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相思 下+番外——陈小菜

作者:陈小菜  录入:12-29

“不带兵器的群殴,要旨只在速战速决,拳要重,腿要快,指膝肘足,哪儿方便用哪儿,别讲究什么套路姿势……击顶掏裆,插喉劈颈,比什么兰花手八卦拳的都有用,你们是没待过七星湖的内堂,不然坟头草都比人高了!别看阿离生得比你们都娇贵,论打架,你们四个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个人揍的,他六岁就会抄花瓶砸别人脑袋,提膝盖撞别人下阴了,你们会么?”

教训完一帮大舅子,一片咬牙切齿喘息抽气声中,苏错刀悠悠然开门踱了出来,微笑着拉起唐离,道:“没一个能打的,都太斯文了。”

唐离毕竟手足情深,特意伸头进屋看了看,很关切的问道:“你们都死了么?”

唐棠伤得最损容颜,两只眼眶全青了,暴怒道:“没有!混蛋阿离……等我养好伤,第一个就揍你!”

唐离哦的应了一声,便心安理得的拽着苏错刀的胳膊回屋睡回笼觉了。

唐飞熊拧着眉头看账册,偶尔抬头看一眼四根棍子一样杵着的唐门小四杰,但见一个个断肠词写在了点点桃花面,半晌叹道:“你们四个……都撤了罢!”

唐飞熊亲自到得同笑居,只做了一件事,把一对儿正在行周公之礼的波斯猫逮住,当着那两人的面,亲自动手,针刀齐施,哪消盏茶功夫,已将那只公的搞成了公公。

随后慢慢洗净了手,盯着苏错刀有盐有酱的笑了一笑,梨涡隐现,又满怀慈爱的看一眼唐离,凤目流转。

两人屏息静气,毛骨悚然,十指交握,手心冷汗相濡以沫。

唐飞熊便住到了他二人隔壁的房间。

唐家堡恢复了安宁与祥和。

这天一直断断续续的下着小雨,天色却浅浅的明亮着,鱼肚青的光润,并不显得阴霾沉闷。

唐离开着窗,趴在书桌前看信,却是华却邪从云州寄来。

满满十来篇纸,絮絮叨叨问遍了寒暖,诉尽了思念,而且华却邪深知唐离文采不是十分风流,用的都是直白浅显的言语,唐离一时就看得津津有味,笑语不绝。

苏错刀已知华却邪换血救得唐离一事,坐在一边,神色淡淡的,腰畔的乌鞘长刀与黑衣浑然一色,衬得整个人有种冷若冰霜的锋利煞气。

唐离不看他的脸色,自顾磨了墨,提笔认认真真的回信,刚写得一句邪兄台鉴,展读琅函,甚感盛意,苏错刀便凑了过来:“阿离,琅字写错了。”

唐离满不在乎:“不要紧的,他看得懂,意会就行啦。”

苏错刀道:“不行……你写得这么吃力,我不忍心,而且你的字比以前还难看。”

唐离愁道:“那也得回一封信才是。”

苏错刀很有主张,微笑道:“所以我帮你写,皆大欢喜。”

要唐离提笔斟酌词句,恰似逼迫处女生子,因此唐离只犹豫了短短片刻,当即让位于苏错刀,自己站在一边撑着下巴看,格外从严要求道:“别写错字!”

苏错刀一口答应,每根头发丝都透着得逞的愉悦,又大方的提议道:“阿离,华兄最痴者,莫过于剑术,昔日星变剑谱你写给他的不过十招残篇,今日咱们给他整篇的星变四十八式,好不好?”

唐离点了点头。

苏错刀落笔如风,一挥而就,但见骨气劲峭法度严整,好一笔如弩发如折松的欧体正楷。

录罢剑谱,又问平安,一封信四平八稳,挑不出半点儿毛病,署名处便写苏错刀唐离谨启,日期之后,额外加了一句,于夜阑人静,共剪西窗烛。

唐离歪着头看了半晌,奇道:“这会儿明明是大白天……谁剪蜡烛啦?”

