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答得很没底气,因为根本就是在说谎。我做不到像他一样从容。
“哦……”他顿了一下,“那后天呢?”
“后天要返校啊,不好意思啦。”
这句是实话,学校恐怕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体现出来它好的一面。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找你。”
“啊?”我愣住。
这句问得真巧妙,不再需要我做选择,直接出了一道解答,任我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推卸,不同意也得同意。
他一直在等着我回答,我不得不支吾道:“那就……大后天吧……”
“恩。那我们大后天去看电影吧,正好有两张票,一定要来哦。”
“呃……那就这样吧……”我无力地答应了他,被卖了身一样。
在全体客人的目送下有气无力地走出那家倒霉透顶的豆浆坊,我下定决心以后不会来了。
空荡荡的街,像被洗劫了一般。我蹒跚在光秃秃的路上,体味着被抢得一无所有的悲哀。
大后天,我又要面对他了。虽然无法猜测他这次又会化身成什么角色,作一场什么样的戏,但目的我已经很清楚了。我不
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不知道当我再看到那双纯洁无瑕的眼睛会怎么想,总之我好乱,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总降临在我头
上。
我不希望你是那样的人,弈扬。
生活总是戏剧化的,外面空荡荡的就算了,回到家里也是空无一人,刚刚还挤挤攘攘的那群人不知道一起去哪欢聚了。
我承认我一直是个倒霉的人,不过命烂没办法,谁也怨不了谁。自从一脚没站稳踏到这个怪圈子,运势就像股票的绿线一
样一路下跌,估计最后就变成心电图的一条直线,把我小命拉走。
但我肩负着的是巨大的使命,不能半途而废。全世界陷入黑暗中渴望的得到光明的成千上万普通BL们等待着我胜利的喜讯
,他们还等着看我把森田事务所打垮的消息呢。
不过面对那高不可攀的任务,凭我的那点实力,根本无从下手。
不一会,门开了。巧巧一脸兴奋地跳进屋,一看到我便凑过来。
“喂,我的入学手续办好了。”
我没有理睬他。
真是的,你上不上学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是捡到了钱想和我分享倒可以考虑,无聊的问题一旦与人分享就变成了双倍的无
聊。
“你不想知道我去哪上学吗?”
他依旧与我分享着无聊,搞得我心烦意乱。
“我讲出来你不要惊讶哦。”他还在自言自语,“再过几天我就是南中的学生咯。”
“什么?!”我神经猛地一紧绷,从座位上跳起来。
想当初我为了考南中废寝忘食地发奋了整整一年,这小子怎么说去就去了?不过对于这种有钱人来说挑个好学校也不过是
甩点银子而已。
“怎么,做了你学弟就把你激动成这样?”
“你少自恋了。”我不削地撇他一眼,“以后在学校别说你认识我,也别来找我,知道吗?”
“拜托,你认为我会去找你吗?我还嫌丢人呢。”
我没搭理他,跟他生气吵架犯不上。
他得寸进尺起来:“喂,天都黑了你怎么还不去做饭啊?”
“你找你爸去,别来烦我。”
“他们给我办完手续就去夏威夷了,按照契约上的协定,你要去做饭了。”
又是契约!早知道我就不去签那种东西了。
那些做家长的实在太过分了,就知道自己玩,没见过这么教育孩子的,真开放。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起身买饭去了。
其实我做的饭大多是买些现成的,回来用微波炉热一下而已,不敢动煤气是因为怕把房子炸了。做出来的东西虽说能吃,
但绝对谈不上美味。
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过了两天,我和弈扬约定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是我每天都在心里默念的一天,不是太期盼,而是祈祷它不要到来。
“起床了巧巧。”
今天连闹钟都没调,我自己就起来了,热了牛奶买了面包,把巧巧从床上拉起来,就开始盯着手机等电话。
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隔一会就要按一下键盘,以防屏幕暗掉。
千万别来,千万别来啊。
“喂,你在那干什么呢?”巧巧不知什么时候晃到了我眼前。
我急忙打开手机里的电子书:“呃……我看小说呢。”
一定不能让他知道我今天约了弈扬。
“让我看看。”他抢过我的手机,惊呼,“咦?你还有这个啊,我一直想看的,借我看看啊。”
“不行!”我伸手和他抢手机,却被他闪开了。
“反正你又没什么事,干嘛这么小气呢,我的东西你随便玩,这个借我啦。”他说得理所当然,我也只能干着急。
“那要是有电话就给我啊。”
我在客厅里徘徊良久,始终不见手机响过,不会是他忘掉了吧,那正合我意。
一直到中午,他还是没有来电话。巧巧似乎看够了,从屋子里走出来。
“今天下午我们去打网球吧。”他突然说。
“你没疯吧?”我无奈地问他。
“我看那书里两个主角打网球很有意思的,反正你下午又没事,在家里呆着多无聊啊。”
我抻了个懒腰:“最后那主角投河自尽了,你也跟着死好了。要去就自己去吧。”
他把脸凑到我旁边,神秘地问:“你从一大早就不停地看手机,不会是下午有约会吧?”
