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有跟我说,今天孙鹤清……”
他伸手按住我的嘴唇,沙哑道:“明天,明天我让他来好不好。”
我只固执的问:“彻到底怎么了,你一定什么都知道是不是,你瞒了我这么久,为什么?”
他不再答我的话,只道:“天色不早了,我喂大人吃了饭和药再说。”
突然被砸了一下,视力急降,屋里亮堂的时候还能模模糊糊看得见影,一到夜里,跟瞎子也没什么区别。
只被卫青伺候着吃完沐浴塞进被子里。
他在我身边躺下,指尖在我脸廓上唇间轻抚,我皱着眉豁过去。他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来堵着唇,手脚并用按着我动弹不得,我像只困兽嘴里只呜呜的说不出话。卫青从不曾这般对我,他一向极懂得节制。此番我竟打心里里发寒。
我挣扎了几下便浑身脱力,抬一根指头都难。
昔时过往在脑海里一闪一闪,刘迁、田蚡,还有彻……我突然觉得神经一根根断掉,失控的哭道:“不要,求求你,不要……我没有见到他,不能死,不能死……”我清楚,若再有一次,我必是要顷刻毙命。性事自然不会要命,只是我心结太深。
卫青一只手不停着,剥尽我的衣衫,吻尽眼中的泪,却也哭道:“大人,就让卫青要一回吧,我不想白活了这一辈子,要了你,我此生无憾,皇上要什么我都给。我卫青终此一生任他驱使永无二心,大人……求求你……”
第四十章
我听着他的话,浑身抖得厉害,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泣不成声,世事阴差阳错,缘起神灭……人竟是一点也控制不得。
我咳嗽的厉害,脸上血泪交错,额角的碰伤口突突地跳,钻心的疼,我神智渐渐退去,嗫喏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不要,你送我去见他,他一定出事了。你……”
卫青极尽细致的在脸上唇瓣吮吸浅尝,一句话也不让再说出口,他身上却一点点紧绷起来,如烈火焚烧。
我只是微微摇摇头哭,眼里如喷涌不尽的泉。
他一只手在我鬓边轻撩着发丝,一只手从胸前到腰侧和腿根,一路轻捻慢揉,做足了前戏,才缓缓抬起我的腿放到他腰侧,粗粝的分身早已经跃跃欲试抵在后穴处轻轻摩擦。
我对这些早已经畏惧到一心求死。只想着被一刀捅死也好过受这般折磨。就越发抖得不成样子,嘴唇被他含在口中凌虐,只从喉中呜呜的悲叫,像濒死的雏狗和小狐狸。
本就看不见东西,一片黑乎乎的,更是害怕起来。直觉得到他的唇舌、手和分身在身上一点点游移,如同人坠深谷,掉进一个到处漆黑的洞穴,不知名的怪物在身上无孔不入的爬着咬着,却又怎么也死不了。
他的指尖巧妙地慢慢捻开入口的褶皱一丝丝探进去,极是缓慢而柔和,我浑身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一般,缩紧了身子抵触起来。却哭着停不住。他不是彻,是卫青……是卫青……
我猛然看见眼前彻穿着一袭玄墨色锦衣,眉眸含笑,负手而立,轻声念着“王孙”,我伸着手似要抓住他,叫道:“彻,别走,你来送我么?让我再看看你,彻,彻……”
可才片刻时光,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急着喊他:“你别走……”
卫青却突然停下来,抚在我脸颊上的指尖突然降了温度一般,有腥咸的水珠从下而下滴在我唇角,滑进嘴里。
他只是慢慢离开穿好衣,拉过一条被轻轻盖上,把我缩成一团的手脚轻轻舒展开,拍了拍我不再受惊后,便出门去。
直到我睡着,再没见卫青进屋来。我什么也看不见,只一个劲儿凭意识往榻里面蹭。直躲到墙角方觉得安心,才睡去。
第二天醒时,眼神依旧模模糊糊看不清东西,卫青给我穿好衣喂好饭和药,抱着我坐在门口阳光照得见的地方。
“大人看得见吗?太阳出来了。”他伸着手指指远处天边。
我有些呆滞的点头,只应道:“嗯。”
他在我脸上瞧了许久,神情泰然道:“我今天送大人回去可好?”
“回去?就能见到彻吗?”
他看着我极是不安的眼神,迎着太阳的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闪烁,却无比坚定的点头道:“嗯,皇上一直在等大人。”
我冲他笑道:“好,我昨儿梦见彻来见我呢。他一定是想明白了。是不是?”
