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路可逃 上——天照玉鸾

作者:天照玉鸾  录入:11-11

周健听着楚夏天断断续续的喊声,整颗心已经融化。明知道这些话只是为了明天情人节的彩排,周健的脸上却已经满是泪水,他不知道这泪水是为了什么。多年后,周健回忆起这一幕,他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泪水。那么美好的少年,站在一片火树银花之中,撕心裂肺地喊出那些不算华美却无比动情的话,好像楚夏天随时会和哪些烟花一样,瞬间绚烂,而后消逝。这段回忆,值得周健珍藏一生。

楚夏天点燃了最大也是最后的烟花,一声声轰鸣响起,一片片绚丽在空中散开,滑落。周健抬起头,看着这夜空中瞬间释放生命的美丽,耳边是声声轰鸣。楚夏天趁着明亮的烟火,看见了仰着头的周健,他的侧脸被烟火映出变化无穷的颜色。楚夏天的嘴唇翕动着,低声地呢喃。

“哥,我爱你!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哥!”

反反复复,周健却无法听到了。

最后一枚烟火冲向天空,楚夏天快步走到周健的面前,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把将周健搂进怀里。楚夏天将头倚在周健的颈窝,用暗哑的声音在周健的耳边低语。

“哥,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了!”

周健被楚夏天的声音蛊惑,看着楚夏天的唇渐渐地接近。楚夏天的唇轻轻地颤抖,这是他的初吻,热烈却显得生涩。周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只能愣愣地站着,楚夏天的唇温热湿润,周健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在慢慢地被点燃。

没有过分的深入,只有短暂的停留。楚夏天的唇离开了,周健有一丝眷恋,但是他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彩排。

当烟火全部燃尽,世界又归于黑暗。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却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周健用手指摩擦了一下自己的唇,已经没有了楚夏天的温度。

“哥,五步都结束了,怎么样?还算浪漫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夏天决定打破这片尴尬。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可以看见站在对面的周健还在发愣,楚夏天故作轻松地拍了一下周健的肩膀,周健这才回过神来。

“你小子不用全都亲身示范吧?真是的!”

周健顺势拍落了楚夏天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转身往岸上走,楚夏天默默地跟在了周健身后。

楚夏天心中有些悔恨,他知道自己刚才太冲动了,不应该吻周健的。可是那样的气氛,梦中的他就站在面前,自己如何能控制?

四十五.

回去路显得格外漫长,两个人各怀心事,几乎没有交谈,楚夏天偶尔掏出手机看看时间。

车是周健开的,这似乎宣告着这个冒牌的情人节约会已经结束,假扮的王子应该退场了。楚夏天倚着车窗玻璃,看着外面的漆黑一片。放手吧!明知道不可能拥有,那么就放手吧!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以一个梦寐以求的吻结束,已经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了。

想到这儿,楚夏天按下了手机的发送键。

回到家中,周健上到楼梯转角处,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快步跑到家门口,徐晶和周菲雨正站在门口等候,周健回身看了看后面的楚夏天,楚夏天朝他扬了扬手机,周健这才明白,楚夏天刚才在车上给徐晶发了短信。周健心里一阵苦涩,他明白,这才是现实,刚才的一切已经结束了。

“哥、嫂子,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唉?”

周健还想说什么,楚夏天却毫不犹豫地转身下了楼。他怕听见周健的声音就会舍不得离开,舍不得将周健拱手让给徐晶。周健看了看幽暗的楼梯,楚夏天已经走远了。他明白楚夏天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能够尽快约徐晶一起过情人节。周健心里有数,如果楚夏天没有出其不意地把徐晶叫来,自己恐怕不会主动约徐晶一起过情人节。

“夏天说你有急事,我刚接了菲菲就直接过来了!”

徐晶想掩饰自己眼角眉梢透露出的担心,故作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周健和她朝夕相处了五年,又怎么会不了解她的性格,周健明白徐晶始终是爱他的。

“没事!就是……”

周健还在为楚夏天的离开而失落。

“没事那我走了!”

徐晶讨厌周健这种心不在焉的态度,她显然已经意识到了楚夏天把她叫来的用意,却还是来了。

“明天,你有班吗?”

“啊?明天下午休息!”

徐晶犹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明天的时间安排。明天是情人节,这地球人都知道。

“那明天下午我们出去吧!”

周健的声音很低,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周健也想挽救这段婚姻。他渴望有一个家,一个完整的正常的家,这也算是给父母一个交代。

“这不太合适吧?我们现在在分居!”

“小晶,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

徐晶听着周健语气近乎于请求的语气,再也无法故作冷酷。周健抬起头,轻轻抓住徐晶的双肩。徐晶直视着周健的目光,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周菲雨。

“明天出去可以,但是你别误会,我还没有原谅你!”

周健松了一口气,徐晶也同样松了一口气。

“那我先走了,明天中午你来厂医院接我吧!”

