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岁出走——一什

花仙子忽然觉得羞涩，欲望来的时候无法挡，但它走了之后总会留下一堆要善后的事宜。杨戬是这么说的：小妞，你给了我如此美好的时刻，我想我永远忘不了，你是我上天之后的第一个女人，我们在一起吧。花仙子是这么说的：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可是，我们是神仙，神仙怎么能相爱？

这样的对话出自两个成年人之口我只能说有些匪夷所思。迄今为止没有人证明性和爱之间的必然关系。花仙子可能误解了杨戬的意思，他说我们在一起吧，是指：我们都想做爱时就在一起做爱吧，这样既没有违反仙规，又能满足自己的需要。

女人总归是有些弱点的，她想：我和雷震子是相爱的，可如今杨戬爱上了我，我和他在床事上又这么契合，我该做怎样的抉择？

离开杨戬的家，花仙子开始心神不宁。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是恍惚之间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哭泣，可能是我老妈，但更有可能是老公。老公一直很坚强，但她经常被我弄哭，我在网上对她穷追不舍，逼得她答应和我交往。那时她高三，学习成绩很一般，按理说要考一个好大学很困难，但她答应我说努力半年考到我在的城市，我说我等你来。在这期间，我经常因为她不够时间陪我而神经兮兮，不止一次和她说一些泄气的话，说我们分开后我要消除所有她存在过的痕迹，把她赶出我心里。事后，因为过分的思念，我又恬不知耻的给她打电话。她说，你知道我听到你说那些分开的话我怎么想吗？我她妈真有冲动马上到你面前扇你一耳光。后来她真的来了，她说，我舍不得打你。

我开始心神不宁。我觉得我是时候清醒了，纵使有万千重量压在身上，我也应该醒了。我很想她，很久没有看见她，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抵不住思念在昏迷状态下流出泪来。

花仙子一直处于纠结的境地，她没有明确拒绝杨戬，也没有和雷震子分开。

为了加大戏剧的冲突，我决定做如下的安排：花仙子尝到甜头后更加不能把持自己，她隔三差五的去找杨戬，杨戬为了她想尽办法把自己的工作日程做了一些改变。这样，雷震子和杨戬见面的机会更加少，花仙子穿梭于两个男人之间更加游刃有余。

杨戬在来来回回的性事中爱上了她。因为负罪感，花仙子对雷震子更加温柔和体贴，这让雷震子更是爱她到不能自拔。

可惜，不久之后，花仙子怀孕了。

神仙也会怀孕？这是必然的，不然传说中王母的七个女儿打哪儿来的？

我曾经和老公开玩笑，说两个女人乱搞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老公给了我一个白眼，说你是因为不会怀孕才和女人在一起的么？我问她喜不喜欢孩子，她说没什么感觉。然后她问我，我说我不喜欢。其实，只是为了宽她的心，我是喜欢孩子的，但是如果和她在一起，我不可能生下孩子。

说是造物弄人也罢，为了老公，我可以不要孩子，如果她可以一直陪着我到老。有时候人真的很自私，我没有考虑过老公作为她家里唯一的孩子她也应该结婚生子为家里做个交代，只是她年纪不大，不像我被家里逼得这么紧。两个女人要相伴到老，谈何容易？爱情敌不过世俗，我们都抛不开责任。说到动情之处，老公能忍住不哭，而我早就眼泪鼻涕唰唰往下掉了。

花仙子，雷震子和杨戬的三角恋爱一直维持着，直到花仙子怀孕。花仙子渐渐隆起的小腹让杨戬开始有点不适应。孕中的女人最美，可显然杨戬不这么觉得。他说，小妞，你是不是该去减减肥了。花仙子终于动怒，说道，老子怀孕了，减个屁肥。十分显着的孕期反应也引起了雷震子的怀疑，花仙子不得已坦白了：我怀孕了，杨戬的孩子。

