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是于殷事先就编好的说辞,加上那个历经千难的妆容,还有他目前的现状,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就很难让人辨别清楚
,更何况他眨了眨眼睛,由于过于口渴,选择了最便捷的方法,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这眼一闭又一睁,就过了一夜,于殷好运的躲过了众人围观的场面,自然也就少了现场的盘问。御医的把脉诊断推了于殷
一把,气息有些絮乱,身体虚弱,有被长时间关押的迹象。
于殷睁开的眼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宋抚,这让他安心不少。宋抚见他如此虚弱,亲自端了药碗让他喝下药汁,然后
还让人熬了稀粥给于殷。
“于殷,皇上特意吩咐,让你好好休息。”宋抚摒退了旁人坐在于殷的床头,他的神情像是在重新审视他,看了许久后,
继续说道,“听昨晚侍卫的话,这次北突掳你的目的何在?”
“于殷不知,可是问了些宫里方位的事情,还有天牢的所在,以及北突公主关押的地方。不过于殷没有说真话,之后以…
…为他们画一份精细的天牢地图为代价,现在剩下的另一半估计他们已经取了。估计这几日会去救人,到时可以一网捕获
。”
于殷所讲的内容让宋抚总觉得有些蹊跷,可是他也说不上来哪里蹊跷,只叮嘱道,“这是皇上想问的,我就好奇他们居然
肯放你回来。”
“因为……那天牢里的公主是冒牌的。”于殷以手掩嘴压低了声音凑到宋抚耳旁,“我骗他们说知道真正的公主在哪里,
现在一切安全。没想到他们知道天牢里的是假冒的,其实他们真正的意图不是这个……我猜是……所以冒死骗了他们,回
来报信。”
“这个可有他人知道?”宋抚肃然起敬,赶紧四下张望,压低了声音问道。
“天知地知,宋公公知。估计在三日内就会有行动,听到他们说什么军什么南下。”
章47
原来古代人真的不够聪明。
于殷这会儿正躺在铺了狐皮的藤椅上前后摇啊摇,空着的双手抓了窜葡萄,一颗一颗送入嘴中好不快活。皇上现在正在早
朝中,宋抚是掌印公公时刻侍其左右,于殷犹豫太过劳累,把安排的车马的活儿交给了卫武来办,他只需这样躺着休息就
行了。
趁着这样的好天气,于殷蜷在藤椅上又眯了一小会儿,晕晕乎乎想到那日宋抚问他的话,当天晚上他被人召唤去了皇上的
寝宫。皇上屏退其他人问了些话,和宋抚白天问的内容差不多,于殷找着原先的版本说了一遍,看皇上面色阴沉,一时间
不知该如何应对。没想到皇上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提了国事,问于殷:北突该不该现在就攻打下来?
于殷的回答中肯,几乎看着皇上的神色变化而说,最后拖了个尾巴,道,“现在快入冬了,如果北突攻来吾国能否完全抵
抗,亦或是趁北突冬季物资缺乏,一举踏平。现在的情形来看,箭已经在弦上了。”
“是啊,箭已经在弦上了。”皇上若有思索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当时听来只不过是个淡淡的呢喃,可下朝后再次听闻此
话,于殷忍不住把这话当真了,看来皇上不出半月就会出兵攻打北突。
现下于殷身旁站着卫武,那人脸刚毅的神情,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生性冷漠,其实这个是他维护自己的方法。当初于殷第
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也楞了一下,个子中等,身形不算魁梧,他的一脸单板无神的表情让于殷肃然起敬,果然在这样太过平
凡的人身后一定有不平凡的内幕。
“今个皇上真说了这话?”于殷有些不可置信,再次询问一遍。
“是的,皇上发话了,明个早朝就要决定了,派谁去攻打北突。”
“那么……天牢里的人呢?”
