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傅霆钧来到何骥瑄身边,俯身扶他起来。
何骥瑄趴在傅霆钧的肩膀上嘟囔:“没事就好……没事……没事送我回家吧,我不行了,困死了……”
“来都来了,去我家睡吧。”傅霆钧轻声安抚,他放低了座位,把何骥瑄抱进了车里。
何骥瑄没有继续跟他争辩,虽然靠的不太很舒服,仍是很快闭上了眼睛。
Episode 41
何骥瑄抱着被子醒来,他这一觉睡得还不错。生物钟也少见的发挥了作用,起床的时间刚刚好。
傅霆钧靠在他旁边看书,何骥瑄翻了个身,傅霆钧说:“早。”
“早……”何骥瑄慢慢回想了一遍睡着前发生过的事,爬起来问,“你没事了?”
“我本来就没事。”傅霆钧把书放回床头,“想吃点什么?”
何骥瑄毫不犹豫地回答:“蛋炒饭”
“没有。”傅霆钧说得也很干脆。
“……那有什么?”
“路对面有家快餐店。”傅霆钧抬了抬头示意方向。
“……没得选?”你不是会做的吗……
“没得选。我家里现在什么都没有。”
“那你还问我?”
“我就是随便问问。”
何骥瑄满头黑线。
傅霆钧起床穿衣洗漱,言语神色间皆不见反常,还有力气开玩笑,看来的确没什么事了。
何骥瑄渐渐安心,却也不免好奇,既然没事,那昨天大半夜地打电话是为了什么?既然傅霆钧那方面是个正常人,那他
应该不是为此烦恼,虽然陆辰说……呃……难道是因为南枫?
暗恋多年的好友最后喜欢上一个男人也就算了,偏偏那个人还是芦荟……傅霆钧和芦荟不对盘,也难怪他心里不痛快了
。
何骥瑄继续迂回地思考了一大圈,最后点点头,说:“你也别太难过了,陆辰不是挺好挺适合你的吗?怎么说不来往就
不来往了呢?”
“什么?”傅霆钧头也没回,“怎么说起陆辰了?你又想到了什么?”
“也没什么……”何骥瑄犹豫着说,“就是觉得他挺适合你的……”
“哦。”傅霆钧问,“所以?”
“……所以……”
“所以怎样?”
“……所以,南枫的事,你别太看不开了,就和陆”
“怎么又扯上南枫了?”傅霆钧很快打断何骥瑄的话,“你能不能别老是纠结南枫?”
“我没纠结他,”何骥瑄脸色微红,不悦道,“我这不是劝你呢吗,不是你对南枫放不下吗?”
傅霆钧好笑地说:“你这有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告诉你,南枫要结婚了,他们家给他安排了门亲事,日子都选好了。”
“不结了啊,”何骥瑄想也没想,“他要和芦荟在一起,戒指都买了。”
傅霆钧望着何骥瑄,半晌,问:“你开玩笑的吧?”
何骥瑄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过,很奇怪吗?用得着这么惊讶吗?
何骥瑄没有回答,傅霆钧却渐渐明白了何骥瑄没有骗他。
“你说真的?”傅霆钧语气有些不对劲,何骥瑄心生怯意,小心地点了点头。
傅霆钧脸色刷地铁青,随手抓了衣服就往外跑,何骥瑄叫都来不及,眼看着门被粗暴地打开,那人头也不回地跑去。
何骥瑄呆呆地站在原地,心头一阵莫名地揪痛,痛了半天,才真正抓回认知能力。
傅霆钧的确是走了可他怎么会不知道南枫已经悔婚,并决定要和芦荟在一起的事?他和南枫不是好朋友吗?况且,如果
不是为了南枫,他昨晚那个电话又是为了什么?我……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何骥瑄被傅霆钧的反应搞糊涂了,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好半天才想起来,他还得上班。
这一次,没人送了。
昨天明明睡得很好,早上起来精神也不错,一天中接下来的时间里,何骥瑄却是魂不守舍。
他来回往南枫的办公室看了好几眼,门始终紧闭,南枫还没有来。
不会出事吧……
何骥瑄内心忐忑不安,早上傅霆钧的反应太大,让他越想越觉得心慌。南枫找不到,芦荟的电话也关机,打到公司那边
去,说他今天请假。何骥瑄来回翻看着通讯录,最后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
许景明。
对了,东西还没有还给他……
何骥瑄想起那只白金素戒,包裹了盒子的小袋子,现在应该在茶几上。
还是尽快还回去的好。
何骥瑄长吸了口气,拨通了许景明的电话。
到了夜晚,天气依旧闷热,何骥瑄与许景明约在离对方学校不远的咖啡屋见面,下班后匆匆赶过去,结果早到了四十五
分钟。
何骥瑄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窗外来往车辆和行人,看出了神,蓦地想起多年以前,他也曾这样过。时过境迁,此
刻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同,如今,他要做的是伤人的那个吗?
