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上官,「能走吧?」
「嗯。」上官赶忙点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跟温家大名鼎鼎的总管-慕容云飞说话。
「那就跟上。」慕容云飞说着,让轿夫飞也似的赶回府去,他跟长孙倚风跟在一旁,上官在他们身后死命的追赶。
席沉玉坐在飞奔的轿里,怀抱着半昏迷的温六,想起刚才的惊险,忍不住收紧了手臂,紧紧的抱住他。
「……唔……」
听见温六呻吟了声,想是自己弄疼了他,赶忙松手,「对不起,疼吗?」
温六没有回答,只是闭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握住他的手。
席沉玉叹息着,紧紧反握着他的手,摇晃的轿中一路无语。
16.
席沉玉是第三次坐在那个厅里,紧握着手上的扇,无意识敲在手心上,进了温府之后,温六就被抓去治伤,随后有人领他
去间空房,送来了热水和换洗的衣物,他才意识到他身上都是温六的血。
他清洗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又被领回去坐在那个厅里,上官似乎也被抓去包扎了伤口,回来直嚷着那个大夫凶得跟什么似
的,连慕容云飞走进去关心一下都被骂到狗血淋头地逃走,还嫌恶地看着他的伤口说那种伤用舔的就好,后来是个被唤做
阿梨的好心的姑娘过来给他包扎的伤口,似乎除了这姑娘以外,那老大夫见谁骂谁。
席沉玉其实什么也没听进去,只想着温六不知道怎么样了,直到他觉得上官安静了下来,用着很担心的目光望着自己的时
候,他才举起扇往上官的头上敲了下去,语气认真地开口,「下回我说不行的时候就是不行,我要死了难道你还想给我陪
葬吗?」
上官扁起嘴来,语气哀怨,「你要死了,我还有什么好活的。」
席沉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瞪着他,「我收留你可不是为了娶你,下次再犯就给我滚回赫连那里。」
上官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来,明明还像是少年的目光却意外的认真,「你当初相信我,愿意收留我的时候我就决定
了一辈子要跟着你,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如果你不在了的话,我活下去也没有意义。」
席沉玉笑了笑,语气嘲讽地开口,「别傻了,你以为这种话就能说动我吗?你想留在我身边就照我的规矩来,你要想要有
你自己的规矩,就给我离开,听懂了吗?」
「嗯,我知道了,对不起。」上官没再解释什么,只是老实的道了歉。
「你先回去吧,跟丞相报个平安,我晚些就回去。」席沉玉挥了挥手赶他,上官点点头,乖巧地转身离开。
「笨孩子……」席沉玉深吁了口气,伸手按着额边,只觉得累到不行。
一杯热蔘茶突然摆放到他面前,他抬起头来只看见长孙倚风,脸上的神情倒不是平常的不悦或嘲讽,看起来没什么表情,
却意外的温和。
「谢谢。」席沉玉笑着,也不客气地伸手接过来喝了几口,人蔘的香气从喉头直暖到胃里,顿时觉得好过多了,抬起头来
发现长孙倚风还盯着他,他笑着又再道了谢。「真的,谢谢你。」
长孙倚风知道后头这个是在谢他救了他们,只是摇摇头,「你知道燕长青见了我就会停手?」
「……是。」席沉玉苦笑着,他的确知道,就是知道才让蓝洛平一定要唤长孙倚风来。
「为什么?」长孙倚风很疑惑,慕容云飞没有空解释这个,他想这个问题去问他二哥或是温书吟并不适当。
席沉玉轻叹了口气,「他与你二哥确实没有关系,跟他有关系的,是你二哥的姐姐-唐晓。」
长孙倚风怔了怔,他知道唐晓曾有一个恋人,那个人甚至在唐晓死后抢走了尸身,至今不知葬在哪里,二哥没有问过,也
没有去追回尸身,他只将唐晓的衣物给化了,装进骨灰坛里,带回去交给老家主,他知道老家主不可能会打开来看。
长孙倚风知道这件事大概除了他二哥跟唐晓的恋人以外,只有自己知道。
他却不知那个恋人就是燕长青。
「原来……原来是这样……」长孙倚风大概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要问他二哥好不好,他们姐弟俩生得一模一样,也许燕长青
也曾留恋过他二哥的脸容。
长孙倚风没有再问,看着席沉玉很累的模样,他知道他在担心,但是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安静地坐在那里,直到慕
容云飞走进来为止。
「小六醒了,你来见见他吧。」慕容云飞说着,见席沉玉马上站了起来,领着他走到东院温六房门前。
「谢谢。」席沉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跟慕容云飞道了谢。
慕容云飞摇摇头,伸手按着他的肩,「凭你愿意为他挡在燕长青的剑之前,往后你需要什么就直接跟我说,我能做到的我
都可以帮。」
席沉玉觉得从来没有那么手足无措过,他想着他该说什么,「……我知道的,我知道燕长青不会杀我。」
慕容云飞只是望着他半晌,望到他又觉得慌,然后笑着替他开了门,「不,你不知道。」
席沉玉闭了闭眼,他觉得从今以后,也许慕容云飞会比雷子云更难搞。
慕容云飞把他推进房里,替他关上门,他知道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好好谈谈了,他想他们需要一点时间。
