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山门口狂彪到西长安街尽头的炼钢厂,骑到香山,骑到天桥,后海,人定湖,到处晃悠。下雨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出去,
当年不像现在有发达的网络,就一个《仙剑奇侠传》,要是搁现在,也许我们就组成一个无敌的CS战队了。不过那时候电
脑很贵的,不怎么样的还好几万呢。我们爸爸都是穷当兵的也没钱搞那种奢侈品。
由于骑的快,泥点子就会从后面甩起来,甩得后背上衣裳一条触目惊心的黑色喷溅,然后头上,甚至前面的脸上都有一条
直下来的泥道,好像被人用泥做得剑从头劈了。那时也不知道要干嘛,就晃悠着贝。没到累的时候,就停车,到阴晾处歇
歇,聊着当年。有人说如果开始回忆往事,那么就是老了。于是那时候我们就说“啊!青春啊,我们就这样老去了吗?”
现在想想那时候如果算老,现在岂不是该入土才对?小时候喜欢充老成,等到我们真的老成了,又想回去那年少的时候。
是不是人都是这样的奇怪?果然,那时我们还是小屁孩儿……
至少那个时候李恪还在。我们还是六个人……
那个暑假,我们不知道少年的血性是致命的。那我们这一帮会不会也是另一种的“古惑仔”?
我们当时在学校不远的公共篮球场打篮球,当然会有女生看,女生们虽然也喜欢篮球,却好像不太喜欢自己动手。女生会
给我们加油。挺可爱的。吕牧的上篮姿势真是没的说的帅。你要知道,男人打篮球得时候是极为自负的,极少会看得上别
人,但是吕牧是我们那个球场上男生们公认的打球帅的人。他的发型是寸头,但不板。我喜欢看他灌篮,行云流水,特别
的有气势的带球过人,满是活力与激情的一跃,充满霸气的一记重扣,篮球就直直的传过篮筐冲击着地面,迸发惊人的巨
响,然后再反弹得高高的……他就会在篮上吊一下,然后轻巧的一松手,两条健美的腿微摆,硕大的脚就稳稳地踏在了地
上。
我一直是个乖孩子,我们也是乖孩子。学校门口常常会有闲散的社会青年,蹲着,抽着烟,钉着耳环一类的,见到小姑娘
过去,吹个口哨,见到软一点的小伙子,借点钱什么的,但是从来不会还。这种人,你不去理他不去看他快点走过去就可
以了。女生避免这种人的方法就是不要看,快点走过去,自己穿的要正派,如果你穿着裸露、神情飘忽,那么你不招色狼
谁招色狼?顺便说一点,男生真正想要发自内心爱的女人永远不是穿着裸露□意味浓重的人的。
我们还是在那个篮球场,有一天在打球,我们手心手背决定了三对三,但是忽然冻冻在场上傻呆呆的站住不动,吕牧切了
球就灌篮得分了。
“你这家伙干吗呢?傻了你!?” 大傻怒了,还真是傻了阿。
我顺着冻冻的眼光看过去,是那个他的初恋的女生,那女生和几个男生一起过来的,几个人看上去就是混的。其中一个样
子非常不良的人亲热地搂住她,嘴凑在她的耳边说着什么,她神情也很暧昧,抿着嘴嗤嗤的笑,吕牧他们也停住了拍球,
看向那边。
她感受到了我们的目光,在看到冻冻的一瞬间,笑容有些僵。有点不自然的动了动肩膀,要和他拉开距离,那搂着她的男
生很不愉快的看向我们这边,瞅瞅女生的神态和目光,于是他很自然的看向了傻呆呆站着的冻冻。
我过去拍拍冻冻的肩膀,示意他别在意。那男生带着后面6、7个人走过来,而且更加紧密的使劲搂了搂她,挑衅的冲着冻
冻挑眉毛,冻冻咬着嘴唇,还是不能忘怀啊。“算了,冻冻,已经分了。看开点。”
“走吧,喝汽水去。”大傻过来搂着他的肩膀,我们就决定带着他离开这里。
收了球要走,那男生忽然挡住我们就吻住冻冻的前女友,很粗鲁,那女友就挣扎了几下还说了不,一把把他推开了少许。
那男生歪了歪嘴冲地上吐了口就骂“操你妈逼的。”冲她就扬起了手,冻冻气急了上去拉住了他的扬起的手,一甩,男生
退了几步。
“哟呵!小子。你丫的活得腻歪了吧?!”小子在北京狠话里的发音是小贼,一声。
他身后的混混们就冲上了开始动手,我一贯知道的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人若犯我……
