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渍 下+番外——唐悦

「你哥？……是那个医生。」唐与新停顿了一下，随即醒悟。原来……他一直觉得莫凝很眼熟，是因为哥哥的那个朋友、莫辰。虽然一点也不相熟，但见过几次面还是有的。也知道那个长得异常清秀美貌的医生和唐与矜关系很好。

「嗯……他好像兼差你哥的家庭医生。」莫凝深深的觉得世界真小，你哥跟我哥、你朋友跟我同学，两个本全不相干的人莫名其妙的变得好像很熟……其实都是假相罢了。

「唉……世界真是小啊。」唐与新叹着气，一语道出了在埸众人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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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灿烂的小厅内，攸庆和青恩两兄弟人手一杯巧克力，正满足的啜饮着。

看着从一开始就对自己非常有戒心、依赖性超强的巴在哥哥身边、死都不肯跟她说一句话的小孩。现在却因为哥哥的几句简单介绍，再加上好喝的可可的收买，就一脸满足的喝着自己泡给他们的饮料，完全不担心那杯黑漆漆的可可被她加了什么东西。那种个性，真不知道是该说迟钝，还是天真。

……莫凝打从心底笑了起来。

这种拥有单纯性格的孩子，本性大多是容易相信别人的，只要是你不曾真正伤害过他的，基本上都是会得到他的原谅的。……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这种性格的人也特别容易受到伤害。

想到这里，莫凝的眼眸暗了下去。眼前孩子和男人的状况她大致上知道，但要把这么一个可爱又脆弱的孩子交到那个曾经间接伤害过他的男人手中……除非是莫凝自己亲自确认过了，他不会再伤害他，才有可能放心的将青恩交还到唐与衿的手里，不然……。

但是如今，那孩子像是忘了那人的一切，什么都问不出来，就算是平常日常生活状态也说不出个具体。他只知道这栋房子是一个名叫唐与衿的人所拥有。他不喜欢这间房子的地下室，他也不喜欢这间房子里的电视。

前一项还蛮好了解的，听莫辰之前提过，当初他被带来这栋房子里时，是被唐氏兄弟的表弟，叶原藤，拿来当作泄愤用的玩具，进行地点大多是在地下室。听说他被囚禁在地下室狠狠折磨凌虐超过了二十天。……在这种前提下，要不畏惧地下室，还挺不可能的。

但是，青恩却是真真正正地打从心底恐惧电视。在莫凝刚开始替窝在哥哥身上不肯下来的小孩问诊时，没有人抱又无人聊天的唐与新取过了遥控器，打算用看电视来消磨这段时光。纵使他的音量为了不打扰到他们已经调得很小了，青恩在看见电视萤幕闪现的那一霎那，还是惊恐得瞠大了眼睛，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令他害怕、痛苦的回忆，挣扎着要下地逃跑。但是曾经受过重创的关节经不起这突然的行动，在一声惨叫中男孩最终还是仆倒在冷硬的地面上。

唐与新反射性的将他抱起，惊讶的发现男孩恐惧的泪水早已经流了满脸，而整个人则是已经丧失理智的沉浸在恐惧之中。脸上的表情扭曲着抽蓄，嘴张大着却发不出声，清澈的泪水在整个人僵硬、无声的状态下默默地受到地心引力的牵引，像下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粒粒半圆的水滴。

莫凝和另外两个人完全惊呆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对这些日常生活用品怕成这副模样？

第二十七章：莫凝来访（下）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对这些日常生活用品怕成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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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在哥哥的安抚下，受到惊吓的小孩终于睡着了。手足无措的众人也总算冷静下来，开始有办法理性的思考了。

「……喂，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电视会有这种反应啊？这是一种强迫症吗？」唐与新看着趴在攸庆肩上，将他们折腾到有气无力的男孩，疑惑的抓着头。奇怪，小孩子不是应该很喜欢电视的吗？而且他们兄弟俩家境不好，应该更少机会看电视的啊……

啊！该不会……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青年啊了一声转过头看向正搂在一起的双生子，

「小庆，你们……以前应该有看过电视吧？」该会是因为第一次看到电视，吓到了吧？

攸庆搂着弟弟，愣愣的回答，「啊？……有啊。虽然家里没有……」

不过，这种机率对生活在都市中的小孩，实在是有点不可能。但是家中没有电视的机率同样的小！

「你该不会是说，他是因为第一次看到电视而吓到的吧？」一旁的莫凝听见两人的对话，马上就猜出这个不正经的家伙脑袋里头在想着什么荒谬的念头，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给他。唐与新尴尬的嘿嘿笑着。

「……我觉得，他这种反映应该不是看到新奇物品的反应。反而比较像是看见某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东西……」莫凝努力的回想刚才的情况，做出最有可能的判断。

