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以为床单滚上了这件事就可以不了了之了,没想到重头戏在后面。傅霆钧在床上的手段比他想的要多也更恶劣,他
从开始时强硬地回绝到现在话都说不出来,期间哭闹踢打什么不入流的抗议手段都使出来了,无奈傅霆钧铁了心不达目
的不罢休,该怎么恶劣还怎么恶劣。何骥瑄觉得再继续下去他一定会精尽人亡。
谁说美人计不可能是一种刑罚的?
不过事实上傅霆钧也很郁闷,因为不管他说多少次,摆在眼前的证据如何确凿,何骥瑄就是死不承认还喜欢他,并且总
能找到各种借口和理由。虽然以前也有体会,但直到现在才真正认识到,跟何骥瑄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因为道理讲的再
快、论据再严谨,也永远比不上何骥瑄脑补的速度,对何骥瑄来讲,必要时不管多么荒唐的可能性都可以无中生有。
他恨得牙痒,既然用说的没用,那就用行动来解决吧。于是接下来何骥瑄终于为自己的雄辩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还给许景明……”
催促伴着轻吻和抚摸无休止一般萦绕在耳边,何骥瑄哭都哭不出来。
“我没接受……”沙哑地声音带着沮丧的调子,宣布着身心防线的全面崩溃。
“别想敷衍我。”傅霆钧不为所动。
“真的没有……我拒绝了……”
傅霆钧思考片刻,伸手拿了电话过来:“当着我的面,告诉他,你有我了,不能接受他。”
“那不就是鞭尸了吗……”都拒绝过了,还要再拒绝一次……
何骥瑄脑中仅存的一丝理智正在犹豫,傅霆钧又凑了上来,手指勾勒着双唇的轮廓,暧昧地问:“那要不再来一次,你
再决定,嗯?”
“我打。”何骥瑄立刻放弃挣扎,举白旗投降。
再来一次不死也残了……
他四肢酸软全身无力,傅霆钧主动帮他拨了号,手机放在他耳边。
电话接通,许景明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吵醒,可仍是打起精神,问:“小何?怎么了?”
“没事……”声音低沉嘶哑到几不可闻,何骥瑄此时只想睡觉,他闭着眼睛听声,恍惚中忘了要做什么。
“有事。”不安分的手又开始在身上到处点火,傅霆钧在他另一侧耳边轻吻。
“有事……”何骥瑄下意识地重复了傅霆钧的话。
电话那边许景明察觉出不对,有些担心的问:“小何你没事吧?怎么了?”
“‘对不起’,”傅霆钧在何骥瑄耳旁蛊惑,“‘我不能接受你,我有喜欢的人了’。”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我有喜欢的人……了……”
“小何?”电话那边许景明越加不安,何骥瑄却没有力气再管这些了。
“睡吧。”傅霆钧抚着何骥瑄的额头,拿远了电话。
没有人骚扰,世界终于清静,何骥瑄呼吸渐缓,很快睡去,朦胧中听到水声,似乎有人抱他去浴室,接着就什么都不知
道了。
被门外一声巨响吵醒,卧室里的何骥瑄抵抗着强烈的困倦睁开眼。尽管每动一下都觉得痛,可这是他家,他得出去看看
发生了什么事。
挣扎着起来,脑袋里忽悠着晃动,脚踩在地上整个腿都跟着疼,下了床才发现自己全身赤裸。大略扫了眼,没看到衣服
,难受地吐了口气,抓过薄被胡乱的裹在身上,慢慢挪向门口。
门打开的一瞬,刺眼的灯光晃花了眼睛,何骥瑄伸手去挡,扯动筋骨,又是一阵酸痛,裹在身上的薄被也随之松垮。
有人惊呼道:“小何?”
何骥瑄透过五指的缝隙眯着眼寻找声音的来源,目光所及,一片模糊,只依稀看到两人站在客厅。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人停在他身前,把他身上的被子拉回来,裹紧了。
那人身形挡住上方一块光亮,使何骥瑄得以看清眼前的情形。
“去,回去睡觉。”
“……霆钧?”开口才发现喉咙干哑,何骥瑄的不适又增加了几分。
“是我,回去睡。”
傅霆钧脸上好像紫了一块,嘴角也破了。
“许……景明?”何骥瑄往傅霆钧身后望去,皱着眉,大致看清了另一人是谁,“你怎么来了?”
