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何在?”打发了挤眉弄眼的使节,方顿又跃跃欲试,就想和自己的儿子儿媳享受下天伦之乐。
侍从答道:“是,因为王子妃正在南谷不辞辛苦研究机关,王子正在那里陪她呢。”
说起王子妃……方顿甚是满意。儿子带回的妙人儿简直是天赐奇才,擅长机关术不说还自愿担下发展羽国机关部队的任务
,让个柔弱女子如此辛苦,方顿甚是不忍,不过儿媳倒是不在意,就怕不能尽力。如此孝顺如此善良,方顿喜不自胜。
“是吗,那我的宝贝孙儿呢?”谈起那乖巧伶俐的孙儿,方顿的眼睛更是笑没了,不怕儿子翻脸,幸好孙子没遗传他的莽
撞而是继承了母亲的善解人意,刚过完周岁生辰的他嘴巴顶甜,就喜欢揪着他叫爷爷,方顿没少得意。
“啊,王子妃不放心,也将他带在身边。”侍从又道。
“哎,如此甚好,待我前去。”语罢,他便迫不及待起身来。
“是,属下这就去通报……”主上高兴,侍从也是不掩笑意,王子携王子妃回国,虽说举国上下大大震动了番,不过有谁
不愿迎接喜事呢?
“不必不必,老子看儿子,何必这么麻烦。”方顿挥挥手道,“对了,孟将军何在,让他也到南谷等候,我有事找他。”
若是墨国来犯,孟夏必是他的首选。侍从明了,转身传令下去。至于方顿,整顿下心情,乐呵呵地看孙儿去了。
南谷,两山相生变成谷,谷中芳草茵茵,妙兰雅生,谷中流有清泉,与如弓湖同源,自一年起这片不易为外人发觉的地域
被方顿下令辟为研究机关之用的专地,寒暑交替间,机关谷已初具规模,很大一部分的功劳都得算在翊的身上,或者现在
该称……王子妃。
案摆山间,脚踏芳草,头罩苍穹,若忘记山外黄沙漫眼,翊很可能以为自己回到子苍山,这方天地确实神似,而今自己所
做的一切也与呆在子苍山时不经相同,研究机关,制造机关。只是那时,花费十年造出一台令人咋舌的心术操纵机关兽,
而今,花费一年就在其他机关师和工匠的帮助下,试做出三台机关屋,威力姑且不论,刚听到自家也有了机关,举国上下
一片欢腾,在翊的强烈要求下,举行庆典之类的事宜才被搁置。
说实在话,翊不肯大张旗鼓是因为他心中有愧。一年前,当他随孟夏一行进入羽国起,他的不安就在膨胀,不用脑子也知
道,若是羽国的王晓得自己孩子和个男人行苟且之事必定恨之入骨,想求成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于是,他想到个折中的
办法……不得不感谢孟夏,亦或是孟家,若不是他们的帮助翊的想法根本无法成行。
更凑巧的是,翊决定以女装示人的那一天起,孟夏忽然带来个婴儿见他。孟夏几次强调,这孩子与他无关,只是个无良的
人留下的,实在看他可怜才带在身边的。他将孩子托付给翊,一来借这刚满月的孩子转移视线,让王更相信他是个“女人
”,二来也算给孩子找了个好归宿,孟夏坚信,让翊带孩子绝对比那个隔三岔五失踪的国师好太多了!
如孟夏所料,狼王方顿又惊又喜,笑得合不拢嘴,翊从不知自己演戏的功力也会这么好,还是说,看到烈溺爱自己的眼神
,方顿就无条件信任自己了呢……不管如何,翊算是在羽国扎根了,起初烈还闹脾气,久而久之也就淡了,何况方顿对他
们真的很好,还给孩子取了名字,方律。
若是真能这样一直下去也不错好,翊衷心祈祷着。
02.战(2)
“娘亲~”软糯的声音带着颤音传来,刚开始,翊还会对这称呼浑身起疙瘩,久而久之也就免疫了。翊抬头望去,那水灵
的孩子踉踉跄跄地朝这儿跑,地势不平,小孩儿走得很是惊险,可一张小脸却是不慌不忙,跟那左摇右晃的身板可不相称
。只见被裹成粽子的小孩摆出个金鸡独立的姿势,双手挥舞着却止不住往下倒的身子,下头是个缓坡,伤了可怎么办?
