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本来就很有骨气,我很想回她一句,可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颐太妃站直了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扬唇浅笑,语气轻柔,“国师大人怕是累极了,站不起来,你们一个过去扶扶他。”
她唇边那抹笑意看得我心惊胆颤,寒意瞬间遍布周身,一蓝衣人走到跟前,居高临下看我,不知是不是角度的问题,我竟
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怜惜,眨眼便消失于淡然无波的瞳孔中。愣神间,那人已一把扯住我的衣襟将我从地上提起来重重
抵在墙壁上,随后便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将手中的利刃穿过我的左肩,直直钉入身后的墙壁。
我仰起头,喉咙颤了几下,却仍没发出声音。喘了几口气,低头看去,只剩一截木质的刀柄露在左肩处,其余的已尽数没
入体内,我看了看极其狰狞的伤口,而后缓缓抬起头,双眼对上眼前那人,总结了三个字:年轻,狠。
为什么我还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因为我感觉不到疼痛,一丝一毫都察觉不到,真该庆幸,你看吧,老天都帮我。
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丝力气,唯一的支撑点便是钉入左肩的剑,我开始担忧,若长时间这样的话,
只会使肩上的伤口越拉越大,到时候要缝合就困难了许多,这的确是个问题。
“怎么只扶住一边,这样的话,国师大人岂不是站得极辛苦。”颐太妃柔和的嗓音适时响起。
眼前的蓝衣人略略一顿,抬手接过同伴递到他眼前的剑,眉头都不皱一下,又一次钉入我的身体,这一次是右肩。虽是感
觉不到疼痛,可利刃入体的声音还是听得我头皮发麻。
我忍不住又看了面前那人一眼,不禁感叹,嗯,很血-腥,很暴-力。
不过,这样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平衡感好多了。
原来,我不止和颐王心意相通,和颐王他-妈心意也是通的,我再一次庆幸。
我垂下眼,观察露在体外的两具刀柄,外形相同皆为木制。刀柄上刻有极小的两字,眯眼细看,我懂的字不多,这两字刚
好认识,蓝霜。将视线移到右边的刀柄上,同样看到两字,龙飞凤舞,又是认识的,蓝雪。
我再一次抬眼看眼前的蓝衣人,摇了摇头。真没出息,你看,你兄弟不止名字比你好,连签名都比你个性。
“看来国师大人兴致不错呢。”颐太妃素手轻扬,面前的蓝衣人立即退到一边,我看了看走到跟前的女子,其实很想提醒
她,地上整摊的血已经弄污了她的裙摆,可惜出不了声。
坚硬的指套抵在我脸颊上,虚晃着游移,“你看,就是这样一张脸,不止夺走了我的男人,现在连我心爱的儿子也要夺走
,你说,我能让它留着吗?”
她的眼神令我生出一股冰冷的俱意,我不介意她抓毁我身上任何一处,唯独脸不行,当初颐王就是看中我这张脸的,要被
弄花了,他要怎么认出我?
我将头往后仰,试图避开抵在脸上的指套,无奈后脑已抵上坚硬的墙壁,无路可退。
“怎么?怕了吗?无忧啊,你就连害怕时的眼神都跟那贱-人一模一样,你说,我要怎么放过你?”话音落下,脸上的指
套便移动了,速度很慢,我瞪大了眼,什么都感觉不到,似乎有液体从脸颊滑落,滴到衣襟上,一滴接着一滴,我垂下眼
,脑中一阵昏眩。
那是鲜红色的液体,从我脸上滑落的……血。
终是毁了吗?我的脸……
那我,怎么办?
身体感觉不到疼,可心会痛,痛得要人命。我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全身像是突然放松下来一般,这次是真的没有力
气了。
似乎有人凑到我耳边说了一句话,虽是很轻,我还是记得每一个字,“除了我,谁都没资格爱他。”
然后,便是“砰”的一声巨响,像是门板倒落在地的声音。
还有人声嘶力竭地唤我:“无忧”。
意识在这一瞬间脱离出体,我连抬眼看看都来不及……
第三十八章:长生狱,重华宫
无边无际的黑色,我不知道我在这片黑暗中存活了多久,我只是静静躺着,在黑暗中睁着眼,我不敢闭眼,我总觉得只要
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天知道我有多害怕这死寂的黑暗,我想站起来,然后逃得远远的,到黑暗尽头,有光的地方,可我动不了。
我睁着眼在黑暗的世界中煎熬,没有疼痛,没有感知,只有恐慌。
时间异常缓慢,犹如过了亿万斯年……
直到一声极轻的叹息飘进耳中,那轻叹,似隐含了无尽的愁绪与不甘,缓缓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开,经久不散。
我瞪大了眼,莫名的喜意在胸腹间翻腾,原来还有人,并不是只有我一个。
四周黑暗退去,眼前的视野,在一瞬间亮如白昼。强烈的光线射入眼中,突如其来的刺痛令我不得不闭上双眼,缓了好一
会儿,方才将眼撑开一条线。
世界由黑转白,我看到汉白玉的柱子,白色石砖雕砌而成的墙壁,黄金雕成的兰花在白石之间妖艳的绽放,随风扬起的水
绿色纱帘……
我猛地坐起身,这里不是我府上,亦不是颐王的寝殿。这一惊非同小可,我站起身,急急往外走去。
“你想离开。”
又是一声极轻地声音飘到我耳边,环绕在耳际,幽幽散开,声音虽然轻,可还是让人觉得冷。
很奇怪的感觉。
我回身,戒备地盯着四周,根本没看到人,我觉得更冷了。
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我会不会死了?
