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杉树,更添了几分鬼魅。
“莫大人,请随我来。”
“哦,好。”
莫小桥一边打量一边跟着杨天胡进了内厅。
书房里,一个身着青绿官服的年轻男子,正专心的书写着什么。
“裴圣!”
杨天胡轻声唤着那男子,莫小桥看过去,那个裴圣约摸二十来岁,皮肤黝黑,五官却生的很好,尤其是眼睛,炯炯有神的
直射人心。
“哦,这位就是莫太傅吧?”
裴圣从书桌后站起来,爽朗的笑笑。
莫小桥很意外,从进大理寺以来,莫小桥就感觉阴森冷然,但这个裴圣,却是个很阳光的青年,真算得上幽暗之处的一抹
光明了。
“啊,我叫莫小桥,你好。”
莫小桥微笑着自我介绍。
杨天胡看看裴圣又看看莫小桥,说道:
“莫大人,裴圣是我们这里的主簿,关于‘玉杯被盗’一案,主要就是由他负责的,所以,有什么疑问尽管问他。”
莫小桥看看裴圣,忽然明白了,在大理寺里,真正做事的恐怕是这位裴圣。
“嗯,好,谢谢杨大人。”
坐了一会儿,杨天胡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莫小桥和裴圣。
莫小桥揣着暖炉,翻看着桌上的卷宗,样子很认真。
碳炉的火苗蹿动,裴圣偷眼看着莫小桥,脸颊微红,早听说那个莫太傅是个很漂亮的人,但今日见到,不仅觉得漂亮,还
很亲切随和呢。
“裴大人。”
忽然听到莫小桥叫他,裴圣惊得手抖了抖,差点打翻砚台。
“怎么了?”
莫小桥关切的询问,裴圣的脸红的吓人,只不过,脸黑看不出来。
“啊,没什么。莫大人,你有什么问题?”
“哈,也没什么具体的问题,其实我没有办案经验,也不知道从何开始。不如我们随便聊聊吧。”
裴圣挠挠头,低头看看满桌子的卷宗,苦恼了!
要是办案查案,自己可以头头是道,可是聊天,该怎么聊呢?
“呵呵,这样吧,我来问,你来回答可以吗?”
裴圣放松了,笑道:
“嗯,好。”
莫小桥想了想,翻了翻手上的卷宗,问道:
“裴大人,这个案子发生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你们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譬如,是一个人做的还是团伙做的?”
“唔,一个人做的!”
裴圣说的很肯定,莫小桥抬头看他,已经换上了严肃的神情,和他阳光般的五官显得格格不入。
“哦?这么肯定?”
莫小桥疑惑的反问。
裴圣看一眼莫小桥,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搬出一摞卷宗,从中挑出几份摆到莫小桥面前:
“这几年来,全国各地都发生了多起类似的盗窃案,无论是作案时间还是作案手法,都极为相似。而且,同样的,被盗的
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莫小桥看着眼前的卷宗,略微皱眉,信手拿起一份查看。
“……汾州,十月二十四,季府,价值十万两白银的名画一副,失窃;”
“……黔南,九月初八,马家,羊脂白玉莲花座藏传佛像,失窃;”
“……由云县,三月初三,何府,青花瓷双耳花瓶一对,失窃……”
……
莫小桥粗略看了看,禁不住叹道:
“这个贼真有钱!”
汗,裴圣眼角抽两下,这个莫大人真的是来破案的吗?
“可是,仅凭这些案底,怎么能证明是同一人所为?”
“因为,曾经,差点抓到这个人!”
莫小桥警觉的睁着眼睛看着裴圣:
“差点?什么意思?”
“在汾州的时候,那里的知府大人曾经围捕了这个人,但是最终被他跑掉了。”
“哦?”
“也就是在那次,那里的知府将此人作案的手法,方式,还有这个人的一些资料上陈到了大理寺,作为档案保存。”
裴圣停顿一下,看向莫小桥,继续道:
“而且,大理寺也将这个人作为头号的通缉犯处理。”
莫小桥难得认真的撑着撑着脑袋,手指敲敲桌面,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
“听你这么说,你们似乎知道这次盗窃案的人是谁。”
裴圣犹豫了一下,才道:
“唔,可以这么说,应该是‘天下第一偷’!”
天下第一偷?
莫小桥看着窗外,哑然失笑,这也能说天下第一!
“莫大人?”裴圣见莫小桥没说话,小声的唤道。
莫小桥回过神来,轻轻笑笑:
“既然知道是这个人,为什么不去抓捕?”
莫小桥刚说了这句话,裴圣就无比沮丧的垂下头,摇摇头,弱弱道:
“我们只知道他是‘天下第一偷’,但也仅限于此。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长相,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咦?这么神秘?”
