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少年嘤咛一声,喉间发出轻微呻吟,硬了。
张奉之明显感觉到手中的物事变得硬直,生生又暴涨了好几寸,他一只手已难托住,掌心里的肉根滚烫滚烫的,他不但没有抽回手,反而还捏了捏,感受到那良好的弹性和硬度,又叹了口气,“果然是少年人,唔……”
然后也任由那根东西硬着,他转去擦洗别的地方了。
若是吴昭在,肯定又要将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颤抖着将手指指向张奉之,眼泪汪汪,“张哥!俺再也不跟你出门了!你将我心目中美好纯洁的张哥形象给毁了个彻底!俺不活了啦!”
等小二和吴昭跟郎中回来时,张奉之已经将那少年擦洗完,扔到了自己床上,他自己则坐在床边看着那本尚未看完的春宫图,默然地等着他们。
郎中为少年处理伤口的动作很娴熟,看来也是见识过世面的,等他为那少年包扎完,又大笔一挥,写下个药方,“按着这个方子抓药,一日三次用水煎服,如此七日,这少年方能痊愈。”咳了两声,收好诊金,由小二替吴昭二人将郎中送走。
张奉之为少年掖了掖被子,然后转而看向吴昭,“你还站着干什么?”
“啊?”吴昭心想,我不站着,难道可以坐着?
张奉之看了眼郎中留下的药方,“去抓药,按这药方,再买七日的量。”
“为什么啊?”
“让你抓就抓,管那么多干嘛。”
“是,小的马上去抓……”
张奉之盯着吴昭萧索的背影,默默摇了摇头。
药香扑鼻,耳边声动,手指略略动了下,少年终于嘤咛一声,睁开了眼。刚睁开眼的人还不能适应光线,眼前仍是一片模糊,待他渐渐习惯,只见自己身边坐着个儒衫男子,看上去二十来岁,细长眉目,肤白唇薄,偏褐色的眼瞳正瞧着他,细微动作里均是无法言喻的风情。
他又闭上了眼睛,等了一会儿,才再度睁开,用那干涩了几天的嗓子沙哑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答道,“客栈,你被我救了,需养伤。”
他点了点头,“……不知……恩人姓名……”
那人道,“张奉之。”
他也自报家门,“我叫……罗弘衣……”
张奉之微笑道,“弘衣。”
那笑容里蕴含了无限的亲近之意,加上那般温柔谦和的声音说出一下子将两人距离拉得过近的称呼,少年略红了下脸,尽管他脸色实在苍白,红不红这一下都没人能看得出来,但他略显羞涩的神情仍是被张奉之看在眼里,少年道,“多谢恩人……那我也称恩人,奉之,可好?”
“可以。”张奉之淡淡道。
一旁站在墙角数蚂蚁的吴昭听了差点憋不住笑来,张奉之这回该撞上南墙了吧,遇上了个傻缺,哈哈。
罗弘衣笑了下,脸色忽然一变,忙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张奉之抬手,将他按回了床上。弘衣挣扎,奉之按着;弘衣动不了,神色仓皇,奉之单手制住了他,面无表情。最后,弘衣一脸歉意道,“奉之……让我下床吧。”
“你现在不能走。”
“我……我是想去……”弘衣越说越小声,最后的蚊子哼哼也只有离他最近的张奉之能听见,“小解。”
张奉之默然道,“你不方便,我让人来帮你吧。”随即朝闲着没事干的吴昭招招手。
吴昭黑着脸,死活不干。
张奉之叹口气,道,“那还是我来帮他吧。”
“嗷嗷嗷嗷我来就我来!张哥你行行好就安生一会儿吧!我心中那圣洁美好纯净温柔文弱又美丽的张哥啊呜呜呜呜呜……”吴昭一边眼泪涟涟,一边认了命地去寻夜壶去了。
第四章
在罗弘衣听不到的角落旮旯里,吴昭脸色郑重地望着张奉之,小声严肃道,“张哥,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张奉之听着有些茫然,“有什么话,你是不敢说的?”
