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就可以换替身过来按赛车车速来拍了。我们调摄影组给你拍车内的特写,所以保持好轻松就可以了。明白了吗?上车
!”
要想表现在影片中呈现出赛车的速度,一般来说有两种处理方案:一是让专业的赛车手来驾驶,一气呵成地拍完整个过程
;一是一段一段地分开拍摄,到最后再剪接到一起去。
石荣友坚持采取第一种拍摄方案,不惜动用航拍和全景角度拍摄的阵容来呈现出这一过程,在和剪接师交流的时候曾说道
,“赛车片赛车片,不给观众看速度看什么?这场戏,就是给人看‘快’!分镜头剪接,一下子就少了这种‘快’的紧迫
感。你给我注意了,到最后剪接这段的时候,我要一刀不动。”
.
在始点,颜安宇在接到了场记的示意后慢慢地发动了车子。
这场戏里的“快”根本不用他来体现,早有公司耗资了重金请来的职业车手在一旁等着一会儿做实景拍摄。他只需要开着
车子驶过去,让摄像机捕捉到他在驾驶座上的特写后,便完成了这组镜头的拍摄。
石荣友凭借着自己的票房号召力,拉到了日本丰田的赞助,对方不仅提供了好几辆高性能的跑车加以支持,还将提供影片
中需要撞击报废的所有车辆。
比如颜安宇现在驾驶这辆车子,便是采用了丰田在最新一季F1里改良了尾部扩散器技术的最新跑车,从发动到加速速度快
得令人舒服。
他一手轻轻地敲击着方向盘,闲适的态度表现得十分到位……眼看着拍摄点已经过去了,便想要刹车停下。
谁料到,刹车被踏下后,车子的速度竟然不减反增……向着弯道的前方呼啸着驶去!
“颜安宇!”石荣友摔下了手中的扩音器,急得声音都变调了,“……你他妈给我停车啊!”
这声叫喊根本不能传到颜安宇耳中去,此刻的他正在惊慌失措踩着刹车——没用,完全没用……
前方就是一个大转弯处,陡峻的弯道,根本不是他能安然驶过的水平……如果什么措施都不做的话,肯定会直直撞上弯道
上那棵枫树,车毁人亡。
情急之下,他下意识的猛打一下方向盘。然而却在看到转弯的右侧方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车子在撞上弯道处的枫树之前打着转地调头擦了过去,在驶下了道路后横冲直撞地撞入了不远处停着的一辆保姆车里。
响声轰然,黑烟四起。
这一切,发生在剧组的百米之内,一瞬之间。
留在石荣友身边的白唯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他“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哑着声音连话都不会说了,“……逸辰……那车
上……有逸辰在休息!”
二三章:一个耳光
这一天,是12年2月17日。
刚刚过了元宵节,天气尚且处在乍暖还寒之中。
周一。
新一年的第三个周的周一,通常是邵氏召开往年年终总结暨本年年度计划大会的时候。
这一天,在位于邵氏大楼最顶层的大型会议室里,一干股东董事和各个分公司、子公司的负责人云集一堂,纷纷向邵钧哲
报出去年一年的盈余状况和本部门将要在今年完成的项目分工。
上午11点钟的时候,投资部、策划部以及行销部的汇报已经完毕,可喜的成绩让三位分部门经理一脸的喜色。而下一个发
言的部门是主管影片上映运营的发行部。
邵钧哲翻开发行部的报告书,手中的钢笔在几个重要的数字上划了几道重重的横线——他一向不喜欢这种行为,因为认为
这样会使纸张的页面变得不够整洁。
但是……从刚刚开始,就开始心烦意乱得坐立难安……耳边传来的报告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来
强迫着自己聚拢起注意力。
他这种反常的状态表现得太过明显,以至于让与会的众人都或多或少地有所察觉。而正在做报告的发行部郭经理更是停下
了自己正在做的报告,低声地唤道,“……邵总,邵总?……”
一脸不在状态的邵钧哲被这两声低唤叫回了注意力,却觉得脑门和胸口处都闷闷地发痛,就像是呼吸被人摁住死掐着接续
不上氧气一样。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才勉强地开口问道,“……什么?”
郭经理便有些不满起来,心道自己这个部门一年给公司创造了好几个亿的利润,怎么轮到他做报告之后总裁就这般的心不
在焉?……难道说是自己的工作中出了什么篓子,在接下来的人事调动中即将要被撤职换任?