“你在找我。”冷冷的气息呼在我耳后,我张大了嘴,却没喊出声来,全身僵硬着,双脚像被钉在原地一般,愣是无法移
动分毫。
“你在害怕。”这是肯定句。
我咽了咽口水,转动僵硬的脖子往左边看去。
看到一张脸,苍白得如同白皑皑的雪地,衬得一双与众不同的眼更加明亮,比天空中的繁星还要迷人。
“你说我的眼比繁星还要迷人。”又是肯定句。
我抖了抖唇,“你是谁?”
腰间一紧,那人将双手缠上我的腰,下巴摩挲着我的肩,冷冷的气息呼在我耳边,“我是谁?你不知道吗?”
全身更僵硬了,这人不止呼出的气是冷的,身体也是冷的。我放弃了上一个问题,颤着唇又问:“你是人吗?”
腰上的手缓缓下滑,放在我大-腿处,一下一下轻点着,我抽了口冷气,这人,难道是想非礼我?
“我不是在非礼你。”
“啊!”我如愿以偿地叫出声来,身体胡乱挣扎起来,腰上的手突然松开了,我连连后退,腿发软,一下倒在地上。
“你……你到底是谁?怎么能知道我心里面想的事。”
那人往前走了几步,俯身下来,极长的黑发垂到我身上,双手犹如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轻轻抚上那丝缎一般的墨发,冰凉
柔滑的触感,莫名让人心安。
“你看,你还是那么喜欢我的头发。”
我瞬间惊醒,指尖像被烫到一般缩了回来,我抬眼看他,苍白的脸,幽黑的眼,我脱口而出:“重华。”
那人怔了一下,而后眉眼柔和起来,唇角上扬,“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输,你看吧,一千年后,你还是记得我。”
脑中空白一片,我愣愣看了他一会,皱起眉头,“你这人真奇怪,我要记得你刚才干嘛还问你是谁。”
那人唇角的弧度拉得更开了,只是看着让人觉得冷,他弯下腰来将我从地上抱起来,往殿中的大床走去,轻柔地把我放到
床上。我突然很想问他到底晚上几个人睡,为什么这床这么大。
那人拉过被子盖到我身上,嘴上说:“一千年前,这张床有两个人睡,现在,只有我。”
一千年?
我一下坐起身,“你不是人?那……”我一下激动起来,“那这里是……难道,难道我真的死了?”
冰凉的手掌抚上我的脸,那人轻声说:“这里是长生狱,重华宫。”
我愣了,一个都没听懂。我拍开他的手,急道:“你只要告诉我,我是不是死了?”
那人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是。”
“啊?”
我从床上跳起来,埋头往外冲,“呜呜,我真的死了,那该死的狐狸精,都是他害的,我要飘到狐族去,跟他老爹告状,
说他是个断袖,呜呜,死狐狸精,害死我了。”
腰间一紧,一股力道扯住我往回拖,一下又回到床上了,我拿眼瞪他,“你想干嘛?”
那人扬唇浅笑,“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
我皱眉,“什么以前,我跟你又不熟。”
那人凑了过来,将脸搁在我颈边,“傻瓜,我们很熟的。”
他的动作看得我鼻子发酸,那死小子也是极爱这动作的。我将他推开,垂下眼,“我真的死了吗?”
“你想活也可以。”
我猛地抬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兴奋道:“真的?”
那人看了我一会儿,方才点头,“真的,我从没骗过你。”
我没去多想他的话,心里乐开了花,只一个劲地说:“那就让我活吧,让我回去。”
“可以,不过可能得费些时间。”
我突然想起一事,忙问他:“我死了多久了?”
“不久,也就几天。”
我急了,“几天是几天啊?”
“五天。”
我松了口气,还好,不长。要是长时间了,我还真怕那死小子将我给埋了,那我怎么活过来。
“嗯,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尴尬地抓了抓头发,要求人帮忙,总得先知道名字。
“重华。”
“哦,重华啊。”我点头,貌似是掌管黄泉的那啥啥,不太懂,不过,权利应该蛮大的。
心下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却听他说:“你想先看看他。”
我面上一红,却是想不明白,“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能知道我心里面想的事?”