他们骂骂咧咧的还满身的烟酒味道,我本意是制止这场少年的争斗,因为没有意义,但是我高估了混混的素质,他们上来
打得极为狠毒,我们虽然出身军人世家,我们虽然都是军体拳好手,但是打架并不是技术活,真正的打架是比谁够狠,够
狠就意味着胜利。跋锋寒曾有句名言“谁够狠就能活下去。”
我们不够狠,只是勉强的支撑着,我说着“有事好商量。”但是似乎人家没有商量的意思。他们是8个人,我们是6个人,
李恪比较瘦弱,才一米七多,石磊也是文弱书生,基本上是我们四个打八个还要保护那两个。只是用各种格挡,但是他们
也没有真正的对我们谁造成伤害。
打架没有很华丽的招式,招式都是没用的,就是狠和快,直拳、勾拳、踹。
我们没有下狠心的打,因为没有深刻的仇恨,但是忽然看到混混中的一个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直刀,约有尺长,冲着吕牧就
捅过去,我当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就一瞬间从离他两三米远的地方窜了过去,踹到他的胳膊上,刀子飞出去,吕牧当时转
头正好看到,于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回旋踢,一下子踢到了那混混的脸上,我终于动怒了,每一拳的发力十成九,于是我们
就混战了,冻冻和大傻看到了那个混混动刀子,一起大骂然后就发狠力。基本上我们就占了上风,开始见血了,鼻子和嘴
最容易流血。鼻子主要是软骨,一拳过去,鼻梁很容易出事,嘴巴最好是对着嘴角发力用勾拳,那样会让他的犬齿磕破他
的口腔,打眼睛是不道德的,因为如果够寸,会将眼睛的眼球打破裂,虽然通常情况下,拳头会被眼眶和颧骨阻挡住,但
是短暂的失明还是可以的……
没有人可以比得上军队的自由搏击的。几下狠得踹到他们的胫骨上,那六七个人就倒地上了。
但是球场上还是有别的人,没想到还是那个混混的同伙,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不知是谁开始的,总之就出现了拿
着桌子腿和钢管的人,桌子腿,就是那种废旧课桌的圆圆的绿色的腿,直径很小,但是打到身上的疼痛不下于鞭子,我们
碰上了职业的混混了。你见过去篮球场玩球还带着钢管和桌子腿的么?最关键是你看不到在之前它们被藏到了什么地方。
所以我们腹背受敌,我身上挨了不少下,真是非常的疼,但是尽量避免头被打到,还好我、吕牧、冻冻、大傻都在一米九
左右。我左面是扑过来的,右面也是扑过来的,都是手里拿着哭丧棒的,本来以为他挥舞着钢管过来我用手架住再抢过来
就没事,没想到架住的时候,我的虎口都裂了,操!劲儿还真不小。
右面的被我扭身一踹,刚好把他踹到了吕牧那边,才发现吕牧正发狠的撂倒了三个人,他简直就是武打明星,回旋踢在空
中就如同街霸。还会在地上旋风腿,铲倒了两个,我在惊讶我们究竟到了什么地方,难道是黑帮窝点?怎么这么多人。他
的动作很流畅。大傻也是很强大的,单臂在头顶一个格挡,那根钢管就飞了出去,“啊~”一个女生尖锐的叫声。我们一
看,是路边经过的骑车的女生,她当时就从车上摔了下来。头上流血了,自行车压在她身上,车轮还在转,大傻一脚踹开
了发愣的对手,就跑过去,我们一看连忙喊住手,也过去。歹徒们要追击被混混头头叫住了。
行人很多,围观着我们的斗殴,那个冻冻的前女友不知道跑哪里了,那个匪首眼睛肿了,嘴角淌血,被几个人拉起来,吕
牧自己摆平了得有五个混混,而且我们只有他没有挂彩。
“没事吧?”大傻过去把车子从女生身上搬开,关切的问她。
她抱住头,只是一直抖,并没有出声,但是她在哭,泪水一直滑下,从下巴滴落,混合着头上流下的血滴,那是我见过的
最难过的一次痛哭,原来无声的哭也如此撕心裂肺。大傻吓坏了,当时就打横抱起她,叫我们“别愣着了,送医院!”
