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个跟踪他的变态,连他网络上的一举一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么,在原来那个房子里,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有个冲动,想回到自己原来的房间,翻个底朝天,看能不能找到监视器、摄像头这些东西。
苏北觉得,这些东西一定有。
想到这些,他决定,还是不提这件事。
就算要自己出去住,也绝对不回那个房子。
他要找个其他的地方。
这房子很大,苏北也有自己单独的卧室。
吃完饭,他立刻回到了房间。
苏北拿出了笔记本电脑,连上了网线,他按照习惯登陆了聊天器。
聊天器里想起了清脆的信息提示音。
苏北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在跳动,心里一动,按下鼠标。
对话框立刻弹跳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电脑瞬间黑屏。
苏北吓了一跳,他拍了拍电脑,又检查了一下网络接口,没有任何问题。
电脑自动重启,进入系统,桌面显示出来。
桌面上乱糟糟的东西消失得一干二净。
鼠标指针自己移动到左下角,一个记事本跳了出来。
空白的记事本上,立刻显示出了一行字:
你逃不掉。
苏北坐在电脑前。
房间里并没有开灯,电脑屏幕的暗淡光线让他整个人像个苍白的鬼。
苏北死死地盯着那一行字。
像是要把电脑屏幕用目光盯穿一样。
过了很久,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
周围静悄悄的。
电脑屏幕上还是那个记事本,还是那行字,什么都没有改变。
苏北伸出颤抖的手,打了一行字:
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3.这是个游戏
几乎是在苏北把那句话打出来的瞬间,电脑就有了反应,就好像那个变态一直坐在电脑前等着苏北一样。
几个字随着光标敲了出来:
——这是个游戏。
游戏你妹!苏北看到这几个轻飘飘的字,一团怒火烧得他眼窝发疼。
他抖着手,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的敲击了几下:
——什么意思?这么躲躲藏藏的,你见不得人吗?
——我命令,你执行,拒绝或者任务失败,都将受到惩罚。
一行冰冷的字,出现在了记事本上。
电脑那头的变态,根本没有理会苏北的挑衅,自顾自的说着话。
也许是隔着电脑,让苏北对这个变态的忌惮减轻了一点,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几次深呼吸之后,苏北终于冷静了下来。
——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到底是谁?我认识你吗?
——没有目的,这只是个游戏。
作为一个自尊心本来就比一般人更强烈的人,苏北感到深深的屈辱。
屈辱,而不是屈服。
苏北握紧拳头,游戏是吗?
不到最后一刻,谁游戏了谁还说不定。
电脑那头的人回避了苏北后面的两个问题,只笼统的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看到这句话,苏北又骂了一句粗口。
有些过长的头发下,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有些疯狂。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是男人就站出来堂堂正正的打一架!
——你不得不听。
记事本上出现了这几个字之后,突然,桌面上跳出来了几张图片。
看到这几张图片,苏北倒抽了一口气,他的瞳孔急速的扩张收缩,连眼球的形状也出现了轻微的改变。
这是极度的恐慌和惊惧。
苏北甚至连继续打字都做不到,他的手指控制不住的剧烈发抖。
而躲在暗处的变态还没有放过他,继续放出了一颗炸弹:
——我这里还有相关的视频。
苏北猛地站起来,举起椅子,狠狠地砸向那台电脑。
砰地一声,电脑被砸成了碎片。
巨大的响声惊动了这个房间的其他人。
砰砰的敲门声响了起来,苏运成在外面喊:“苏北,发生了什么事?”