“我听你电话里声音不对,怕你出事……”
许景明话带苦涩,何骥瑄隐约想起睡觉之前的事,心中刺痛,满是愧疚。
“我……”何骥瑄不由地向许景明走去,刚迈出一步就被傅霆钧拦下。
“回去睡觉。”傅霆钧挪了挪位置,挡住他大半视线,“这是没你的事了,去睡觉。”
何骥瑄本来就在门边,傅霆钧半推半抱很快把他送回屋里,而后关上了门。
何骥瑄忍痛坐在地上,扒门缝往外看,看不清楚,又贴着门听声音,只大略地听到二人在讨论些什么。
心下默默地对许景明不断道歉,许景明应该不知道他家地址的,为了能尽快赶来,不知想了什么办法。
客厅的灯始终亮着,那两人说话声越来越小,何骥瑄本来就听不清,现下更加不明所以,胡思乱想起来。
他们两个……不会要私奔吧……
何骥瑄迷迷糊糊地猜测着。
那我就是史上最倒霉的炮灰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大脑清楚了不少,只是依然全身都不舒服。
外面不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沉重的物体落地声,何骥瑄仔细听了会儿,确认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
这次睡衣平整地放在床头,他取来换上,要去看个究竟。
门打开后,何骥瑄怔住。
……这是……哪里啊……
客厅里摆满了大小纸箱和袋子,挡住了冰箱柜门,拦死了去往厨房和洗手间的路,连茶几也已经被挪到墙角,满满的杂
物中,一人正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喝水,看到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起来了?早啊。”
“早你个头!”何骥瑄嗓子好了不少,说话力气也足了。他四下看了一圈,没发现通往沙发的无障碍路线,只好留在原
地,“这都是什么?”
“我的东西啊,衣服、鞋、电脑、书什么的。”
“你的东西为什么在我家?”还这么多!
何骥瑄说完又看了一圈,这的确是他家没错。
“因为我要搬过来住。”傅霆钧回答的理所当然。
“……你要……搬过来?”何骥瑄僵直了脖子。
“是啊,同居。”
“同居?”何骥瑄暗暗掐了自己一下,不是做梦。
“我想了下,你家这边交通更方便一点,而且让你搬去我家你大概不会同意,所以我就搬来了,”说完又补充道,“等
下午我就去办停车证。”
“……谁准你搬来的?”何骥瑄捂着胸口,那里分明憋着一口血的感觉。
“需要批准?”傅霆钧想了想,说,“回头我会和伯母好好说的。”
“回你自己家去!”
“来不及了,搬完了。”
“再搬走!”
“凭什么?”
“凭我不同意!”
“你同意了,”傅霆钧好心提醒,“昨天晚上全都同意了。”
何骥瑄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而且还嗡嗡齐鸣。不过说到昨天晚上,何骥瑄马上想起另一个人。
“许景明来过了?”何骥瑄有些不太确定,昨天晚上的很多事他都记不清了。
傅霆钧喝了口水,答:“来过了。”
何骥瑄紧张起来:“我得跟他道歉。”
大半夜被傅霆钧逼着打电话去再次拒绝人家,简直就是在伤口上抹盐,外加辣椒水。
“我帮你道过歉了,”傅霆钧漫不经心地说,“他以为你又吃药了,所以过来看看。”
何骥瑄愣了下,有些事很少被提及,但大家心知肚明。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你帮我说?”何骥瑄嘟囔着,“我得去跟他道个歉,在他走之前。”
“……我陪你去。”傅霆钧面无表情,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我为什么要你陪?”何骥瑄左右找不到出路,索性回屋子里找衣服。
傅霆钧踩着箱子袋子过来,靠在门边,望着何骥瑄。
“什么事?”想到外面被侵占的领土,何骥瑄不悦地问。
“小何,我想……我对你有冲动……”傅霆钧皱着眉,似乎在努力想着措辞。
“冲动?”何骥瑄眼前一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说罢低头找衣服,翻了几下,又说,“至少未来两个月里,我
不想再看到你!”