苏错刀笑而不语,漆黑眼瞳闪烁着,尽是昭然欲揭的独占欲,但凝视唐离半晌,目光却越来越温柔无奈,突然伸手将信笺撕得粉碎,淡淡道:“阿离,你还是自己写罢……华兄更愿意见到你的亲笔。”

唐离一怔,不敢置信也似,愣愣的看着他。

苏错刀笑着抱他在膝上,声音暗哑,道:“让我抱着你写,好不好?”

唐离骨秀神清,身形修美,站起来只比苏错刀矮了半个头,但他一双腿着实太长,一坐下便显得格外小巧,刚好就窝在苏错刀怀里,无比的契合舒适。

当下安安静静的不再说话,低着头拿起笔,一笔一划的慢慢写着。

苏错刀闭着眼睛,鼻端是唐离的气息,脸颊偶然蹭到他的颈侧耳后,既有细腻如丝的触感,却又有那一道道红痕的粗粝如堑,心中酸楚,只觉满足与庆幸,深知头顶利剑高悬,一时更不敢再有别的奢望。

微雨花落,相坐无声中,只听嗒的轻响,一滴眼泪沉重的落在信笺上,洇得一小块墨迹模糊。

唐离再写不下去,搁下笔转过脸来,含泪道:“错刀,原本就算你不让我写,我也会另誊一封寄给邪兄,你写的那封信却是我自己要藏起来的。”

苏错刀愕然,一直知道唐离聪明,但这聪明在情之一事,却向来失之幼稚任性,却不料他如今竟也会猜透自己的心意了。

“你是故意要气邪兄,对不对?听小姑姑说,当日我伤重垂危,伤口里都流不出血了,可唐家人的血与我并不相融,恰巧邪兄曾被我种下牵丝蛊,他的血自然能救我,结果他放了太多血,险些就醒不过来,后来调养了足足三个月才恢复,又不愿挟恩图报,便悄然而去,还跟小姑姑他们说,待我好了,也莫要告诉我知晓此事,他不愿让我觉得自己亏欠于他。”

唐离哭着,却招招不离后脑勺,更不容他退避:“我明白邪兄的心意,断然不会任由着你去气他,邪兄待我有恩,我还他以义,光明磊落。可你为什么……不能明白,还是不敢明白我的心意?”

苏错刀觉得那一滴滴的眼泪几乎活生生要把自己肢解了,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喃喃道:“阿离,你不要哭。”

唐离靠着他的胸膛,道:“我就要哭……我的确亏欠邪兄,可我不喜欢他,亏欠是亏欠,喜欢是喜欢……错刀,我只喜欢你一个,从小到大,从死再到活,我喜欢的人只有你,从来不变。你呢?你帮我找了唐家堡做七星湖的退路,还要再给我一个邪兄来顶替你?”

苏错刀默然良久,目光如一场大雪,苍冷,却深藏着来年丰厚的生机,道:“我只盼着你好,便是我死了,我也要你能开开心心的继续活,做唐家的小公子,谁也不能欺负你,谁都捧你在心尖儿上喜欢。”

唐离摇头,一瞬间眸光明亮得豁出了命去:“以前在七星湖,你闲暇时写的每一篇字,我都悄悄收好了,每一篇字,我自己也都誊一遍一模一样的,一起放进了历代宫主墓群,你的那具石棺里……你第一次写给我的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还记得么?”

苏错刀遽然而惊,他分明是在告诉自己,叶鸩离已经回来。

仓促慌乱间苏错刀想起身,叶鸩离却蛮横的扯住他的衣襟,把他往死里逼:“错刀,你敢不敢……用心的、坦坦荡荡的爱我?敢不敢无论为我做了什么,都先让我知道的……爱我?”

言罢不由分说,凶狠的吻上了他的唇,紧紧噙住他的舌尖,兀自呜呜咽咽的哭个不休。

苏错刀睁着眼睛一滴泪也没有,叶鸩离却已哭得气都喘不匀,但两人之间,勇敢的那个,一直始终都是叶鸩离。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错刀舌尖被吮得发麻,嘴唇更被咬得破了,突闻窗下一阵放鞭炮也似的咳嗽声大作:“唐离你给我滚出来!”