明知不可能还是想努力去做,期望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这是一个看似美好实际上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
不知道傅霆钧当时是怎样去面对的。说好了不爱,却又被对方深深爱恋的无可奈何;和知道不爱,仍然还是被对方希望
最终会相爱的左右为难。可不爱就是不爱,这是无法强求,也无改变的。就像他无法让傅霆钧爱上自己,许景明也无法
让他多一份爱的感情。
长痛不如短痛,何况现在已经不算短痛了。
何骥瑄把玩着白色的小盒子,暗下决心。
如果当初傅霆钧肯给他一个直白干脆的拒绝,也许无谓的痛苦就不会绵延至深。
许景明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多分钟才到,他一身是汗,满面潮红,明显的局促不安。
“抱歉,被学生拉住问问题,等很久了吗?”
“还好。”何骥瑄笑了笑。
两人相顾无言,一直到许景明完全平静下来。
“那个……”何骥瑄把手边的盒子往前推了推。
许景明浑身一僵,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像等待宣判似的,半天,磕磕巴巴地问:“是……大小不合适吗?”
他巴巴地望着何骥瑄,等着对方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何骥瑄手心开始冒汗,之前酝酿好的各种委婉的拒绝到了这时候反而说不出来了。
“……不合适……”何骥瑄低着头,不敢看许景明。
许景明脸色白了白,又说:“那我拿去改,咱们一起去,这就去!”
他说着,作势要站起来,何骥瑄先一步按住许景明,索性什么都不想了。
“对不起,我是说,咱们两个不合适。”何骥瑄心下慌乱,手也跟着发颤,“我没办法爱上你,对不起。”
“我若与你在一起,那是因为害怕寂寞,不想受伤。这是在利用你,对你不公平。”
那么回绝了对方,就是公平了吗?
何骥瑄绞着手指,尽管明白这其中根本没有公不公平,还是以此当做借口。
许景明很久没有回答,久得何骥瑄开始有些后悔。
“如果我说,我不在乎呢?”许景明苦笑着望着何骥瑄,“我会陪着你,不会让你难过,我不在乎其他的,这样,和我
在一起,不好吗?”
这是底线,低到不能再低的底线。
何骥瑄此时此刻才真正了解,眼前这个人,爱他到什么地步。
遇到这样一个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摆在眼前唾手可得的不要,这般顽固,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好”字几乎脱口而出,何骥瑄拼命地告诉自己,不可以。
万一他答应了,却始终无法回报以同样的感情,怎么办?
在漫长的期待和等待中煎熬是什么感觉,他不是最清楚吗?都认为可以等到天长地久,事实上呢?很快,很快就会越来
越不满足,然后不安,害怕,烦躁……从充满希望到心灰意冷再到最后绝望……他不值得,不值得许景明为他平添那么
多不该有的痛楚……
像许景明这样的人,应该由一个更好的人来陪伴。
而他,已经决定一个人过一辈子了。
何骥瑄咬着唇说:“对不起。”
Episode 42
已经记不清许景明是何时离开的,又是怎样走远的,何骥瑄像多年以前那样,一直坐到店家打烊。
放弃到手的或许可以称之为幸福的东西,并不好受。
他不明白为什么许景明可以这么执着,就像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当初非傅霆钧不可。但他知道,有些事,一朝错过,就是
永远的错过。
大概再也不会见面了吧,我这可真是……
后面没了下文,搜肠刮肚也找不到恰当的词。
何骥瑄自嘲地笑了笑。
没有对比的时候不觉得,待有人擦身而过,才恍然发现一个人与两个人的区别。
与许景明在S城时的很多事他都已经记不清了,当时对这个人本身只有个“好人”的大概轮廓,如今也只是让这个词更加
丰满。许景明口中的一生一世是可以相信的,好好解释的话,母亲应该也会接受他,可是……
何骥瑄走到外面,一阵热风袭来,头有些晕,心底空荡荡的。
可是再好再合适又能怎么样?他现在只想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做什么……
要不要去喝点酒?一醉解千愁,酒醒后又是一条英雄好汉。
何骥瑄望着酒吧的方向,站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回家睡觉。
何母不在,何骥瑄也就不太在意回家的时间,加上身体不怎么舒服,行动起来慢吞吞地好像全身都生锈了一样。半夜到
家,进电梯发现电梯小妹不在,一看时间,才发现竟已经过了十二点。
等到家门口,又吃了一惊。
傅霆钧靠着他家的防盗门席地而坐,垂着头像是睡着了。
“你怎么在这里?”何骥瑄踢了下傅霆钧的肩膀。
傅霆钧悠悠转醒,站起来活动筋骨,皱着眉:“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去哪里了?”