他在我脸颊上轻轻印了一下,咽了咽泪:“大人不知道吧,皇上他那般囚着你在五祚宫,是因为河间王刘德和江都王刘非不知是受了谁的教唆,私下里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罪名,又以皇后娘娘的名义,联合了一些诸侯要‘清君侧、诛韩嫣’,跟皇上上纲上线,针锋相对了半年之久。他怕你出了五祚宫便被人害了。后来,宠着董偃和孙鹤清也是不想你在风口浪尖。”
我愣愣地听着,心里只想见他。眼泪就顺着脸吧嗒吧嗒的掉,“哦,他怎么不告诉我?”
他继续低声道:“我把你带出宫后,皇上都快疯了,要把长安城掘地三尺,是孙鹤清劝了好几天才止住。他到现在还每天回五祚宫去……红玉在他身边陪着,前些天还哭着求我去找你回来,说皇上病了,只叫大人的名字。不过现在好了。只是想大人想的很……”
“那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也想他……想的心都疼得厉害。”我捏着卫青的手语气近乎哀求。
他抱着我起身往外走:“好,我送你回去,马车就停在外面。”
我低声道:“卫青……你可真好。我会记得你的。死了也不忘。”
他勾起唇角,笑的有些苦,却依旧好看,突然在门口处停下脚,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声轻如天上飘来:“王孙……下辈子,我一定比皇上先找到你……”
我听他将“王孙”二子在口中含成许久以来一种誓言和信仰,此时才轻轻唤出,却是许定来生。心里竟有些钝痛,却不自主应道:“好……”
我躺在车里心中忐忑至极,我在外近一年之久,本只以为他是帝王之心难控,把我囚在五祚宫。却不知此番诸侯之争矛头竟指着我,他不得已出此下策,他宁愿我恨他,也不愿我成为他坐稳皇位的奠基人。
我记得先帝时七王之乱,诸侯“清君侧,诛晁错”时,景帝不是把晁错杀了么?我是什么?既非国之栋梁,也非朝之肱股,他宁愿被世人骂做六亲不认不孝子,也不愿伤我一根指头……
他真是糊涂,陆先生明明告诉他我命不久……若我能如此死得其所,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我都愿意。
车马停在宫门口被侍卫挡下,卫青刚开了车门,我侧头对他们道:“是我。”
未央宫的禁军忙扔了长戟跪倒:“大人……大人回……回来了。奴才们这就去报。”
“不用去报了。”我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
他们面面相觑有些语结:“这……恐怕……”
卫青突然道:“那就去吧,快去快回,别让大人等久了。”
果真,没一会儿人就回来了,元安来了。亲自驾起车到宣室,我下了车站在阶下,卫青给我披了件衣弯了腰要抱起来,我挡住道:“不用,扶我上去,我走得动。”
他愣了愣,却什么也没说。
我堪堪走到门口就喘的短气。元安却不上去开门,结结巴巴:“大人,还是先回玉堂吧……明儿,哦不,过会儿再见皇上……”
我疑道:“怎么?”
元安还没来得及编理由,殿里隐隐传来尖细的嗓音儿,“啊……皇上……慢点……不,不行了……”
我咚的一声坐在地上。抖着声音:“董偃了么?”
元安噗通跪下:“这……这……大人,您别……”
彻的声音,有些粗暴冰冷,却是笑着:“这就不行了?嗯?朕还没尽兴,来,自己坐上来……”
董偃含混不明的嗓子或啜泣或抛出,极是隐忍,哭求:“皇上……”
“下面不行了,就用上面吧……嗯?”彻依旧冷酷的似是威胁。
“唔……”一声长长的呻吟。
我缓缓推门进去。元安和卫青倒没拦着。青纱帐里,一对赤裸的人影翻滚激荡,床榻晃动时带着纱幔轻荡。
我本就已经看不清东西了,眼前如幻影一般,只见董偃伏跪在他身下,他半靠着引枕双手抓着董偃的头发随着腰剧烈挺送间拉近扯远。
我只站在门后,“彻,你这么做,那些人也不会把‘诛韩嫣’变成‘诛董偃’。何苦?”
他突然停住,抬脚把董偃踢过去,却呆呆的愣在榻上,喃喃道:“你回来做什么?看到我这般样子,怎么还不走?”
我摇摇头:“都有人报过了,你现在做的,不就是故意给我看的么?亏你还是个皇帝,真是傻。”
他从榻上跌下来扯了一件袍子便扑到我身边,还是那张脸,那副眉眼,那鼻梁和薄唇。只是下巴尖了些,眼里有些干涸疲惫。
他伸出的手臂上青筋凸显,碰了碰我的手便缩了回去,我反手拉紧:“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你身边……看着你,死的踏实……”他眼角微微触动,张开手臂要搂住。
我退了一步,“冷不冷……”他不自在的咳了咳:“我……我去换衣服,王孙陪我好不好。”
我笑道:“我累了,想歇歇,你自己去。”他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往寝殿里去。
直到看不见他,才缓缓走到董偃面前,摸起地上一件衣裳给他穿上:“你走吧,想要多少钱,去财官那里要,就说是我要给的。别怨皇上……”
他却突然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倒在矮案上:“你回来做什么?皇上喜欢我了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我在陪着他,你不是走了不喜欢他了吗?你看你这样子要死不死的,怎么配留在皇上身边,你走好不好。别回来了。”
我笑着道:“你真是傻的可爱,在彻心里,韩嫣只有一个,董偃却可以有千万个,现在走了,他还会对你心存怜悯,往后……你可以试试,往后你还能留下一根骨头不能?”
