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铁马西风啾啾鸣(上)
铁骑轻兵南踏,金枪长戟寒鸣。
滚滚长河千里逝,朗朗乾坤十万倾,
怒掀风雨横!
烈士挥遒杀阵,将军挽剑伏营。
纵骋六军敌邑灭,睥睨王师天下赢,
笑听稚子声!
--破阵子·争霸
干元三年十一月中,鸿承国数十万大军突袭苍寰边城瑶关、池聿等数座军事要地,战争一触即发。
苍寰国百万大军分别由安平、陈宇及洛水率领,与鸿承侵略之兵形成对峙。在东西翼相助之下,洛山率其麾下西南大军与
叶楼的新军营协力攻陷鸿承第一紧要边城夯塞,大军长驱直入横扫敌军,直逼近鸿承国腹地第一天堑封寺城。
“……今我苍寰百万多将士于边塞浴血战斗,保我苍寰之安定。”龙椅上,司苍卿淡淡地总结着今日的朝事,“望尔等齐
心协力,凡事暂以战事为先,给予前线最大支持。”
“吾等紧遵圣意!”
静静地扫视着殿下诚惶诚恐的群臣,司苍卿的目光轻轻地飘过站在文臣之列的承天碧。
冬的夜,来得很早。
刚及酉时,天便全黑了下来。屋内虽是暖和如春,只是窗外那寒风呼呼地吹,听在耳中是异常的骇然,寒冷自心底渗出。
承天碧放下手中的书卷,无意识地看着殿内宫人们或是安静地检查着门窗,防止寒风的渗入,或是撩着火炉里的火,防止
熄灭。
门,忽地被人自外面打开,伴随着吱呀一声,殿内的宫人们早已习惯了般,无声地屈膝行礼,遂安静地退离出去。
一阵冷风嗖地冲进了大殿,承天碧这才倏地惊醒,偏头看向门口,也没大动静,扬起唇,对来人说道:“卿,你来了!”
反手将门关好,司苍卿缓步朝着这边走来。
见对方头顶肩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白色,承天碧这才忙起身,迎向对方,眼神微诧,“卿,外面下雪了吗?”今年怎会这么
早,就下雪了?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他拿着干毛巾为司苍卿扑打着雪屑,笑,“怎也不打伞,这要是受凉了,可就是大事
。”
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对方的服侍,司苍卿无所谓地开口,“无事。”神色轻揽着对方的腰际,微微垂下头,让承天碧擦着头
发。
对于司苍卿的习性了解甚深,承天碧只是轻笑,话锋一转,“今夜怎么想着来碧月宫了?”
不是责问,只是单纯的好奇。自战事爆发,司苍卿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在御书房处理着政事,也不知在安排什么,忙得一塌
糊涂,更莫提来他们几人的宫里。多是凤岚或秋屏天,偶尔是承天央在书房陪着这人。
承天碧轻叹,心中有些无奈。其实,他也想像他们几人那样,能够多为这人分担些责任,只奈何司苍卿这般向来漫不经心
的人,却极为小心他的身体,尽量不让他累着。
身上的湿意被屋内的高温蒸的干净,司苍卿微微收紧手臂,搂着承天碧一同坐到榻上,随手翻了下先前这人看的书,嘴上
只简短地回答道:“天寒。”
简单的两字,却让承天碧顿时了然,眸间流转着温柔的光彩,额抵上司苍卿的肩头,粗哑的声音低回在对方耳边,“让卿
挂心了。”
和司苍卿成亲大半年来,逢着阴寒的天气,司苍卿大多数的夜晚都会来到他这里,在令人激狂的欢愉之后,自己便很快陷
入了昏睡,而对方却整夜地为自己灌输着真气,调节他体内的气血,以便缓解阴寒带来的不适。
他本没有发觉,直到安然地度过往年频繁发病的那段时日,他才蓦然醒悟。心下幸福和感动的同时,承天碧也有些担心和
愧疚,自此后,天寒的时候多烧着暖炉,让殿内的温度高一些,也一改过去十多年的马马虎虎,仔细地研究着汤药,借以
改善自己的体质。
“卿,我现在身体好多了,”承天碧轻声道,“你莫要为我分心。”
司苍卿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垂眸看着眼前的绝美容颜,唇张了张,又住嘴,寻思该如何说。
其实他今夜来找承天碧,也不完全是因为天冷挂心对方的身体,也是,今天在大殿上想起来凤岚曾经的问话,那鸿承国是
承天碧的祖国,无论这人在哪里经过多少伤害和绝望,也不可能磨灭到一切的感觉吧!