花仙子这么说有推卸责任的嫌疑，这种话很容易让雷震子觉得杨戬是个畜生知人知面不知心竟然强奸了他的马子，还让她怀上了孩子。于是，我们可以设想气得不行的雷震子找到杨戬，发生了比斗殴性质更为严重的冲突，然后引发了不可预知的后果。

杨戬是个冤大头，他事先不知道花仙子是雷震子的女朋友，要知道的话，为了并不深的兄弟情谊和邻居情分他不会碰花仙子而让自己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

第7章

不难想象将会有一场空前绝后的火拼。爱情中人的情商直线下降，加上一种叫“独占欲”的荷尔蒙煽风点火，雷震子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报仇的动机主要是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你怎么不经过我的允许就动我的妞呢！其实，他忘记了假如他去报仇，所有的丑事就会成为天宫各路神仙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么说是有点夸张，但你想在天宫那种泯灭人性的地方，出现一点花边新闻有多不容易。

雷震子对杨戬说：哥们儿，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杨戬说：啥事儿？

雷震子说：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儿还不承认啊？

杨戬说：兄弟，有话就说清楚。

这时候的杨戬有些慌神，但他强装镇定，他猜想会不会是和花仙子的事情败露了，所以有人来兴师问罪。显然雷震子一个人不构成“师”，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利来问责他。所以，他有点不高兴。

雷震子说：你对花仙子做了什么？

杨戬此时冷汗直冒，嘴巴也禁不住哆嗦了起来：我还能做什么，同在天宫，见面了打个招呼，就这样。他试图做一些狡辩，但狡辩的同时气势上就不如人了。

雷震子说：花仙子怀孕了。

杨戬说：我知道。

听到这儿，雷震子纳闷了，敢情两人苟且了不只一次？哼，好一对暗渡陈仓的狗男女。火气更加往上冒，雷震子已如失去心智般，拿起家伙势要杀了这个勾引弟妹的混蛋。

杨戬看雷震子不像是闹着玩儿动了真格，一时间火气上涌，他想：老子犯了仙规也用不着你小子来管，说到底你的资历还没我高。于是他也拿出武器。

一场对峙。

花仙子这根导火索现身后，对峙在一秒钟之内变成了正式决斗。武器噼里啪啦的碰撞声立刻引来了一些神仙的围观。

打斗的间隙，有如下对话：

雷震子：你竟然和我的妞搞到一起。

杨戬：谁的？

雷震子：我的。

杨戬（对花仙子）：他什么意思？

雷震子（对花仙子）：他说“他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花仙子：大概，也许，可能，maybe就是这个意思。

雷震子：你是说你给我戴了绿帽子？

杨戬：你和他在交往，还和我在一起？

花仙子：嗯。

杨戬和雷震子得到花仙子的确认后，停止了打斗。两人抱头痛哭，像一对患难兄弟。

围观的神仙越来越多。这大抵是中国神仙的另一个通病——唯恐天下不乱。

所以，当我心目中的女神女娲娘娘出现在雷震子和杨戬居住的低级住宅区时，故事多了一些凄凉的味道。能让日理万机女娲娘娘插手这样一场闹剧，不知道他们三人有没有多一些成就感。她高贵，优雅，面带微笑：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弄得我没有睡好午觉——这是我加上去的，如实反映女娲的心理活动。）

接下来就有一个口齿十分清晰，逻辑能力和推理能力十分厉害的神仙把刚才看到的以及从他们对话中能推断出来的全部信息陈述给女娲听。

当事人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并且在听这位神仙陈述的时候暗自鼓起了掌——不愧是心理大师，一下子将所有的结都解开了。

女娲说：你等犯下天条，该当何罪？

雷震子如实回答：不知道。（因为确实没有先例。）

女娲有些愠怒：你等败坏天宫规矩，私自结合，沉迷性事，乱搞三角关系，未婚先孕，打架斗殴，罪无可恕，并且不知悔改，丝毫没有将天宫纲常放在眼中。

三人惧怕了，怀了孩子的花仙子更是冷汗直流。

大家都知道，在事情涉及道德评判时，需要一个judge。杨戬等人不止是触犯了道德底线，而是实实在在的犯罪了。

在西方崇尚自由的国度，一般人不能轻易的judge别人，这个词在他们眼中是贬义词——我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指手划脚？