苏北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扯乱了头发,打开了门。
苏运成和罗欣就站在门口,而罗欣的儿子则不耐烦地靠着卧室的门框。
苏北冷着脸:“没事,做了个噩梦。”
苏运成有些怀疑。
什么噩梦能发出刚刚那种像砸了东西的巨响?但是他到底觉得有些亏欠了这个儿子,所以也就没有再深究。
“半夜三更的,老实点睡觉。”留下这么一句警告,苏运成拉着罗欣转身回房去了。
苏北把砸烂的电脑扔进了垃圾篓里,把有些乱的房间收拾了一下。
已经是凌晨一点。
他坐在转椅上,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在两年前,犯下了一个错误。
以前的生活,虽然称不上和睦,至少还算平静,但是随着父母之间隔阂越来越深,终于撕破了脸皮,吵闹、争执,甚至是动手,都经常性的在家里上演。
十六岁的苏北,也受到了波及。
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但是父母已经完全忽略了他,所以他只能自己去寻找发泄情绪的出口。
堕落,堕落,抽烟喝酒,逃课打架,这些事情一一尝试。
但是很快,苏北就对这些事情失去了兴趣。
有一只顽皮的猫在挠着他的心脏。
不满足,不满足,他迫切的寻找着能够填补心口那个漏风缺口的办法。
有一天,他在网络上到处乱逛的时候,进入了一个网页。
十几岁的少年,拥有着旺盛的好奇心,以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不知该说是无知还是无畏的勇气。
他进入了一个很隐蔽的奴隶圈子。
并且在懵懵懂懂的情况下,成为了其中一个人的奴隶。
苏北把这些当成了一个减压的玩具。
为了把这个角色扮演的更专业,他甚至答应了那个人一些匪夷所思的要求。
甚至还签了一个电子版的奴隶契约。
苏北并没有把这件事当真。
谁又会把网络上的事情当真呢,何况又是这种事。
按照那个人的命令,他摆出了各种姿势,用了各种淫亵的道具,拍下了一些视频和照片。
他把其中一些传给了那个人。
苏北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保持了最基本的警惕,只是给了一些遮住了他的脸,身体部分也并没有完全暴露的照片。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苏北体验了一种极度的羞耻。
这种羞耻又带给他莫名的兴奋。
这件事像毒品一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一段时间,他整个人都陷在了那个氛围里面。
他甚至真的把那个人当成了自己的主人。
把自己的灵魂,把自己的身体,全都交给那个人,这件事本身就带给他一种极大的安全感。
直到某一天,苏北突然间就醒了过来,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两巴掌。
摆脱这种沉迷,并不容易。
苏北还寻求了心理医生的帮助,在半年之后,他终于走出了那个阴影。
当他把电脑里面存下来的那些照片和视频删除的时候,苏北隐隐约约地松了口气。
苏北没有想到,时隔二年之后,他又一次见到了那些照片。
清晰地摆在他面前。
那些淫靡、快乐、刺激、疼痛、高潮,动作、表情都是那么陌生而又熟悉。
这些明明早就被他删掉的东西突兀的出现,让苏北猝不及防之下失态了。
他捂住脸。
如果人人都应该为年少时的错误付出代价,那么他所付出的已经超过了他能承受的。
苏北呻吟了一声,他想,这个躲在暗中的人,是不是他曾经的主人?
苏北本来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那件事。
但是现在他才发现,他只是强迫自己把这件事忘了而已,实际上记忆就在他心底深处,藏在那儿,像一条毒蛇一样,窥伺着他,时刻准备着冲出来咬他一口,用毒液把他拖回原来那个圈子。
他从来不曾摆脱。
他只是让自己以为摆脱了。
苏北努力回忆起那段时间的一切。
关于他的主人,关于奴隶契约。
像他这样,因为偶然链接到这个网页的并不在少数,大部分人都只是看看之后就离开了,只有小部分人才会留下来,苏北就属于流连不去的这部分。
这个圈子具有强烈的排他性。
他们先是观察,接着试探,只有通过了他们的考验之后,才能被他们接受。
考验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它需要你表露自己的身份,以及完成一些指定的任务。
苏北并没有把交上去的照片当回事。
在网络上,你不会知道坐在那头跟你聊天的是不是一条狗,这句话,几乎所有的网民都耳熟能详。
隔着一个网络,带来了极大的隐蔽性和安全感。
所以苏北才把这个游戏继续了下去。
他本来可以交一张假照片,但是当时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把自己一张躺在树下面看书的照片传了上去。
他通过了考验,并且得到了一个主人。
一个崭新的世界在他面前拉开了自己神秘的面纱。
苏北不得不承认,他玩得很开心。
就是因为这种开心让他惊醒了。
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但是也明白,这种事是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被人知道了,周围的人都会把他当成变态。
所以他退缩了。
一声不响的消失在了那个圈子里,没有给他的主人一个解释。
苏北知道,他的主人是个男人。
一个在圈子里都备受推崇的男人,强大而神秘,当时他选中苏北这个新人,让周围人惊讶不已。
因为他是这个男人的第二个奴隶。
至于主人的第一个奴隶,苏北也曾经问起过,圈子里的人讳莫如深,只有一个人,隐约提及过这个奴隶不听话,被放弃了。
刚刚踏入圈子的苏北,不明白“放弃”这个词在圈子里的含义。
到他明白的时候,他不寒而栗。
这种恐惧,也是他断然离开这个圈子的原因。
他还有机会逃走。
主人只听过他的声音,只看到过他的身体,甚至连他的脸都没有看全过。
苏北认定了他以前的主人,就是这个跟踪自己的变态。
他一夜没睡,想理出头绪。
主人要和他玩个游戏,也许是为了惩罚他,也许仅仅是出于无聊,在那段时间的相处中,他清楚的知道他的这个主人是多么恶趣味。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就来吧。
苏北想着。
他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睛里全都是红血丝,表情狰狞。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
那个少年走了进来,他睡眼朦胧,青涩的少年,毫无防备的神情,带着点阳光的甜味儿,诱惑着、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苏北:“你还要用多久?”
