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要走。”松松顺着霍天航手上的力翻身平躺在床上,盯着趴在身侧正俯视他的霍天航。“是我哪里都去不了。也不是我不想和你说明白,是因为我没有办法说,除非你自己想起来。”
“为什么?”
“这是你订的规则。”
“我订的规则?我不懂。”
“霍天航,你的瓶颈过去了是吧?那你睡不着就去写文吧,我想睡了。”
“想睡了?”和松松的脸只隔开一掌,近得连毛孔都看得清楚。真是很耐近看的人,皮肤水嫩嫩地,细长的凤眼长得很好看,乌黑的眼珠左右转,浓密的睫毛颤着,无比诱人。唇不厚不薄,淡淡粉色,紧抿着看不到牙齿,只记得这个人笑的时候似乎有颗很可爱的小虎牙。霍天航笑言。“对了,我记起你说过你是我的爱人,要我不要对你始乱终弃,那么这里应该也是我睡觉的地方,不是吗?”
“想干什么?”眼睛一下睁大了不少,警惕的模样反倒像极了小松鼠。。
“干夜里爱人之间干的事情喽,不可以吗?听你之前的话,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了,对吧?”说着,手故意从睡衣的下摆滑了进去,在松松的侧腰上挑逗似的来回滑动。“想我吗?”
“你神经病!”松松一把推开霍天航,跳坐起来挪到了床的另一头,将木木举在身前。“别过来。”
“这是我家,房产证上是我一个人的名字。这是我买的床,发票都还没扔。”霍天航侧躺下,手支着头,很惬意地看着浑身竖起刺的松松。和之前两人相处的模式比起来,现在这个明显让霍天航更自在,也不去多想这个松松是哪儿来的,反正他一时也不会走,逗起来似乎很有意思,就不浪费机会了。“还有你身上的睡衣也是我的,我就穿过一次,很新吧?不记得有没有洗过,是不是还有我的味道在上面?”
“如果不是你这个混蛋让我受伤了,我他妈的现在就把你打回姥姥家去。”
“我让你受伤了?伤哪儿了?”霍天航明显不信松松的话,语气里还带了丝戏亵,视线故意在松松的腰身附近溜了两圈。“我都一个星期没有回来了,还没好呢?那次真的那么激烈?”
松松一听来气了,把木木让地上一放,直接扑过来,对着霍天航就打。一开始没准备,肚子上吃了一拳,第二拳刚落下,这边已经回击了过去。霍天航也不客气,两个人就这样在床上扭打起来。
“啊,你他妈的真发疯呢!”霍天航从床上跳起来时,单手捂了下头,摊开掌心一看,见红了。
松松用手肘支撑着仰卧在床上,大口喘着气,整个脸颊红得几乎要烧起来。左手紧紧地握住一个金属外壳的小闹钟,时钟还在走着,就是闹铃的按钮上染上了血色,似乎还粘着一两根头发。
木木在角落里缩成一团,一个劲儿地呜呜。
“我他妈的真是撞了邪了。我给你十分钟,从这个屋子里给我滚蛋,否则我就报警!”霍天航捂着头,骂骂咧咧地就了浴室,大力地甩上了门,巨大地声响再次惊到了卧室里的一人一狗。
松松缓慢地翻过身趴在床上,努力地要支撑起身体,最后还是昏睡了过去。木木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站起身跳上了床,一边呜咽一边舔着松松的手,然后是脸颊,但是床上的人始终没有反应。
浴室里,霍天航呲牙咧嘴地盯着镜子,小心地分开头发检查那个被砸到的伤口,还好不是很严重,只是一个很小的口子,琢磨着也该不用缝针那么复杂,清理一下估计很快就止血了,可毕竟是在头上,伤可大可小,万一命不好伤了大脑,来个什么颅内出血,第二天就在某处突然暴毙……联想到此,霍天航忍不住啐了一口,顺带将卧室里没有什么动静的松松又给狠骂了顿。
浴室里有个简单的药箱,因为霍天航一直自己一个人生活,平日为了寻找灵感和真实情节,还常常会一个人出去冒险,所以处理这样的小伤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很像那么回事情地把周围的一小撮头发给剪短了,再次查看了伤口,已经不流血了,结了一个暗红色的小血块,又骂了卧室里的人一句,手顺势拨了拨周围的头发,察看了下有没有别的伤,非常不可信的,还真给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疤痕。
对着镜子凑得更近,小心地拨开似乎才长了没多久的小撮头发,那个疤痕靠近炉顶,不是撞击伤,是手术缝合留下的,霍天航不会弄错,而且疤痕很新,拆线应该不会超过半个月。
“我什么时候受过伤?”霍天航自己嘀咕起来。“难道是一个礼拜前的车祸?不可能,时间太短。”
头上那个细小的疤痕,就像卧室里的松松,还有那只会叫唤的木木一样,莫名地出现在了。
霍天航最后还是把纱布放了回去,没有进行抱着。被松松砸出的伤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现在回忆起来他知道受伤并不是被砸疼了,而是看到了松松砸他的动作和那个闹钟上的血迹。那个闹钟,也是第一次见到
再次回到卧室,已经消得差不多的火气在看到睡得一动不动的松松时又再次蹿了起来,霍天航一把抓住松松的一个胳膊要把他从床上拖起来,却发现人根本是睡死过去的,正要甩手打过去,才发现有些不大对头。木木在一旁呜咽得一个悲凉,连眼睛周围的毛都湿了。霍天航是不相信狗真能感应到主人危险之类的理由,不过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太对劲。松松的身体很热,额头密密地布着细汗。
“中毒了。”“如果不是你这个混蛋让我受伤了……”
“松松,松松,你醒醒,你怎么了?你别吓人啊。”霍天航将松松揽在怀里,轻轻拍打了几下红得发烫的脸颊,没有反应,手指探到鼻下,还好还在呼吸,只是很弱,掐了掐人中。“松松,你听得到吗?”