我们当下跟过来,好在三〇X军医院离这里就是几百米的路程,我们几个人跟着把她抱过去,一路上都是人看我们,那女
孩子一直一句话没说,就是静静的任由大傻抱着她,混混头头也跟着我们一起一直很关切的看着她。
医院里,那女孩子缝了10针,有轻微的脑震荡。大傻内疚极了,只说是他害的她。我们就劝慰他,他只是格挡那根钢管,
谁也没想到它会飞出去的,还飞那么远。那混混头头交的医药费,并且也很内疚。缝针的时候,我们在玻璃门外面看着,
因为太靠近大脑,女孩没有让医生用麻醉药,就是强忍着,她闭着眼,紧紧的抿着嘴唇,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也没有哭,
只是可以看到医生将线拉紧的时候,带着额头的皮肤也在动,她的瘦弱的身体随着止不住的抖,汗水涔涔的,针就缝在左
面额头靠近发髻的地方,她一辈子都会有这个疤了。
抗战时候的英雄做手术不用麻药,但是她只是个比我们瘦小很多的小姑娘,我觉得内心很震撼。没有想过刚才的冲动就这
样害了一个陌生的人,一个女性对容貌的在乎也许我永远无法体会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但是那种爱我是理解的,我很恨那
个混混,为了一个女人的眼神,至于么?至于我们十几个大老爷们打得要死要活的么?我怒目看向他!
出乎我意料的,他却看着女孩儿缝针的时候一直在哭,眼睛血丝密布,泪水一直在流,攥着拳头血管都要迸裂出来,他咬
着自己攥着拳头的食指关节的地方,血都流了出来。我不理解。
女孩的爸爸出现了,是我们这片的派出所的副所长,很震怒。虽然感谢我们及时把女儿送来医院,但因为毕竟我们是聚众
斗殴,于是我们都到了派出所做笔录。我们坦坦荡荡的把事情讲了一遍。因为还不到16岁,还是初犯,严格说来还算是自
卫,我们的家长过来领回去就行了。但是那几个混混持械伤人,蓄意闹事,却被关了,因为是有前科的。
领回去的时候我们被狠狠的批评教育了,但是一旦进了江湖就身不由己了。我知道惹上混混就不可能善了了,因为从没有
人惹完混混能善了的,换句话说挨了打的可能不报复么?