徐晶领着依依不舍的周菲雨离开了,周健目送两人消失在楼梯的拐角,才开门进了屋。

所有事情的发展似乎都顺理成章,知道不能拥有的人选择退出,夫妻开始重修旧好。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这只是引人走向深渊的陷阱,真正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中午,周健和大刘串好了班,应付掉楚洪波的纠缠,就开着单位的车来到了厂医院。厂医院的几个护士都热情地和周健打招呼,显然还不知道二人分居的事情,这也使周健松了一口气。

十二点刚过,徐晶就从厂医院走了出来,略施粉黛,看起来很是大方得体。

徐晶上了车,仍旧坐在后排。周健也不灰心,按照昨天安排好的路线,将车开到了市中心那家冰淇凌店。

两个人进了店,周健庆幸自己提前定了位置。同样点了昨天的豪华冰淇淋套餐,却只是点了一份。

“你不爱吃甜的,要不来点喝的吧?”

徐晶翻了翻菜单,给周健叫了一杯热饮。不多时,服务员将冰淇淋端了上来,看了看周健,笑得很甜美。周健也礼貌地朝他笑了笑,原来是昨天楚夏天的可爱行为都被这个服务员小姐尽收眼底,对他们印象极深。

“你常来吗?”

“没!我哪来过这种地方啊!”

周健无意识地撒了谎,他不想让徐晶知道,今天他们二人将经历的所有浪漫他昨天已经和楚夏天共同渡过。

徐晶也不再追问,而是吃起了眼前的冰淇凌。女人,无论年纪大小,对冰淇凌都没有抵抗力。徐晶才二十七岁,这么多年来,忙于工作家庭,鲜少有机会吃冰淇凌,此刻面对美食,不禁食指大动。

周健看着面前开开心心吃着冰欺凌的徐晶,眼前浮现的却是楚夏天的脸。

四十六.

楚夏天的情报工作做得相当出色,周健和徐晶在商业区逛了将近三个小时,愣是没逛出楚夏天给周健划下的范围。徐晶随便买了几样东西,除了一个做工还算考究的镀金戒指之外,其他的东西徐晶并没有让周健掏钱。徐晶的这种行为使周健感觉陌生,徐晶以前曾经对周健说过,老婆购物老公拿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周健对此铭记在心。那今天徐晶的表现,是不是已经不再将他视为老公对待了呢?

到了那家西餐厅,周健体贴地为徐晶拉出椅子,吩咐侍者上菜。同样的菜色,许是因为不是很饿,吃起来并没有昨日的美味。周健吃得不发一言,徐晶吃得兴趣索然。一顿饭下来,周健试探着徐晶的态度。

“小晶,现在这么分着也不是办法,妈和磊哥早晚要发现的,不如……”接下来的话周健犹豫着该如何说出口,徐晶放下刀叉,轻微的响声都让周健心惊。

“周健,我不是因为冲动才做出分居的决定的。那天中午你走后,我整个下午都在回忆着我们这五年的日子。院里面的同事都羡慕我,说我找了个好老公,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看似平静的日子,却并不是那么平静。我觉得我从来都不了解你,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那么快就和你结了婚。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不知道你究竟经历过什么,我现在甚至都不知道你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徐晶拿起酒杯,浅浅地喝了一口,没有给周健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

“周健,其实那天发现你和楚洪波的事情后,我的不安越来越严重,我以为我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这根本不可能办到。我变得多疑,变得不再像自己,我承认我还爱你,但是我们都需要时间,好好地整理一下这段感情。对于这段婚姻,我第一次变得这么没有把握。”

周健愕然,他没有想到自己极力隐瞒过去的做法,会给徐晶带来这么大的不安。

如果没有隐瞒一辈子的把握,那么干脆不要欺骗。

“我没有想到你那么在乎过去的事情!”

“我在乎的不是你的过去,而你是否对我说实话。还记得那天我问你的三个问题吗?”

周健点了点头。

“周健,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是否能接受你的过去。”

周健露出了一些期盼的眼神,他真希望徐晶找到的答案是能够接受。

徐晶低下头,不再说话,周健只能苦笑,徐晶口中的过去不过是他喜欢过男人,如果真的知道了自己的所有不堪,恐怕连分居的机会都没有,两个人直接就领证去了,离婚证。

不能说,无论如何不能说。那些隐瞒起来的不堪绝对不能让小晶知道,否则一切将无法挽回,周健暗下决心。

两个人吃过晚饭周健开车载着徐晶来到了兴辽河边。

“小晶,我是个不懂浪漫的人,但是我希望今天能够补偿你!”