席沉玉深吸了口气,看着温六坐在床上望着他,脸色虽然还很苍白,但是已经比刚刚好太多了。
他走近去想看看温六,包裹密实的肩上还染着血红色的痕迹,他觉得心疼至极。
「玉衡……」他轻唤着温六。
过了许久温六才抬起头来,神情是极度的不甘愿,开口的语气认真而严厉。「别再这样做了,永远也不要挡在我面前,我
不需要你救我。」
席沉玉只是停下脚步,平静地开口,「你打不过燕长青的,难道你要我看着你死然后无动于衷?」
温六狠狠地瞪着他,「那至少比要我看着你为我而死来得好。」
席沉玉静默了一阵子,他能明白温六那种心情,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等到他再开口时,语气带着叹息,「玉衡,公平一点,别这样对我……」
温六低着头,再开口的语气带着哽咽,「感情,本来就不是公平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席沉玉紧紧的抱住了他。
他觉得伤口很疼,身体很累,但他还是竭力地抬起手臂来回拥住席沉玉。
「以后……不会再跟我要求要公平了? 」席沉玉紧紧抱着温六,像是想要开个玩笑,但他们都笑不出来。
温六埋在他怀里,不太争气地掉下了眼泪,「那天……跟你道歉是因为我觉得让你难过了,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了,知道了。」席沉玉叹息着,轻抚着他的背。「我也很抱歉……让你为难了,我应该一知道事情跟你有关的时
候,就好好认真的跟你谈的,我不该抱着玩笑的心态去抓你的人。」
温六埋在他怀里摇摇头,「我才应该道歉,这件事……其实是私事,并不是公事,我却要求你像公事一样对待……。」
席沉玉笑了起来,「你知道吗?这件事对我而言也是私事,并不是丞相的吩咐,而是我自己要办的。」
温六怔了怔,也轻笑了起来。
席沉玉轻声开口,「如果我们彼此一开始就都知道是私事的话,你会愿意跟我谈谈吗?」
温六沉默了会儿,点点头,「我会,我相信你。」
席沉玉笑着,想起燕长青却又觉得有些凄凉。「他这辈子失去了太多,他只是想要回一些东西而已。」
温六知道他在说什么,只低下头想了很久很久,才挣扎着开口,「我想一下。」
「谢谢你。」席沉玉闭上眼睛,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不想放,如果可以的话,他永远也不想放手。
******
过了半个月。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尘封了十年的悬案终于水落石出,东方伯源终究无法得到皇上的谅解,已判定秋决。
东方卓飞意欲辞官未准,皇上要他若真想为父赎罪,就好好的守住京城。
东方仲龄教子不严,自请罚责,皇上只降了他二级,减去两年俸禄,要他好好教导东方卓飞以赎他未教导好东方伯源之罪
。
而燕长青的事,在他的要求之下,慕容云飞虽然不高兴,但也把这件事也压了下来,没有上报,只告诉了相爷。
相爷来问过他,是不是真不在意,他只是平静地摇头,说他不介意。
这一剑捱得很疼,但也让他知道燕长青的心有多痛。
相爷只笑着说,他也长大了。
事情似乎就这么平静了下来。
温六坐在似乎好久没爬上来的屋顶,吹着风数着对街的屋上停了几只麻雀。
数着数着无聊想要躺下来,牵动伤口又痛得龇牙咧嘴。「痛痛痛……」
小心地躺下来,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他想着好久没这么悠闲了。
那天席沉玉拒绝慕容云飞留宿的邀请,坚持回府里去,他笑着说如果丞相知道他睡在温家大概会抓狂,只告辞回去。
之后每隔一、两天会来看他一下,他要来的时候,不管多晚,慕容云飞都会让人帮他开后门。
温六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至少他不用翻墙就能进来了。
闭上眼睛,一阵风扫过来居然有些暖。
也快入春了吧……
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又快要睡着,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叫他。
他睁眼睛,侧头一看是温七拉着梯子爬了上来,苦着一张脸又像是很害怕,「我、我还以为你怎么了,怎么叫都没反应。
」
温六知道温七怕高,连忙爬起身来,不小心又牵动了伤口,「痛……抱歉我睡着了,怎么了吗?」
温七扁着嘴,又像是有些担心,「……你有客人。」
「客人?」温六怔了怔,如果是席沉玉的话,应该温七就不会说是『客人』了。
温七说完就顺着梯子爬了下去,温六连忙跟着爬下去。
因为除了肩伤以外,右脚也受了伤,虽然只是皮肉伤但伤口也不小,于是慕容云飞禁止他在伤好之前用轻功,他只好搬了
梯子好爬上去。
温六走到花厅,远远的就见到慕容云飞挡在那里,一脸不悦。
「老大?怎么了吗?」温六疑惑地走了过去。
「你有客人。」慕容云飞说的极其不甘愿。
「欸……我知道,小七告诉我了。」温六探头往花厅里看,一时之间还看不出那个背影是什么人。
慕容云飞叹了口气,「是燕长青。」
「咦?」温六怔了怔地又望了一眼,被慕容云飞一说,那的确像是燕长青。
「一柱香前来的,在门口客气地要求要见你。」慕容云飞皱起眉来也朝花厅望了眼。
「……我去见他。」温六说着就要走进去,被慕容云飞一把扯住,「等……」
「痛痛痛……老大别扯。」温六痛的哀叫了起来,慕容云飞赶忙放了手。「对不起对不起。」