苏北拧开水龙头,泼了点水在脸上,粗暴的擦干净,掉头就往外走。
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到,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苏北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住了身边人的手臂,把他也带倒在了地上,并且压在了自己身下。
4.变态的任务
两个人缠手缠脚的摔在了一起。
脸对着脸,呼吸可闻的距离,苏北有轻度近视,他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的少年,他的眼睫毛很长,眼尾有点上勾,苏北手撑着地面,慢条斯理地站起来。
刚刚这个少年故意横出一脚想绊倒他,却自食其果。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似乎可以听到“啪呲”的响声。
看起来这个好像叫周匪石的少年也很讨厌他,很好,刚好自己也一样,苏北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下回别再做这么幼稚的事。”
周匪石俊美的脸,带着点恼羞成怒的红晕。
他一把推开了挡在前面的苏北,冷哼了一声,进了卫生间。
“哐当”一声巨响,卫生间的门被用力关上。
门锁会坏吧,苏北看着这扇还在余震的门,这小子脾气还挺大。
苏北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在厨房门口遮遮掩掩的向这边瞄的罗欣,她看到苏北,有些不安的笑了笑。
苏北没有吃早餐就出门去了。
走进电梯的时候,他的手机收到了一个短信息。
他打开一看,是个不认识的陌生号码,里面言简意赅的写了一句:晚八点,King吧203包厢,第一个任务。
苏北顿时觉得自己背上那个包重了十倍,压得他喘不过起来。
他快速的回了一个短信:你想让我做什么?你是……Sin吗?
Sin是他的那个主人在网络上的代号。
短信没有回,苏北狠了狠心,拨打了那个电话,也自动转入了留言信箱。
看来,这个人是不会让自己主动联系上的。
苏北这一整天没有去上学,而是报了个跆拳道班,进行了一些基础训练,汗水滚落下来的时候,身体的疲累反而让他的心理轻松了一点。
要不是跆拳道老师制止了他继续练下去,他还打算继续。
苏北气喘吁吁的倒在地上。
他虽然称不上文弱,但是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强度的体能训练。
旁边一个高大俊朗的男生走过来,向他伸出手。
苏北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借着他的拉力,站了起来。
这个高大的男生爽朗的一笑,露出即可白生生的牙齿:“刚练完不要直接躺下来休息,最好做一些简单轻松的运动。”
苏北跟着他做了几个拉伸的动作,有些腼腆的说了一声:“谢谢。”
男生又向他伸出手,“我叫雷天,算是你的师兄,我练跆拳道已经十年了。”
他的手比苏北的粗大一点,掌心温度很高,两个人手握在一起,对比十分鲜明。
“苏北,苏州的苏,北方的北,新人。”苏北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雷天是个自来熟的个性,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苏北的冷漠,跆拳道馆里的其他人看他的目光亲热中带着敬服。
很快,苏北就发现,这个雷天大概是个天生的热心肠。
他在跆拳道馆里扮演着大师兄的角色,对他这个新人的关注和照顾,仅是出于照顾后辈的责任感。
雷天的职业是警察。
这些事情,雷天没有丝毫的隐瞒,跆拳道馆里的人似乎全都知道。
自从知道他是警察之后,苏北就表现得没有那么冷漠了。
他现在遇到的事情,报警的话,警察会处理吗?会为他保密吗?还有警察靠得住吗?能对付那个变态吗?
即使只有短短的接触,苏北也能感觉到,那个变态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这些念头在他脑子里快速的过了一遍。
他做了一个决定,想办法接近这个雷天,成为他的朋友,取得他的信任。
如果雷天真的是个如同他表现出来的一样,正直而又原则的警察,那么苏北就可以寻求他的帮助。
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苏北告诉自己,不能急,要稳住,不能让那个变态知道,也不能让雷天察觉。
他休息了一会儿,和雷天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离开了跆拳道馆。
在离开之前,他旁敲侧击的知道了雷天一般周末的时候都会来跆拳道馆。
越是想时间过得慢点,就过得越快。
离八点已经只有半个小时了。
去还是不去,这根本是毋庸置疑的,他一定得去。
变态手里的东西,就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现在,他得按照变态编的剧本去行动。
苏北拦住了一辆出租车,说了“King吧”这个名字。
这地方还算有名,出租车司机听了之后找了个地方调转车头,汇入了车流中。
这个城市很繁华,到了晚上,更是灯光璀璨。
苏北看着车外一闪而过的路灯有些发怔,就在一个多月前,他还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每天要担心的就是各种考试,那个时候对这一切厌烦得不行,而现在,他想回到那种简单的生活也不能。
人总是要失去什么,才知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