说完,周健拿着楚夏天早就给他准备好的烟花往河面上走。不幸的是,今天是情人节,以楚夏天那种情商能想到的浪漫计划,其他人同样能想到。

小年已过,除夕将至,买烟花也不是难事,河面上早就有成双的情侣在放烟花。周健看到这种场面,也只好硬着头皮按原计划照做。徐晶看着周健为难的样子,又看了看周遭的情侣,心里了然。就算惊喜变得不那么让人又惊又喜,徐晶依然被周健感动了。周健是个好丈夫,却不是个好情人。他懂得体贴,却不懂得浪漫。只是徐晶并不知道,周健所有的浪漫柔情都已经在十年前用尽了。

周健点燃了烟花,看着在烟火映衬下的自己的妻子,毫无假意地喊出那一字一句。

“小晶!只要能让你听见这些话,我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周健大声地喊着,自己仿佛和昨天的楚夏天重合,他感受到了楚夏天那种坚决却绝望的感情。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楚夏天对他的心,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敢面对。

“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愿意为你站这个冰面上,即使下一秒我会落入冰冷的河水里;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愿意为你放弃整个世界,即使我会一无所有。”

总是站在强悍的楚洪波身后,那个有些腼腆却又有些热烈的少年,他的话一句句印进周健的心里。容易让人忽略的少年,却总是那么温暖。

周健声嘶力竭地喊着,就像昨天的楚夏天一般,就像一辈子最后一次的呼唤。

“我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是一起看看电视,什么都不做,我就满足了!只要看见你笑,我就高兴!”

十几天来的一幕幕闪现在周健的眼前,两个人靠在一起看电视、打游戏,饿了就去煮两袋方便面,累了就直接倒在床上大睡。周菲雨在的时候,楚夏天和菲菲在屋子里上蹿下跳,他也不阻止,只是一边靠在厨房门边看着玩得发疯的两个人。有的时候,周健甚至觉得,就算不能和徐晶和好无所谓,这样无拘无束地生活下去也还不错。

“也许我没有资格,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

没有资格吗?周健握紧手里即将燃尽的烟火,也许没有资格的是自己。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要离开我,好吗?我……”

声音梗在咽喉里,发不出来。周健发现,曾经可以轻易出口的三个字,此刻变得分外艰难。那三个字,自己究竟应该对谁说出?楚洪波?周健的脑海中闪过那三个字。如果说楚夏天给你带来了阳光,那么楚洪波只会给他带来黑暗。

烟火燃尽,徐晶走到周健的面前,漆黑的眼睛看着他,似乎能洞穿一切。

“说不出来,是吗?”

“对不起!小晶!”

周健跪到了冰面上,身边是燃尽的灰烬,将本来晶莹剔透的冰面染污。

徐晶回过身,仰头看了看天空,其他情侣放出的焰火还在不停地绽放,而属于她的焰火已经消失殆尽。

四十七.

周健载徐晶去徐磊家接了周菲雨,徐磊夫妇的热情第一次让周健感觉不自在,他觉得自己不配。

马艳丽一个劲地夸周健懂浪漫,嗔怪徐磊没情调。徐磊则瞪着眼睛,不以为然。徐晶看出了周健的窘迫,和徐磊随便聊了两句,就带着周菲雨和周健离开了。

徐家兄妹的家离得很近,一会就到了徐晶家。周健看着熟悉的职工小区,熟悉的楼门,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那好,我先回去了!”

徐晶没有过多耽搁的意思,拉着依依不舍的周菲雨上了楼。周健看着女儿一步一回头的可怜样,心里难受,明明是自己的家,却弄得跟个客人一样。周健点了一颗烟,看着家里亮起了灯,才放心地离开了。

他回到了家,径直倒在了床上,连衣服都懒得脱了,灯也没有开,整个人被包围在一片黑暗之中。

“铃铃铃”

“喂?”

“呦,没和小男孩出去约会啊?”

楚洪波戏谑的声音响起,周健似乎早有预感楚洪波会打电话一般,没有过多的惊讶。

“楚洪波,你有事说事!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楚洪波在电话那边低声笑了笑,周健这个样子是他喜欢的,有那么点撒娇的感觉。

周健听见楚洪波的笑声,脸上红了红,语气变得有点不自在。

“明天早点起来,过来接我去工地。”

“明天有事?”

楚洪波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不再开玩笑。

“嗯,大厂长那边听到消息,南方有什么流感,让我带几个厂医院的大夫给施工队的人打疫苗,另外……”

楚洪波顿了顿,显然在考虑是否该说接下来的话。

“另外,市里面的地震局预测到兴辽这两天有地震,大厂长让我去看看,别出什么事!”

周健听了这话,整个人一下清醒过来。地震,这对施工建设来说,无异于宣告着需要停工啊!

“需要停工吗?”

“那倒不必,只是小地震,只要楼体建筑没有问题,这点小地震不会出事的!”

周健思量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博通集团和楚洪波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周健不想他出事。

“那博通集团的人信得过吗?”

“没事!他们不敢在建筑上动太多手脚的,这点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嗯,那就好!”

“得,你早点来吧!明天八点过来吧!”

“好!”

周健准备挂了电话,却听见电话那头楚洪波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

“周健,情人节快乐!”

周健愣住,拿着电话的手变得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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