“说什么呢?”我心里一慌,装作无辜地说,“我这样子怎么会有人约?”
“那好啊。”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契约,用笔在上面涂改了一阵,然后说:“我又加了一条,从今以后如果没事的话就要
陪我玩。”
我目视着他惨无人道地修改了契约,却无能为力。
“好啦,出发啦!”他一脸得意地拽着我出了门。
买好了全套装备,却找不到场地。我们只好找了一个仓库后面的空地作简易的临时网球场,用几块砖头摆在中间象征网,
我真怀疑他是不是缺少童年,小时候什么都没玩过。
正忙着找砖头,手机响了起来,我找了个巧巧看不到的隐蔽地方,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好。”
“是小曦哥吗?我们约好的,没忘了吧?”
“呃……没忘。”
“那就今天下午四点吧,我在电影院门前等你。”
“呃……还好吧……”
“呵呵,那就这么定了吧,不见不散哦。”
对面挂掉了电话。我发现他问的话总是有种步步逼人的主动,我连拒绝的来不及。
看一下表,现在是一点半。我算了下时间,从这里到电影院大约半个小时,我只能陪巧巧打两个小时的球。
砖墙砌好了,第一局游戏开始。说起网球,我还只在电视里看过,不过像巧巧这种心血来潮型的人应该也没什么实战经验
,两个臭棋篓子下棋,也算是势均力敌,难分“伯仲”。
巧巧先发球,我等着看他失误。谁知一个自如的挥拍,小球就以漂亮的抛物线飞过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要接球时落在我
脚下,然后弹到远处草地上。
“喂,你想什么呢?”他发难起来。
“我没注意,sorry。”
巧巧得一分,轮到我发球。
把球拣回来,用左手轻轻托住,上抛,蓄势待发的右手猛地一挥,我觉得这发球的姿势应该还不错。
接下来,那球绕过了拍子,轻盈地落在了我脚边。
“有没有搞错,你连球都打不到啊……”他无可奈何地望着我。
“我……好多年不打,手生了。”
好糗啊……
弯腰拾起没打中的球,向他示意了一下,再次发球。这次我估测了拍子、球之间的距离与速度,沉淀了一会,才将球抛起
,然后瞄准它在最高点静止的一刹那,用尽全力将拍子全速挥动,这下终于打到了。小样的,我还对付不了你个小球?
正准备窃喜,只见被我打出去的球飞速掠过了巧巧的头顶,然后“SLAAAA……”地一声击碎了他身后仓库的玻璃。
遭了,都怪我用力太大。
“喂,你还能不能行了?!快跑啊!”巧巧见状丢下拍子拔腿就跑,想必是小时候有过类似的闯祸经验。
“没关系啦,那仓库早报废了,看给你吓成什么样了,哈哈。”我叫住了他,却不忘伺机嘲笑一通。
他瞪我一眼,对我喊道:“要你不早说,那就快回去捡球继续打。”
“怎么还打啊……”这回轮到我无奈了。
真后悔刚才说的那句话,不然现在我已经在前往电影院的路上了。
“反正你又没事,不打白不打。”
那仓库的门正好开着,里面黑洞洞的,窗户上落满的灰尘已经不允许光线通过了,我真担心碰到蜘蛛网之类的东西。
我们借着碎掉的窗户透进来的光线慢慢寻找,希望能发现一丝线索,但最终还是因为太黑了不得不宣告放弃。
“要不我们别玩了,回家吧。”我向他提议。
“跟你出来真扫兴,算了。”他说。
我于是拽着他往出走,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有人高喊:
“这玻璃怎么碎了?!谁弄的?!”
天啊,被人发现了。我悬崖勒马,一个大转弯拽着他躲到了堆得乱乱的桌子后面,示意他不要出声。
外面的人走进来,用手电照了一圈,我心里别提有多紧张了,差点憋不住尿了出来。
他的脚步声在小小的房间里萦绕,每一下都在我心里激起巨大的回响,我能听见自己骨头松动的声音。
“这大白天的也不锁门,还好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个人撂下一句话就走了,我如释重负地重重呼出一口气。
“没……事……了吗?”一个颤抖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没想到他也会有紧张的时候。
“没事了……我们走吧……”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今天可真够冒险的了。
我带着他走到门口,推了下门。
怪了,这门怎么推不开?
