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是被我老板逼出来挖新闻的,晃着晃着就……”正题还没有扯到,刚刚来了个开场,就有人冲了进来,打破了
两人的久别重逢。
“头,有情况。”言简意赅,再冒失地冲进来,不该吐出来的字,还是一个没有,真谨慎。
“你的联系方式我那里有了,下次找机会好好叙旧,出去领下自己的东西,填个表,就早点回去吧。”
不带感情的平白叙述,但眼里,怎么看着都有些异样的光芒。那个“有情况”,是和……
“行。”简单一个字,不浪费警察同志的宝贵时间,还有自己所剩不多的休息时间。常乐电话催几个了都。
“还有……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我也是。”真心话。
贺司潇随即被带离出了警察局,脖子上,还是挂着那台无良老板塞的相机。明天还不知道怎么和老板交代,也许这次,也
是他无聊耍自己找的借口,有这样的老板,真是悲哀啊,广大读者的悲哀。
心突然在吹到街上的寒风后夸张地猛颤了一下,有点疼,咬着牙忍一下,忍一下就过去了,和以前很多次一样。贺司潇靠
着树干慢慢调理着自己的呼吸,口袋里,一颗急救的药都没有,他绝对是疯了。
常乐不知道,报社里的人都不知道。不知道,是真实的,对我好,对我不好,都是真实的。
贺司潇平静下来,裹紧外衣,匆匆向最近的路口走去。
街上,几辆警车呼啸而过,第一辆里似乎就坐着褚俊。
看来,又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有情况。
抬头望去,圆月在云层后只露出了半个脑袋,半个,它还是满月。
今天晚上,会有第四个依旧没有尸体的,血腥的犯罪现场了吧。
漂亮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说什么月圆之夜人会变得疯狂,人要疯狂还需看月亮吗?
贺司潇抬手招着出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也和他现在一样,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他的现场。
杀人,无论是因为什么,都是没有借口的。
I 依赖 —— 04
常邵宇知道今天晚上贺司潇不会在午夜之前回来,应该又像上几次一样要到次日凌晨4,5点的样子才能到家。而后一脸疲
惫地踢掉鞋子往床上一趴呼呼大睡,第二天自动翘班,说是从无良老板那里要来的精神损失赔偿。而后第二天下午晚些时
候,当他从学校回来,某人就会蹭到他身边,用那个美人尖扎他的肩膀,咯咯笑着要他给他做好吃的。同时还一副理所当
然的表情说:不是某人说的嘛,像我这样的人,只要撒下娇,就没有人会硬着心肠拒绝,难道你不是人?还是你心肠硬过
石头?还是你口是心非不该相信?哥哥我现在可是在对你撒娇啊,多么不容易啊!同样的戏码某人反复上演,自己还是照
单全收。
笑着摇摇头,看着自己房间书桌上两人的合影,就像看到了一个目标。
幸福总是离某些人很远,赖在一些人身边不肯走。
很多人自己注定抓不住,但有的人,自己根本不想放。
趁着一个人呆着的时间,常邵宇给族里的老头子打个电话,汇报一下自己最近的情况。
老头子是自己的捐助人,出资供自己读书,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没有停。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老头子本尊,但从与他的手下接
触中可以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退休在家休养的慈善家。
常邵宇不知道对于这样一个神秘人物给与自己的好处和善心要如何去回报,只是相信这一天一定就在未来不远的地方。到
那个时候,无论是被要求什么,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估计自己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现在的日子,应该是真的很轻松很快乐,尤其是遇到这样一个像室友的房东。
常邵宇是喜欢贺司潇的,那样的喜欢。
有的东西不需要隐藏,不需要强调,那个人,也是明白的。
对于B城的绝大多数人,这个月圆之夜,就和其它月亮胖又瘦的日子一样,在睡梦中平静度过。
而对于个别的人,月圆之夜之所以月圆,就是要同往日有区别的。
城市的每个角落,总会有一两个人,或者三五成群,游荡着,做着正经或无意的事情。
时间,在那些人的眼中,也不过就是一个度量的单位。
白昼抑或黑夜,就像脸面和后脑,包含着的,是一样的血肉模糊。
陶聪磊想让夏程巍暂时住在他的地方,因为有空的房间,因为他常常要呆在医院,作息不太稳定,也因为他们好歹在国外
读书的时候,做了很多年的患难兄弟,靠得住,也放得下心。
“说白了,想要个人帮你看房子吧?不过实在对不起兄弟了,我这次回来是有任务的。”
两个人在24小时营业的餐馆里吃夜宵。这个时段很是清净,随便就能坐到最好的靠窗的位置。
窗外被暗夜笼罩的大地,显得格外苍凉。难道真会有人迷恋黑暗而摒弃光明吗?