「你下一句该不会是要告诉我，这间屋子里的电视曾经咬过他吧？」某人再一旁喃喃的抱怨着，惹来男孩惊疑的视线和女孩不屑的瞪视，而他只是耸耸肩，一脸不要在意的样子。

「我想应该是不会的。但是真的很有可能……电视曾经被和那些男孩的暴行联系在一起过。」莫凝在脑中仔细推敲了几种可能性，得出最后的结论。

电视机不可能曾经伤害过他。

刚才电视上播放的是近期内很红的童装广告，不可能会出现什么他害怕的人。除非他怕的是一个四岁的小男娃。

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电视机曾经被拿来当作是折磨他的工具之一。或许是某种用广告来计时恶劣游戏也说不定……

这次唐与新总算不再玩闹了，认真的想了一下莫凝专业的可能评估，点头，扔下一句我去打个电话就走出小厅了。

目送着青年离去的背影，被弟弟紧紧抱着半躺在沙发上的攸庆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青恩可以躺得更舒服一点。顺便用手指抹去睡梦中的人从眼角滑落的泪水，更加心疼的抱紧了他。这个和他血脉相连，命运却大大不同的弟弟。

唐与新特地走到外面来打电话，其实是要打给哥哥唐与衿确认一下，那些小鬼到底对人家做过什么事情，让那个少年可以再看到电视的那一秒甚至忘记自己的脚伤，仓皇想夺门而出，那个时候青恩眼中的惊恐，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新？你打电话来做什么？是出了什么事情了？」男人的声音远远的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背景的声音是几个男人在说话的声音。唐与新认出了其中一个听起来正和对方交谈着的是罗伊，他哥哥的得力助手。

「没出事。只是有一些事情想问你，关于你那个小孩的。」

「青恩？他怎么了？」背景的声音愈来愈远，唐与衿压低了声音发问，似乎是夹着电话走出了人群的环绕。

「嗯。我们今天在他面前开了电视……」靠在走廊边的墙上，青年迅速简洁大略的叙述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以及男孩不正常的反应。

「……电视？」电话另一头的男人蹙起眉头，专心的思考着。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只状似悠闲，正一步步接近他的小黑狗，脖子上戴着的项圈正闪着细小的红光。

「啊，电视，我想起来了，之前小藤的确有在趁他看电视时……」握拳的手收紧了一下，唐与衿想起了被他监控着的那一场凌辱，那个最后一夜，没想到还是留下了恐惧的阴影。唐与衿的眼神中陡然出现了一丝杀气，冷冰冰的眼神让已经走到他视线范围内的小黑狗退了回去，也让从背后想接近他的罗伊迟疑了一下。

「老、老大，你……要不要先回来一下，情况……」罗伊的话讲了一半，就被自家老大打着手势阻止了。有太多事情是唐与衿不想要弟弟知道的，包括现在他正在和同一地盘上，对方阵营内最大的老大谈判一事。

「我还有点事，晚点再给你打电话。青恩的事情，之前他的确有在电视前……折磨过他，不过也就一次而已。」三言两句交待完大概的情况，唐与衿俐落的收了线，一回身，正巧对上了一个替着二分头的年轻男子，一双带着笑的深棕色眸子注视着他，一点都没有人家在讲电话，应该保持尊重的态度离远一点的概念，偷听不但，还笑得开心。

「卢先生，不好意思，朋友打的电话来，耽搁了仁叔的时间。」仅仅一秒不到的时间，唐与衿从思考担心的表情立即转化成标准的商务式微笑，客客气气的似乎是前来邀请他回继续交涉的年轻男子。毕竟这人可是对方手下不得了的人物，地位大概是等同于副帮主了。

「不会，哪里的话，唐先生，我们还有时间慢慢谈，事情还多着的呢……」被人暗地里称为双面人的卢稕凯笑容可掬的对着敌人的首领说着客套的话，心里实已经暗自的分析起刚才最后侥幸偷听到的几句话。要不是那个罗伊在旁边碍事，他一定可以利用那只小狗，偷听到更多的消息。

从走廊回到小厅内，唐与新边收起手机，向莫凝点了下头，证实了他们的猜测。攸庆轻拍着弟弟入睡，一双大眼不住的在两个人之间徘徊。他很担心青恩的状况，虽然今天早上的他看起来很正常，也没有再出现激烈的自残的倾向，只不过是忘了一些东西而已……

「啊、对了。今天早上……青恩……好像不记得昨天的事，还有……」他瞄了唐与新一眼。

「……你是说，他不记得唐……大哥了？」莫凝反问。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后突然笑了。

「没事了，我想我们找到问题中的关键人物了。」

「虽然当初对他动手的不是你哥，但不知怎么的，在他的思想中唐先生才是该负责的那个人，简单来说、就是罪魁祸首。」女孩轻松的笑着，对那两个还不甚明了的人解说。

「找出了那个徵结点，剩下的、就只是解开心结了。」恍然大悟的说着，唐与新开始觉得心里有了点底了。

和那两个对未来一片光明的人不同，体会过双生兄弟心中的绝望和痛苦，亲身经历过且差点被拖下去的小庆感到很不安。弟弟的心结，真的能轻易的解开吗？

偏过头注视着那张自小熟悉的面容，少年伸手温柔拭去弟弟面上的残泪，心里很不安。

第二十八章：再次生活在一起（上）

「呜……不要……，庆……救我……疼……」床上的人发出低低的哭喊声，一双原本摆在被子里的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在半空中挥舞着，小小的脸上被眼泪占满，哭的凄惨。