温六抚了抚被扯疼的伤口,抬头望着慕容云飞,清澈的目光写满了坚定,「不会有事的。」
慕容云飞望着他半晌,最后只吁了口气无奈的开口,「……去吧,不过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站在这里。」
温六笑着,「嗯,谢谢老大。」
走进花厅的时候,燕长青礼貌性的站了起来。
「燕大人,不必客气,请坐。」温六笑着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燕长青似乎有些讶异,但也没说什么的坐了下来,温六的左手从肩头到手都包裹着,用着布巾固定住,只能用单手为他添
茶水。「请用茶。」
「谢谢。」燕长青接过茶杯,望着眼前这个看来像是个孩子,却似乎又莫名成熟的人,一点也不像他听过的那个,老是黏
在慕容云飞身后的孩子。
燕长青也很讶异温六没有拿出敌对或是警戒的态度,甚至真的只像招待个客人一样的对待他。
厅里沉默了许久,燕长青才开了口。「我有记忆起就在苗家长大。」
温六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认真地望着燕长青,像是鼓励他说下去。
「直到奶娘过世为止,苗家对我而言就是家,亦方、亦安就是我弟弟。」燕长青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过去,「我曾经以
为他们已经死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眼除了哀伤以外,还有祈求。「现在既然知道他们活着,我无论如何想见他们一面,想知道他们好
不好。」
温六只是叹息着,「就算他们见到你,也认不出你了。」
燕长青坚定地开口,「就算分离再久他们也会认得我的,我们是兄弟。」
温六苦笑着,温和地开口,「小的也许是,大的不是,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燕长青反射性的要说他不信,但张了口却没有说出口,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又开口,「他们……过得好不好?」
「很好。」温六笑着很快地接上话。「小的已然成亲,明年就要做爹了,大的也有了约定终身的恋人,他们过得非常好。
」
燕长青的神情似乎有些放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却是寂寞。
那种深刻的寂寞让温六说也说不出一个字,那种失去了一切的寂寞,他没有办法想像,也没办法理解。
燕长青纵使脸上充满了落寞,却还是笑了,望着温六首次很认真地开口。「谢谢你,谢谢你保护他们。」
说完只起了身,也没有道别,就这么转身走了出去,难得的冬日阳光从他身前笼罩过来,却似乎没办法让他觉得温暖,他
仍然那么冰冷寂寞,永远也走不到阳光下。
温六突然觉得非常的难过。
看着燕长青跨过门槛,他在自己后悔之前开了口,「你该退休了。」
燕长青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神情没有疑惑也没有丝毫不悦,只是苦涩地笑着,「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温六苦笑着,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但他还是开了口,「你该休个假,我在沧州长大,那是个好地方,城里有条老街
挺热闹,街上有座凤鸣楼是个休息的好去处,姑娘都挺漂亮又温柔的。」
燕长青很讶异地望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温六只无奈地苦笑着,温和而平静地开口,「我懂了你拚了前程人生都不要想得到的是什么,你也应该理解我拚了命不要
想保护的是什么。」
燕长青只是望着他许久,才点点头,像是喃喃自语般开口,「我懂,所以……才来见你。」
温六笑了,笑得轻松自在,「那我想我们有共识了,让自己放松一下吧,你已经累了太久。」
燕长青笑着,那是温六看过在他脸上出现的,最轻松的笑容,带着感激与喜悦。「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温六只是摇摇头,看着他终于放松了肩膀,带着可以称得上是愉悦的心情走了出去。
温六轻叹了口气,「我是不是很笨……搞到一团乱的结果还是这样。」
一只大手压在他头上,揉乱他的发,却什么也没说。
温六笑着,望着燕长青的背影,他想他应该能开始感受温暖是什么样的感觉。
因为他已经开始试着走出他黑暗阴冷的人生了。
尾声.
他望着张灯结彩繁华热闹的街上,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走到这样热闹的地方了。
他缓步走在人群里,不记得京里的夜晚是不是也像这样,他一点记忆也没有,因为也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停下脚步看看
四周的一切了。
他伫足在一栋楼前,听说是座妓院,但是门外却没有大声招呼的男人和花枝招展的女人。
他犹豫了会儿,跨过门槛走了进去,一个年轻姑娘出来招呼他,虽是热乎的语气,却不让人讨厌,就像是邻家的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