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对方轻咬着耳朵送进下流的话语,下半身就像热吐司上的奶油般融得不留原形,循序渐进地消蚀殆尽……。
「咦,你们不去看吗?」
路过的岛田向两人问道。
「要看吗?」
悠一把歌剧用望远镜丢过去。岛田从窗口探出身子,用望远镜望向对面走廊。
「噢!看得好清楚!你们第几名?」
「……我退步两名。」
悠一无力地回答,柾也叹息。
「我退了九名……」
「什么啊,真不中用!我可是进步了五名耶!」
哼着歌将望远镜往右移动的岛田,突然抬起头来,把望远镜往悠一面前一塞。
「我再也不和你们这些人说话了!是十名和第十八名是吗?」
岛田愤愤地踩着步子走掉了。
柾再一次拿起望远镜确定名次表,可是不管看几遍名次都不会改变,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糟透了。怎么办……」
「也没糟到那么沮丧的地步吧?就算退了九名,那也是因为你期中考考得太好了。」
「不好意思哪!……贵之他啊,一直啰嗦着要我辞掉打工去上补习班啦。虽然暂时蒙混过去了……要是成绩退步的话,我的立场就会变得很薄弱。」
「这么说来,阿冈,你决定在哪里打工了吗?」
柾没精神地摇头。所以才更教他头痛啊!
当然不管贵之说什么,他都没有辞掉打工的打算,可是到了此时都还没决定暑假打工的话……就等于绝望了。
预备铃响了起来,聚在走廊上的学生们闹哄哄地开始回教室。柾也离开窗边。
悠一一边走着,一边把头凑了过来。
「干脆来个家庭卖春怎么样?一次收一万之类的。」
「……白痴!」
在存够钱之前就挂了啦!
一走出新宿站,突然就下起雷阵雨来。
柾在倾盆大雨中以书包当盾跑着,从MAX的外侧楼梯跑上二楼,草正关在房间角落的暗室里。
「呜啊,湿透了。借我毛巾!」
「噢!自己到那边去挖一条。我现在分不开身。」
柾翻着柜子,找到似乎可以用的毛巾,擦干湿透的头发和脸。衬衫已经湿了,可是长裤总算勉强平安无事。反正溅到裤角的水马上就干了。
「雨下得好大。我拿牛仔裤来还你……你在干嘛?」
「显像。要看吗?」
草全身散发出浓烈醋酸味,从暗室里走了出来。
柾好奇地理向刚显像的底片,可是外行人很难看得出黑白底片上的画面。
「这是……什么?人吗?躺着?这是脚……这个是头??」
「唔,这个体位相当勉强哪!老头子和老太婆还真能干。」
「……啊?」
「G大臣和M议员之妻的外遇证据。然后,这张是T议员和女演员的……」
「外遇……?」
柾瞪着底片,满脸问号。
草将底片放在萤光灯下一格一格地确定着。
「这种照片要干嘛?」
「用途很多。用这张底片来交换某大臣与某企业私下交易的情报之类的……」
「这……不是勒索吗?」
「也可以这么说。手里不抓住一两个财政界大官的把柄,是没办法工作的。」
贵之说的没错。柾带着几分惊异的心情,望向叼着香烟认真地确认底片的草侧脸。……不过,他本来就不认为草是正义的一方啦!
「……九曜会的私下协商也是这样抓到的吗?」
「差不多。……贵之告诉你的?」
柾暧昧地点头。
「反正……那是爷爷的公司,随便怎样都好。」
「现在贵之是董事长吧?你不担心吗?」
「……」
敲打着屋顶的雨声益发激烈了。柾仰望窗户,可是从高楼大厦之间也看不见天空。
「下得好大。」
「待会儿我送你回去。就算想借你雨伞,我也没半把。」
「嗯……」
可能是冷气停了,房间十分闷热。柾寻找遥控器,忽地发现墙壁的书架上放着一张少女的照片。
少女的笑容天真烂漫。大概十五、六岁吧?是个美少女……穿的是水手服。
「你……是恋童癖?」
柾甩甩相框问道,草瞥了一眼笑了。
「笨蛋。我可是美少年专门,封水手服没兴趣的。……那是我妹。」
「咦!?诈欺啦!根本不像!」
「什么诈欺?我们可是货真价实、同一个肚子、同一个种生出来的哟!」
「真的~?」
照片上的可是站在LAFORET百货前五分钟,就会被十个人搭讪的美少女啊!