他神色慌乱:“你胡说,皇上是喜欢我的……”
我勉力撑着站起来,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你看你,紧张什么?跟他在一起久了,你也知道些什么吧。他怎么就宠你了?诸侯要‘清君侧’呢,他若是真喜欢了你,怎么把你搁在刀尖儿上?”
他倒是对彻动了真情,像街头一只护食的流浪狗,逮人便咬,当下一眼红,扑过来掐着我的脖子:“你若死了,皇上就会喜欢我是不是……”
我竟然连个孩子都不如,被他按在地上掐的快断气,我劝道:“你……快,快住手,咳咳……彻会杀了你的。你救过我,我还不想害你。”
他用力按着我的脖子:“不会,你若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皇上不会舍得杀我……你死了就好了……就是,我还救过你,你忘了是谁把你从相府救出来的?你怎么能恩将仇报?我好不容易有人宠了,你又来夺……”
我被他在地上掐着脖子磕的眼前一阵阵晕眩。
董偃却突然飞了出去,他抱起我踩着董偃的手:“你找死……”
我叹道:“别伤他。让他走吧……”
董偃扑过来抱着他的腿:“皇上……不要赶我走……”
他却只是踢开董偃抱着我坐下,叫元安进来后,指了指董偃,元安越发懂事,像殿外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董偃就被人拖下去。
我还挣着跟他道:“他还不懂事,你别伤他。”
他“嗯”了一声,我才略略放宽心。
我半靠着他的肩问道:“可还恨我?”
“不恨。”他柔声道,“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我恨他们,恨自己。”
我叹了叹气:“诸侯王为什么会想起来诛我?真是好笑?文皇帝时怎么没有人诛邓通?自大汗以来,有诛韩信,诛吕雉,诛晁错,我竟然被看成那些翻天覆地的人了。真真是荣幸之极。”
他道:“哪里有,只是私下那般说,知道的人没几个。朝中明流是汉匈之战,暗礁是说我宠佞幸断刘家的后。明年要打仗,今年我就快刀斩乱麻灭了他们。这大汉天下,曾经不是窦家的,不是田家的,现在更不可能是王家刘家的,是我刘彻一个人的。”
“王家?你是说,这回是太后撺掇的?”
他抿了抿唇不再说,我也不想问。现在待在他身边的一瞬息都弥足珍贵。我已经错过的太多了。
“王孙……”他柔声叫道。
我闭着眼应:“嗯。”
他声音颤着道:“你怎么那么狠心?一个人就那么走了,你不知道,这么久,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是怎么过的么?往后再也别……”
我抬起头看了看他,眼神还是不好,怎么也看不清,却念叨:“你放心,我不走……”
第四十一章
他刚刚抱着我要往玉堂去,红玉从复道进来正碰上,看着我愣了许久,哇地大哭,拉起我的手泣不成调,身子晃得站不稳也似:“大人这些日子都去了哪儿,怎么变成这样?我都认不出来了……我去……我这就去找陆先生……”
我强撑着笑道:“没事,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我现在不想见先生呢,都喝了这么些年药,你就可怜可怜我,别让我再喝了成么?别进了棺材都带着药味儿,我怕下辈子又投胎成个药罐子。”
彻低着头蹭了蹭我的额头低声的斥道:“别胡说……”
红玉看着只捂了嘴哭,哭的我都心慌。
我伸出一只手想去拉她:“你别哭,这么长时间没见着你,可不是想看你这么哭我的。去做些吃的,我先睡会儿,醒了肯定饿。”她这才扭头从宣室出去。
回了玉堂,我看了看殿里,跟之前一样。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恍惚,又因着眼神模糊,看着他转身在矮案旁沏茶的影子,更不知是真是幻。
“彻……是你么?你过来……”
他喂我喝了口水,躺在身边:“不是累了么?睡吧,我就在这儿守着。”他始终笑着,我都觉得这笑要千百年的一成不变,我便是世世轮回,喝了那孟婆汤,也能记得准。
直到我含笑闭上眼离这世界的一瞬间,我脑中便是他眉目浅笑生烟地轻声道“我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