傅霆钧脸色变了变:“我不是指这个……”
“那是什么?”何骥瑄找到了衣裤,想甩到床上,怕手臂疼,只好放怀里抱起来。
“……如果你们非要把它叫奸情的话……”傅霆钧咬着牙低头说,“那就是吧……”
何骥瑄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傅霆钧眉前拧成一个结,眼神往旁边飘,要多纠结有多纠结。
“……你在害羞?”何骥瑄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傅霆钧没回答,转身就走。
“你是在害羞吧?”何骥瑄觉得自己难得聪明了一把,起身要追,结果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疼的喊都喊不出来。
想笑,笑了两声,又无比的心酸,并着疼痛,笑着哭出来。
傅霆钧拿着个米白色的小盒子回来,坐在他身边,拆开了盒子。
“我说过,我会买给你。”
傅霆钧把银色的指环套在何骥瑄无名指上,尺寸刚好。他把何骥瑄揽在怀里,何骥瑄靠在他肩头上,闭上了眼。
此时何骥瑄心中一片纷乱。
未来怎样,谁也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未来许多的计划,都不得不更改了。
作者有话要说:接这段的结尾在
Additional remark 05 后半部分
Additional remark 01
四月一日星期四,愚人节,农历二月十七,忌出行。
虽然出行不利,但这是个大晴天,并且,是傅霆钧去和另一个男人相亲的日子。
追本溯源,这场相亲是由父亲和继母安排的,为了他和傅皓。
傅皓是继母带来的孩子,不知怎么就爱上了他,并且爱的死心塌地。
对傅霆钧来说,只要遵守他的游戏规则,来者不拒,傅皓当然也不成问题。不过这让父亲和继母焦头烂额,情急之下突
发奇想,为他安排了这场相亲。
傅霆钧本想一个人赴约他就是好奇,那个被推来和他相亲的男人是圆是扁。父亲和继母只告诉他在哪里见面,对方叫什
么长什么样都没说,他也懒得问,反正看到就知道了。
于是,他就见到了何骥瑄。
距离他与何骥瑄上次见面,时隔六年。
傅霆钧第一眼就认出了何骥瑄,尽管眼前这人除了外貌之外,和记忆中的那个何骥瑄没什么相似之处。
何骥瑄见了他就想逃,不过傅皓拦住了他。傅皓提出了“假交往”的建议,傅霆钧不认为这是个好方法,可还没等他发
表意见,就听何骥瑄一脸严肃地对他说“咱们能单独谈谈吗?”
傅霆钧觉得很有趣。
谈谈?他们的确应该谈谈。
六年前他与何骥瑄交往,结果何骥瑄招呼都没打就去了另一座城市。某种意义上来讲,何骥瑄是当年,一直到现在,唯
一一个“甩”了他的人。
是该好好谈谈。
可当他做好准备要好好谈的时候,前一秒还义正言辞的何骥瑄,后一刻又想逃了。
选择性无视问题,顾左右而言他,惊慌失措的何骥瑄与记忆中那个人的形象越来越无法重合。
记忆中的何骥瑄是什么样的?简而言之,就是大学时的南枫影印版。
这一次,傅霆钧是真的想跟他好好谈谈了。
很快,傅皓的提议阴差阳错地得以实行,代价是傅霆钧挨了一拳。
何骥瑄变了很多,曾经一身温文儒雅的气质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笨手笨脚,甚至有点暴躁,一边向
他说教,一边对过去绝口不提。他觉得何骥瑄是变了,不过何骥瑄本人有另一种解释,他说:我以前是骗你的,那个不
是我。
傅霆钧第一次遇到骗了别人还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人。他开始思考阴谋的可能性。
把两人曾经的关系公之于众,然后私下摊牌,然后他看到重逢以来一直小心翼翼的人,望着他的目光渐渐冰冷,再然后
,他发现他要被冻起来了。
何骥瑄主动吻了他。
那么熟悉的一个吻,莫名的心安,好像回到六年前。
他与何骥瑄在一起时的某段时间,何骥瑄特别喜欢与他接吻。
缠绵的甜蜜的,深情的出其不意的,蜻蜓点水一扫而过的。
他也很喜欢,喜欢到沉醉其中而不自知。
他还在回想那些随着这个吻而复苏的美好记忆,何骥瑄又推开了他,把他从梦中叫醒。
望着在他面前故作洒脱的何骥瑄,他越来越不了解,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六年前他所熟悉的那个。
如今的傅霆钧完全搞不清楚何骥瑄到底在想什么,又打算做什么。
不过有一点,他知道自己没有错,错的人是何骥瑄。
当年是何骥瑄不告而别,当年是何骥瑄骗了他,何骥瑄必须道歉,在此之前,他不会原谅他。
但他会给何骥瑄机会的,向他道歉的机会。
他又去找他,结果见到了史上最丑的荷包蛋。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那黑乎乎的团状物还挺可爱的。当然,这件事他没
有说出来。
事情按照傅霆钧设想的进行,除了傅皓突然打来的电话。
傅皓最近让他很头疼,因为一提到傅皓,何骥瑄一定会开始说教。
然后,事情就偏离了预定的方向。
傅霆钧很焦躁,不知不觉与何骥瑄吵了起来,不由自主问出了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说爱我也是骗我的吗?
如果六年前的何骥瑄是假的,那当时他所说的我爱你,也都是假的吗?
话一出口,傅霆钧又觉得自己很好笑。
何骥瑄爱他与否,重要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他的游戏规则是,大家都不要说爱。
一时之间,傅霆钧有些担心,担心何骥瑄抓住他话里的把柄,反唇相讥。但是何骥瑄没有,他只是一直沉默,沉默到傅
霆钧就要沉不住气,何骥瑄说:你信了多少,我就骗了你多少。
那一瞬间,傅霆钧清楚地看到何骥瑄眼底的悲伤。
悲伤到他不敢正视。
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从怀疑对方变为怀疑自己。
难得他真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可不管怎么想,傅霆钧都想不出来自己哪里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