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彩灯,嬉笑声不断。
万紫千红,彩灯舞的长龙随着锣鼓声穿梭于长街,两道人流纷纷拍手叫好,还有不少人特意挤在龙下钻过,沾点好彩头。
一时只见墙上屋檐,人群之间,统统提满了各色的灯。人声鼎沸,明火昼夜。
站在长街最中央,往左望是一无边际的人海与花灯,往右望,亦然。白墨羽有感而发:“如果这世间没有厮杀,没有仇怨
,每一个人都能够像如今般幸福,那该多好。”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陌归云低头望了望手间朴素的白莲灯:“而有江湖的地方,就注定有无尽的争扰……”
“在这般的好日子里,便莫提那些不好的事了。”白墨羽轻轻握住陌归云手,温柔笑道:“明日的刀光剑影便任明日去吧
,今日,只有这无尽的繁华,与你我……”
莫名觉得脸有些红,陌归云想要挣脱开白墨羽,却已被人拉着走出了老远一段路。前方华灯架前,有三两表演杂耍的人吆
喝着,附近群众便停下脚,捧个人场。
陌归云与白墨羽二人也是闲来无事,随着驻足一看。里头耍杂耍的人虽然不是唱戏,脸上也东一道,西一道地涂着油彩,
抖一件风衣,似模似样地表演开来。
并不是什么高明的伎俩,什么抛鸡蛋,胸口碎大石的手忙脚乱纷纷表演了一番,便到了也是逢杂耍必有的抛飞刀。只见一
个人被绑在一个大圆盘上,另一个人站得远远,眼上蒙住一块黑布。手中执着三五柄飞刃。
那圆盘转得本就不快,拿飞刀的人在群众一轮呼声下仍未扔得那么几把。陌归云在人群里看着不由生闷,趁着夹在人群中
没人注意,手轻往怀里一探,一段刚发芽的短树枝便悄然脱手而出。
只见破空无声,一道树枝刷地在那人耳畔擦过,直直削去了几分黑发。
“我的妈呀!”圆盘上的人惨嚎不绝,在场众人不由哗然。
陌归云忍笑,拉着白墨羽手便往外跑。
白墨羽边跑边手推了陌归云一把,哈哈道:“你这家伙,想不到也有这样的时候。”
“就那些杂耍,还不如随便舞个剑来得好看。”陌归云拉着白墨羽,两个跑出离杂耍摊好一段距离了,大笑道。
“说起来,我还真是想看一次你的剑招。”白墨羽满怀期待,望向陌归云。
陌归云扭头,正欲寻词开脱,无意瞥见正往这头走来的人,不由会心一笑:“白兄,不是我不愿舞剑给你看,只恐怕今天
是不能了。”
“哦?”白墨羽皱眉,顺着陌归云扭头的目光望去,只见几步开外一个粉衣女子手中提着一盏用刺绣装裱的方灯,腕间挂
有银色摇铃,正笑意盈盈看着自己。
白墨羽脸色顿时惨白:“青璃师妹……”
“甩下师妹一整天,自己逍遥快活,有这么做师兄的么?”笑意盈盈的人绯唇缓缓冷翘起,摇铃轻晃。
“墨羽,元宵节是才子佳人的节日,我就不扫你们雅兴了,先行一步。”陌归云早在看到青璃的时候松了握住白墨羽的手
,退后两步,拱手告辞道。
“归云!”不理三步外浑身怒气的人,白墨羽连忙回头,想要去追,然而只见那人手间一盏白莲灯,来去如风,早已跑了
一大段路。
知道再挽留已是不可能,白墨羽慌忙高声问:“今日一别,不知下次见面会是何时?”
“有缘,自得再见——”白莲灯走到了长街尽头,身影淡淡隐去,再难分辨是融入了人海中还是拐去了哪一方小道。
“师兄!你知不知道让一个女子满街像泼妇般喊着找你一天很丢架的啊?!”看见陌归云走远了,白青璃凶狠展露无遗,
上前伸指便是捏上白墨羽耳垂:“要不是你是我师兄,我早扁死你了!”
“唉哟,青璃,我可从来不觉得你是女子……”白墨羽嘀咕,耳垂处被捏的力道又加大了些,不由头一侧,痛嚷道:“好
了,好了,我的师妹大人,你可以放手了么?”
“先跟我说刚刚那人是谁?甩下我就是为了到处沾花惹草?!”白青璃不情不愿松开手,责备道。
“你师兄我结识一个朋友哪里轮得到你管……”白墨羽又是低声嘀咕,话音未落,方才的耳朵又惨遭酷刑。
“哎哟!死丫头,你先放手!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陌归云……”白墨羽揉着真被扯痛了的耳朵,边揉边解释道。
“哼,果然是出来沾花惹草,找我在谷主那里作挡箭牌的!”白青璃抿唇恨恨道:“给我老实点说,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
叫陌归云的了?”