夏程巍笑了,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在这样的夜晚,更多像是种挑衅。
“任务?又是哪位旧情人一哭二闹三上吊,需要你来摆平了?哈哈。”
“是我的导师,他不久前也来到了B城,想要我去做他的助理,协助他工作。所以住房的事情,他都帮我安排好了。不要
以为我只会玩,玩只是业余消遣,何况它是需要本钱的。”
“真严肃。”陶聪磊有点没趣地撇了下嘴。“好吧,那过会儿我送你过去。对了,这次会在B城久住吗?”
“还不知道,看任务进展的情况吧,具体的我自己也还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了。”夏程巍平静地说着,平静地吃着,平
静地坐着,只有心稳着,才能做到这一切,不是吗?
每一个时间里,每一些人,每一些事情,慢慢进入轨道,在这个城市开始新的表演。
城市的另一头,另一位初来乍道者找到了他的落脚之地。
儿时住的房子已属于他人,何况自己要找的人也早已搬离。不知道这座城市,还欢不欢迎他这个游子。
华清昊站在旅店门口,抬头望着天上渐渐探出云层的圆月,这个月亮和自己过去几年在异国看到的,一样吗?昨天他仰头
看到的那一个和现在正高悬于顶的这一个,多少还是很有区别的。
回到自己的家乡,住进惯于接待游客的旅馆,自己,真算是回来了吗?
梦里百转千回的那张脸,细白的皮肤,红润的唇,高挺小巧的鼻子,还有那双特别的凤眼,眼里藏不住的魅惑,藏不住的
妖娆,会躲在城市的哪个角落?
不过,还真是很合适这样的夜晚。
那个漂亮的男孩子现在应该已经长大成人,就像自己,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清昊,还能不能相识。
像答应他的一样,学成归来,给他建一座他梦想的房子。
那个他一直梦想的家,希望也是我们的家。
我已经实现了我对你的誓言,现在,到你了。
清昊,下次你再来,我就跟你一起走,多远,我都跟着你走。
贺,这句话,你还记得吗?
I 依赖 —— 05
第四个犯罪现场,和前三个差别不大。
没有硬闯的迹象,说明主人认识凶手,或者,凶手是一个看着没有威胁的人。
现场保持完好,除了过多的血迹,没有其他打斗和破坏的痕迹,说明凶手经过特殊训练,善于把握机会。
从墙上喷溅的血迹可以看出,受害者是一刀致命,而凶手极为果断和冷静,下手狠且准,手法相当纯熟,还知道如何避开
飞溅的血迹。但凶手并不讨厌血液,看现场留下的那么多血就知道了。
这次,除了又一个古怪的符号,墙上多了一个签名。这个冷酷而又自恋的凶手,给自己取了名字。
“Bloody-moon”,使用英文,也是一个重要信息。
而警方能那么快到达案发现场,是又和前三次一样,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
声音做过处理,信号经过多了服务器转接,应该是个高智商的技术型罪犯。这条线索还在追查之中。
目前不能排除凶手有同伙的可能,尽管现场没有发现可以支持这一观点的证据。
而受害者之间的关联……依旧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就目前来看,这个凶手更像是一个职业杀手,而不是连环杀手,我是说,他像是在完成某个他人交代的任务,而不是在
杀戮中获得享受和快感,因为过程太快,而且受害者之间缺乏联系,不太符合一般连环杀手的描写。当然也可能,这个凶
手,他的乐趣在于看到血腥的现场和焦头烂额的警察。”
“我对所谓的连环杀手的杀人过程与原始性冲动有关的说法保留相当的意见。不过你说的第二点,他的兴趣在看到警察因
为他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到是值得考虑。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在我们过来的路上,我们或许已经和凶手擦肩而过。或者
前一次大白天的拦着现场勘察时,他就在人群里看着。”
犯罪现场的门外,站立着褚俊和杜明明,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就像学生和老师在大学的教室门外,商讨着这次
论文写作的进展和方向。
“完全有可能,不过,进一步的心理侧写,我还需要更多一些的时间和分析才能完成。”
“需要我派人给你吗?”
