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圣皇太后轻笑着看了一眼朱翊钧,又看会仁圣皇太后,说:“是啊,真的是很快。平郡王带着郡王妃和月华郡主到裕王
邸探访,犹如昨日才发生的事。那时候月华郡主还没出嫁,皇儿也还没有出生,如今,皇儿已经成了一国之君,月华郡主
的孩子也成了南棉国的太子了。姐姐,你说那位难免太子,他的相貌会长得像谁?”
仁圣皇太后说:“月华郡主开封的第一美人,当年南棉王看上去也是一表人才的,难免太子无论长得像谁都应该会很出色
吧?”
慈圣皇太后抬眼望向殿外,没有掩饰内心的的期待之情,说:“怎么那孩子还没来?皇儿,你派人去接南棉来使进宫了没
有?”
朱翊钧恭敬地说:“母后,皇儿早派人去会同馆接人了。算算时辰,应该快到了。”
“那就好。”听罢他的回答,慈圣皇太后又别过头去继续和仁圣皇太后说起话来,说的话题无非都是当年先皇还是王子时
的旧事,以及开封平郡王和月华郡主到访裕王邸的一些琐事。
朱翊钧有些不屑的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他对那位所谓的南棉太子的身份深表怀疑,月华郡主遇难前腹中的胎儿尚未出生,虽然后来发现她尸体时胎儿不见了踪影
,但私人可以生孩子吗?就算说死人也能产子,但那孩子呢?一直以来都没有那失踪了的胎儿的消息,十几年后却忽然冒
出一个人来说是月华郡主的儿子,这能让人不怀疑吗?也不知道那个南棉王是怎么想的,随便就跟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相认
,他可能是忆妻成狂才轻易地被骗子骗到了吧?
殿外,一把尖声打断了朱翊钧的思路:“南棉国来使到!”
紧接着,一太监从外快步走进来,跪到朱翊钧跟前:“皇上,南棉国的来使已带到,他们正在殿外等候。”
终于来了吗?那就让朕看看那个骗子是何方神圣!
朱翊钧在心中又冷笑了一声,坐直身子把手一挥,对跪在地上的太监说:“传他们进来吧。”
“是。”
那太监领命站起来弯着腰推到殿外。
很快,那太监就领着一班人走进大殿来。
当朱翊钧的目光落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带着黑高冠、身穿红色长袍的少年的身上时,不由得呆住了。
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那个在他梦中夜夜徘徊的身影,那个生死未卜的少年,此刻竟没有任何先兆的、在他没有任何思
想准备的情况下,活生生地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手打 手打 手打
奉召进殿的北绝色一进来就留意到朱翊钧的惊讶表情,以及两位太后轮流地扫过来的疑惑目光。但他装作没看到,只是低
着头保持应有的仪态慢步往前走。他直走到皇帝和皇太后座前,恭恭敬敬地下跪,向三人逐一行礼:“南棉国南昭王子拜
见皇上,拜见仁圣皇太后,慈圣皇太后!”
跟在北绝色身后的阮经伦,东无敌和孟家兄妹也紧跟着跪下来逐一向高坐在殿上的皇帝和皇太后行礼。
朱翊钧呆呆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北绝色,没有了反应。身旁的慈圣皇太后察觉到他的反常举动,立刻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轻唤了一声:“皇上。”
朱翊钧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说:“都,都起来吧。”
回过身后,他很快回复常态吩咐宫人:“来人!给各位贵宾上座!”
待所有人安坐下来后,慈圣皇太后首先开口说话了。她笑着看北绝色,用平淡的语气问:“南昭王子看上去甚是面善,王
子,我们以前可是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北绝色照直说:“回太后,臣以前在大明王宫里当过差。”
慈圣皇太后接着问:“难道,王子就是以前在皇上身边当差的小北?”
北绝色点了点头说:“正是。”
虽然看到那张熟悉的绝世容颜就知道是同一个人,但在听到他亲口承认的那一刻,朱翊钧的心还是像被什么猛烈地撞击了
一下。到了这一刻,他终于可以肯定,那个让他想的刻骨铭心的人,还好好的活着!
北绝色简单又明了的回答,让两位皇太后都不由自主地怔了一怔。以前只是惊讶那个叫小北的太监为何长得与月华郡主一
模一样,现在她们惊讶的是太监小北在何时何地成了月华郡主的儿子、南棉国的太子,他以前不是说过并不是认识月华郡
主吗?
朱翊钧压下心中万般激动的思绪,用最简单的方式问出自己和两位皇太后心中的疑问:“小北,不,南昭王子,可以告诉
朕你离开王宫后所发生的事情吗?”
北绝色对他展开一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礼貌笑容,镇定自若的把这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事情简要的逐一说出来。
朝思暮想、死死地牵挂着的人儿此刻近在咫尺,心底压抑着的那股强烈的情感把朱翊钧折磨的坐立不安。他很想不顾一切
的冲上前把眼前的人儿抱紧入怀,很想抚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把分离后的思念和后悔一一向他倾诉……但是,两位化工太后
端坐在身边,他不能乱来;还有,他现在的身份,是接待南棉来使的大明皇帝,而他,是代表南棉国出使的南棉太子;他
已经不是那个地位低微的小太监,他已经不是他的小北了!