“我……”白墨羽突然无言,望着那人背影早淡去了的长街,出神良久。
直至耳朵被人第三次扯上。
“喜欢与不喜欢都好,臭丫头你给我先放手!——”
“师兄你完了!……”隔壁粉衣少女眸子缓缓眯成狐狸般的线,直望得隔壁人冷汗直冒。
僵持良久,二人终于举步离开了花灯会,离开了无双城。只在出城前,白墨羽依依不舍的朝后回头,结果自然又是隔壁刁
蛮女当头拍过来的一记。
“痛!”
“不痛我打你干嘛?!”
“回去我一定要爹逐你出师门,逐你出师门啊!”
……
隐在无双城内树下一角的人目送二人出城了,安心一笑,翩然转身,几下起落,从另一边城门离去,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
二十三.
初回至断风庄前,尚未站稳,立在门前的家丁已然慌张迎上:“归云,你快去严贵主管那边吧,南山院的人都快要被严贵
折腾翻了。”
“什么?”听见严贵名字,便知道准没有什么好事,陌归云眉紧蹙。
“今日庄主兴起去暮秋园小坐,发现上回赏给完颜公子的玉佩不见了!暮秋园平日都是南山院的人在进出。现在完颜公子
身边的小厮与南山院一干人等都被严贵主管捉过去审问了。你要再不回来,严贵准得把南山院的人都煎皮拆骨!”陌归云
经常负责打扫前院,与守门的家丁也算相熟,家丁便先行通风报信道。
“我现在便去。”早知严贵对自己心存偏见,陌归云不再多言,连奔带跑,七绕八拐,把白墨羽送的白莲灯塞回南山院房
内,便赶至严贵住院处。
严贵算是几个主管里最大的一个,除了自己的房间内还有一方院子,而如今,陌归云方踏进院子,看到的便是这般一副景
象。院内灯火通明,整个南山院的人都被罚跪在院中,有几个衣服已然扯开一半,被严贵那根乌红的鞭子往后背上甩过了
好几道。
“住手!”早已顾不上身份,陌归云大叫道。
“好啊,我还以为你畏罪潜逃了呢。”严贵老奸巨滑一笑,一手拍着鞭子,走过来,猛喝道:“现在你是主管还是我是主
管?!别仗着总管对你多几分喜欢就不把老子放在眼内。去那边给我好好跪着!告诉你,要是让我查清楚,是你干的,你
就等死吧!”
“不是我。”陌归云冷声,走到南山院一众人等身旁,在洛东篱隔壁跪下。
“东篱,东篱。”陌归云连唤了几声,隔壁人才如梦初醒:“归云,你回来了?”
“嗯,刚回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知不知道是谁干的?”陌归云低声问道。
“我……”洛东篱欲言又止,那边的严贵已然执着鞭子走过来,在陌归云身前站定,冷笑道:“我方才派了人去搜南山院
,那玉佩是今早丢的,今日之内只有你出过断风庄,若是寻不着,就定是你这畜生拿去私下卖钱了!”
“我没有!”陌归云咬牙,恨恨道。
严贵手执长鞭,便要先甩下来一记,正是此时,大院外头有人声传来。
“严贵,住手。”又是及时而至的洛倚慕。
洛倚慕走近,华裳摇曳,淡淡道:“既然去搜院的人尚未回来,在这里乱打人也是无补于事。倒不如等证据到了,要打要
罚再作定夺。”
“总管,盗窃一事实在恶劣,依我说,若然查出了,便直接打成残废,赶出断风庄!”严贵向洛倚慕言来,眼神却是不放
过陌归云,如刀般狠狠望向陌归云处。
“报——主管大人,属下搜到了!”外头家丁捧着一个盒子,冲进院中,禀告道。
众人目光顿时投过去,只见一个红木盒子,也没有多精工细琢,可是那家丁站定了一打开,里头一对碧玉镯莹莹绽着幽光
,竟是对夜明的宝物。
“干得好!是在哪里搜出来的?!”严贵上前察看过镯子并无损伤,捧着盒子大笑,问道。
“是在洛主事的房间。”
陌归云猛地扭头,低声问:“东篱,你……”
洛东篱头垂得极低,看不清神色,咬唇缓缓抬头。
陌归云幽幽一叹,不等洛东篱开口,仰头高声道:是我。我住在东篱房间,碧玉镯是我偷的。”
“你——”洛东篱低声惊呼,却话未出口已被陌归云飞速的一指点上了哑穴。
“归云,胡乱认罪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洛倚慕悠悠从一旁走近,立在陌归云身前道。
“哈哈!如今人赃并获,你这畜生没有话可以说了吧?!”最高兴的自然是严贵,一道乌红鞭子如风,大踏步便过来要抓
起陌归云一番打骂。
“也许久没教训过人了,这次便让我来吧。”淡淡阻停严贵,轻易夺过了严贵手中长鞭,洛倚慕绕到陌归云身后道。
“总管,我……”不明就里已经被人夺过了鞭子,严贵含恨,却也不敢多说什么,立在几步开外看戏。
整个院落里顿时鸦雀无声,目光顿时都聚在陌归云这边,有相熟为陌归云担忧的,也有只是好奇素来冷淡的总管大人会如
何出手惩罚一个偷窃犯的。