我又使劲推了几下,然后又用脚踢,门却纹丝不动。
心不由得再次悬了起来。
那个微弱的又颤抖起来:“……怎么会……锁上了?”
锁上了!!!
第十一章:雨夜密室
我才意识到我们被人锁在了仓库里,而且是个人烟罕至的仓库,如果不想办法逃出去,恐怕要在这被困整整一夜。
我用尽全力拍打那扇被锁得牢牢的铁门,拼命地呼喊着“救命”,希望能把刚才那个人叫回来,或者能引起过路人的注意
。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那个人早已走远,而且这么长时间也没人经过这里,看来只有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出去。但我一点
办法都没有。
我把额头抵在门前,任汗水顺着头发流下来。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似乎完全被茫然和无助包围着。
身边有个呼吸的声音渐渐变得急促,最后带着哭腔冲我喊了起来:
“都怪你!打球都打不好!”
又是巧巧,这个时候本应是共同商讨对策,他却在责备我,我顿时被激怒了。
一股怒气涌入胸腔,我也对着他咆哮起来:“要不是你非嚷嚷着要打球能出事吗?!”
他依然死搅蛮缠,不依不饶地乱吼:“都怪你的小说!都是你的小说害的!”
“拜托,那可是我的手机,你抢了我的手机反倒说我的不对!”
“谁让你从一大早就盯着它看个没完的!”
“那应该怪弈扬!是他非要约我出去才……”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收住了嘴,一边的巧巧仿佛吃了一惊,不做声了。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冷了下去,过了好
半天他才挤出一句:“想不到你和他还在联系……”
我在脑中组织着语言,希望把自己完全被动的局面向他解释清楚,但我一直以来的隐瞒让这变得百口莫辩。
他也不再吭声,或许是在等待我的解释。但我发觉没什么好说的,因为这首先就不是我的错,我本计划见到弈扬以后和他
划清关系,从此不再联系,但计划提前暴露的后果往往就是适得其反。
我背靠着门板,静止在漆黑的狭小空间里,紧张的空气让呼气都困难起来。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正在和他对峙
着,即便看不到他的眼神,也能感受到那里面透露出的诧异与不信任。
一阵喧闹的铃声响起,我才想起自己还带着手机,这种紧要关头有手机就无疑等于捡了一条命。周围的一切被我瞬间抛在
脑后,我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掏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接了电话。
弈扬动听的声音从对面里传来。
“喂,小曦哥吗?你现在在哪?”
我也管不了他究竟是谁了,反正只要是个能听懂中国话的都是我的救星,我以抑制不住的激动口吻问道:
“是弈扬吗?我求你点事……喂?喂?!”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声音就戛然而止,我以为是断了线,正准备拨回去,却看见屏幕上弱弱地闪了一下“低电量自动关机
”的字眼,就一片死寂了。
该死的,白天让巧巧玩了那么久还忘了充电,这下完蛋了。
放下电话,巧巧没说什么。他应该知道那是弈扬,但这个时候他也差不多清醒了,眼下最要紧的是逃命。
我僵直着问巧巧:“喂,你手机带没?”
“没。”他很干脆地否定了。
眼看着联系外界的唯一手段毁在了他手里,一丝绝望从心里蔓延开来。最不幸的人不是无路可走,而是唯一的路走到尽头
才发现是死胡同。
我把电池卸下来,用手来回地搓,就算这个道听途说的土办法没有一点科学性,也还是要试一试,因为这是唯一的路。
“没用的,我们出不去了。”他在一旁淡淡地说,而我没有理会。
我尝试了一切想得到的办法让电池多维持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没能成功。巧巧期间一直不吭声,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看
我笑话。
不小心瞟到了被我打破的窗户,似乎把它们全打碎是个逃生的好办法。但这里的窗户都被绿漆木框分成了九扇小窗,根本
不够一个人通过。
外面的天空已经是灰颜色的了,很压抑,屋子里更显得闷热。我站在窗前,思考着要怎么把这些框架拆下来。
一阵阴森森的寒风从破掉的洞口呼啸着灌进来,带动着窗边烂掉的塑料布“呼啦啦”地颤动,单薄的短袖T恤扛不住风,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手臂上麻麻的。
风越吹越冷,有时还会刮进来一些小水滴,打在裸露的手臂上有点痛,估计是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点声渐渐大起来,一
道刺眼的霹雳像闪光灯一样划过天空,我看见巧巧的脸被照亮的一瞬间写满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