我们没有再去那里打球,换到了我爸单位,虽然远,但是还是避开他们比较好,因为这种人渣,你是不能防备他忽然就怎
么发疯动刀子的。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走,怎么能这么断送呢?而且我们压根没打算道上混。
可是我觉得中考的假期怎么那么长,似乎有三个月。夏天不再好玩了,因为大傻时不时会去看看那天受伤的女生,张依馨
。有时候名字是不是就是那么奇特,大傻叫王新,她叫张依馨,依新,依靠着王新。她后来就是我们弟妹。去年两个人结
婚了。现在弟妹怀孕了。他们的爱情挺有意思,要是有人愿意听我去试试取得授权讲给大家听听。
我们除了疯跑就是打球游泳。有一次我们打完球去喝汽水。买了汽水我们去了家不远的草坪,这里本来是工地,因为旧房
子已经拆掉了很久,但是新的还没起,又因为邻着大街,就先简单的绿化了,平时人也少,我们就爱来这里,谈谈东说说
西,每次都是兴高采烈的,但是回忆起来又不知道讲了些什么……喝饱了我就在草地上躺着,天上的云彩动得很快,而且
他们是一层层的,朝着各自不同的方向卷动,像是有天神在高不见的云端撕扯着。吕牧也躺在我边上,李恪就是书生样的
坐着,抱着膝,一手执瓶,慢慢的喝着。
“就那么一口,有完没完?真他妈的,郁闷死了!”大傻愣愣道,他喝汽水一贯快,说图的就是快速喝下去之后打一个畅
快的咯,但是今天可能还是不够快啊,嗝没有打出来,他就郁闷了。我们劝他再买一瓶,他说不行,男子汉大丈夫,就是
要认准一个!后来想想也就是这家伙真的是认准了一个就不放弃的。无论是报志愿的时候还是娶弟妹的时候。
“管着吗?大爷乐意!”说着,李恪做作的一小口抿着,还咂吧咂吧嘴“嗯~~哇!好喝啊!”
“娘娘腔一样的货色,真想K你丫一顿!”大傻吼着,就扑过去,抢了他的瓶,一把摁倒他。
“靠,小贼,怕你不成!?”
“吕牧,丫的水给你了。”
“不要老是丫,丫,说了多少次了,一点都不文明……”吕牧接过水瓶,他一直不喜欢北京话的随意与矫情。笑着看他们
两个扭在草地上,一会儿大傻压住了李恪,一会儿李恪又摁住了大傻……
我也笑着看,但是扫到一旁的斐然,他显然有心事,“冻冻,你咋了?情绪不高啊。”
“……”没说话,只是玩着手里的空瓶。
“你们说,”停顿,他的目光闪动,看架势就是那种要吐露大事情的表情。
我们都不闹了,看着他。
沉默半天。就好像那种教室课间本来正乱糟糟的,忽然不知怎么一瞬间极为静默,全班都莫名其妙的不出声。
“爱情是什么感觉?究竟什么才是爱呢?”
狂喷……
“死不死啊你,我又不知道!”大傻叫了,我叫了。但是他表情这么凝重。我们几个人都陷入了沉思。我发觉大概就是从
那时我们之间的话题除了“球”和“游戏”多了“女人”。
“爱情……”第一个接话的就是我们最先进的典型,最早陷入爱情的石磊,“是两个人之间的吸引,因为喜欢而在一起,
然后就有更深的喜欢吧。当然千古不变的话题,从来没有人能说清楚吧。”
“爱就是浓浓的喜欢,喜欢就是淡淡的爱。不过爱情都是不会长久的。就学术上的说法,源于两性间的荷尔蒙吸引,具体
什么物质还有待考量,但是据说那种物质不会长期分泌,时效有限,所以很快就会变质的。” 李恪说。
2000年的时候,人们知道了那种物质是“多巴胺”——4-(2-乙胺基)苯-1,2-二醇,Arvid Carlsson确定多巴胺为脑内信
息传递者的角色使他赢得了当年的诺贝尔医学奖。
冻冻说:“变质么?那么什么时候我会忘记她呢?为什么我总觉得她还是忘不了我的?为什么我闭上眼睛就觉得她在看我
,看的我很温暖。但是我又不敢去找她。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为什么好好的,她就跟我分手了呢?我一直尊重她,我
一直那么爱护她,为什么她宁愿和一帮混混在一起也不和我在一起呢?我真的这么差劲么?”
“你很好!是她没眼光。”大傻宽慰的搂着他:“过去就算了,不必再想了。”
“可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她渴了,我马上跑出去买水都不带停顿的;她热了,我就一直给她扇扇子;我跑完一
千五累的要死,但是我还要逃课带着她跑下来八百米测试;她值日到再晚,我也等着她,陪着她;她有什么不会的题我都
教她;她上学我总是一大早就去她家门口等着她;她一不高兴,我会比她还难过;她开心,我会觉得世界都是彩色的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