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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贺天佑悠悠睁开眼睛,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慢慢坐起来,过了一会,才发现地板上还躺着个人,身上绑
着几十圈的绳子,一动不动地,还保持着昨晚侧卧的姿势,都没有移动过。
“喂,起来。”他冷冷地说,那人没有反应。
贺天佑披上大衣,从被窝里出来还真有点冷,他下了床,走到男人跟前,用脚踢了踢他,还是没反应。他蹲下身,将他扳
过来仰躺着,怎么他的身体会那么僵硬?
将手抚上男人的脸,好冰!就像没有温度的无机物一样冰冷!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白纸,不会是……死了吧?
!
贺天佑心头一阵狂跳,颤抖着指尖探到他的鼻端,过了好一会,才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息,几乎弱不可闻。
贺天佑松了一口气,急忙解开他身上绑了一夜的绳子,再抱起他往床上拖,那身体冰冷僵硬,完全跟一具真正的尸体没什
么两样。
待将他在床上放好,他拉开门大叫道:“来人!”一个保镖快步走过来,问道:“贺先生,有什么吩咐?”
“快、快叫医生来!要最好的医生!!”
“是。”那人应了一声,疾步而去。
贺天佑走回床边,一把扯开男人的睡衣,乌青色的绳子!痕在苍白的皮肤上很明显,胸腹上缠着的雪白绷带上有斑斑血迹
,好像还是湿的,他的手指轻轻一按,就沾上了红色。
“Shit!!医生还没来吗?!”他大声吼叫,门口的保镖急忙答道:“对不起,贺先生,还要一会儿,唐医生正在路上。
”
贺天佑烦躁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就想不通为什么才一个晚上,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就变成了这样?!
他坐到床边,握住他的手,连手心都是冰凉的,让他愈发焦躁了。抬眼望去,男人耳根和脖子处有一片干枯的血迹,他冲
门口叫道:“弄盆热水过来,还有干净的毛巾,快点。”
热水和毛巾很快送来了,贺天佑摆摆手让他们出去。他拧了毛巾,轻轻擦拭男人的嘴角、脸颊、脖子,擦干净了,苍白的
脸孔很安静,很漂亮……贺天佑忍不住轻轻吻了上去,在嘴唇上舔舐着,舌头慢慢撬开他的牙齿,钻了进去,正想来一个
深深的热吻,不料一股微温的液体带着一阵腥味冲进他嘴里,他急忙退了出来,抬起头一抹嘴角,全是血!
“妈的!!”他一阵心惊和狂躁,正在这时,医生推门进来了,提着一个大箱子,快速走向床边。他放下箱子,看了看床
上的人,一言不发地打开箱子取出剪刀和绷带等物,将他身上缠的绷带全部剪开,里面湿淋淋的鲜血染满了皮肤,一道道
裂开的伤痕,血红的嫩肉露在外面,看得人触目惊心。
贺天佑看得都有点打颤,不过唐医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医师了,这对他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医生冷静地说:“你能帮我
擦干净血迹么?我要准备药物。”
贺天佑急忙拧了条干净毛巾,摊开在掌心,向他胸口和腹部抹拭,抹了一遍,手帕上全是血,他抖着手将毛巾扔在水里,
那个手下的机敏地将毛巾在另一盆刚端来的热水中洗了洗,拧干了递给贺天佑,他接着又在他伤口上抹,这么反复了三、
四次,终于弄干净了。
接着,医生利索地用刷子沾着药膏往伤口上抹,待抹得差不多了,突然发现男人肋骨下有一块黑紫中泛着暗红的瘀伤,虽
然刚刚已经发现他腹部有几处瘀青,但都没有这一块的颜色深。他伸手按在那处,轻轻往下一按,晕迷中的男人突然颤抖
了一下,咳了一声,嘴角涌出血来,贺天佑皱起了眉头:“你在作什么?你想弄死他啊?!”
医生瞪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这伤是谁弄的,谁才想弄死他,我看他的胃部已经受伤了,只是不知道还有哪些内脏伤到
了,必须确定一下……”
他还没说完,那保镖冲他叫道:“说话客气点儿!我们老大说话你敢顶嘴,不想活了是吧?”
贺天佑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嘴。他眼神担忧地望着男人惨白的脸,低声说:“对不起,医生,他还有哪里伤了?严不严重
?要怎么治?”
医生抬头望了他一眼,没作声,又伸手在男人腹部好几处按压着,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还好,只有胃伤了一点,引起
内出血,吊几天消炎药水吧。其它都是皮外伤,倒不要紧,不过体温好像有点偏低,待我给他量量再说。”
几分钟后,医生取出温度计,甩了甩,看了一会,皱起了眉头,贺天佑焦急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人类的正常体温是37度,他的体温却只有31度,这已经十分危险了!他这个样子有多长时间了?”