“你管不着。”何骥瑄推开傅霆钧,拿钥匙开门,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你不是有我家钥匙吗?”
“我什么时候有你家钥匙了?”
“你没有?”何骥瑄愣了下。
记错了?
“没有,根本没有,”傅霆钧黑着脸反问,“你把我跟谁搞混了?”
何骥瑄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没把自家钥匙交给别人过,于是大概是做梦吧。他没回答,开了门,傅霆钧轻车熟路地进屋
,自在的好像回家。
“你到底来我家干什么?”何骥瑄旧问重提。
“我……”傅霆钧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道,“来找你啊。”
何骥瑄想起早上的事,心下十分不快,憋着口气,尽量平静地问:“南枫没事吧?芦荟和他在一起吧?”
“他在医院。”提到南枫,傅霆钧面色不善,“昨天晚上跟他通电话就觉得他那边声音不对,还骗我说在医院陪朋友,
结果要看医生的是他自己。”
那晚在酒吧,南枫的确鼻青脸肿,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太灿烂,很快就让人忘记了其他。
“现在好些了吗?”何骥瑄有些不安。
“伤口裂了,医院里躺着呢。”傅霆钧说完又补充道,“就算好了,也没地方去了,他被他家赶出去了。”
“啊?”何骥瑄惊呼。但事实上他心底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惊讶,出柜被赶出家门这种事,早就有了芦荟这个活生生的
例子。
不过如此一来,那二人可真就成了天涯沦落人,想必增添不少共同话题。
“他爷爷在他们家说一不二,早年当过兵,打起人来没轻没重……”傅霆钧满是责备地看着何骥瑄,“南枫和你我不同
,他是独生子,有一整个家业需要继承,身上的责任父母的期盼,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吗?现在他家因为这件事闹翻了天
,他爷爷他爸爸都说要跟他断绝关系,家门都不让他进,他妈妈哭的死去活来的,你让他以后怎么办?”
什么叫我以后让他怎么办?
“……所以?”何骥瑄对傅霆钧此刻看着他的目光很反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所以你怎么能怂恿他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傅霆钧一句话盖棺定论,完全不给何骥瑄辩解地机会。
“他本来有大好前程,现在呢?跟你那个朋友芦荟一样,有家不能回,难道让他以后整天在外面疯闹度日?”
傅霆钧在一边滔滔不绝,何骥瑄靠着墙,越听越无力。
用得着这么夸张吗?南枫不至于离了家就什么都不会干了吧?公司炒了他又怎么样?东家不行去西家,就算没人收留,
再不济也可以自己创业,南枫是被赶出家门,不是上刑场,要不要这么严重啊?如果被赶出家门就注定前途一片黑暗,
那芦荟还能活蹦乱跳到今天吗?
最重要的是,凭什么把问题都推到他身上?他不过就随便几句话,说起来那些话里还拿了傅霆钧当榜样,他可从来没有
教唆南枫做什么,怎么就成了造成南枫被赶出家门的罪魁祸首了?究其根本,是南枫选择了芦荟,南枫喜欢男人,这是
他能决定的?
说别人轻信人言,你自己也半斤八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
何骥瑄一边腹诽一边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
其他事没见傅霆钧大脑短路到这个程度,都是因为南枫的关系吗?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干嘛不去找他?”何骥瑄实在受不住傅霆钧没完没了莫名其妙地指责,愤怒地吼了句。吼完就后
悔了,万一傅霆钧真去了,给芦荟平添一个情敌,芦荟不会饶了他的。
“谁说我喜欢他?”傅霆钧理直气壮地盯着何骥瑄,说觉得话里有问题,又道,“我不是因为喜欢他所以不对,跟我喜
不喜欢他没关系,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你大半夜跑我家来兴师问罪做什么?”何骥瑄没好气地说,“南枫不要你了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他不要你的…
…”末了,恶意地补充,“人家有眼睛分得出好坏,芦荟跟你,当然选芦荟。”
“你说我不如芦荟?”傅霆钧向前几步,声音提高了一大截。
“你说芦荟这不好那不好,还不是嫉妒他!”何骥瑄找到傅霆钧的伤处,痛快地往里面撒了把盐,“也对,‘最好的朋
友’关乎一生的决定却是从别人口中得知,是个人都会郁闷的,不过你也别不甘心,芦荟就是比你好,你连他一个手指
头都比不上!”
话音未落,瞬间领口一紧,何骥瑄没站稳,险些跌倒。背部紧贴着墙面,傅霆钧那张欠扁的脸就在眼前,何骥瑄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