木木硬是也挤进了霍天航的怀抱,趴在松松的胸前,望着霍天航的眼神居然会让他觉得心虚。所有的事情还不够奇怪。两个多礼拜前父母突然催他回家,浑浑噩噩混了一礼拜都不太记得自己做过回来。回来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地出了车祸,只是轻微脑震荡和擦破点皮却被强制留院又一礼拜,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家居然又多了一个陌生人和一条奇怪的狗,似乎还不够,这个人居然还病了,现在连强行赶走都不行。
霍天航没有功夫想太多,掏出手机正要叫救护车,松松的眼睛挣扎着睁开了,眨了几次,才在霍天航的脸上找到焦点。“别送我去医院,千万不要。”然后,头一歪,又晕过去了。
“靠!”
直到自己做医生的朋友过来,霍天航还处于一种愤怒的随时都想骂人的状态,尽管在此期间,他安顿好了木木,给用温水稍微擦拭了下松松额头,掌心的汗水,测了体温,让他在床上躺好,盖了被子。然后就靠着床坐在地上等医生,都没多想自己为什么要听松松那句临晕迷前的话。手里头拿着那个敲破他头皮的闹钟。那个粘了血迹的按钮□在外,尖尖的一根,有人故意做了手脚,把那个小帽子给拆了。
实在是条件有限,检查得不多,那位朋友医生初步只是确诊床上的人发烧,发烧的原因似乎是感染引起的,然后他用一种似笑非笑,无比欠揍,十分了然,一脸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情的眼神对霍天航笑了笑,说了句不要太急,之前做好准备也就几分钟的事情,这么没有定力,是办不好事情的。然后转换了一种非职业的眼神打量了下床上熟睡中的人,意味深长地点了下头,拍了下霍天航的肩膀又来了句我理解你这次为什么那么急,小子越来越有眼光了,不过前面说的那句话你还是要记住了。
最后,这位从一个聚餐会上急急赶来救死扶伤的大夫,被霍天航很不客气地又推又踢地请出了大门。
“靠!一个个都有毛病。”霍天航无奈地看着手里被最后塞的一支药膏,恨不得朝那可恶的后脑勺砸去。
这天晚上,卧室的门打开着,霍天航在沙发上将就了一个晚上,松松一夜睡得很安慰,没有再出什么情况。木木也是足足睡了一夜,清晨天蒙蒙亮就用舌头把霍天航舔醒了。出门前探了下松松的额头,烧差不多退了,人还没有醒,呼吸倒是重了些,脸色没那么红润,反而衬着唇更红,还微微开启着配合呼吸。
“你个麻烦精。”霍天航将吃饱的木木往床上一放,出门去买早餐。松松轻“嗯”了声,又睡了过去。
4
提着早餐,霍天航也没有耽误时间,给在老家的父母打了电话,首先讲了不少琐碎的事情做铺垫,然后引到新书出版的事情上,最后才到主题,说自己在整理东西时发现一份写着松松名字的稿子,但是他想不起是哪位朋友遗留在他那里的,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挂电话前正好询问下自己的父母
“嗯,是啊……松松,不会错的,就是叫这个。……我也觉得不是本名,所以才有些迷糊。……稿件里写了什么?好像是个故事的纲要吧,没太仔细看,整理的时候单独放在了一边,后来不知道该归到哪里,直接进纸篓吧好像不太好。……哦,是吗?……你们要来看我?好啊,什么时候?我来接你们。……”
挂掉电话的时候已经进了小区,进楼前看了次信箱,这回里面倒是躺了几封信件,一半是广告,剩下的一份来自电力公司,一份来自银行,都是要账来的。松松说他没有出过门,那么那一个星期的信箱又是谁拿的呢?一个星期不出门?霍天航摇头,实在是宅得有些离谱,尤其是在别人家里,那个家里可没有任何一样属于他松松的东西,而且还有养只宠物狗,实在没有可信度可言。
进电梯那刻,霍天航给松松又下了一个长定义,这是个谎话连篇,身体虚弱,神情失常的漂亮男人。想到最后那个定语,霍天航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唯一的标准一直都是要美颜,至于性别倒是真的没有过多考虑和限制,不然那位医生朋友也不会直接塞治疗软组织创伤的药膏给他。
还差三层才到时,霍天航提前出来了,去敲开了昨天和他一起做电梯的那位球友的门。霍天航和他的关系很好,时常会互相帮助,如果有谁暂时一阵子不回家,甚至会把钥匙留给对方,就是看着天气好帮忙开个窗通通风,或者晒下被子什么的。至于信箱,霍天航倒是不记得有没有交代过。
“什么?你要住医院一个礼拜?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现在很好,是之前。”
“之前?什么时候?哦,那礼拜我以为你是回老家了,住院了啊,怎么不早说,我来看你啊。”
霍天航直直地看着这位朋友,怎么觉得他们突然间沟通出现了那么严重的问题呢?