而女娲不同，她有着绝对的权威，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有着与民主自由绝对无关的宣判权，执行权和监督权。

女娲说：你们不珍惜天宫的安逸日子，非要沾染人间的恶习，必须施以惩戒才行。在你等经历真正的苦和难后再让你们回到天宫，这样你们才知道天宫就是天堂。（此话可以看出女娲与上帝等西方诸神的外交做得不错。）

她长袖一挥，将跪在地上的三人打入轮回之道。

杨戬、雷震子和花仙子还没有搞清楚究竟自己应该受到怎样的惩罚就被一阵风吹进了时空隧道。这不是穿越，而是被贬凡尘。天蓬元帅误入畜生道，当了猪八戒。那么他们呢？还能再世为人么？

想到这儿，我不禁想发一些感概。我不只一次对老公说，如果爱，请深爱。因为我怕她不够坚定，怕她放弃我。我说，我不信轮回，不信天谴，不信因果，不信佛。但还是会害怕下辈子看不到你。

我们经历过一次危机：有一段时间我去她们学校每次都能看见同一个女孩子有意无意对她撒娇。她们亲密的程度已经完全超出了我能承受的范围。女人的直觉告诉我那个漂亮女孩子喜欢上了老公，也许是在潜移默化中被老公深深吸引了，我承认老公是有这样的魅力的。她甚至在老公和我在一起时打电话说要一起出来玩，说是见见老公的朋友。如果她真的有这份心，显然她们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

我丢掉了应有的风度，在老公挂了她电话之后大吵大闹，歇斯底里。我说你不能爱上除了我之外的任何女人。即便这样，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还是为了那个老公并不爱的女孩子弄得自己心力交瘁。

冰释之前，我没有主动联系老公，她打电话我不接，发短信我不回。

老公凄凄惨惨的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的心眼不够大，从来就不够大，里面住了一个你，哪里还有别人插足的余地。

不要逼我放弃你，老公最后这么说。

当时我在另外一个城市。我慌了神，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这样惩罚老公，对她并不公平。

我拨通了她的电话，电话接通之后，就听到老公哽咽着说，老婆，我很想你。

那次电话漫游用了我一个星期的生活费。

第8章

假如经历分离才知道珍惜，我会按我的逻辑让女娲决定如何处置他们三人。

所以在这个不知道深浅的时光隧道里，趁还没有分开之前，他们三人不约而同思考着一个问题：我们所作所为换来今天的下场究竟值不值得？

这是一个考量爱情重要性的问题。假如它可有可无，那么他们肯定亏大了；假如正如西方某位名人说的那般：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那他们应该放下隔阂，在分手之前握手言和。

花仙子想：我爱的究竟是雷震子还是杨戬，我在爱和性之间迷失了自己么？

杨戬想：为了片刻的欢愉丢掉自己性命我是不是被人陷害了？

雷震子想：我付出了那么多感情，可是，现在我却不知道对花仙子是不是真爱。

爱情经不起怀疑，一旦怀疑，过往的甜蜜都会被丑恶掩盖。最终，他们心照不宣取得一致看法：不值得。

上天让三个不知道爱为何物的人凑到一起来怀疑爱存在的必要性。这个世界，我想快完了。

关于爱情，我总有很多话要说；关于老公，我总有数不完的情要抒；关于同性爱，我总有看不见的泪要流。

我说，老公，我看到一首情诗，写得很感人，诗中的爱情怎么能那么美好。老公说，我们的爱情很痛苦么？你不要羡慕，等灵感来了我也给你写情诗。老公写作是半吊子水平，一篇不长的文章还不能保证没有错别字。可我还是那么满心期待她的情诗，哪怕只是一句。老公不是个浪漫的人，她不懂情调，不知道怎么哄人，被我逼急了就哭，哭完了又给我道歉。