知道洛倚慕已经帮了自己太多,陌归云直身跪在地上,任洛倚慕上前替自己脱去了淡灰外袍。
淡灰外袍解去,正是素色里衣扯开至肩膀稍下一些时,陌归云明显感觉到洛倚慕执衣的手猛然一颤。
陌归云自是不敢回头的,一旁洛东篱低头用眼角余光往陌归云后背打量去,只见其左肩稍下的地方原有一块暗红的胎记,
约莫鹅卵石大小,似云非云,似花非花。暗红的一块,形状怪异,教人也难以说得上是什么。
洛东篱正想再看清楚些,便只听见长鞭“啪”地清脆一声,心下有愧,不由紧闭双眸,不忍再看。
在场所有人都以为依洛倚慕对陌归云的宠爱,既然出手相助了,便不过是三两鞭子的事。然而,令陌归云也意想不到的是
,身后的皮鞭竟然疾如雨点,毫不间断地凌厉往身上抽来。不往别处,却是悉数落在左肩稍下的地方,其他地方的皮肉并
没有受到太多的酷刑,唯独那方附近,经已是血肉模糊,鞭痕斑驳。
鞭落如雨,后头人一声不吭,只顾无情鞭子接连下来。
一顿鞭雨过去,陌归云吃痛,终是在再承受了一鞭后,身体支撑不住,往前倒伏在地上,后背止不住的轻颤,血早已染湿
了里衣,还在往外缓缓的流。
“好了,都回去吧。他日再有盗窃之人,只会惩罚得比今日更重,哪一位不洁身自爱的,我劝还是早日离开断风庄吧。”
洛倚慕淡淡将染血的乌红长鞭抛还给严贵,又向正伏在地上吃痛喘气的人道:“归云,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一众南山院的人与完颜东堂的小厮便都相互扶持着回去了。大院内,只有洛倚慕、陌归云还有严贵三人。
“总管,这样的人怎么可以留在断风庄?”严贵挑眉,得寸进尺道。
“严贵,你出去。”洛倚慕淡淡吩咐,严贵虽有千百个不愿,却也是不得不领了命,转身离开院子。
“归云。”洛倚慕柔柔倾身,伸指轻抚过陌归云左肩稍下那方夹在绽裂血肉中,看不太清的暗红胎记。
“痛……”陌归云忍不住全身一颤。
“我知道不是你作的。”洛倚慕扶起陌归云坐在地上,在怀里取过一方素帕替他拭去血,又帮陌归云把衣服重新整好,微
笑道:“不过,我也不会再去追究这件事了。”
“多谢你。”陌归云忍痛。
“我把你打成这样,你还谢我?真是像……”话到一半,洛倚慕突然打住,话锋一转,道:“归云,你离开断风庄吧,我
会给足够的银子你,你可以过一世很安稳的生活。”
“不。”陌归云缓缓摇头,痛稍缓了些,坚毅道;“总管是聪明人,归云要的不是钱财,相信总管一早便知道了。”
“也不是一方所谓的容身之所。”洛倚慕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纵然眼前人是这里的总管,却愿意就这么,说了这般危险的话。陌归云低头笑道:“所以,既然总管之前
能不管我,那今后,也请一直如此。”
“不,我不会让你想作的一切成功。”洛倚慕的温淡突然带了几分冷意:“之前可以,如今不可以……”
“不过,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赶你走。今后一切,得靠你自己缘分了。记住我的话:人,锋芒太露,并不是一件好事
……”洛倚慕缓缓抛下话,起身远去。
只余地上挣扎着起身的陌归云一手捂紧衣下伤口,思考着洛倚慕这番颇有深意的话。
到底,洛倚慕知道多少?而他,又是谁?
……他和自己,又是不是有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关系?
旧谜团未解,新的谜团又如烟似雾,萦绕在自己四周。真相,似乎越来越接近,也似乎,越来越远……
二十四.
回到南山院里,洛兰君与小柔都在院内。陌归云低头,单手捂着肩,便要往房中走去。走不过两步,就被院子里的二人一
把拦住。
“哥哥,碧玉镯不是你偷的,对么?”小柔抬头,不解一眨眼,紧紧望向陌归云。
“是与不是都过去了。”陌归云避而不答。
“你——”洛兰君忿忿不平,正欲说些什么,身后不远处洛东篱推门出房,时辰过了哑穴也就自然解了,唤道:“归云,
我给你备了金疮药,你快进来吧。”
“好。”总算得以脱身,陌归云爽快应过,抬头朝洛兰君一笑:“我没事,天不早了,你和小柔回去休息吧。”
抛下院中二人担忧的目光,回至房内,轻将门掩上。外头二人回房的脚步声渐远,陌归云终于呼地喘出一道气。
洛东篱早已备好了木盆温水与毛巾伤药,扶着陌归云在房内方凳上坐下:“归云……谢谢。”
“那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陌归云任洛东篱替自己解开了染血布衫,回头忍痛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