司苍卿轻轻地抬起这人的下颌,淡漠地看着承天碧的眼,“碧,一年之后再无鸿承。”
一年,是他定下最大的期限。
微愣,承天碧立刻明白了司苍卿的意思,眼中飞速地划过一抹复杂,却很快便笑了。这个人,是担心自己吧!却非要以这
么冷酷的语气,说着这么狂傲的话语。
鸿承……说半点不在乎,也是自欺欺人。他所失望的寒心的是对那些亲人,无关鸿承百姓。这一场战事,他知,必不可免
。他相信,最终的赢家,定是司苍卿。只是心头,偶尔会想起了年少时,多次融入在百姓间,那些和乐美满,那些言笑晏
晏……
战争,没有任何的选择和侥幸。
不仅是国破,更是家亡。
承天碧忽然噗嗤笑开,眼眸晶亮,“一年的时间,那么,百姓受的苦也会很快就结束。”伸手抱紧司苍卿,他轻声道:“
这世间,只有苍寰国的碧贵妃。”
婉转的话,却是坚定地表达了他的立场。
“这世上,无论是太平盛世还是飘摇乱世,受苦的,都是百姓,所能企盼的,就是有一个英明果决的君王和一个干净秩序
的朝堂。”
“天下分合,实乃天道。久分终有一合,更枉论如今承天逸的野心,绝不甘于与他人同分天下。战祸不可免,又何苦陷自
于慈悲!若能让天下百姓从此再无后忧,这一战,是祸焉非福?”
司苍卿静静地听着,眼底浮起一抹淡淡的温柔。
微垂着眼睑,烛火的光影轻晃着描绘他的睫毛,承天碧低声道:“我虽不愿见血雨腥风,但若能换得天下安宁,那些牺牲
就是必然的。生于此世,则尽此世之责。”他自小学的也是帝王之道,当慈悲和残忍冲突时,站立的角度则只能取舍。
说到这,承天碧倏地住嘴,抬眸看着司苍卿,笑,“卿,你莫要为我担心。”在经历了炼狱般的重生之后,他,不再如对
方所想像的那般脆弱。
轻扬眉,司苍卿没有回话,只是顺着心底的渴望,轻轻地吻了下那微微颤抖的眼睫。
片刻便离开,司苍卿拿起手中的书卷,“这些……”
点了下头,承天碧接过书来,解释道:“我虽不能在沙场上杀敌,但也愿意尽出自己的一份力,这书……是我前些日子让
书肆印出来的,是关于鸿承军营的一些事情,或许能帮助前线的将军们。”
他知,这样的举动,已然是与鸿承国彻底地决裂,但又如何呢?鸿承的百姓,他不忍见遭受铁骑的蹂躏,但苍寰百姓,如
今却是他的子民。他,不是什么高尚的圣人,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方法,也只能帮助苍寰尽早征服鸿承了。
司苍卿静默地看着这人,忽地将对方横抱起。
脸上不可遏止地红了下,承天碧原本想要说的话尽数噎在喉际。轻轻地靠在司苍卿的怀里,看着墙上交叠的人影。
……
“多少人被困?”司苍卿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被司苍卿的寒气给慑得微微抖了下,那人艰难地回答,“大半西南军力俱数被困,包括洛山将军,如今新军营叶楼将军坐
镇,扎营在封寺城外,正积极地寻找破城营救的方法!”
破城营救的方法?司苍卿眼神冰寒,洛山并非莽撞之辈,如今为何出了如此大的纰漏,本该是拿下的封寺城如今竟成了困
住他们的牢笼!
那是将近二十万的将士!
“皇,皇上,”那人顶着司苍卿越发冰寒的气势,斗胆开口,“叶楼将军,急求支援!”
++
今天更得少,将就一下!
注:忘记说了,正文是四卷,上中下卷后,还有个相对而言短一些的结局卷。
第二章 铁马西风啾啾鸣(下)
寒风凛,大雪飘。
书房内,是凝稠的沉寂。窗户大开,司苍卿负手站在窗前,望着肆虐天地间的大雪。少许的雪絮被忽如其来的狂风卷起,
不时地意图闯进屋内。
其他几个人,同样沉默,或站或坐着,面色沉重,不时觑向背对着他们的司苍卿,无从得知此时这人是怎样的想法。
“卿弟,”坐在矮榻上的秋屏天终是出声,打破了一室的压抑,“你……有何打算?”上一次和广宇国的战争,司苍卿御
驾亲征,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恐怕……
司苍卿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沉默。
屋内,再一次地安静下来。
许久,司苍卿才缓缓地转过身,脸上依旧是冷漠得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他一一扫过几人,最终视线定在柳意身上,这才
开口道:“柳意,自明日起,朝中一切事宜交由你处理,让碧和莫之言配合你。”看向秋屏天,“秋,军需的供给就靠你
了。”
“岚,你去西线战场,助洛水一臂之力。”
几人微愣,柳意寻思了下,问道:“皇上的意思是……”
“西南军不可无首,”司苍卿微垂眸,看向手中的战报,“叶楼经验不足,莫清绝……”话语微顿,“不足以信。”
“朕亲赴封寺城,率西南军攻破尧山岭。”
司苍卿的决定,倒未出几人的预计,一时也只默默地接受了安排。如今天下只有两大国支配,与鸿承国的这一战,必是你
死我亡之争,当不能再有半点差错了。而现在,西南军在封寺城受到重创,甚至于洛山将军不幸捐躯,作为南征最主要的
一支大军,一时难寻合适的将领统帅。唯今之计,就是司苍卿再次御驾亲征。
说完,司苍卿缓步走回书桌后,翻动着那薄薄的几张信笺。
就在叶楼请求援助的数日后,被困的西南军终于突围,攻破了封寺城,只是……洛山受到致命重创,危难之际,他将帅印
交给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普通士兵莫清绝,其后便断气而亡。莫清绝果不负洛山所望,几日的功夫终是破围而出,解救了
十数万的士兵。
随后城外残部会合城内,却有不少将士在这危难之际,不服莫清绝暂代帅职,借洛山之名发起暴动,而莫清绝则是以雷厉
风行的手段镇压了所有的暴动,将主要参与人员以军法处死。至此,西南军的暴乱得以平定。
而大部西南军将士被困了多时,俱是受到重创,如今,西南军便在封寺城暂作调整,寻机再继续南下。
莫清绝……
司苍卿微垂着眼睑,心中暗自盘算。从叶楼传来的消息里可以看出,这人如今在西南军中很有威望,叶楼的信里也是毫不
掩饰的欣赏。就连洛山,原本对莫清绝明明是有着戒备和偏见的,竟也被这人收服,甚至信任地将帅印交到他手上。
他,果然不如看起来那么简单。
对于这人他还无法相信,西南军是南征的主力,司苍卿自是不能放心地将洛山的帅印交到莫清绝手上,只有亲赴军中,由
他自己来率领。若莫清绝真未心怀叵测,倒也是多了一个难得的将士之才。
“陛下,”承天央微微一笑,“你给大家都安排了任务,怎么能没天央的份呢?”