卫武摇了摇头,难得有了明显的反应,他回道,“说是要游街,午时处斩,定在三日后。”
“还有呢?”于殷想知道单于烨绝做了什么,这么快事情就定了下来,难道自己这一出戏真的那么重要,能让皇上下了决
心开战?于殷有些东西没有想通,很多的事情他并不知道,眼下单于烨绝交代的事情算是漂亮的完成了,接着要开始处理
自己的事情了。
卫武起先一愣,接着摇了摇头,看于殷这样定定看着自己,嘴角噙着抹笑意,这才恍然大悟,回道,“奴才办事不利,那
名女子半途中死了,不过那个巴文属下终于逮到他了,现在关着,只等公公您去审问。”
“怎么死的?”于殷好奇夜玉死的也太过蹊跷,派卫武去办事没有第三人知道,江言榕那日的去处他也知道,江老爷那会
儿可是带着江言榕一同去了单于烨绝的府邸。那日自己突然被掳,可是正值大皇子纳妾摆酒宴请,原本不应如此大排场,
因皇上遇袭一事,全是为了冲喜。那日皇上虽没有亲自驾到,可贵妃亲临府邸,一番热闹喜庆,去江府掳人应是手到擒来
的事情,这么就会死了呢?
“这女子疯疯癫癫,突然间情绪激动,然后嘴角溢血,那是黑血。奴才发现她耳后有细小的伤口,像是细针之类留下的红
迹,她中的毒是慢性的,许是之前就中了。”
“就是说白天已被人下毒?”于殷挑眉看向卫武,右脚用力着地一蹬,躺椅前后剧烈晃动。他把思绪理了理,想到生擒的
巴文,问道,“那另一人呢,有交代了什么?”
卫武突然欲言又止,想起刚才自己说错了话,慌忙回道,“那、那个巴文,没了舌头,发的都是一个音,说不了人话……
”
哑巴?”于殷双脚支地坐直了身,转头正视卫武,问道,“你在哪里逮到他的?”
“别说是在二皇子的府邸逮到的!”于殷面上难言愠怒,他穿了两次才套上了短靴,然后站起身,整个人的气势就如他的
海拔突然变高一般。
卫武有些慑于他突然的愠怒,他的眼睛慢慢眨了一下,估计是看到了于殷的另一面,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对于下属的调教
就是深不见底。于殷嘴角上扬,那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让卫武的膝盖打颤相碰。卫武吸了口气,答道,“是在府邸那儿
逮到的,不过不是在府里,正好看到一人在后门徘徊,蓬头垢面的,依稀瞧清长相,这才带了回来。”
于殷慢慢收敛了愠怒,他不急着去看巴文,他坐回藤椅上,踢了脚上套的短靴,道,“还不快给我更衣。对了,那江言榕
出宫了?”
“没呢,退朝后,皇上一个一个把人叫到御书房去了,现在估摸还没轮到江大人。”
“那就好。”于殷把头顶戴的公公的帽子往前拉了拉,还是不大习惯这身太监打扮,像是平白的比人低了一等,纵使这衣
摆袖子绣了宫阶的花纹,这靴子也比一般做的花俏,可总也撇不去“太监”两字。
从中车府到皇上的御书房距离不算太远,中车府本来设计的位置就在皇宫的正中偏左的位置,不管去哪里都算的上挺近的
。于殷走了没多久瞧见了飞檐翘壁从黄色的宫墙处探了出来,御书房快到了,可是他突然停下了步子,在原地打了转,没
有再往前去。
卫武立在一旁不知于殷到底是想前行还是折回去,他满脸迷茫,瞧着他的主子出神的望着屋檐。
熙熙攘攘的脚步声传来,卫武忍不住凑上前轻唤,于殷收回了神,眯起眼打量着来人。真够巧的,于殷没有退后,反倒是
走前一步,装作匆忙的样子快步走上前,然后瞧见了前头几人的身份,赶紧驻足行礼,“奴才叩见大皇子。”
单于烨昭正在同身旁的大臣说话,身后还跟了两名大臣,三人的面上反应都是点头称是,大皇子说道一半的话突然被人打
断,三人均好奇的打量来人。
“哟,于殷啊。”单于烨昭认出了于殷,他全然不介意被人打断,反倒是客套的特意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的了对方一番,
“本皇子还没有恭喜你升官了。恭喜啊!”