裴圣苦笑一声:
“不是神秘,是因为这个人武功不错,尤其是轻功,堪称一流。继汾州之后,也有地方官员去找江湖人士帮忙想要缉拿此
人,但是每次都被他跑掉。所以就有了很多关于他的传言,有的说他是个翩翩公子,有的说他是娇俏的少女,还有的说他
是鹤发童颜的老者。总之,传闻不断。”
“呼,”莫小桥长长吐一口气,叹道:“还真是很棘手呢!”
“嗯,是啊。”
裴圣也叹口气,坐下来,捧着脸颊,一副忧郁的样子。
房间里的火炉烧的很旺,时不时有木柴破裂的声响。
莫小桥扭头看看裴圣,少年老成的样子,忽然笑了,银铃般的笑声打破了沉闷,漂亮的眼眸弯成一道新月,夺人心神。
裴圣微张着嘴,痴痴的看着,一时间忘了烦恼,忘了困境,忘了身边的一切。
只有眼前的这个少年,纯净的不染一丝尘埃。
裴圣忽然有些感谢那个“天下第一偷”,若不是他,便无法结识莫小桥,生活也不会如此多彩。
025.垂柳-寻找线索
大理寺的休憩室,茶香四溢,一枝腊梅从白瓷瓶里弯弯曲曲的舒展开来,婀娜多姿。
莫小桥靠在椅子上翻看卷宗,静静的安然。
忽然,莫小桥开口问道:
“对了,裴大人,我有个疑问。”
“请问。”
“呃,已经一个多月了,那个人会不会已经离开了京城?”
“这种可能不大。”裴圣圆脸上表情严肃。
“哦,为什么?”莫小桥很不解。
裴圣皱皱眉,思索着说道:
“盗窃案发生之后,不到一个时辰,瑞安城便戒严了,所有的城门封闭,许进不许出!他出不去。”
“可是,你不是说他轻功极高,拦得住吗?”
“这个人虽然轻功了得,但是武功却不是极高。”裴圣摸摸嘴角,想了想,才道:
“一般而言,窃贼偷盗之前,会对偷盗的地点查看清楚再下手。这个天下第一偷是个经验丰富的窃贼,那么在案发之前,
他一定已经查探了宫里的地形,以便下手!”
“嗯,原来如此啊。”
莫小桥点点头,接着又听裴圣继续道:
“经过反复的勘测,加上宫内道路复杂,便于躲藏,又是半夜,所以他才能较为顺利的把玉杯偷了出去。可是,如果是单
打独斗,以一敌百,他就占不了什么便宜了。”
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莫小桥顿时对这个人有了莫大的赞许。
“那,要是他化妆混出京城呢?有可能吗?”
裴圣愣了愣,眨眨眼,暗道,这个莫小桥,还真是没经验呢。
慢慢理了理头绪,尽量通俗易懂的把原因解释清楚。
“这么说吧,莫大人,若是一般的罪犯,若在京城犯事,那他一定会想法设法离开京城。可是他是个贼,贼偷了东西,最
先想到的会是什么呢?”
裴圣顿了顿,看看莫小桥,一副虚心好学的样子,心猛的跳动一下,赶紧别过脸,继续道:
“那就是销赃!我们现在已经在京城的各个文物铺子、当铺还有地下的文物交易市场都安排了暗探,只要玉杯一现身,我
们立刻就能得到消息。”
莫小桥点点头,端起茶喝了一口,抬头笑笑:
“其实也不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嘛。”
裴圣笑笑,挠挠头:
“但是也只能把他困在京城,很被动。除非他憋不住了,拿出玉杯,否则我们还是没有办法。”
莫小桥赞许的看着裴圣,对他的好感更深了,由衷赞道:
“裴大人,能做到这些,你已经很棒了。”
裴圣心跳加快,羞赧的挠挠头,扭捏的嘟囔:
“呵,呵呵,你快别这么说,莫大人,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不过,裴大人,你不要叫我莫大人,就叫我小桥吧。”
裴圣怔住了,微张双唇,捏了捏手心,生疼。清醒了,裴圣尴尬的笑笑:
“那怎么好意思啊?你可是太傅。”
莫小桥摇摇头,无奈道:
“只是挂名而已,况且,我也想交你这个朋友,裴圣。还是,你不愿意?”
“不,不,当然不是!”
简直求之不得。裴圣笑笑,搓搓手,这个冬天真是太美妙了!
莫小桥眯着眼微笑,看着裴圣,真是个率性之人。
“那以后,我们要齐心协力破案了,还需要你多多帮助。”
“呵,这是自然,裴圣一定会尽心尽力。”
莫小桥宽心了,暗自长舒一口气,淡笑着喝一口茶,温热的液体顿时温暖了寒冷的身体。
回到静虚宫,已是傍晚。
小禄子迎进莫小桥,顺手接过他的大衣:
“大人,外面很冷吧。”
莫小桥笑笑,点点头:
“嗯,还好。”
“要不要把上次皇上御赐的银狐皮袍拿出来啊?”