却是唐飞熊御驾亲征。

唐离如梦初醒,却还坐在苏错刀的膝头,眼睛红红的看过去,他的眼睛会说话,坚持而固执的要问出一个答案。

苏错刀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哑声道:“阿离,我不敢。”

唐离抬手就给他一记大耳光:“不敢也得敢!”

跳窗而出,哭哭啼啼的喊了一声:“小姑姑。”

唐飞熊又气又疼,拉着他便教训道:“你这个不争气的憨包……你看看他都对你做了什么?青天白日的行这等禽兽淫行,你已为他粉身碎骨了一回,还被他啃兔儿脑壳啃得一嘴血……”

唐离擦擦眼睛,道:“是我啃他的,我没吃亏!”

唐飞熊怒得魂飞魄散:“你没吃亏?”

唐离很凄凉的掏心窝子道:“小姑姑,错刀他不容易,养了十几年的猪,还没吃上一口肉……”

“你是猪么?”

“不是,我意思是……”

“行了你就是猪,只不过他连猪都不如,他配不上你。”

“配的,小姑姑,错刀的好,你们都不知道,他不是个会说话的人……他心里对我好,只有我知道。”

唐飞熊跟他扯不清楚,也再听不下去,一声断喝:“苏错刀,你也给我滚出来!”

苏错刀倒是冷静,应声而出:“小姑姑。”

唐飞熊沉吟片刻,神色有几分考量的意味,道:“有贵客来了唐家堡,其中一位是你的故交旧情越宫主,特意求苏公子一见,你……要去见他么?”

第八十七章

苏错刀眸光微微一动,即道:“我去。”

唐离道:“我要一起去!”

唐飞熊瞪他一眼:“你阿爹找你呢,要你去陪他伺弄那些宝贝花草。”

唐一星的话,唐离翅膀还没硬到可以当句屁的地步,当下只能含冤不语。

苏错刀若有所思,问道:“是拙哥去见的客人?”

唐飞熊点头道:“阿拙迟早要担起唐家堡,此次老爷子就不曾露面。”

苏错刀静了一静,道:“越栖见找了什么人物,来帮他抹平灵鹫寺一事?”

唐飞熊道:“你倒不笨……这位越宫主手笔极大,竟请来少林武当两尊大佛与他联袂而来,只说灵鹫寺是个误会。”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而行。

唐离道:“等等!”

突然扑了上来,踮起脚,对着苏错刀的嘴唇咔嚓咔嚓就是两口。

苏错刀嘶的一声,感觉自己连壳带刺的生咬了一只活蹦乱跳的老虎虾,顺着嘴直流血。

唐离犹嫌不足,伸手把他头发打散,又将领口扯开了些,这才稍露得色,苏错刀忍不住笑道:“你要不要在我脸上写上阿离所有四个字?”

唐离思索片刻,颓然叹道:“离字很麻烦,我的字又太大气,就怕你一张脸写不下,还是算了。”

苏错刀就这么衣冠不整活像刚被嫖了的风骚模样,一路笑着直走到唐家堡正堂门外。

唐飞熊叹了口气,站定脚步,道:“低头。”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柄象牙小梳,帮苏错刀把头发整齐的在脑后束好,又为他理好领口衣襟,正色道:“越栖见风姿不凡,言谈举止无处不佳……你虽是败军之将,但既要见他,就别堕了苏错刀的威名气度。”

苏错刀低声道:“小姑姑……”

这一声喊得真心实意,他眼神透亮而暖:“我不会再辜负阿离。”

唐飞熊舒展眉眼,笑了,像对唐离一样,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小姑姑信了你这句话……去罢!”