心乱如麻的朱翊钧痴痴地看着北绝色,他完全没有听到北绝色在说什么,他只觉得这一刻,这世界象是什么都没有了,只
剩下了他和他两人,他眼中看到的只是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耳里听到的,也只有他那恍如隔世的熟悉声线。
我坐到了最爱的你的面前,但我却不能做出丝毫表现出爱你的举动,不能说出半句爱你的字句,这是一种痛苦,也是一种
煎熬。朱翊钧被这种痛苦和煎熬折磨,虽痛,却也觉得快乐。
第十三章 各怀心思
北绝色把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一一向两位皇太后慢慢述来,但中毒一事他未曾提及只字片语。
仁圣皇太后听完后,一脸无法相信的惊讶表情,说:“想不到世上竟会有如此曲折离奇的事情发生。可真是人世间之大,
无奇不有,皇上你说是不是?”
朱翊钧并没有听到她的话,还在只顾望着北绝色出神。直到仁圣皇太后轻唤了几声“皇上”后,他如梦初醒般用茫然的目
光望向她。
见朱翊钧这样的一副表情,仁圣皇太后也没有再和他说什么,只是转而望向北绝色轻笑着说:“南昭王子能回南棉认祖归
宗的,月华郡主和平郡王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很安慰。”
说着说着,仁圣皇太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降低了几分:“王子,你以前,以前在宫中所任的职位,
好象是皇上身边的,(虾@米@手@打)身边的近侍太监吧?”说到最后,她犹豫了一下才把“近侍太监”几个字小心翼翼
地轻吐出来。
仁圣皇太后此话一问出来,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直往北绝色望过去,各人的脸上皆出现了不同的表情,都在期待着北绝
色的回答。
阮经伦应该是最想知道明确答案的那个了。自从他知道这位从大明回来的太子曾经在大明的王宫里当过差后,他就一直很
担心一个问题,那就是将来的王储问题。大明的王宫不象南棉的王宫,在南棉王宫里当差的男子只要求身家清白,不要求
净身的。而大明则是完全的不一样,能在大明王宫尤其是后宫里当差的,基本上就是净了身后才进宫的太监。如果这位太
子以前是大明王宫里的一名太监,那王位传到他的身上来,不能为国家带来任何后代的他,以后肯定会让南棉国引起一场
储君争夺战来。为了南棉国将来的稳定和繁荣,他阮经伦的心中是坚决不赞成让一个不能有后代的太监来当太子的。
见所有人都住自己这边看过来,北绝色倒还能摆出一副平静的模样来。他想了片刻,决定还是捉住重点来照直说好了:“
当初臣是在胡里胡涂的情况下被一位老太监直接带进宫里来的,所以,臣当时并未净身。进宫后,带臣进宫的那位老太监
又不见了踪影,在阴差阳错之下臣就被所有人当成了太监,还被安排到不同的地方去当差。”
“还有这一回事?”慈圣皇太后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北绝色。在守卫森严的后宫里,竟然能有一个没有净身的假太监混
在其中,还当上了皇帝近侍太监而不被他人发现当中的秘密?
慈圣皇太后笑问:“王子可还记得当初是哪位老太监带你进宫的?叫什么名字?”办事这么马虎的人,决不能再让他留在
宫中!
北绝色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臣就只在初进宫的时候见过他,后来就没有再碰过面了。现在连那位老太监长得是怎
样的,臣都没有半点印象了。”
仁圣皇太后知道慈圣皇太后想追究的心思,(虾@米@手@打)她开口打圆场说:“妹妹,你可觉得这是天意?可能是月华
郡主的在天之灵暗中保护王子,王子才能逃过净身一劫,最后还回到南棉国当上太子。这样说起来,我们其实还得要感谢
那位带王子进宫的老太监,因为他,月华郡主的儿子才能完好无缺的。”
朱翊钧也不想母亲再继续在北绝色是否真太监这问题上纠缠,他也连忙开口说:“母后,时候不早,朕看各位客人都饿了
。不如先设宴招待各位来使,待会再慢慢详谈吧。”
见两人这样说,慈圣皇太后也只好说:“也好。”
朱翊钧一声令下,宫人很快就把宴席摆好。
豪华的金盘银碟、富贵的玉碗象牙筷、多得令人光看都会眼花缭乱的色香味俱的佳肴……这一场金碧辉煌、香气四溢的宫
廷圣宴,就算是一个不显眼的细节都能显示出那无可挑剔的皇家气派。
但,这场宫廷盛宴的菜肴虽然是很美味,在各种无形的压力之下,代表南棉这一方的众人都无法放开心情去大吃大喝。虽
然两位皇太后一再的热情招待让大家多吃点,但所有人都只是保持着无懈可击的仪态细吃慢喝的,以至,直到宴会结束了
,满桌的饭菜还剩下大半。
宴会过后,待宫人把满桌的狼籍清理好后,两位皇太后各拿出一个锦盒来送给北绝色,说是初见南棉国太子的见面礼。
仁圣皇太后笑着对朱翊钧说:“南棉国的太子新登储君之位,皇上,今年我们大明给南棉国的回礼,可不能马虎。”
慈圣皇太后看着北绝色,问:“王子可有虫下米什么想要的?不妨跟我们直说。”
北绝色忽然站起来跪到朱翊钧和两位皇太后跟前,认真地说:“臣并没什么想要的。不过,臣斗胆向皇上提出一个请求,
望皇上成全。”
朱翊钧被他的意外举动弄得怔了一下。他把手轻挥了一下,说:“有什么请求,起来再说吧。”
“谢皇上!”北绝色站了起来,低着头拱了拱手说:“臣斗胆请求皇上下旨减低南棉国进贡的数量。虽然,南棉国的那点
贡品在皇上的眼中看来或者是很微不足道,但对南棉这种国不富民不强的弹丸小国来说,每年的进贡几乎都要倾尽全国上
下之力才能勉强办妥,为了贡品的事,南棉国上至国君下至百姓,日子都要过得很节俭,甚至有些清苦。愿皇上体恤南棉
国民的苦处,减低对南棉国进贡的要求。”
听了他的话,朱翊钧笑了起来,很爽快地说:“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就是这点小事而已吧?张诚!”他唤过站在一边伺候
的张诚,“去,给朕准备纸笔墨!”