暗叫声“小心”,翊连忙扔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女人衣服果然繁琐,恨不得飞身过去的翊还是慢了步,手指擦过孩子的
衣角,心跳停止间另一双大手扶住了小孩儿,他这才松了口气,不由眼睛不满地朝上一翻,责问道:“你怎么看孩子的?
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刚出现不足一瞥,本来还满脸堆笑的人顿时垮下脸,无比委屈道:“我有形影不离啊,谁知道他忽然说要来看你,你又不
是不知道,那个参政拿着鸡毛当令箭,逼着我跟他回去念书,我一时没注意……我也不想的嘛,何况这个兔崽子不是没受
伤嘛。”
在羽国生活一年的烈,已被方顿派请的老师教得稳重了许多,只是,当着稳重的王子站在自己眼前时一年来的功课全部破
功,还是耍小孩子脾气,有时跟方律争风吃醋,有时跟机关过不去,总而言之一句话,翊关心的东西多了,就没空理他了
。
眼见烈毫不客气地捏着方律的小胳膊小腿甩弄,翊心疼得不行,连忙抓开他的魔爪把孩子抱进怀,得到娘亲的拥抱,方律
跟只小猫似的不断拱蹭,满意地扬起嘴角。那高兴的表情看在烈的眼里就是刺眼,可硬要把那只小八爪鱼拖出来吧翊肯定
得翻脸,可眼见那死小孩儿吃翊的豆腐吧他又嫉妒得不行……
“烈?!”翊吓了一跳,自己怀里挤了只树袋熊也就罢了,背上居然也趴上只大个的,软绵的细发揉进颈项,痒得难耐。
方律仰起嘟嘟粉嫩的小脸,白生生的手指点着烈瘪嘴的脸拍手道:“爹爹……呆呆……”
不理小屁孩儿,烈板过翊的脸不苟言笑道:“翊,你说,为了这个小孩,你多少天让我一个人睡冷板床了?”
“方律还小……”翊有些心虚,话音未落就被烈的冷哼打断了,“哼,整个殿里就属他房里伺候的女人多,随便一个都能
陪他吧。”
“你怎么还跟个孩子计较……”翊有垂死挣扎之感。
“当然计较,难道你想让我随便找个宫女陪吗?”烈眼睛一瞪,满脸写着“欲求不满”!
“你想的话我也……”无所谓还没说出口,先被烈灼灼的眼神杀死了。翊百般无奈,他真不知道那个老师怎么教烈的,说
话越来越刁钻,好像道理全站他这个妒夫那边了。
“娘亲……娘亲……”小方律看见爹爹凶煞不已的脸孔,吓得直往翊的怀里钻,干脆当只缩头乌龟不见人。
“烈……”回眸哀求地看着他,那厮还不知足,明目张胆地威胁,“哼,除非你今天陪我睡。”
“好。”只要他不太过分,自己应该不会半路落跑才对。
“还有明天、后天,以后的每一天……”刚说不过分的,烈又乘胜追击,翊的脸色不得不难看了下。
又在漫天要价,房事真的有这么重要吗?翊小声嘀咕,和人群相处一年的烈,天生的野性却丝毫未损,好得出奇的听力这
时候又发挥了作用。
“翊……”打了个哆嗦,翊身子一轻坐到盘腿而坐的烈的身上,耳畔,湿润的气息透进来,“这种事怎么不重要,让父王
知道你不理我,老是跟这个死小鬼睡,他肯定以为我们夫妻关系不睦,到时天天跑过来劝东劝西打扰我们的幸福生活怎么
办?”
