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倾尽又逢君(生子)上——清夜无尘

作者:清夜无尘  录入:12-31

终于,贺纾停止了抽泣,只是默默地流泪,直到体力不支,又沉沉昏睡过去。

赵羽一直将他拥在怀里,一动不动,只希望自己能为着身体注入丝丝暖意。

……

那少年带着王府里的秋大夫回来了。

替贺纾把过脉,又向赵羽问了不少情况。赵羽心急如焚,忙问:“秋兄,他很严重吗?”

这位秋阳大夫本是宫中御医,医术冠绝天下,深得先帝信赖,也与赵羽和当年的太子交情深厚。赵顼登基后,赵羽搬离皇宫,也把秋阳带走了。赵羽对秋阳十分敬重,视之如兄如父,一直以兄相称。

秋阳笑了笑,“王爷不要紧张,贺相不会什么大碍,只是重病刚愈又再受寒,身体耗损过大,非常虚弱,要慢慢调理。回头我配几副药来。只是——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问。”

“秋兄请讲——”

秋阳向还站在门口的少年瞥了一眼,赵羽忙示意那少年去买药煎药。

秋阳看着贺纾,确信他毫无知觉,而且一时半刻醒不来。这才低声对赵羽说:“王爷,我身份卑微本不该多言。但贺相毕竟是当朝宰辅,是皇上的人,身份太过敏感。王爷您这是要将自己置于何种境地?”

赵羽没想到秋阳会这样直截了当,不由得困窘起来,想到秋阳也是出于关心,便道:“秋兄,说实话,我还没想那么多,只是……”他轻叹一声,低言道:“我不管他是什么人,他对我实在太重要,我不会让他离开我。”

秋阳颇有些惊讶,皱起眉头,又说:“王爷,你是说,他就跟当年程缨一样,是吗?”

赵羽心一凛,还是说道:“不,秋兄,我对程缨不是外面传闻的那样,当时你也清楚。是的,我对不起程缨,我利用了他,我把他逼上绝路,为此这些年我一直不好受。但是,我喜欢的不是程缨,从来没有。”

“王爷喜欢的是他?”秋阳慢慢的问,眼睛转向床上的贺纾,细细端详着这张清妍脱俗的脸,肌肤苍白地近乎透明,却无损于五官的清丽秀雅,反而更显得楚楚柔稚,惹人怜惜。

“当年的程缨已是芳华无双,没想到这位贺公子犹胜一层,这般绝世姿貌,也难怪王爷倾心。”

赵羽有些尴尬,忙把话题引开,问道:“秋兄,你刚才到底想问我什么?”

秋阳笑道:“呵呵,您看我都糊涂了。我只是想问一下,这位贺相的身世,王爷是否了解?”

赵羽心中一怔,升起一丝不安,“贺纾是湖州人士,家人都早逝,他是一个孤儿。”

秋阳蹙眉,“王爷没有仔细去了解查核过吗?”

“没有,我,我对他还是信任的。”赵羽心中愈发疑惑,“秋兄,别拐弯抹角的,到底你发现什么了?”

秋阳眉目深锁,神色凝重,“当年,我多次替程缨断脉诊病,熟知其身体状况,他的体质与常人有异,为此我翻查了几乎天下所有医书典籍,最后发现他可能是一个早已失传的少数族裔——蝃蝀的后人。相传,蝃蝀一族来自于东海一个岛国,那里的人无论男女,个个貌若仙君。后来岛国被海水淹没,蝃蝀族人逃难到了中土,自从流离失散。他们本来人数就极少,加上容貌体质都异于常人,总是受到迫害,渐渐地就灭绝了。当然,也可能是蝃蝀人跟汉人结合,生下的后代也具备蝃蝀人的特性。”

赵羽陷入了沉思,好一会才道:“秋兄的意思是,繁衣跟程缨一样,也可能是蝃蝀人的后裔?”