这么想着,他便前倾了身子,想要更加好好地表现一下自己。
可是,在他还没有再次开口之前,便看到了邵钧哲愈发苍白的脸,惊异之下脱口便问道,“邵总,您身体不好?”
“啊?……啊……”邵钧哲越发地坐立难安起来,心跳的轨迹快要打破常规一路歪歪斜斜地扭曲下去。
就在会议因为这种情况而不得不陷入到中断的困境中去,Amelia踩着高跟鞋几乎是以一种急冲的姿态撞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一路奔来连声音都变了调子,“……邵总,邵总……出事了!”
邵钧哲猛地从主位上站起身来,一时间心乱如麻,手中的钢笔更是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去,“……你……”
美艳动人的女助理完全失去了平时office lady式的知性美,双手微微撑住膝盖的样子显得狼狈无比,“……二少爷拍戏
出了意外……片场打来电话说是车祸……”
脸色苍白的男人像是失去了自身重量一样跌坐在宽厚的真皮椅子中,双手慢慢地抓进头发中去。
——这种感觉……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到底是失去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的恐惧……
纷乱的思绪像是潮水一样奔涌而来,潮湿而又冰冷。
邵钧哲在他这辈子中只有上次在美国Johns Hopkins Hospital的走廊上有过这种相似的感受……那一天,马里兰州夏季的
阳光肆意而又灿烂,他扔掉手机后在长长的走廊上狂奔而过,眼前的所见全部抽离成了一片黑白色调弥漫成的麻点……然
后在冲出医院大门后,却茫然无措地慢慢地蹲坐下去……
耳边传来的是异国的话语,大街上的车来车往承载着不同的人和不同的故事……他深深地把头埋进臂弯里,沉默了良久后
发出了一声像是困兽被逼到了绝境的嘶吼。
天空,都已经缺失掉了。
.
把双手从抓得凌乱的头发中拿开,邵钧哲推开面前所有的文件资料,踢开椅子转身就走……身后的经理们全部听到了
Amelia刚刚传来的坏消息,黯然之际也想起了公司的那位夫人对这位幼子是怎样的一种宠爱之情,一个个的竟都是默认了
总裁的不告而别、离席而去。
邵钧哲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冷静和思路清晰过,他一手拎着外套,一边大踏步地往外走。虽然觉得自己说话时
嘴唇和牙齿都在轻微地打着颤,但是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得身边的Amelia都从方才的惊慌不定中迅速地回神过来。
“……事故发生在几点?”
“……伤亡情况出来没有?”
“……医疗救护是否已经到位?”
“……消息传到夫人那里没有?”
“……媒体方面有没有堵截住?”
刚一出公司的大门,才发现早晨起床时还晴朗的天空,已经变得阴霾无比。Amelia在旁边喃喃地说了一句,“……要下雪
了。”
邵钧哲紧了紧裹在身上的大衣,一手拉开早已待命在大门处的带着特殊牌照的车子,“咣”地一声,用力地甩上了车门。
.
这天,在环山片场的所有人都记得,一向以面瘫和冷颜着称的经纪人白唯,在结结巴巴地说出了那句前后颠倒的话以后,
就像是疯了一样地向着事故发生的地点冲了过去。
石荣友被骇得脸色都发青了,“这是不想要命了吗?……车子刚撞上,如果油箱爆炸了要怎么办?!”
这样说着,他却也早就撒开了脚丫子跑了过去。
可怜这位导演,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怕是一百米的距离也都矫情得要车接车送……如今迈着两条粗短的腿跑得气喘吁
吁,却仍然奋力奔跑得一步都不敢停留。
——如果,车里的那位祖宗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他这个导演以后是别想做下去了。
依据邵夫人一贯护崽的作风,恐怕整个电影业放弃不要,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儿子白白地遭受这种意外之灾的。
.
哪里有新闻,哪里就会有记者……原本就在环山片场转悠的几个记者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立刻职业习惯地举起了手中
的相机,“噼里啪啦”一通狂照……然后就跟被打了兴奋剂一样围拢了上去。
“请问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故?……相撞的车子是由演员还是替身驾驶?……受伤的有几人?……被撞毁的那辆车子是否为
空车?……”
剧组的监制黑了一张脸,咬着牙说,“……你们最好识相点,别管它哪家医院都赶紧下了手地去联系……不然,出了什么
事儿,邵氏头一个地饶不了你们!”
