩的……”高云舒说道:“再说我请过假了。”
他可是担心高礼泽,可他知道,在他可能妨碍到高礼泽的时候,这份担心在高礼泽眼里完全是多余的。
偏偏高礼泽脾气硬,偏偏高云舒性子倔,两人要是杠起来肯定是谁也不让谁,现在这边可没有能出来做调停的父母和大
嫂了。
抬起眼睛看向高礼泽的脸,高云舒说道:“还是有人陪着好,我怕你又……”
“又遇到追着我打的人?”高礼泽接着高云舒的话说下去。
高云舒点点头,他就是怕这点,高礼泽明明知道他的担心,却老是一再拒绝。
“成,我要是再遇到他们,就麻烦你再给我挡几刀了。”高礼泽说道,皱着眉,表情看起来相当不愉快,他说着把手里
的烟头扔到地上,一脚踩灭。
高云舒嘴唇一哆嗦,高礼泽凑到他面前:“是吧,你是专门来给我挡刀的吧,上次那一刀捅得不够深是不是。”
又被吼了,高云舒整个脑袋耷拉下来,他知道自己没什么用,他也知道自己的考虑和准备根本不周全,可多一个人总是
比较好不是么,他是真的担心高礼泽啊。
高礼泽和高云舒对视了会,低下头去,又从口袋摸出了烟。
他们兄弟两个就外表看起来,一个暴躁凶悍,一个懦弱畏缩,好像高礼泽总是欺负高云舒躲一点,但两人每次较起劲其
实都是这样,斗鸡似的,打完了总是两个人都是一身伤。
高礼泽烦躁地捏着那根没点燃的烟,在指头上转了一圈,高云舒还是像块石头般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让
高礼泽看了更烦躁。
他不想跟高云舒发脾气,可高云舒那样子他看了就是有火。
以前高云舒还没这么讨他烦,不管高云舒怎么赖皮,高礼泽都觉得他挺可爱,可自从爸爸过世以后,高礼泽简直连高云
舒的名字都不想听到。
家里父母全都去世了,自己的钱被好友骗光,老婆又改嫁了大款,外面还欠了不少债——这些在别人眼里已经算是一出
又一出的悲剧,可经历了这么多的高礼泽从不会觉得自己过得很糟,他没恨过袁文萧,他也依然觉得自己的前妻是个特
别好的女人,因为高礼泽知道世上有人过得比他更糟。
就算身上一毛钱都没有,高礼泽还有个健康的身体,他可以去工作,他还有高星在,还有一个家在。
他从没放弃过人生的希望。
但每次想到自己这个让人头疼的笨蛋弟弟,高礼泽就会觉得自己要是没出生在这世上该多好。
“你啊……”高礼泽拿着那根没点燃的烟,在右手心里点了点,满脸不快。
“恩……”高云舒应道,依然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有分寸,这边都是正经人家,我问过的,袁文萧上次回来也是一个人,没事的。”高礼泽耐心地说道。
高云舒依然闷不吭声地站着,不回答,当然也不动。
两人之间便又沉默了,高礼泽抓抓头发,本来就不太整齐的头发被抓得更乱了,他忽然捏紧了那根烟,冲高云舒吼道:
“就你这婆妈样子也配喜欢我吗?!!”
他声音像只飞得飞快的蜻蜓,从玻璃般的水面滑过,瞬间在两人之间冻结起来的空间上拉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本来一直像块石头似的高云舒立刻有了反应,像被人用木板从沉积了多年的沼泽里撬了起来一般,简直要咕噜噜滚上几
个跟头。
“我……我……”他张口,脸已经红了,愣愣地想回什么嘴。
“你你你,你个屁啊你!”饶是高礼泽多年的老脸皮,还是绷不住红了点,可他做什么都比高云舒快,包括说话也是:
“你要是不走我走,走得让你登报找都找不到你信不信!”