秋阳点点头,“从脉象来看,贺纾跟程缨非常相像。他的外貌也证实了这一点。当然,还有一个更有力的证明。”

“哦?是什么?”赵羽好奇道。

秋阳道:“凡是蝃蝀人,身上必定有一个象征族裔的胎记,称为‘蝃蝀之印’。不过,这印记小时候是看不到的,只在第一次情动后才显现。”秋阳异常尴尬,踌躇地问道:“呃,王爷,下官该死,这话本不该问的——”

赵羽已经猜到十之八九,脸上一热,“无妨,秋兄请直言。”

“那,王爷,不知贺相身上有没有……呃,类似的印记?”

赵羽脸已涨红,瞬间又刷的变白,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是不是一个像七色花形的印记?”

秋阳点点头,“对,当时程缨肩头也有七色花形之印。”

赵羽无言,手在微微发颤。

秋阳摇头叹息:“蝃蝀就是彩虹的意思,东海之浩渺,常见彩虹。这族人倒真像是凝聚了霓虹色光,美的不可思议,却又那样脆弱,终究不见容与尘世凡俗。蝃蝀之印,因情而起,钟情一生,专情一人。王爷,你该明白了吧?”

第三二章:情有独钟

秋阳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赵羽一点也没有发觉。他的话却依旧在赵羽耳边回荡。

那一场刻骨铭心的缠绵由一次浮现在赵羽眼前。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又痛又怒,被嫉恨之火冲昏了头脑,贺纾惊慌失措的样子更激起他蹂躏的欲望,只想不顾一切地摧残那秀雅纤柔的身体。贺纾却在最初一刻的恐惧后,渐渐放弃了抗拒。赵羽感到那生涩地迎合,那羞怯的模样、楚楚动人的神韵表明这个未经情事的人儿是那样爱着自己,那一刻的销魂完全出乎自己的想象。某种征服的满足使自己到达快乐的云端。

事后,贺纾倒在他怀里无力地喘息,他看到在那莹白如玉的肩头出现了一个铜钱大小的七色花形印记。可他当时连问的机会都没有,贺纾被因为这种情欲之罪而崩溃,自沉于湖底。从此,他们的关系彻底决裂。

一而再再而三,他对贺纾出言凌辱,当他看到贺纾痛不欲生的神色,自己也是心如刀割,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被嫉恨扭曲的心。

蝃蝀之印,因情而起,钟情一生,专情一人……

我明白了,繁衣,我终于了解了你,可是,你会原谅我吗?在我对你施加了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甚至凌辱之后,你还会宽恕我吗?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袭来,一切都太迟了!

……

贺纾秀眉微蹙,低低叹息一声,羽睫轻颤,扬起又阖上。赵羽惊喜地唤道:“繁衣!繁衣……”

贺纾终于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赵羽,茫然道:“你怎么还在这里?”赵羽笑了,“这里可是我家,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对,这是你家,那么走的该是我了。”贺纾说完,撑起身子要起来。

赵羽忙按住他,“你好好躺着别动,大夫说你身体太虚弱,一定要静养。”

贺纾挣不过,又倒回床上,却背过脸去不看他。

赵羽摇头叹息,慢慢抚着他的一头青丝,“繁衣,你恨我是应该的,你就折磨我好了,但是不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你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你。”

手又按上他的肩膀,感到贺纾最近明显消瘦地厉害,那单薄的肩膀在手心里微微颤栗。忍不住把那他的纤弱的身体翻过来,拥在怀里。俯下头,贴着贺纾的胸脯,静静地倾听那一下一下的心跳,细细体味心爱之人生命的律动,心里只有无限感动。贺纾闭着眼一动不动,任他为所欲为,心跳却紊乱起来,呼吸也渐渐急促。

赵羽抬起头,扶着怀中人儿靠着床坐好,又取来一件丝棉短衣披在贺纾肩头。这才走去桌前,端来一碗药。

贺纾抬起碧潭般的明眸看着他,“宁王殿下,我该回去了。”