张诚领了命,很快就把朱翊钧所要的东西带了回来。
朱翊钧把纸铺开,即席挥毫:“南昭王子,朕现在就给你一道圣旨,从明年起南棉国的贡品数量减一半,贡期由一年一贡
改为两年一贡。这个决定,你认为如何?”
北绝色连忙跪下来说:“谢皇上恩典!”
“好,就这样决定了!”朱翊钧三两下把圣旨写好,盖上红印,减低南棉国进贡数量一事,就这样干脆利落地定下来了。
见太子殿下轻易地就让大明皇帝下圣旨,在官场打滚多年、见惯各种场面的阮经伦也不禁惊讶了好几下。经过这一事,还
有确定太子殿下不是真太监后,他暗暗地为这位未来的王位继承人加了好几分好感。
朱翊钧下过圣旨后,两位皇太后又拉着北绝色拉了好一会的家常后,天色已经开始黑了。
露出些许倦容的仁圣皇太后抬头望向殿外,说:“原来已经这么晚了,高兴起来都不知道时日。”
慈圣皇太后也看了看天色,说:“说着说着就忘了时候。刚才还想着让云太妃跟她家乡的人见见面的。不过,这个时候她
应该已经喝过药睡下,算了,还是等下一次吧。”
听她这样说,北绝色忙问:“慈圣皇太后,云太妃可是身体抱恙?”
慈圣皇太后说:“她这几天感染了风寒在卧床休息。正因为这样,才没有让她出席这次的宴会。”
朱翊钧接过话来说:“你们还会在京城逗留几天的,就等下次再进宫时才去见云太妃好了。有的是见面的时候。时候也不
早了,朕让人送各位贵客回会同馆吧。”
他唤来了之前带北绝色他们进宫的太监,吩咐了一番后,那太监就要带众人离宫。
北绝色他们一一向朱翊钧和两位太后行过道别礼后,便要跟着带路太监离开大殿。
在北绝色快要走到大殿的门口时,朱翊钧忽然喊住了他:“南昭王子!”
北绝色回过头来:“皇上有何吩咐?”
朱翊钧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见身边的两位太后都在抬眼看着他,几乎已经冲出嘴边的那句“不要走”,最后变成软弱
无力的一句:“没什么,路上小心。”
朱翊钧不敢在两位太后面前表露出心底的感情,他的脸上平静得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起伏。但,在北绝色走出大殿,消失
在他视线范围的时候,他的心涌动着强烈的不舍和不安。他怕,怕北绝色这么一走,会和上次一样不知所踪,相会无期。
他很想追出去,把那个好不容易才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留下来。可是,他没有,也不能,他能做的,就是强忍内心的
不舍,看着他慢慢地离开,然后,在心里盘算着要在什么时候再召他进宫。
第十四章 心事难下
回到会同馆大家各自散开回房睡觉去。
北绝色回到自己的房间,脱掉上衣准备吹灯睡觉,却听得门被推开又很快地被关上。抬眼往大门看去,见是东无敌闪了进
来。
看到这个经常无端跑到自己房间来的人,北绝色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他抬眼看了东无敌一眼,问:“大师兄,时候
不早了你还不去睡?”
东无敌走到他的跟前,脸带忧虑之色说:“我在担心你。”
北绝色不解地问:“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东无敌有些不高兴地说:“你今天没有留意到皇帝那个小屁孩看你的目光吗?他看着你的时候,简直就象是饿虎看上羊似
的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
北绝色轻轻地笑了笑,反问:“有这么夸张吗?”
东无敌瞪了他一眼,说:“当然有!我看他接下来肯定会对你有所行动,你得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