话说到一半,监制便又开始拨打起电话来。
这种威胁来得太过直接和赤裸裸,几个记者都是成了人精一样的人物,在彼此眼睛中看到惊吓后便纷纷拿出通讯器材联系
起来。
——上次苏慕彦遇刺事件中记者的糟糕表现,早已经让他们在舆论中备受谴责……其中有关娱记的职业道德问题更是被屡
次点名批评。
——……如果这次,真的是那位刚踏入演艺圈的主儿出了什么事,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逃脱不了干系。
毕竟,这么多年来,也就只出了这么一个邵家。
正是有了这种顾忌和认知在,整个援救工作进行得迅速而又有条理。救护车飞驰而至后便随即进行了简单地救治和诊断,
接着即刻开向了西区最富盛名的中心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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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夫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的大儿子站在急救室外面,双手插着兜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术中”的指示灯。
总是以一副女强人模样示人的女人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她在看到长子的瞬间,就扔下了手中的拎包,张了张嘴,半天
却只喊了一声,“……钧哲……”
邵钧哲转过身去,默默地走到母亲身边,抬手把她搂到了怀里。
比儿子还要低了一个头的女人把自己死死地扣紧在对方怀里,像是用尽了全部气力之后,才勉强稳定住了情绪。
她抬手把自己的儿子推开,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后,伸出了右手。
旁边的袁叔早已把她的拎包捡起,然后轻轻地放在了她手上。
邵夫人咬了咬下唇,冷声道,“孩子在我身边,我还护不得他周全……这算哪门子的事儿?!钧哲,你给我下死了手地查
:今儿这档子意外,到底是事故的‘意外’和策划的‘意外’……”
“……早安排下去了。”邵钧哲近30年来,头一次地和母亲这么亲密,一时间倒是自己先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所以
在回答的时候破天荒的乖巧了一次。
“我的儿子,”邵夫人轻轻地说,“还没有事业有成拿下巨星的佳冠,也没有为人夫父延续下血脉子嗣,更没有给我养老
扶棺送终……怎么可以在这里就不争气地倒下呢?”
袁叔默默地递给邵钧哲一袭披肩,示意他给邵夫人披上。
邵钧哲抖开这件毛皮披肩,慢慢地给母亲围上……环搂过去,才发现在印象中一向高高在上的母亲,原来自己一条手臂都
能环绕满肩。
幼年时严苛的母亲,叛逆期时尖刻的顶撞,坦白性取向后强硬的压力……和面前才到自己胸前高度的女人重合在一起。
邵钧哲想,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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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手术完成的过程中,漫长的时间也因为彼此间对亲人的牵挂而变得温情脉脉。
邵钧哲站在那里,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能想,也什么都不敢想……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在自己面前,有着一个巨大的黑色
的不能被触摸到的黑色的真相。
——也许,只是自欺欺人呢?……彻底的失去,和还仍抱着不可知的虚拟希望的幻想,也不知道哪一个更加残忍一些。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在这一片流质的时间里变成固化的什么东西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尖跟鞋高速敲击在石质地板上的嘈
杂噪音……一个女人冲破了急救室走廊廊口保安的封堵,一叠声地喊着“钧哲”奔了过来。
女人的妆容依然精致,身上的着装是巴黎今春最流行的裙装,再配上甜香的香水……即便是出席什么晚会,也不会失了她
的身份。
“冯凌嘉,”邵钧哲面无表情地开了口,“你当这里是T型台吗?”
冯凌嘉因为急速碎步小跑还有些喘息,闻言立刻辩驳道,“……不是,钧哲,我只是……”
“也是,”男人冷漠地转过了头,“就凭你的身材和长相,走T型台恐怕也够不上资格。”
“邵钧哲!”女人提高了声音,在寂静的医院走廊里显得尤为刺耳尖利。
“吵什么吵?”一侧坐着的邵夫人有些疲惫地说,“你们是嫌我活得太长了?”
“我不是!”冯小姐急忙分辩道,“妈——”
就在这时,就在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情况下,邵钧哲突然扬手甩了自己名义上的这位未婚妻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走廊里显得格外鲜明,明显被打懵了的大小姐捂住了半边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冲自己下手的男人,“……你
……你……你居然敢打我……”
邵钧哲冷笑了一声,笑声里很是有种决绝的意味在里面。他猛地一抬手指住了身后的手术室,“……你知不知道,”男人
的声音轻柔但是一字一顿地却让人心中忍不住地发寒,“那里面躺着的那位,是我妈心尖上的一丁点宝贝疙瘩……她情愿
死的是我,都不想死的是他……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