“不用,我的学生今晚已到B城,我请他来做我的助理,手续都办理妥当,这个人,你可以放心。”
没有再多的话,杜明明重新回到现场,和一位现场勘查人员说着什么。
褚俊在和现场的负责人员交代了几句就和一个手下离开了。
作为队里最年轻的警探,又有父亲这位局长在上面压着,让褚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从他进这行,从父亲要他宣誓
效忠开始他就知道,他再也不是他自己,不是一个人。
将来自己的路,也并不由自己的脚决定怎么走的。
有的时候,我们预见自己的未来,不是为了去改变那让我们遗憾的,而是去学会习惯遗憾。
这个月圆之夜对于褚俊,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重新遇到了自己弄丢多年的美丽娃娃。
娃娃长大了,还是那么吸引人,似乎更加好看了。而自己,年龄也大到不再需要所谓的娃娃,或许从来没有需要过。那些
可以抱在手里,哄得小孩子开心的东西,他从来没有需要过,也没有人认为他应该需要,哪怕是在他5岁,7岁的时候。也
正因为如此,那个娃娃,才让自己那么着迷。
黎明静悄悄地来,距离下一个月圆之夜又是一个周期。
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准备,比如破案,比如寻找下一个目标。
你的时间很紧迫,我的时间也很宝贵。
对面楼房的窗户里,一个黑影在半开的窗帘后隐藏。
这,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阳光再次洒满大街小巷,有谁会去数,这一个早晨,又有多少人,再也没醒过来。
拿着今晨的报纸,握着温热的牛奶,站在街边。
风吹过,钻进敞开的黑色大衣,直扫大开的V字领下袒露着的大块雪白的肌肤,脖子上随意缠绕的那条每次行动都会围的
围巾,现在看来也多像是一个摆设。
受到外力的刺激,心脏节奏更快地跳动起来。
这可是一颗精心挑选出来的健康心脏,有人在羡慕吧。
嘴角轻轻一勾,露出醉人的坏笑,再伸出舌头,舔掉白白的牛奶胡子,眯起美目抬头望天上那扎眼的太阳,随后俯身钻进
了刚刚停靠在自己面前的车,来得永远那么及时。
黑夜已经结束,这样的自己,应该学会躲藏。
太阳已经按时接替了月亮的工作,在天空耀眼放光。
某一处,蔚蓝的天空映衬出的,是那如薄纱般淡雅的白色月亮。
仿佛褪去偷自于太阳的金色光辉,月亮就不是月亮本身。素不知,它才是唯一一直在天际注视我们的存在。
I 依赖 —— 06
次日,贺司潇没有如常邵宇想的那样在家睡一天觉,而是乖乖地多睡了一个小时后出门去了报社。
无良老板这一天倒是奇迹般地没有出现,听同事说是去见自己的一个老朋友了。
“老朋友?”贺司潇满肚子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地点了下头。
无良老板很少会这样莫名地突然翘班,以前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要在贺司潇耳朵边嘀咕。有时候会产生这个人很依赖
自己的奇怪感觉,然后有很快在他的咸猪手再次侵袭前将这样匪夷所思的念头打消。
有的人,可能就是恶劣而已。
常邵宇常常开玩笑地说贺司潇是一个可以把口是心非做到童叟无欺境界的人。
怎么说呢,贺司潇觉得自己本质上是一个单纯善良,偶尔有点糊涂的人,只是骨子里常常会有一些很小很小,小到和细菌
差不多大的邪恶因子,偶尔出来捣个乱,不过至今没有伤人的记录。
人,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拥有着没有经受过考验的天生的正值与善良。
再说,真童叟无欺了,又如何知道我是在口是心非呢?
贺司潇在这家报社,实际上是负责排版和校对的,除了儿童板块,一般不用他写什么文,而这次,被偷偷委以重任去调查
什么连环杀手,看着周围同事一如往常的忙碌状态,他更确定无良老板又在玩新游戏了。
这家报社在B城办了也有快十多年,而无良老板是在半年前从创办人那里把它盘下的。
偶然与巧合,是一个故事存在,发生,发展的必然条件,那么生活呢?
可能也是这样的,只是那双俯视着一切的眼睛的主人,永远不会对我们开口说话。
一个上午都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接了三个私人电话。
在国外的老爸老妈,在学校的常邵宇小朋友,还有警局的褚俊警探。
哦,那应该是两个私人电话。
老爸老妈带着他们那个超生的小妹妹正在享受天伦之乐。
那个健康的精灵一样的美丽女孩,在贺司潇9岁那年出生,在他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生过病。
做教授的父亲,做护士的母亲,健康的漂亮宝宝,算是一个典型的家庭吧。
在贺司潇的观念里,所谓的家,其实就是在一个四面挡风,顶部避雨,底部防潮的盒子里,有另外一个和自己不一样的人
,在关心着,注意着,爱着自己。
所以就这样说来,自己和常邵宇那小子的,也算是个家吧。
褚俊约了贺司潇晚上一起吃饭,当是叙旧,所以真正的第三个私人电话由贺司潇拨出,很委屈地告诉常邵宇晚上又不能和
他一起吃饭。常乐刚刚才告诉他,晚上做他喜欢的菜。
为什么工作与生活非要如此冲突呢?贺司潇愤愤地咬了下笔头。
电话另一头的常邵宇到不是那么失望,前几天就听贺司潇说起过他那个在参加童子军夏令营时认识的比自己大了3岁的褚
俊,现在在B城当高级警探,据说专门负责凶杀。
听他说的时候,脸上到没有什么兴奋或者激动或者羡慕的神情,和平常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差不多,甚至和在说他们那个无
良老板时的态度也差不多。所以自己推算着,这个人,威胁不大。
而且做警察的,一般都忙。
想到这里,常邵宇忍不住笑了。威胁?威胁什么呢?
自己对于贺司潇的那种感情,喜欢,那样的喜欢,就是想可以一直呆在他身边的喜欢。想如果自己真的可以的话,去帮贺
司潇过他想过的生活,陪他走他的人生,不干预,不牵绊。
我们的态度决定了我们的行为,我们的行为导致了某个特定的后果。那,就是我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