我给她写过无数封大大小小的情书。老公说，老婆，你那些文字看得我脸红心跳。

有人说，一个人文笔最好的时候就是在写情书的时候。我也认为自己是个不浪漫的人，可我写情书，并且上了瘾。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用笔写东西，老公说应该把那些情书打印出来保存着。

曾经在给老公的情书里写过这样的句子：如果一天有48小时，我49小时都在想你。前不久翻王小波的书发现这个句子，我忽然觉得自己写情书也能算高手了，因为不知不觉盗用了别人的句子，还不自知，以为是原创。

老公问我和她在一起幸福么。我说有你在的日子里，曾经幸福，现在幸福，以后也会幸福。我问她，你幸福吗？她说，我想你的时候很难受，可是还是抑制不住的想；见到你的时候很幸福，可是还是惧怕幸福太短暂。

——我们总以为明天是世界末日。

雷震子，花仙子和杨戬被贬到凡间。我想尽量把这个故事接下来的部分写得感人，以实现女娲娘娘的箴言：经历真正的苦和难之后，你们才会知道天宫就是天堂。

电脑中的故事就停在了这儿，因为我出了车祸，昏迷了。

那个温声细语的声音依旧没有停，它在召唤着我，它渴求着我醒过来，它希望我抱抱那个我想念的人。

总会出现很多医学上解释不通的奇迹，我想要是有个奇迹能发生在我身上就好了。我真的很想她，我觉得自己醒不过来为什么不干脆死了算了。我们还有很多承诺没有兑现，还有说不完的情话，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我听到她的轻唤，绵长的，凄婉的，动情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已经疲于回忆。我甚至要放弃自己——看不见她还不如就这么死去。

可是，我醒过来了，隐约觉得光线射进眼睛，老公的脸出现在眼前。听到她说，老婆，你吓死我了。然后，她露出小虎牙，笑了。憔悴但依旧干净的脸上堆出来的笑容让我觉得老公变老了许多。

然后，我知道自己昏迷了一个星期，看着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腿，忽然觉得，上天给我开了一个玩笑。

害怕失去才会更加珍惜，不知道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老公给我喂饭的时候说，除了腿上的伤，不能肯定其他地方没问题，所以，要继续住院。我说，苍天啊大地啊究竟要不要我活。老公敲我的脑袋，说，你磨叽什么，捡回一条命就算万幸。我说，我靠这个吃饭的，不能敲坏了。老公说，买个东西还能出车祸，你那脑袋早就不灵光了。

老公最终得到了那份工作。她说，这辈子没这么淑女过。老妈从我那个小县城赶到医院，说，生死就是一瞬间的事，正因为没办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所以你要快点决定终生大事——结婚生子。有了家庭，有了牵挂，就会更加小心，更加珍惜自己。

老公站在身边，不发一言。老妈离开之后，她说，如果你能嫁给我该有多好。她的眼睛忽然变得湿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如果爱，请深爱。深爱却不能相守，那为什么还要深爱？

我说，能拖一天就是一天，假如真的被逼得没办法，我就坦白。在这之前，你要和我一起坚持。老公把我抱在怀里，我贴着她胸口，眼泪止不住流。

在医院里休养半个月，确定一切都好，我一瘸一拐在老公的搀扶下出院了。那天老妈本来要来的，我说恢复得很好不用麻烦多跑一趟。其实，我是怕她再提起结婚生子的事。她在电话里说，小X（老公的名字）是个多好的孩子，住院期间一直陪着你，照顾你，换了别的夫妻或亲人也不一定能做得这么好。当时我多想和老妈坦白：老公不仅仅是我的恋人，她还是亲人，是伴侣，是一辈子也割舍不下的人。

我说，我还有个故事没有写完，不知道结局的悲喜。老公说，你一定要写喜剧，这世上的悲剧太多。如果人能操控的故事里都悲剧不断，那真是没有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