赵羽眉头立即拧起,“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要在这里卧床静养。别再跟我提走字,来,乖乖把药喝了。”

贺纾语调平静如水,“多谢王爷关心,但我已经两天没有出席朝会,明天我一定要去的。”

赵羽眉头深锁,脸色一沉,一言不发,只把药端到贺纾嘴边。贺纾无奈,只得把药尽数喝下去。

赵羽这才笑了,说道:“繁衣,你别担心,昨天你昏睡之际,我已经给子晏去信,说你病倒了,这十天里都不会上朝了。”

贺纾幽幽地盯着他,“王爷的意思是——还要把我在这里困上十天?”

熟悉的邪魅表情又回到赵羽脸上,半是宠溺半是威胁的声音道:“十天只是最起码的估计,如果你乖乖的养好病;否则,就只好一直拖下去咯。”

贺纾气结:“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赵羽轻轻勾住他的下颌,扳过他的脸对着自己,“繁衣,你骂我吧,我就想听到你骂我——”

贺纾一把推开他,果然恨恨地骂道:“你狂妄自大、目空一切、自私狠绝、不择手段、背信弃义、天下不齿……”

“繁衣,我喜欢你,我爱你——”

“不,你不爱我,你只是想令我臣服于你脚下,成为你的奴隶,好满足你的自尊……”

赵羽看着贺纾认真的样子,忍俊不禁,一把将他搂过来,俯身凑近他耳边,轻轻在那小巧如珠的耳垂上咬了一口,“你这话不对,繁衣,我要你臣服有何用呢?其实我是想让你雌伏于我身下——”

这话没有说完,脸上已经挨了一掌,“厚颜无耻!”

贺纾气得眼泪都掉了下来,费力地喘息着。

赵羽紧张起来,忙劝道:“好了,好了,别激动嘛,我不逗你了,别气坏了身子。”

贺纾拨开他的手,退到床角,蜷缩着身体,默不作声。

赵羽看得心疼不已,低低叹了一句,语气从未有过的诚挚,说:“繁衣,我又惹你生气了。繁衣,你说的对,我狂妄自大,目空一切,我从小就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自私,任何事情只顾自己快乐,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但是,我愿意改,为了你,我一件一件的改过,好不好?”

贺纾的头垂得更低了,只看到那长长的睫毛在轻颤。

赵羽惶恐,再次恳求,小心翼翼地,“求你,繁衣,给我一个机会……。。”

半晌,贺纾终于抬起头,晶莹的明眸水雾迷蒙,“给你机会再折磨我吗?”

赵羽一愣,随之眉开眼笑,一把将他搂住,“繁衣,繁衣,你来折磨我吧,你越狠我越快乐!”

“滚——!没见过脸皮这样厚的。”

“行,马上滚,不过我还会回来的,我给你弄了些好吃的……”

赵羽果然开心地滚了出去,因为他看贺纾转过脸,悄悄地掩饰唇边那一抹轻笑。

蝃蝀之印,因情而起,钟情一生,专情一人……

繁衣,我知道,我就是那个人,你永远只属于我。

第三三章:金风玉露

贺纾只提出一点,十天以后,他一定要离开“碧归”。赵羽笑吟吟地答应下来。

赵羽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承诺。曾几何时,那个狂傲、霸道、冷酷无情的宁王变成了另一个人。表现出从未有过的温言软语,体贴入微。

为了让贺养好身体,他把秋阳也留下来,天天给贺纾断脉诊病。贺纾服药太多食欲乏乏,他又变着法儿做出种种口味清淡的药膳,耐心地哄着贺纾吃下去。

贺纾其实是个易感之人,人家对他几分好,他就用十分回报人家。为此,平时吕慧卿没少说他,“繁衣,你心肠太软,心眼又太实,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总有恨铁不成钢之意。贺纾总是一笑置之,生性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尤其面对赵羽,自始至终是自己心之所系,如今的赵羽,暖意柔情,让自己如沐春风,之前受过的种种屈辱和痛苦都已经尽化烟云。