小禄子看到银狐皮袍的时候,激动不已,很少有那个臣子会得到这样的特别对待。
然而,莫小桥却因此而有些失落,勉强笑笑:
“不用了,谢谢。”
“哦,好。”
莫小桥靠在窗前,夕阳西下,余晖还没有褪尽,从这里看皇宫,长廊曲曲折折,屋檐飞翘入云,或精致或庄重或恢宏。
脑袋里忽然有个念头,转身看着小禄子,笑问:
“小禄子,玉杯被盗的时候你在哪里?”
“哦,那个时候我在‘移星阁’当差。那晚我值夜差。”
“‘移星阁’?”
莫小桥疑惑的反问。
“哦,‘移星阁’就是存放九龙玉杯的地方。”
“是吗?”
莫小桥摸摸下巴,微笑看着小禄子。
移星阁。
墨景鹤,墨允涵,飞影还有莫小桥,齐齐站成一排。
墨景鹤疑惑的看着莫小桥:
“小桥,你要来这里做什么?出事那晚,大理寺的人就已经检查过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莫小桥不慌不忙从容应对:
“皇上,臣只是想再来看看。”
墨景鹤笑笑:“那好,开门吧。”
移星阁,是皇宫里用来存放珍宝的地方,虽然说是阁楼,但是却没想到个阁中阁。
莫小桥上下打量一下这个阁楼,四周呈葫芦形,下宽上窄,四周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珍奇异宝。
“这个阁楼四周都有大内高手保护,若是硬抢是抢不到的。”
墨景鹤轻声解释,但又似乎在排除可能性。
莫小桥听在心里,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房中心的隔间,依旧是下宽上窄,中间放了托盘,铺了红布,那里应该就是摆放玉
杯的地方。
正对玉杯的地方有个一寸见方的小孔,最多能容下一个人小手臂,可是人的手到达玉杯的地方,长度不够。
莫小桥微微蹙眉,扭头对墨景鹤说道:
“皇上,臣想上去看看,可以吗?”
墨景鹤看看上面,又看看莫小桥,担心道:
“上面?很危险的,还是不要了,小桥。”
“呵呵,不用担心,皇上,我顺着梯子爬上去,不会有事的。”
墨景鹤拗不过莫小桥,只得吩咐寿英去搬梯子。
墨允涵和飞影靠在一旁,小声嘀咕:
“飞影,你说,小桥哥哥爬上能看到什么呢?”
飞影摇摇头:
“不知道。”
目光却落在那个纤细的身影上,莫下桥正一步步的往上爬。
“飞影!”
墨景鹤沉声唤道。
“臣在。”
“一定要注意莫小桥,不要让他受伤。”
飞影愣了愣,没想到皇上会这样嘱咐,看来,皇上对这个男人真是特别的关心!
“是,皇上。”
莫小桥爬到隔间上方,抬头看,原来这个阁中阁是悬空的,上面没有立足点。但是移星阁的顶上有一块琉璃天窗,却是正
对着中间的这个小孔。
若是一般人,就算能打开天窗,也不能下到中间来。
不过那个人是有绝顶轻功的贼,或许真的能悬在空中,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怎么拿到这个玉杯的?
莫小桥站在梯子上,默然无语,皱眉思索。
墨景鹤站在下面,心紧紧的揪起来,目光黏在他身上,一刻都不愿离开。
落日余晖从天窗上映射进来,凝成一束光带落在莫小桥脸上,蒙上一层银白的光辉,恍若凡尘俗世中一抹未染的色彩。
莫小桥盯着那个小孔,思索一会儿,缓缓的伸手在木楞上寻摸,一寸一寸的摸过去。
嘶——,手指被刮住了。
莫小桥缩回手,摸摸指肚,皱眉看过去,是一点未挂干净的木刺。
玫瑰色的光芒落在那根突兀的木刺上,莫小桥盯着那点,忽然神情变的严肃而又雀跃起来。
小心的伸手过去,摸了摸木刺,果然,真的有东西!
莫小桥看着手心里的那一点线头,渐渐露出一抹笑容。
“诶,小桥哥哥,你是不是找到什么了?”
莫小桥挥挥手,微笑,没说话。
翌日,大理寺。
莫小桥和裴圣紧盯着桌边仔细验看线头的老者,气氛有些凝重。
裴圣焦躁的抄着手乱晃,看着莫小桥一脸悠闲的样子,勉强的笑笑:
“呵,小桥,不用担心,张伯是牙行的老牙计,他验的东西不会错。”
莫小桥好笑的看着裴圣,没有说话。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张伯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放大镜。
“怎么样?张伯,能不能看出这个线头是什么?”
“应该是从一条绳索上刮下来的。”
“绳索?”
莫小桥和裴圣相看一眼,果然是靠绳索拿到的,现在基本确定了作案工具。可是,更重要的,是这条绳索是谁做的?在哪
儿做的?
只要找到了地方,说不定就能查到那个偷儿。
裴圣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很兴奋。
“那,张伯,知不知道这条绳索是哪家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