“……我、我不知道……昨天晚上他躺在地板上,后来我就……”贺天佑呐呐地说,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生怕家
长的责骂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什么?!这么冷的天你让他在地板上躺了一夜?!”医生几乎是怒吼出来,腾地站起来瞪着他说:“这人我治不了,伤
势还是小事,长时间严重失温,看样子已经休克了,我劝你还是早点送他去大医院里,看有没有得救。”
贺天佑呆住了,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呆怔地望着那医生收起箱子就要离开,他突然大吼道:“不准走——!!今天
你就是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医不好他我就要你的命!!”
复仇者的牢笼(第三章下)
两个保镖从门口冲进来,拦住了医生的去路,他无奈只有转回身放下箱子,淡淡地说:“有没有电热毯?弄一床过来,病
人需要马上开始回复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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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嚓”一声,手中的杯子突然破掉了,高川心头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抓起桌上的电话,拨下昨晚贺天佑
打来的那个号码,虽然知道他不会把人还来,但还是忍不住要打过去,既使只要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可是电话响了几声,
一个女声说道:“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高川烦躁地一甩电话,猛地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过,乒乒乓乓地摔了一地,几万块的液晶笔记本就这么报销了。他还不解
气,抓起手边能看到的东西就往地下砸,磅地一声,架子上的文件夹也砸到了地上,正在这时,唐正走了进来,看到这凌
乱的一幕,呵呵笑了起来:“要是我再不进来,恐怕你连整个文件架也要扳倒在地了吧?呵呵……今天你是哪跟筋不对啊
?”
“少跟我废话!我叫你调查的事呢?”
看他气冲冲的样子,唐正倒是有点惊讶,一向处变不惊、镇定自若的高川鸿,竟然也会有愤怒到要靠摔东西来泄愤的地步
?
惹怒他的人,一定就是贺氏的人吧?因为高川让他调查的,就是贺氏的情况。
“我查过了,贺氏的运营情况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我敢肯定他们有逃税,那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在
于……”他凑近高川耳边,低声说“他们有非法竞争的嫌疑。”
“哦?从何说起?”高川一瞬间压下了怒火,双眸沉静得像一湖秋水,看得唐正有些呆愣。这个人真是说变就变,毕竟十
年的商场沉浮,已经将他磨砺得锋利老辣,进退自如,他那种风度、气概,不是任何人能学得来的。
贺天佑还太嫩,要跟高川斗,他还差得远了。
“所谓的非法竞争,就是他们在卖楼盘时使用了不正当的竞争手法,他们在同期出售的其它公司的楼盘上作手脚,制造不
正当的谣言降低对手公司的信用度,或是对买其它公司房子的业主暗地里进行人身威胁,令他们别无选择,只好去买贺氏
的房。”
“这件事我先前就略有所闻了,你能抓到证据么?”高川淡淡地说。
什么?!他早就知道了?这可是自己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到的绝密消息!他居然早就知道了?这个高川鸿,到底是怎么样一
个人啊?
说起来,他实在有些……可怕!
嗯,就是可怕,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最合适不过了!他深沉得让人摸不透,阴狠得让人心底冒寒!
而且,这次他是真心要对付贺氏了。他现在是要反击了,贺氏那么多年搞的小动作,高川不是不清楚,为什么现在才认真
起来?唐正也摸不清他真正的想法。
“证据……暂时还没办法拿到,只靠一两个平民百姓的证词是很难指控他们的,何况普通人哪敢轻易得罪贺氏这个大势力
?他们做事很慎密,事后都会消灭所有证据。要抓到切实的证据,唯有在……他们下一次犯案的时候。”
“嗯,我们想得一样。贺氏下一次的楼盘正式出售是在哪一天?”
“下个月三号。”
“很好,在这之前,叫你的人看紧了贺氏的一举一动,这次,我要贺氏再也爬不起来!”
“没问题。”唐正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高川微微眯起双眼,脚尖一顶,身下的转椅转向了后面的落地玻璃窗。眺望着窗外,远远的天空上飘了几朵灰色的云。
狂海……你现在在哪里?
你放心,我会救你的。
贺天佑以为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他,这次,我要把他逼出来,而且要彻底整垮贺氏!!
因为他不该碰你!