“如果你肯老实睡觉的话……我又何必躲你……”言下之意,你老是不让我好好睡觉,光知道折腾我,我怎么敢呆在你身
边,我又不是不知疲倦的机关人。
“翊,以前在山里你不会这样躲我的。”烈瘪嘴,不满翊的“恶人先告状”。
“以前在山里,我也没这么多事处理啊。”翊也很无奈,人就一个,精力也就那么点,分点给工作分点给方律,能给烈的
自然少了,眼见原本百分百的感情付出突然锐减了三分之二,难怪某人天天顶着张臭脸示人。
“那你还是跟我回去。”想当初子苍山上他日子多逍遥,就算过分地和翊在草地上交欢也不会被责备,现在,不过求个普
通房事就被说成是十恶不赦,他忍得很辛苦好不好?!看来还是得带翊回去,在这儿,叫翊分心的事儿太多了,呜呜,都
不理我了。
03.战(3)
“不行,你的父王怎么办?”方顿待他这个“儿媳妇”不薄,而且为人正直豪爽,翊不想无端伤他的心。
“谁理他!”看翊分心在乎的人又多一个,烈恨得牙痒痒。要不是那个老家伙花头那么多,他的翊又怎么会这么忙,说来
说去,都怪那个老头!
“旗云,为父又哪里惹到你了?居然又不理父王了?”
“爷爷……”又一顶保护伞降落,机灵的方律跑了过去,一趔趄,正好落入方顿的怀抱。
“王。”翊很是小心,声音也低了几分。
“老头,你想累死翊啊!那么多事都让他一个人做,他是我的妻,不是你的属下!”看到罪魁祸首到来,烈也不客气,指
着自己老子的鼻子数落一通,翊横眉一瞪,虽知方顿不会怎样怪罪,还是狠狠踩下他的脚背以示警告。
“呵呵,好说好说,”看到儿子如此庇护自己的妻,方顿很是感慨,言语上又软了几分,“好媳妇,辛苦你了,机关谷的
后续事宜你就交给别人去忙吧,多陪陪旗云和律儿。”
“是。”身为人妻,相夫教子无非是主业,虽然……翊当这个“妻”完全是权宜之计,除了要被别人冠以女性的称呼外,
翊倒觉得没什么坏处。
方顿逗弄了方律一会儿,这小儿深得他欢心,不一会儿就叫他笑的开怀,腰间一把镶嵌绿松石和蓝玻璃的弯刀顿时揣到方
律的怀里变成了赏赐,小儿也很是孝顺,拿到宝贝摆弄了会儿,回头冲着娘亲笑,这边方顿手一松,小孩儿就托着沈甸甸
的弯刀“蹬蹬蹬”跑过去献宝,翊还来不及夸奖,烈先倒抽气了,这兔崽子,倒是会借花献佛!
“王,孟将军到了。”这方其乐融融上演不多时,那方侍卫便来传话。
方顿点点头,挥手招孟夏前来,转头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媳妇道:“翊儿,先带律儿回去休息吧。旗云,你留下。”眼见
儿子也有随妻而动的迹象,方顿连忙出声制止。烈一脸不快,揪住翊附耳低语不知说了什么,竟让自己贤惠沉静的媳妇脸
涨得通红。
怒瞪眼口无遮拦的家伙,翊抱着方律忿忿离开,行至半路看见匆匆赶来的孟夏,翊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走到孟夏面前深
深一揖,道:“孟将军。”
心叹大概有事要说,孟夏支开了引路的侍卫,回礼低语道:“翊兄弟有何事?”