他的脸上又现出盈盈柔雅的浅笑,碧潭般的明眸秋水荡漾,冰肌雪肤也不再苍白失色,玉洁晶莹,整个人清妍不可方物。以致当赵羽看着他时,总是怔怔地失神,继而体内火烧火燎,热浪如潮涌,却又拼命压抑自己。两人夜夜一室共处,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经历了种种波折,赵羽终于意识到贺纾对他的重要,彻底颠覆了他游戏人生的态度。自己身上的一切光环——显赫身世、荣华富贵、权倾朝野,对贺纾来说根本就是浮云。他很清楚贺纾虽柔顺,但心性极其高傲,是那种宁为玉碎的人,要打动他,只有感之以情。于是他表现出从未有过的耐心和尊重,他希望贺纾明白,他们之间这场爱、这份情里没有任何强迫与不公,只有真正的两心相悦。

只是贺纾不会知道,赵羽天天晚上都在忍受着怎样的煎熬。

贺纾这辈子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命运多舛,孤苦无依,从来未有过像这般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经历,这种感觉太美好,太美好的东西总是不真实,就像一场梦,梦醒即梦碎。

这天风和日丽,千灯湖上宁静无波,贺纾不想再闷在屋里,赵羽便与他一道乘船游湖。微波轻荡,柔风如丝,好不惬意。

贺纾来了兴致,一路抚着绿绮。赵羽也不打扰他,坐在一旁静听,默默地欣赏贺纾清灵飘逸的风姿。不知不觉,贺纾又奏起那一曲《凤求凰》。赵羽听着便觉得心神荡漾,又想起两人初识时,那种柔情蜜意还历历在目,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再望望贺纾,那秋水明眸中有泪光闪过,瞬间变脸色,不由得担心的问:“繁衣,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贺纾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想起一些事,可怕的事。”

赵羽靠近他,双手搂住他肩头。“别怕,一切有我。”

贺纾抬眸望他,幽柔一笑,“你现在对我这样好,将来会不会后悔?”

赵羽凝视着他,“莫非你算准了将来要做出对不起我的事?”

贺纾长叹,抬眸望向飘渺的天际,轻蹙的眉宇怅然愁结,“如果,你不是宁王,我也不是贺相,那我们也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赵羽激动道:“繁衣,宁王爵位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我立即就可以放弃。”

贺纾摇头轻笑,“别自我欺骗了,我了解你,你是根本不甘心只是个宁王!”

赵羽终于明白他要说什么,心里一阵阵紧缩,在贺纾玲珑剔透的目光下,再要掩饰也太过虚伪,反而更令人不齿。只是他没有料到,两人之间的寒冬会来得如此迅捷。

他慢慢踱步到船头,迎风沉思,久立无语。

忽然,一双修长的手臂从身后环腰抱住了他,柔软的身子紧紧贴上他的背,独特的清馨气息使他浑身一震,不禁转身一把抱住来人。

贺纾抬起清莹的眸子深深地看着他,眼中薄雾氤氲,没有丝毫忧惧彷徨,只有无限的缱绻深情。

四目交缠,寂然无声,只听到对方的心跳,贪恋地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不觉间已泪痕斑驳。

只听见贺纾说道:“王爷,无论将来有多少浪尖风口、腥风血雨等待着我们,此时此地,我不是贺相,我只是繁衣,只属于你的繁衣。”

赵羽的深邃的黑眸有万千星光璀璨,却只映出一株清雅无双的水仙子。他动情地呢喃:“别叫我王爷,繁衣,叫我鸿渐——”

“鸿渐,鸿渐——你知道吗?眼前一刻,于我已是永恒,我此生无悔也无憾……”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第三四章:皓腕胜雪

夕阳流金,落霞如烟,清波渺渺,如梦似幻。贺纾靠赵羽怀里,静静地看着这稍纵即逝的景致,心中弥漫着难言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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