“上个礼拜你早出晚归的,我都没怎么见到你的影子,是不是这样累坏了?还有……你是不是养了只小狗啊?我听到过叫声,很小的一只吧?下次让我见见,之前我去的几次,你都不在。唉,小狗单独被关在家里很可怜的,下回我可以帮你溜溜,反正我和你一样,是SOHO的,呵呵,不用和我客气。”
“好,我知道了,记得这个周末,来我家看球吧。”
“没问题。……它叫什么?……那小狗啊,啥品种的?”
“哦,它……叫木木,是只京巴和吉娃娃的杂交。”
“有意思。”。
离开这位球友,最后三层霍天航选择了走楼梯,脑子里乱哄哄地,思维集中不到任何一个点上,还伴着隐隐的一丝头疼。掏出电话给昨天那位好友,拖他帮忙预约位脑科医生,下午做个检查。霍天航并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他只是不喜欢自己身上,自己周围,有无法预测和控制的事物存在。选择当一个职业作家就是看中这一点,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掌控很多人命运的感觉,犹如上帝一般的感觉,哪怕是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这样的控制也依旧给人带去了强烈的快感。虽然霍天航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那么渴望这样的感觉,变得有控制欲,仿佛他曾经是有过一个答案的,而现在不记得了。
松松已经醒了,在厨房里忙碌。霍天航将早餐往桌上一放,愤愤地走了过去,一把抓住松松的肩膀把他转过身,抵在灶台上瞪着他。脸上的红润已经褪尽,眼袋也出现了,似乎很疲惫。
“怎么不去休息?早餐我买来了。”冲话一句也没有出口,被听到的自己的声音无比温和,还带着关切。
“我没事了,你呢?”松松抬起手,轻轻拨动霍天航头顶左侧的头发。“严重吗?昨天对不起。”
“我父母过几天要来看我。”霍天航说着,头往左侧了侧,感受着松松指间的微凉,双手自然地环住身前的人。昨天的记忆还在,光洁细滑的皮肤,坚实紧致的侧腰。如果他要描述一个自己满意的理想人物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不带任何情绪,就着清晨明亮的日光,打量眼前的男人,是啊,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你父母?”黑亮的眸子一转,停在眼角不动,眼皮垂着,浓密的睫毛更是清晰。
“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可以吗?那……我先说我的,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对吧?”
“你是个作家,我知道。”眸子移回中心,眼睑也抬了起来,黑色的瞳孔里,自己笑得明媚。“木木。”
“我是作家,可我没写过《木木》。”这次霍天航没有发火,耐着性子维持着笑容,声音里柔中带了蛊。“说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想听你说,告诉我,松松,你是我什么人,告诉我。”
“我……”松松一咬唇,别过了头。“其实昨天我骗了你,我们不是恋人关系。”
“是吗?”霍天航坏坏一笑,眼睛盯着那块白嫩嫩的巴掌肉。“昨天你就说了两个关系,恋人,还有兄弟。
“兄弟?”松松忽然一颤,小心地偷瞄了眼霍天航,又快速转开。
霍天航突地一笑,还未反应,就已经啄了两下被自己盯得再次泛红的脸颊,冷冷地,滑滑地,好像……
“你怎么了?”
“没事。”霍天航伸手捂着头后退了几步。“先去吃早餐吧,要冷了。”
“你是不是头疼?”松松过来扶住了霍天航,将他带到餐桌边让他坐下。“很疼吗?”
“没事儿,我下午已经约了医生,你去药箱……就在茶几下面,给我拿颗止疼药来。”
“止疼药不好。”松松半蹲在霍天航身边,手还抓住他的一个手臂,仰着头,担忧地望着他。“你说的止疼药不能随便吃,吃多了会有抗药性。开始有好一阵子我身边都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药,头疼,胃疼,牙疼的时候就吃,也不去看医生。你说这样不好,为了表现这一点,我可吃了不少苦,可真是疼了。”
“松松。”本护着头的手扶上被自己刚刚亲吻过的那片脸颊,真是好皮肤。“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也许你记得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如果是我,我一定舍不得让你疼的。”
“你舍得。”松松抓起霍天航的双手,细细磨着他的十指。“你甚至还要杀我。”
“你说什么?”头疼弱了些,开始发胀,难道真的那么倒霉,被那个破闹钟砸得内出血?“我要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所以你这次来,是要杀我吗?为了阻止我杀你?……我真的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