“谢谢大皇子。”于殷抬起头,脸上堆满了笑容,他的视线越过单于烨昭扫了一下其他三人,那三人分明就是单于烨昭的
跟班,立即跟着说恭喜。于殷的眸子转了转,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压低了身子行礼,“恭喜大皇子纳了一名娇妾,
于殷本想第二日亲自恭喜的,未想半夜被北突人了掳了去。突然横出来的事情,于殷这会儿才刚养好身子,还好今个碰上
了大皇子,稍后还望您笑纳……”
这话中的意思自然只的是礼,单于烨昭笑了笑,这宫里头想着巴结的大有人在,于殷这一举是像投靠自己这边,这是件好
事,往后宫中来往车马的控制就好办了。
单于烨昭笑着,收起了审视的目光,“一会儿你差人过来就行了,于公公为父皇办事终日奔波,本皇子可不便劳烦。”
于殷见对方心情甚欢,顺着竹竿继续说了下去,“听说是为国色天香的美人,虽身形偏高了些,性子倒是豪爽开朗,比起
坐马车更喜欢骑马……”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于殷瞧见单于烨昭的神色微变,他转头朝御书房的方向望了望,惊呼一声,“哎呀!于殷还得去皇
上那儿,先行告退。大皇子恭喜啊!”
单于烨昭的神色变了变,有些僵硬的展开笑容,他刚才一时心慌,还好没有让于殷瞧出端疑,他现在心急火燎的想要赶回
府中,得严加管教府中的下人,好好查查这些话是谁说溜嘴的!
于殷暗笑,他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铜镜,对着身后照了照,看单于烨昭那快步而去的背影,看来他没有猜错,那名女子就是
真正的北突公主——富其其格!
单于烨昭还真够大胆的,竟然一直把富其其格藏在宫中,若不是于殷当上了中车府令查了调度,然后卫武好巧不巧拦过那
辆马车,眼下估计对于内应还是没有头绪。多么的讽刺,堂堂燕国皇子,居然就是那个叛国之人,那么秋猎刺杀皇上一事
他也有份,挂不得那日不见他的身影,估计是躲在后面伺机观察指挥。
关于这件事情,于殷没有告诉单于烨绝,这是张牌,虽然算不上王牌,可能够给自己铺一条退路。鹿死谁手,不到最后谁
也不知道,全看谁有本事最后坐上王位。
若猜的没错的话,进宫的北突公主是真的富其其格,而后参加秋猎的富其其格就变成假冒的了,而那个冒牌的公主应该是
富其其格的贴身侍女。这样推断下来,那名真正的北突公主应该长的倾国倾城,不然单于烨昭怎么敢这么大张旗鼓的纳她
为妾?刺杀一事,也许原本是富其其格的任务,单于烨昭贪恋她的美色中途变卦,让她的侍女顶替冒充。于殷想到了这里
,联想到天牢里的那名女子的神情,还有她说过的话,走出牢房时,赫然听到她问,“你们把公主关在了哪里?以为这样
就没人杀了那皇帝么?”