「……小恩，没事了，在这……不会有人伤害你的……」独自一人坐在床边看着书的莫凝被发梦魇的孩子吓到了，犹豫了片刻，便放下书本，握住了青恩盲目抓握的手，学着攸庆叫他的语气，柔声的安慰着陷入过去那场恶梦里的人。

「……好痛……不要了……不要再来了……」抓住救命稻草的双手使劲收紧，被单下残破的身子跟着移近那个抚慰他的人。男孩虽然还在哭着，但声音已经不是那种惊恐的惨叫，而是求饶般软软轻轻的声音。

莫凝只觉得心头揪了起来，眼眶热着，泪水累积。再靠近床铺将那个大半个身子几乎都探出床的小孩搂进怀里，她默默承受着压在身上属于那个孩子，却又过于轻盈的重量，心更疼了。

「……凝姐。」从门外进入的，是原本在厨房帮忙唐与新弄茶点的攸庆。虽然房间离厨房还有一段路程，但是突然感觉到心里不安的他不放心弟弟的状况，还是选择走回来房间探望了一下。刚进门的他，就望见了这一幕。

「凝姐，我来吧。」睡梦中的弟弟，大半个人趴在莫凝的身上。女孩原本拿在手上看的书本已经被阖上放到了枕边，两手正搭在青恩的背上，支撑着他大部分的重量。男孩走向看似动弹不得的莫凝，弯下身转而把弟弟的重量移到自己身上，推着他躺平回到床上。

青恩一定是做噩梦了，他知道。在经过那整整是二十一天的残忍对待后，很少会有人能够再用正常的心态眼光来看待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以不带惧意的目光看着这个世界，对林青恩来说已经事件不可能的事情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他……谁也不敢再信。

「他做噩梦了。」莫凝低低的说，任由那孩子的兄长接过他，并伏是她躺回被子里头。

「嗯、我知道。」攸庆应了一声，带要抽身站直，却发现弟弟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的和他自己的交缠在一起了。像是抓住了一丝活命的机会，昏睡中的人用力的抓，彷佛一辈子不愿再放开。

一时间挣脱不了弟弟的依赖，攸庆笑了笑，跟着握紧这双发誓一辈子再也不放开的手，索性在床边坐下，陪着睡不安稳的另一个双生子。

「小恩他，一直睡不安稳，从那第一天之后，他就再没好好的睡过一觉了。」将青恩冰冷的手握在自己的掌之间揉搓着，男孩开始静静的述说起自己曾经在他身边感受到事情，包括双生子特有的情感共鸣。他自残的那天夜里，深层的绝望、无尽的恐惧……以及男孩日渐麻木的心情与灵魂。

「他，是透过疼痛来确认自己还活着的这个事实。」

听到少年的这句话，莫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自禁瞄向两个少年同样裹着白纱布的手腕。心里头的话一下子就涌到了嘴边，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话已脱口而出。

「那、你也是吗？」

「啊？」突然被问到这种问题，坐在床边的少年愣了一下，睁大了双眼看着女孩，下意识的抚摸包扎着的伤口。过了一会儿，就当莫凝几乎要出口道歉时，攸庆轻柔、温柔的笑了，带着极度浓烈的哀伤，勉强扯出了微笑。

「我，不是。」……主人永远不会那样子对我的，他答应过的。

「这伤，是我自己弄的，因为……」面对着重伤的亲手足，那种自责和罪恶感，年纪尚小的少年承受不了，因此只能用伤害自己的方式，企图忘想分担一些他所承受的疼痛。这样子，他的心里才能好过一点。

听着心伤的男孩平稳的陈述着事情的始末，望着沉睡中的男孩，莫凝忽然觉得攸庆的声音很远很远，记忆中的某个画面似乎和眼前的景像重叠起来了。同样是躺在床上的男孩，带着满身的纱布和伤口。同样十二、三岁的年纪，惨白的脸色和双手不健康的肤色。

但是……睡在记忆中床上的那个孩子……感觉很熟悉。

……带着一身的狼狈，那是当年十四岁时候的莫辰。

一段莫凝以为已经遗失的记忆。

女孩的身子开始颤抖。

第二十八章：再次生活在一起（下）

叮咚～

在接近傍晚的时刻，清脆的电铃声响起。

陈伯正在客厅内和唐二少爷下象棋，听到门铃后反射性的站起要去开门，却立即被唐与新压回了座位上。

「我来开门就好了。」

拉开大门后，前去开门的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莫医生？是你？」

站在门口的莫辰则一脸理所当然，似乎不觉得他出现在这里有任何不妥。

「嗯，我妹妹在你们这里吧？我顺便来看看小恩。」一边说一边脱鞋，还自动自发的拿出了一双室内拖鞋替自己套上。

「嗯……喔。」看着对宅中物品熟悉的就像自己家的人，唐与新暗自纳闷，这个人什么时候跟哥哥关系那么好了？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怎么也不像偶尔才来一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