重华又将脸凑过来靠我颈边,我僵了一下,不太习惯和颐王以外的人有如此亲昵的动作。
“傻瓜,我都说了,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
抬起的手顿了顿,改成抚-摸他的头发。嗯,那死小子的头发也很好,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看到我死了不知道有没有哭
,哼!要敢不哭,我就不活了,继续死。
重华突然将脸从我颈边移开,站起身,从一旁的桌面上拿过一面镜子,转过身来,语气显得有点冷,“你不是想看他吗?
”
我忙点头。
他坐下身,抬手往镜面上一点,随后将镜子摊在我眼前。
第三十九章:重华梦
我将眼睁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看到了,镜中的场景很熟悉,是颐王的寝殿,他躺在床上,怀中抱着一个人,我顿时怒火冲天,这死小子,我才刚死几
天,尸骨未寒,他,他竟然给我搞外遇。还有,这个时候不该是上朝的时间吗,竟然偷懒,我跟他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就
没见他有一天没上过朝的。
我气得双眼发红,将身子往前凑近,想看清床上的两人。镜子往上提了一下,重华伸手轻轻往镜面上一点,镜中的景象便
换了。
颐王始终将脸埋在怀中人的颈边,肩膀轻轻抽动,我懒得理他,一个劲瞪眼,想看清情敌的长相,这死小子,要是找个比
我丑的,我回去非扒了他的皮给堇煜送我的泥人当里衣穿。
重华又抬手往镜面上一点,角度又变换了,我实在过意不去,抬首冲他一笑,夸了一句:“你手指真漂亮。”然后埋头继
续看。
镜面颤了一下,我瞪大眼,尖叫出声:“啊啊啊,这死小子,竟然找了个丑八……啊!”我又一次尖叫出声,一手指着镜
面,双唇发颤,“怎么……怎么是我?”
我看到了脸色惨白毫无生气的自己,此时正被颐王紧紧揽在怀中,脸上一道狰狞的伤疤,异常可怖,我忙捂住嘴,另一手
抚上半边脸颊,光洁细滑,没有任何伤口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我都死了那么多天了,他竟然……
我继续盯着镜中看,却见他突然将唇凑到我唇上,疯狂地吻起来,一手用力扯开我的衣服,我看到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瞬
间暴露在空气中,颐王却仍没有停下手,疯了一般继续去扯我的裤头……
不……不要……
我用力捂住嘴,压住窜到喉间的呜咽,身子往后退去,跌落在地毯上,却仍是一个劲往后躲,用力地摇头,泪水模糊了视
线,滑进指间,混在几声泄出指缝的哭声中。
“原来你也会哭了。”
重华不知何时已贴到我身后,冰冷的双手环抱住我,下巴抵在我肩上,“你以前从来不哭的。”
我随意抹了抹眼角,转过身面对他,嘶哑着声,“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
重华凑过来,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眼角,呼出的气儿仍是冷的,“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我浑身一颤,他连舌头的温度都不正常,我抖着手抚上他的脸,冷的,往下滑到唇上,冷的,手颤得更厉害了,继续往下
,滑到胸口上,冷的。
我猛地缩回手,身体往后挪动,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你……你……冷的……”
“我以前跟你一样,有温度的。”重华伸手一拉,又将我扯回怀中,抓住我一手按在他胸膛上,“可是那一天,被你带走
了,我冷了一千年,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抽回手,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垂下头,“我想回去了,现在,马上。”我想他了,想那死小子,想得不
行。
久久没有回话,我抬眼去看重华,却见他偏着头,视线落在对面墙壁悬挂的画上,我眯眼细看,画上是个男子,紫衣紫眸
紫发,侧身躺在宽大的床中,慵懒贵气,无可匹敌。我觉得那人眼熟,也是,只要是美男我都觉得眼熟。
我转头,见重华看那画中人的眼神,下定论:第一,画中之人是个无敌美男子。第二,身边这人是个断袖。
我望天,断袖哪都有,我身边特别多。你看吧,又是一个。
“不行。”正欣赏美男图的某断袖突然冒出两个字来。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不行?”
重华将视线转回我脸上,“你想马上回去,不行。”
我一下站起身,急道:“怎么不行,你不是老大吗?还有你不行的事?”
重华也站起身,却是背对着我,犹如叹息一般低语:“若真的什么都行,我绝无可能在没有你的地方待了一千年。”
我莫名烦躁起来,“我不管,你不帮我,我便自己飘回去,反正我现在是鬼。”
重华转过身来,幽幽叹了一声:“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任性。”
我蓦地尖叫出声:“别跟我提以前。”
话一出口,我惊住了,重华也愣了,尤为深邃的双眸定定看我,隐隐透出一股悲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