高礼泽抬起手来,笔直地指着路的那头,虽然脸还是红着的,但他肯定不是在开玩笑。
高云舒心头一跳,不想走,却被这样赶着,又怕了。
高礼泽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这次不是不肯动,是傻住了。
第十六章
高云舒是拗不过高礼泽的,他的战斗力在高礼泽面前永远是负值,虽然他总能用自己那份怯懦又缠人的韧性搬回一城,
可他也只有本事打平这一次。
不过一个钟头,高云舒已经回到了家里。
他的整个脑袋都是空的,都没有办法在一个钟头中梳理完高礼泽给他输入的讯息,他像台坏掉了处理器的电脑似的,里
头空空荡荡的,甚至连以前存的东西都被清理干净了。
高星大概早就上课去了,高云舒喊了一声,没人应他,高云舒打开自己房门,面对着里面的空荡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像被海水冲上岸的海螺一样,往自己床上倒去。
他又很快爬了起来,走出房间去开高礼泽房间的那扇门,里面当然也没有人在,高云舒却有些安心了。他坐到床沿,抓
起被子的一角闻了闻,上面是高礼泽的味道,很熟悉,让人心里忽然满了起来。
想起高礼泽略微红着脸呵斥自己的样子,高云舒的脸庞又忽然烧了起来。
高云舒想,高礼泽应该是知道自己的感情的,他这份可能有些扭曲却绝对纯粹的感情应该早就被高礼泽洞察了。
这份感情花了高云舒许许多多的力气,已经累积得又黏着又沉重,简直像有了实体,一直跟着高云舒,只要他稍微接近
高礼泽,那感情的触角便会伸出来,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试图要搭到高礼泽身上。
可那感情的小兽总是不敢直接触碰上去,高礼泽疼爱高云舒,高礼泽身上也有不会妥协的地方,那不妥协就是一把尖刀
,锋利逼人,光芒四射,高云舒觉得只要一靠近那刀子,自己的感情就会被切得七零八落。
在事实已经发生后,有的时候缺的只是说穿或者不说穿,说穿和不说穿以后事情的情况,很多时候都有天地那么大的差
别。
高云舒选择做个保护自己和自己感情的懦夫,他没有说。
高礼泽却说了。
可他是准备收起那刀子,还是准备让刀子磨得更为锋利,高云舒却不知道。
高云舒在高礼泽床上坐了整天,连高星回家都没察觉,一直到高星在他房间写完了作业,出门喊他,高云舒才猛然惊醒
,一边给高星道歉,一边跑去厨房做饭。
高礼泽自然没有回家,不过今天难能可贵的,下午时他有发短信给高云舒,说自己等到袁文萧了,让高云舒该干吗干吗
去。
高云舒便花了半个钟头写了条很长的短信,叮嘱高礼泽要小心,叮嘱高礼泽要吃饭,还叮嘱高礼泽早点回来。
他还有话要对高礼泽说,如果高礼泽处理完了他要处理的事情,高云舒觉得高礼泽也许肯分出点时间给他,让他来展示
一下他饲养的那头感情的小兽,然后问问高礼泽,是否愿意跟他一起养它。
不过那条短信发出去后过了很长时间,高礼泽才回复了一句:知道了。
浅浅冷淡的三个字,好像早上两人根本没有面对面红着脸扭扭捏捏过。
高云舒便又有些伤心了,他的感情波动总是随着高礼泽走,高礼泽简直是个高超的指挥家,只要轻轻的动作,一下子能
让高云舒的心弦跳起,一下子又能让高云舒坠入谷底,虽然他可能根本没想过要让高云舒怎样。
陪高星吃过了晚饭,高云舒便迫不及待地往家门外走,高礼泽还没回来,他想出去找他。
他匆匆地走到小区门口,却正好撞到回家的高礼泽。
“你去哪啊?”高礼泽奇怪地问道,看起来脸色挺好,也不像被人欺负过,似乎确实没遇到什么危险:“吃过饭没?”
高云舒拼命点头,脸色发红地说道:“你吃过了吗?”
大概是受到高云舒脸红的影响,高礼泽也忽然有些窘迫起来,他剜了高云舒一眼,点点头,不再说话,抬脚往前走。
“哥……哥……”高云舒后面跟上来,有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他两先前关系最糟的时候,彼此之间的气氛都没这
么奇怪。
高礼泽还是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着,高云舒跟在旁边,他走路本来就不快,那个子简直是白长的,再加上紧张,跟着矮他
大半个头的高礼泽走都有些左脚踩右脚,绊来绊去,终于在跨进楼道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高礼泽回头一把扯住他的胳膊,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变得通红,他又狠狠地剜了高云舒一眼,望着墙壁喝道:“当心点!
”
“恩恩……”高云舒努力地点头,反手想抓住高礼泽的胳膊,可立刻被避开了。
他又跟着高礼泽上楼,遇到几个眼神别有意味的邻居,高云舒都没空管他们,他的眼里只有高礼泽的背影。
那副肩膀不算宽阔,可那个背影却能彻底占据高云舒的视线。
他们两人气氛古怪地回到家里,高星大概早就钻进高云舒房间了。高云舒关好家门,换了鞋,火急火燎地想拉住直接往
房间走的高礼泽,刚开口喊了一声,高礼泽便打开高云舒的房门,粗声粗气地喊高星:“作业写好了没?”