特意的顺序颠倒,现在回想起来,以上推论可行,中途变卦的单于烨昭金屋藏娇,如若有证据揭发,则他就直接出局了。
不过,这个先不能让单于烨绝知道,少了个对手,不一定是个好事。
于殷杵在原地发愣,若不是经过的江言榕唤了他一声,估计卫武还傻愣愣陪着站在一旁。
“我有事想你。”于殷看着江言榕,脸上溢满了笑容,他只说了一句,省略的话语全都隐在了眸子里。江言榕面带微红,
他点了点头,随后跟着于殷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章48
“找我何事?”江言榕问得有些变扭,脸颊两旁的红晕渐渐加深,眸子泛着点点星辰,真是美人一颦一笑都能夺目。
于殷的下巴微松,忽然又紧了紧,他想起这样的情形直奔主题有些太过不近人情,看着江言榕的笑颜,他转头四下环顾,
然后走过去倾身就亲了对方一口。江言榕吓得双手按在于殷的肩头,没有推开他,反倒是把推的手势改成了环绕,主动迎
了上去轻轻啵了一下。
“想我了没有?”于殷眨眨眼,他伸手顺了顺江言榕的青丝,随后把玩了起来,自从他受伤之后,江言榕经常过来看他,
若不是搬去了中车府,三天两头都能见着他。
在这宫里头,人来人往的,于殷这样正大光明拿江言榕打趣着实有些太过大胆妄为,不管怎么说他是宫中的官阶自然是比
不得大臣们的官阶大,碍于宫中宦官的身份,叫得再怎么好听终究只能得个宦官的文雅称呼。于殷心里清楚明白,那群人
的嘴脸不用瞧都猜得出来,若不是这中车府令的肥差,哪能这么轻易在宫中走动?
江言榕的面子极薄,一句酥软的问话,他僵硬的点了点头,好些天没有见着于殷了,若不是他伤未好就去皇上那里领了宫
职,自己还能假借去太医院找宋抚多去陪陪他。如果自己能够陪在他身边,也许就不会让北突钻了空子掳了他,还好谢天
谢地他没事回来了。
“你……没事吧。”江言榕的心事转了又转,还是忍不住提了那个话题,他捧起于殷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番,略微皱眉,“
以后我来帮你修眉。”
原本渐渐涌出的感情被于殷的断眉给打断了,江言榕发现替于殷操心能从早上想到晚上,难道这就是恋爱中毒的症状?记
得宋抚曾经说过,爱这个东西,深了就变得身不由己,浅了就越发啜不出味道。从于殷向自己表白开始,两人见面日益频
繁,得到三皇子的默许,可江言榕总抹不去心中的那道愧疚,特别是看到于殷嘴角的似笑非笑,忍不住心里某处纠结,很
想抚平于殷嘴角的那道笑痕。
“你别这样笑。”忍不住心揪住了,江言榕左右晃着头,以前的影子重叠,他把脸埋在于殷的颈项不敢抬眼。
“为什么不能笑?”于殷其实明白,江言榕的自责,不过他还是喜欢这样笑,只要这样一笑就能给自己带来好运。于是,
于殷覆在江言榕耳边吹着热气,声音轻柔,“我现在过得挺好的,还偷了美人的芳心,得了皇上的器重,这可是别人想一
辈子都求不得的。你说,往后如果我告老还乡了,你跟不跟我一起?盖建小茅屋,恩……小竹屋吧,然后种点花花草草,
天天搂着你睡觉,开开心心渡过下半辈子。”
江言榕其实是个内心感情变化极大的人,只是他不习惯在外人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而让他坐到坦诚相待的人是面前的人
。他吸了吸鼻子,然后抬起了头,眼眶红红的,没有溢出半滴眼泪,看得出来,江言榕被于殷的话所打动了。
于殷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亲,突然的偷袭让江言榕毫无防备,他愣愣的憋红了脸,随后极小声的说道,“别
闹了,我忍着有些难受。”
“那就想法解决了难受吧。”于殷佯装不知他话中的意思,趁机伸手在他腰尾处摸了一圈,惹的江言榕脸红到耳根,他往
于殷身上蹭了蹭,鼻音加重,轻声道,“去那边的竹林。”
这次于殷没有装作听不懂,放软了身子压向江言榕,两人靠得更近了,赶紧朝竹林处齐心走去。微风拂过带起竹叶左右摇
晃,竹子与竹子互相碰撞发出的声音倒很是动听,悉悉索索的声音接连不断,待到风力缓缓减弱,竹子这才纹丝不动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