不敢相信耶~。几岁了?」
「迷上她也没用的。五年前死了。要是还活着,今年就参加成人式了吧!」
「……」
「哦!怎么啦?真稀奇,不问为什么吗?」
草咬着香烟,揶揄似地抬起浓眉。
柾慎重地将照片放回书架,在地上坐正。他将手指插进半干的头发里拨了几下,犹豫了好一阵子,还是开口了。
「……为什么?」
「……我父母早逝,只剩我和妹妹两个人。我妹很能干,也很聪明。……五年前,我刚辞掉报社工作成加自由记者,出的第一本关于麻药的害大受好评,我跟着得意起来,每天在外面跑新闻。」
草一面整理底片,开始娓娓道来。那是彷佛叙述故事大纲般的淡然语气。因为他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是暑假时的事吧!我回到公寓,发现妹妹不在。一开始我以为她去朋友家,过了一个星期也没去管。当时工作上了轨道,说白一点,我没空去管她。……暑假结束后她也没回来,到那个时候我才开始觉得奇怪。实在太离谱了。
过了半年,警方找到我妹时……她已经染上毒瘾了。体重减了一半,脸瘦得跟什么似的。……她好象是在新宿游荡,被那里的组员找到的。她被监禁起来,注射麻药……强迫接客。」
「……」
柾咬住拇指的指甲。
「……是因为吸毒……死掉的吗?」
「不是。在收容的医院里上吊自杀的。」
草顿了顿,将吸完的香烟丢进啤酒空罐里。
「她以为自己接客的事被男朋友知道了。……真是个傻瓜。」
柾生硬地将视线从草身上移开。
虽然语调听起来若无其事,但那可能是为了隐藏他的真情。事实上,根本不可能若无其事的。他还没有从失去珍视的妹妹的痛苦中站起来……。
草关于麻药的著作中得奖的《颤抖的人》,恐怕是妹妹死去后的作品吧?即使主题相同,印象会和处女作迥异也是理所当然的。——那本书中有着草现在尚未消失的痛楚。
(啊……原来如此。)柾忽然发现了。
草之所以愿意帮忙逮捕矢岛,绝不是因为一时兴起或被柾的好管闲事所感化——。
(他把妹妹的影子重迭在吉川身上了……)草一开始完全不对吉川抱有一丝同情,是因为他以为吉川是想靠贩卖迷幻药赚钱。
但是,因为那卷录像带,发现了吉川是受到矢岛威胁,才会卖春和协助贩卖迷幻药的事实。
草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看那卷录像带的?
被杀的吉川和死去的妹妹——成为恶魔牺牲品的年轻生命。遭到利用,连骨髓都被吸吮殆尽。那种痛与苦无法被任何人理解,就这样——。
柾抱着膝盖悄悄屏息。彷佛草的悲伤静静地渗入柾的胸口似地。
雨声温柔地包围住沉默的两人。
「…话说回来……」
忽地草低声开口了。
「亨的那卷录像带……真是棒呆了。光靠那卷,我就可以来个三发了哪!实在太可惜了。早知道亨是个被虐狂,我就多欺负他一点了。」
「……」
「小鬼也曾经叫过贵之『主人』吗?」
「……大白痴!」
上勾拳漂亮地命中目标。
「到S公园就好了。」
柾在副驾驶座费尽工夫解开已经坏了一半的安全带,这么说道。
「我从那里搭电车回去。要是被贵之石到我和你在一起就糟了。」
「哦?为什么?」
「因为你,我们大吵了一架哪。前天你送我回去的时候,被熟人撞见了……贵之恶形恶状地绝对禁止我和你交往。我没想到你们的感情那么糟。从以前就这样?」
「没有啊!只是,身为四方堂重工的代理董事长,不可能和干了那么多事的记者和乐融融地在一起吧?」
说的也是……柾想道。
可是,他觉得置之会那么执拗地反对柾和革交往,好象有更私人的理由存在。
「我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想的啦,可是我并不讨厌他喔。……只是觉得我们所处的世界不同而已。」
草在口袋里摸索着香烟。他抽出CAMEL含在嘴里,又开始找打火机。
「在报社的时候,我曾经采访过四方堂集团。贵之在现场……也就是公司里啦……在阵前指挥。那是我们还二十四岁的时候。我只是个刚出社会的菜鸟,穿着便宜的现成货西装。」
「……」
「可是,那家伙穿的是Turnbull&Asser的衬衫。那屈伦敦皇室专用的衬衫品牌,一件就可以买上两二套我穿的西装。贵之也不介意会染上汗渍什么的,当成家居服一样穿着。……那时候我就这么想了!啊,这家伙和我的世界不同。……想要彼此了解,实在不可能。」
「…哦……」
柾咬住下唇。
可是……他们应该不是真的彼此讨厌吧?因为谈论到对方时,两人的眼神和语调中都没有憎恨的感觉。
至少两人曾经共同拥有过去相同的时间……这个事实,让柾感到有些嫉妒。因为那个时候,柾才刚上小学而已。
草最后好象还是找不到打火机,他打开车上点烟器的开关,点燃了香烟。