高云舒走过去,听见高星说话,高礼泽点点头,便关起了房门,转身看到背后的高云舒。
“别挡道。”高礼泽说道,低着头想从旁边绕过去。
高云舒的脸一下子就垮了,立刻又是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这简直快变成了条件反射,对着高礼泽才有的条件反射。
“你是巴普洛夫的狗么你,别老摆这死腔给我看。”高礼泽说道,大概顾忌一扇门之隔的高星,声音压得很低。
高云舒可怜兮兮地呜咽:“哥……”小心地扯住了高礼泽的外套一角。
他是高礼泽的狗,他愿意做高礼泽的狗。
“你几岁?!!别老摆三岁小孩的架势,你有胆子长进点么!”高礼泽依然压着声音说,劈手就去拽高云舒的手,试图
把那只爪子从自己衣服上给拽下来。
被毫不留情地指出了自己的伎俩,高云舒脸垮得更厉害了:“可是你又不听我说……”
“你要说什么我知道!我不想听!”高礼泽依然努力扯着高云舒,又因为高云舒的靠近往后退着,快要贴到墙壁也不敢
发出太大的声音,要是在室外他肯定已经暴跳如雷了。
一眼瞪过来,满脸通红的高礼泽的表情所要传达的讯息是,他生气了。
高云舒心里一跳,瞬间他忽然没那么害怕了,他更加欺上前,捏住了高礼泽的手腕。高云舒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
的胆子,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他连活面粉活久了都会觉得吃力的手,在这个时候却有了无比的力量一般
,高礼泽有一瞬间甚至难以动弹。
高云舒觉得自己现在应该不是很帅气,毕竟他哭丧着脸,可能下一秒就有眼泪或者鼻涕流出来。他还是挺在乎自己外表
的,就算做饭时系的围裙他都要挑有牌子的买,可他现在都不用去在意自己是不是帅气了,他一直都跟高礼泽在一起,
自己好看的地方不好看的地方,高礼泽早就清清楚楚了不是么。
他慢慢地往前凑去。
高礼泽的眼里流露出的东西一下子转变成了不可思议,似乎还混合了点慌张,在储物间门前昏暗一片的光影里,高云舒
没空去在乎那些,他只看到高礼泽的睫毛翕动了一会,然后那双眼睛就闭上了,只有睫毛还在微微地颤抖。
高礼泽的嘴唇比想象的还要柔软。
比高云舒以前所吻过的任何人还要柔软。
不知道这是不是心理作用。
高云舒像在做祷告一样虔诚地结束了这个不带欲望的吻,有些心满意足又有些做贼心虚,他怯怯地望向依然闭着眼睛的
高礼泽。
高礼泽的手还搭在高云舒手臂上。
过了几秒,高礼泽睁开眼睛。
然后一巴掌朝高云舒扇了过来。
第十七章
一巴掌打过,高礼泽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间走。
高云舒都顾不得脸上像被投了个炸弹般陡然生疼起的热痛感——高礼泽要么不下手,一旦下手必定不留情面——转个身
跳起来搂住了高礼泽的腰。
高礼泽扯他,扯不动,拽他,又拽不开,他顿时满面怒容,生气也是能分等级的,高礼泽今晚肯定经历完全了整遍生气
的各个阶段,从低到高,一路到达顶峰。
被高云舒死皮赖脸地缠了一会,高礼泽有些喘气,可他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并不想再揍一高云舒一拳,高云舒便一声不吭
地搂着他,箍得死紧,不要脸得不得了。
因为他不知道错过今晚,他还有没有力气和勇气去这样耍赖。
两人缠成一团的样子很狼狈,要顾忌着高星,都不敢发出声音来,温热的呼吸蒸腾着,剧烈的心跳鼓动着。
高礼泽脸涨得通红,估计现在就不是因为害羞之类的暧昧原因了,现在他肯定是因为气的,或者是后悔自己刚才没狠下
心躲过高云舒的吻。
忽然,高礼泽扬起了脖子抬腿直接往自己房间走去。
高云舒被带得一个踉跄,差点面部朝下摔在地上,还好他死命地箍着高礼泽的腰,只被拖得往前滑了一步。
高礼泽继续往前,他走得很艰难,一共就一米宽的走廊,从右边走到左边而已,他却像在沼泽地中,腿陷进了泥地里,
抬起,落下,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困难。
高云舒箍着高礼泽,脸趴在高礼泽背上,高礼泽走一步,就带着他拖一步。
开了房门,高礼泽停下来,一言不发地喘气。
他头顶的气压正在往一个极限压低。
高云舒感受到那快突破临界点的低气压,有些心虚后怕地从高礼泽背上下来,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瞧高礼泽的颜色。
安静的空气在两人之间凝固了很久,像团过了期的果冻,味道闻起来不是很美妙,反而怪苦的。
高礼泽忽然深吸一口气,盯着地板说道:“你要是再小一点,我会打得你明天早上起不来床。”
高云舒动了动耳朵,鼻子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