这是他犯的一个最大的致命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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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天佑在屋子里烦躁地踱来踱去,刚接到他家老头子的电话,说是要他马上回家,准备召开记者招待会,为下个月的楼盘
展销造势了。
可是这会儿他是真的走不开,况且一回家就落入了高川的眼线监视中,下次再要过来这边就很容易暴露行踪。
他打了个电话给陈秘书,叫她代他出席记者招待会,陈秘书顺便问了句“这次同期的连恒地产似乎宣传得正热呢,要不要
……”
“嗯,你看着办吧,要找可靠的人动手,不要留下什么痕迹。”
“好的。”
挂上电话,贺天佑回到房间里,看到唐医生正在给床上的男人测血压。这大半天以来,医生每隔半小时给他测一次心跳和
血压,但似乎没什么起色。
阴沉沉的天气让下午四点的天空黑暗得犹如夜晚,墙壁上的长方形壁灯发出淡黄的莹光,雕花壁炉里燃着熊熊大火,房间
里很安静,只有木炭在壁炉里劈啪作响,
贺天佑搬了张沙发椅坐到床前,注视着沉睡中的沈狂海,那张脸好苍白。他忍不住将手探入被子里面,电热毯将整个床垫
和被子烤得热烘烘的,可他摸到的那只手,还是那么冰冷,就像一块无法导热的冰块,让他的心又揪紧了。
“医生,现在情况怎么样?”他咬着下唇,眼神没有离开男人的脸。
“情况……很糟糕。体温只回复到33度就没有上升的迹像了,而且这回升的两度完全是靠外部加热来维持的,并不是病人
本身的身体功能回复。最主要的是心跳和血压都太低了,呈现危险值。”
唐医生皱着眉,微微摇头,“这人是怎么弄的啊?外伤内伤,再加上冷了一夜,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就是没有分寸。
如果今晚上再没好转的话,我看……”
“什么……你说什么?!他会死吗?你说他会死吗?!!!”
贺天佑腾地站起来,抓住医生的前襟,冲他大吼,神情暴怒得可怕,眼睛里全是红红的血丝。
“你冲我叫也没用,这事要看病人本身的意志力如何了,或者,要看上天的旨意了……”
“上天……”贺天佑松开他,颓然坐下,眼神呆滞中带着一丝痛苦。
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严重,自己没想弄死他的!真没想!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因为自己被他激怒了,为什么会那么容易就发怒?失控?
因为他始终是高川的人,因为他始终都是属于他的……
贺天佑抱住头,双手紧紧扯住头发,一种近似绝望的疼痛感揪住了他的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高川鸿……
高川鸿!!
为什么你拥有这么多的东西?而我,一样也没有!
你每次都用那种冷冷的笑来嘲讽我,每次都不屑一顾、俯视众生,好像一切都不在你眼中,我拚命拚命要做到的事,你只
消轻轻松松就能到手!
从我十七岁见到你那年开始,在那个酒会上,你明明跟我一样,也只是个富家少爷,可你那郫邈众生、目空一切的冷傲,
就已经彻底地击败了我!
我想要胜过你,我要击败你!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一定要看到,你那张总是带着冷笑的脸,也会哭泣,会崩溃,我要彻底
地击败你!
他是你的人,我知道,可我就是要抢过来!
我要让他属于我。
你拥有的那么多,我只是要抢走其中一样,并不过份吧?
高川。我绝对不会把他还你,绝对不会!
“贺先生,晚饭准备好了,您要用餐吗?”门口的保镖轻轻说了声,看他半天没吱声,又疑惑地叫道:“贺先生……?”
“我不想吃,你带唐医生去下面用餐吧。”他将头埋在膝盖里闷闷地说,没有动。
医生看了看床头架上的点滴瓶,还有大半瓶,应该还要打好一会,于是收拾了一下,跟着门口的保镖下去客厅了。
房间里就剩他们二人了,静悄悄地,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贺天佑伸出手握住被子下那只冰凉的手,好像没那么僵硬了,
他两手轻轻揉搓那只手,试图温暖他的冰凉。
“沈狂海……”贺天佑轻轻地唤他,“快点醒来吧,沈,你快点醒来,我就让你跟高川讲电话,好不好?”
沉睡中的男人微微颤抖着,睫毛动了动,嘴唇微张,喉咙里发出一点迷糊的声音,贺天佑凑近他,只听到一点模糊的呓语
:“……高……川……对不起……高川……”
明明在无意识的梦境中,还不忘叫着高川的名字,这让贺天佑很是冒火。伸手扳过他的脸,男人的唇堵了上去,狠狠吻住
他的唇,将舌头伸入他口中,疯狂地吮吻,不顾一切地掠夺他冰凉又甜美的唇……
吻了好一会儿,他感到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才放开他,满足地舔舔嘴角,他看看晕迷中的男人,脸色立时变了。
沈狂海原本只是苍白的脸孔这会儿竟然发青了,身体的颤抖也停止了,好像不大对劲!
贺天佑马上将手伸到他胸口按着,几秒钟后,他脸色大变——没有心跳了!!!
“医生——!!医生!!!”他冲向门口大叫,“快来呀医生!他没有心跳了——!!!快来……”
复仇者的牢笼(第四章上)
“呐,高川……你又在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