柾望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在公园入口下了车,柾没有立刻走向车站,而是进入住宅区。虽然绕了些远路,不过这附近有提早一天贩卖打工情报志的书店。
到了黄昏,这一带就变得杳无人迹。由于单行道相当多,除了住在这里的居民外,很少有车子进入。
雨停之后,柏油路飘出一股灰尘的味道。柾走在错综复杂的小巷弄里,在洗衣店的转角右弯。
突然间,他在那里被人从背后一拍。
「嗨!真是巧哪!」
「哇!……吓、吓我一跳……」
是鸟居。
他穿着完全不适合他的AGNST恤,外加一条粉红色的牛仔裤。真是个相当喜欢粉红色的家伙。
「刚从学校回来?」
「嗯……」
柾微微蹙眉。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柾下意识地感觉到危险的空气,他飞快地环视四周。
「呜!?」
突然间,他从背后被捂住了嘴巴。刺鼻的臭味——柾大意地深深吸了进去。
(糟了……!)眼前一片晕眩。
「快点!」
耳朵后方传来曾经听过的声音呢喃般地低吼。
车子的引擎声。白色的厢型车……不行……意识模糊了……。
柾被拖着塞进车里。几乎完全无法抵抗。
最后,他只听见车门「砰」地关上的声音,就昏了过去。
「嗯……」
伴随着轻微的呕吐感,柾一醒过来,萤光灯的光线就笔直射进眼里。
他眨了几次眼,慢慢将意识由睡眠深处唤醒——眼前一片模糊。头好重。好想吐。
(呜……。好恶心……为什么……?)脑袋阵阵作痛,无法集中思考。
他想变换身体的方向,此时才发现自己无法自由行动的事实。
「咦!?」
柾慌张抬头,看见自己的双脚被蓝色的塑料绳给绑住了。双手被反绑。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倒在地上。
(对了……。我被鸟居……)(这里是哪里!?)柾挣动着被绑在后面的手,坐起身来。他眨着视线模糊的眼睛,环视四周。
没有人。这是个天花板极高,充满高级感的大厦房间。
这里似乎是兼饭厅的客厅,巨大的沙发右方,有张四人座的桌子,上面放着颇大的玻璃瓶和状似医疗包的黑色皮包。
玻璃瓶上的卷标写着乙醚——会这么想吐,是因为它的关系吗?
(可恶!被摆了一道……这里是?)转过脸去,从后方的大窗子可以看见夜景。是新宿的夜景。离都厅很近。
房间有三个门。其中之一一定可以通往出口。柾轻轻踩上地板。虽然一动就头晕眼花,可是现在不是爸这么多的时候。
(有没有剪刀或小刀……)对了,厨房的话一定有。哪个门才是?
柾仔细观察三个房门,突然其中之一发出「喀嚓」声,打了开来。柾吓了一跳,望向开门的男人。——是鸟居。
「他好象醒了。」
鸟居对背后的男人说道。
「感觉怎么样啊?公主。」
矢岛宏明露出好色的冷笑,从鸟居后方穿过门扉而来。
「……怎么可能会好!」
柾骂道。
「你们两个臭家伙是串通好的吗……!」
「那么可爱的小嘴,怎么能说臭家伙这种难听的字眼呢?」
矢岛冷笑,在柾面前蹲下。柾往后退去想要逃开,却被对方抓住下巴用力晃了几下。
「那么……小美人,可以请你告诉我吗?东西藏在哪里?」
「……东西?什么东西?」
「装傻也没用的。我全都看穿了。你是亨的朋友吧?东斗学园二年级的冈不柾同学。」
「……!」
「谁叫你要穿着制服过来!」
鸟居以责难般的口气说道,搔着露出冷笑的丑陋痘子脸。
「我太晚发现8厘米录像带不见了。说实在的,我已经懒得找犯人了。结果昨天鸟居终于想起你的制服和亨的很像,我才恍然大悟。和亨偷走东西那天一起出去工作的也是你哪。我本来以为亨是一个人干的……没想到你们是一伙的。最近的高中生实在伤脑筋哪。」
矢岛以残忍的蛮力用力捏住柾的下巴,柾痛得扭曲了脸。
「同伙就只有你一个?还是你介绍给鸟居的记者也是?」
「……」
「你潜入我们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那卷录像带吗?偷走死人的录像带也没用吧?还是你打算替亨复仇?……可惜的是,那卷是拷贝带,母带在我手上。我怎么可能把母带放在办公室里呢?」
「……」
「……这件事就先别管了,重要的是东西。亨偷走的东西在哪里?可别告诉我你已经交给警方了啊。偷走的东西不要回来,我会很伤脑筋的。」
「是啊、是啊,我们会很伤脑筋的。」
「你给我闭嘴!……吶,小美人?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只要你乖乖告诉我东西在哪儿,我就帮你解开绳子。你想回家吧?」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