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脚声齐刷刷一片,“啪”的一声,几乎盖过了晏昔的声音。
若无其事地搔搔耳朵,姚导轻蔑地嗤笑一声,说:“莫衍,要吼得惨。要死了一样给我放出声音来。你这样,别人还以为初夜被破身呢。”
周围本来就等的不耐烦的演员们,此时很有默契地笑出声来,夹杂着几句带着侮辱性言辞的话。
许三胖的脸色变得不好看,看他的姿势,是随时动手的样子。而晏昔只是闭上眼,缓缓地喘气。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姚导在一旁有些惊异地“咦”了一声。很轻,只有她自己知道。
天色忽变,暗沉沉的,有即将下一场雷雨的趋势。
一些暂时没有任务的演员,急急忙忙收了家伙然后坐到室内去了,还在室外陪着晏昔拍摄的一群军人,还是毫不松懈地站着,不为所动。
姚导要求画面的真实感,特意向某位军队的旧友申请到了这一批新兵。而此时这一群年轻的小伙子因为晏昔个人的失误而站立至今,让晏昔内心多少有些内疚。
他这时才正视着姚导,用洪亮的嗓门询问道:“报告,导演,请问能让他们休息去吗?我一个人练就可以了。”
“莫衍,这回嗓子不是挺响亮的嘛,怎么刚才就一副娘们样呢?”姚导笑了笑,挥手让新兵们离开。
直到那一队人马整整齐齐地排着队,有序地退到室内,晏昔才回答道:“不知道。刚刚只是觉得,我脱离开镜头了,我现在还在生活中。”
“嗯?”姚导若有所思地看着晏昔,轻笑了声,关了扩音器,走到晏昔身边,在距离晏昔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莫衍,生活不是演戏,但是演戏可能就是生活。你能弄懂两者吗?”
晏昔困惑地摇了摇头。
“那好,你就在这边练着吧。暴雨下也要拿出气势,这回没有镜头,你懂?”
点点头,晏昔恭敬道:“懂。”
姚导和他擦身而过,提着扩音器也走进了临时搭建的室内,许三胖犹豫着,最终也离开了。
晏昔望着他们的背影和不远处呆在室内的人们的,暧昧不明的眼神,踢踏了几下脚上的军靴。
南宫一在室内望着唯一还站在外头的莫衍,神色有些莫名,一旁的女主角还在埋怨着,嘀嘀咕咕地含糊不清,多少让人有些厌恶。
他向右移腿,远离了女主角起码10厘米。女主角很识相地住嘴,在一旁神色不安地瞥着南宫一。
暴雨在众人幸灾乐祸的祈祷下,如期降临,带着要冲刺入土的力量,“啪啪”地侵袭了土地。
晏昔还站在外面,他站着军姿,中指手贴裤缝,拇指靠在食指第二关节处,肩高,仰首,身体呈倾斜状,淡漠了身边的雨水。
军人。军人。军人。
他不断告诉自己,我是军人,就要不畏惧一切。毫无弱点。
雨水很快打湿了晏昔身上的所有衣物,本来挺轻的衣服在这时变得有如千钧一般沉重,晏昔睁不开眼,也开不了口——因为一睁眼,雨水就会从头顶淌进眼眶,因为一张嘴,雨水就会从开口处灌进口腔。
他整个人显得格外狼狈,至少在众人眼里是这样的。
南宫一有些烦躁,他望了雨中的莫衍,又回头看向姚导。两人都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仿佛是前者和后者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暗自较真。
最后,他清了清嗓,胸膛陡然撑起,然后用一种爆破的声音,对着雨中的人喊道:“莫衍,雨水中的感觉怎么样?”
“很好——”晏昔回答,雨水果然灌进口腔,带着凉意。但是他吐不掉,就已经咽了下去。
就像一切的屈辱,来不及拒绝,就已经被迫接受。只是这些接受后的结果是什么,晏昔不知道。
“现在你是——谁?!”南宫一又问道。
“军人——”
“军人——是懦夫吗?”
“不——是!”晏昔回答,室内休息着的新兵也铿锵有力地回答。两者交融在一起,有一种正耳发聩的力度。
“军人——是勇者吗?”
“是——”这回,由一个新兵带头,室内的新兵受到了鼓舞一般,纷纷神色动容地冲进雨幕中,他们整齐划一地站好队列,排在晏昔的右手侧。
大雨将所有的人全部打湿,然而所有的人都像晏昔之前表现的那样,屹立着,毫无所动。
雨水流进眼睛,但是所有人,包括晏昔,都没有闭眼。双眼炯炯有神地目视前方。然后晏昔转身,敬礼。
“全队听令,立正——!”
大开的唇口,雨水流淌,像小型瀑布一样。
那些室内的人们,都被震撼到了。他们也张着嘴,感受着不同于平日里虚浮生活的热血。
这一次,姚导和南宫一不约而同地笑了。很好,声音很有力。
当眼角微微湿热,晏昔收缩了眼睑,悄悄地微笑起来。
偶尔这样真性情一下,果然会有惊喜。
姚导临时改变了主意,这一幕站队,改成了在雨中。
摄影机紧密地排列好,当镜头再次对着晏昔,这一回,他没有习惯性地压嗓,而是全然打开喉部,然后从腹腔里涌上一口气,冲向头顶。
“稍息!”
终于能够流畅地继续拍摄了,姚导很满意,她这时回头对身体斜对面的许三胖说:“莫衍还是不错的。”
“这是事实。”胖胖很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