厅堂中唐拙端坐主位,气质明朗,人又年轻英秀,衬得整个正堂于古朴庄重里平添几分勃勃生气,明德真人啜饮着清茶,心中陡生后辈已起而我辈已老之叹。

明德生性爱热闹又无甚架子,因此以掌门之尊亲赴唐家,空证大师却重身份,斟酌着遣来达摩院的首座,自己的师弟空云大师下少室山当和事佬。

这一道一僧的下首,坐的便是越栖见。

越栖见正低眉微笑,温言道:“灵鹫寺之事,虽有误会,总是七星湖的不对,既然唐家大少断了手臂,本座说不得,自然要当着两位江湖中泰山北斗的面,给唐兄一个交代。”

他这一年多来忧心劳神,有弱不胜衣之态,肤色原本白皙如瓷,此刻看来,却如瓷器褪去了釉,只一色无光泽的苍白,便是完美无瑕的一双手,也有些显得指骨微棱的过于瘦长。

苏错刀步入堂内时,越栖见刚巧转过脸来抬起眼睛。

四目相对,一双漆黑如寒星,一双温润若清泉,这一眼,如十余年前越家的初见,亦如数年前七星湖树下的再逢,越栖见只觉一阵轻微而甜美的晕眩,容颜刹那间被镀亮,眸转春水,眼神如活泼的游鱼,闪烁着鳞片般的光芒,却只道一声:“别来无恙?”

苏错刀颔首:“越宫主。”

目光掠过他,径直走向唐拙,却是落座于主位次席,唐拙习以为常,只含笑道一声:“你来得晚,很是怠慢了贵客。”

苏错刀一笑,淡淡道:“真人与大师好雅兴。”

他虽避难于唐家,仍有一派宗主的端严威势,不立于任何人之下。

明德真人一眼瞧见苏错刀腰间的乌鞘长刀,不禁愕然,随之既惊且怒:“长安刀?”

苏错刀道:“正是,苏某的长安刀,为谢师亲传。”

明德拧着眉,若说冤家死敌,武当与赤尊峰正是一对,三十余年前的怀龙山之会,谢天璧在天下群雄面前,立毙武当掌门师弟曲长虚于长安刀下,此一战,是为谢天璧成名立威之战,更是赤尊峰称霸独尊之始。

这把刀已绝迹江湖多年,恰如神魔消隐,天下皆安,不料如今一复出,竟是以苏错刀为传人,苏错刀的刀术本就技近乎道宛若天授,再有长安刀,从此江湖,怕是再无宁日。

当下深觉庆幸,七星湖已不在苏错刀掌下,否则与赤尊峰一勾结,哪里还有正道的存身之地?

至于越栖见,虽行事略为操切辣手了些,毕竟与正道还是实实在在的一条心,如此看来,他途中透露出的要整治白鹿山的意图,亦十分有道理,白鹿山无视正邪之分,昔年便教出好几个为祸江湖的魔头,实是后来诸多动乱的始作俑者,而孟自在更与苏错刀私下定有密约,越栖见若领着七星湖与白鹿山打成一团,横看竖看,总归对正道没什么坏处,大安求不得,乱中取小安倒是容易。

明德心念电转间想得明白,这稀泥便和得分外起劲,道:“拙哥儿啊,越宫主去灵鹫寺,本以为是江南邪道有所阴谋,却不料何总管探错消息,这才误炸雷震子,伤了大少……但他既扯上我们两张老脸皮一起来赔罪,也算诚心,依贫道的意思……”

苏错刀突的出言打断:“明德,你武学资质不错,本该专注一意勤修苦练,或许能入宗师境,为武当一派增些光彩,却非要执着于什么正邪之分道魔消长,偏偏又生性糊涂头脑愚笨……坠入彀中亦不出奇。”

明德怒极,论年齿,苏错刀当他儿子都嫌小,论地位,他乃堂堂正正的武当掌教真人,苏错刀却是丧家之犬,眼下竟平白无故被此人一顿严词训斥,只气得颈侧青筋直爆,若非自持身份,险些就要跳起来大打出手。

唐拙沉得住气,并不言语,越栖见却不能任由着这把酒言欢的和谈沦为掳袖揎拳的恶斗,忙笑着打圆场,道:“真人莫要生气,错刀并无恶意,他一直看重真人的剑术……”

说话间眸光却触到苏错刀破裂微肿的唇,身子登时僵硬,定睛又看了看,眼神转凉,突的袖中银光窜出,嗤的一声轻响,立于身后的何雨师一条左臂已被他挥刀削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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