“令兄如何了?”翊想过问的人是季伯。
一年前,季伯也随之一同回国,关于他的罪责翊稍有耳闻,似是和一个女子有关,女子本是墨国奸细,为达目的接近季伯
,誓死相随,当女子曝光,季伯甘愿与她一同逃亡,谁料那女子并未如他一般入戏,暗算于他,砍去他的手臂。至于尔后
,是翊最想知道的,关于那只义肢,季伯说是自己昏迷时一个人给他安上的,什么容貌不甚知,但听声音却也终生难忘。
“还是老样子,秋儿不肯原谅他,而他也不肯原谅自个儿,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放下不就得了。”孟夏不比妹妹那般执
着,家族大和就是他的所思所想,而大哥,好似也放不下,孟夏几次表示希望翊帮忙替他重安义肢,他统统拒绝了,空荡
荡的一条衣袖,在羽国自我软禁似的过了一年。
“……过些时日我想去看看季兄,不知方不方便?”兴许是幸福过了头,兴许是心中对师父过意不去,翊不肯放过任何跟
机关有关的线索,他隐约觉得,这是师父留下的痕迹。
孟夏呵呵嬉笑,坦言道:“哪有什么不方便,只要翊兄弟跟王子打好招呼,别到时又来我家闹事就好。”
“一定。”脸上又是一红,翊点头,不愿耽搁孟夏,两人简略了寒暄各自而去。
“王,王子。”孟夏前来,行礼道。
方顿微微颔首,直言道:“孟夏,墨国那小子昏头了,居然自挑战火。”
“怎么回事?”孟夏暗暗吃惊,烈微微一凛,大概知道现在所谈之事涉及重大。
方顿沈声道:“墨国递来战书,我应了。”
孟夏急忙道:“王!我国机关部队尚未成形,和墨国相抗必定不成气候,为什么不多等些时候呢?”
“孟夏,我意已决,此次墨国的挑衅实在无理,我要亲自教训墨国小儿!”
“王?!”
“孟夏,我记得你曾说过,墨国有人企图叛变,还指望我国借兵,是也不是?”
“是,”孟夏点点头,答道,“那人应该未曾放弃他的野心,前几日还飞鸽传书希望我方再加派兵力……王,莫非是想利
用他?”
“此子甚是嚣张,日后必定威胁,不过,这次非得利用他不可。既然他有心,我们何不好好利用?整整一年不见他有所行
动,这一次,该是时候了吧。”
“王,那人不可小觑……”
“光让别人利用可不是我的风格,就这么决定了,你好好与那人联络,务必保证一切顺利。”
本来一本正经,现在听听事情于己无关,烈又不高兴起来,“喂,老头,这种事你跟孟夏说就是了,把我留下来干嘛?”
“这次我会亲自出征,如果出什么事,羽国以后就靠你了。”
“干嘛没事把那么大一个东西扔给我?我只要翊就够了。”那个小鬼也别扔给我,爱咋咋地。
“唉……”方顿复又一叹,儿子归来是好,如果能再通晓些自己的心思就更好了。当真要把整个国家交付于他,方顿却是
担心,但是,如果有儿媳的牵制和孟家的支持,应该不成问题吧……
04.战(4)
战事在即,各方都绷紧神经,一场战争往往会倾尽国家所有。对今日的羽国而言就是如此,若比勇猛刚强,羽国人抛头颅
洒热血在所不惜,但在庞大铁血的机关面前,死得太遗憾。今日有了机关,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展现的大好机会,虽说只有
三台,但无疑仍是个极大鼓舞。
方顿有意让机关出战助力,而却无意让翊涉险,一来她是自己的儿媳妇,二来是烈舍不得。至于那些本属于墨国,当下却
不得不为羽国效力的机关师,方顿不大放心,深怕有倒戈之嫌,时至今日,关于机关屋该由何人操纵的问题仍是悬而未决
,翊本打算毛遂自荐,却被烈狠狠拽住,错过机会。
事后翊颇有微词,然而烈却理直气壮,比他意见更大,“翊,你到底在乎什么?还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