司苍卿看向承天央,淡声道:“你随我出征。”
愣了下,承天央粲然笑开,眼眸明亮异常,“天央遵旨!”
呵,司苍卿真是明白他的心思啊。他不仅要灭了鸿承皇家,更要亲自参与,所有的仇恨和屈辱,一笔一笔地讨回来!而且
,司苍卿想必也是需要他的帮助吧,这也是……他们的交易。如同夯塞之所以这么快拿下般,那也是因为他在夯塞安插的
暗桩相助。
“主子,”凤岚压下担忧,望向司苍卿,“你,何时出发?”
今天已是十二月二十七,再过几天便又是新年了。年过不过,倒不是很重要,关键的是,这外面大雪下了好些日子,出征
之路怕是异常难行。
稍稍计算了下,司苍卿应道:“后天。”
闻言,几人又是一阵沉默。司苍卿也不管他们,拿起一旁的折子,开始处理起来。
“皇上既决定出征,臣定不负皇上所望,将这朝中的政事处理好。”柳意躬身行了个礼,“臣,先行告退。”
“嗯。”
封寺城内,冻雨溅打着残坯。
街上,偶有行人惶惶恐恐地疾跑着经过。每隔片刻,则有巡逻而过的士兵。放眼望去,整个城笼着压抑的阴沉,浸在寒风
中,是一片疮痍。
城外,军营里是一片缟素。防备戒严的营帐内,正中央摆着一副棺木。
“将军,您泉下有知,必保佑我大军此次出战顺利,”洛山的副将严胜跪在洛山的灵前,悲愤地发誓,“属下定会亲手砍
下那承老贼的狗头,双手奉送到您的灵前!”
“莫先生……”
刚起身欲离开,严胜便听到帐外忽然传来守卫这声恭敬的叫唤,止步,看着帐幕被人自外掀开,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青年
走了进来。
“严将军,”莫清绝毫不意外的样子,站在帐门口,定定地看着这人,“你这是何意?”指着帐外,“那些将士为何都在
这里,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莫先生,”严胜漠然开口,“这是严某的事,与您无干系。”
“严将军,”莫清绝正色,眉头紧皱,“如今既是由我掌握帅印,这军中的一举一动,当告知于我才对。将军如今擅自行
动,恐有渎冒军法嫌疑。”
微讽,严胜回道:“严某既是违反军法,莫先生何不像之前那样以军法论处?”不待对方回应,又冷冷地道:“莫先生,
若无要事,请容严某先行一步。”
“严胜!”莫清绝厉声喝止了对方离去的脚步,“我西南军刚受了重创,军心已不甚稳,你还要擅自行动,非要闹得全军
士兵个个惶恐吗!若再一意孤行,我会以军法来处理的。”
“莫清绝,”严胜回瞪着对方,“我严胜天不怕地不怕,将军是信任你,将帅印交由你保管,不代表我严胜就服从你!如
今大将军为国捐躯,东西近百万将士为我苍寰血战沙场,我西南军却畏首畏尾,在这里偷得苟安,严某于心不安!”
“你是为了苍寰,还是为了私心?”莫清绝冷冷看着对方,“此次战事,于苍寰于天下是怎样的重要,你到底清不清楚!
苍寰这一战的胜败,就要看我西南军了。”
“封寺城迷阵困了将士们大半个月,大家从身到心俱是接近崩溃,还未解除危机又遭有心人发起的暴乱,如今刚安定片刻
,你这一走,只会徒添乱子,牵涉的不仅是我西南军的胜败,更是苍寰的兴亡。”
严胜眼中赤红,粗着嗓子,“莫清绝,你莫要自以为是。老子参军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吃着娘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