吴昭咬咬牙,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严肃脸差点要被张奉之那句话给打回原形,勉强坚持住了,不让自己哭丧着脸,这才道,“张哥,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心力去救一个跟咱们没半吊钱关系的捕头,若说这是为了咱追云堡的江湖地位吧,可江湖中人最不屑的,便是与朝廷为伍啊……”
张奉之眼帘微垂,道,“我说了是以江湖人的身份与浊刀署的人结交么?”
吴昭睁大了眼睛,“张哥!你不会还真的存了结交的心思的吧……”堡主知道了肯定要把你关起来好好研究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张奉之好笑道,“谁说我要结交那人了?”他一身灰色儒衫熨得平整,布料柔软,衬得他久不出门的皮肤更白,“就算他是浊刀署的人,那又如何?他能保我生意兴隆么,他能保我金银满钵么,我巴结一个小捕头干嘛?”
“对啊,那你干啥要救他啊……”
看着张奉之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孺子不可教也”几个大字,吴昭的声音也渐渐软了下来,呆立一旁,听候发落。
张奉之淡淡道,“你忘了,我们这回出堡,为了什么?”
吴昭随口答道,“还不是为了堡主那宝贝疙瘩……”一看张奉之眼神有更冷的趋势,忙改口道,“为了找咱们的少主。”
“嗯。”张奉之点点头,但目光仍是趋于冰冷,语气也低沉了好些,“杨胜天自己在被魔教追杀途中找到了他儿子,因受伤过重,离开得太匆忙,只记得那是秦楼楚馆,却连个招牌都忘记看。繁城那么大,小倌馆里叫纤云的公子那么多,你想一间间小倌馆找过去么?”
吴昭恍然大悟,惊道,“所以张哥想利用浊刀署的户籍资料!因为那里的资料比县太爷那儿的还要全!”
浊刀署作为天下捕头、武官所神往的地方,一则是里面精益求精的人才,随便一个拿出手都能破解陈年奇案,二则是署里详尽的资料案宗,哪怕一个平头百姓,案宗里连他祖宗八代的名姓都有。
追云堡的堡主前些日子被魔教追杀,身受重伤,无意间流落到一间小倌馆,在那里意外发现了他儿子。回到分部后,杨胜天马上用暗渠联络了翰城追云堡本部,将吴昭和鲜少出门的张奉之给调了出来,动用了作为左膀右臂的张奉之,可见杨胜天对其儿子有多上心。
日前张奉之与吴昭火速赶到了繁城分部,据那里留守的弟子所言,堡主只留下两个线索给他们找人:一是名字叫纤云,二是个小倌馆里的公子,眉清目秀。
除此之外,没了。
于是他们只好派了人手一间间小倌馆的找。
可问题是,找了好些天,偌大的繁城也不过被他们找了四分之一,仍是半点讯息也无,这无疑是大海捞针啊。
将罗弘衣捡回来的那天,张奉之和吴昭正好从某一处县衙出来,在回分部的途中。县衙里虽有户籍,却都只能查到良民的身世背景,至于做那些营生的,只能在贱籍上找到。而那些入了贱籍的也不都是全部,有的根本连贱籍上都没载入名字。
江湖人办事,却不得不依仗官府,这让吴昭憋了一肚子气。张奉之倒是什么都没说,可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而罗弘衣的出现,让此事稍微有了些眉目。
吴昭又惊又喜地看向张奉之,言语中多是钦羡仰慕,“张哥……你果然是吴昭最最崇拜的张哥啊!”
张奉之冷不丁地灌了他一头冷水,“你最崇拜的不是堡主么?”
“堡主哪儿有张哥厉害!”吴昭眼睛一眨一眨,黑眸泛着生动的光彩,“这才叫杀人于无形啊,那愣小子欠张哥你一个人情,咱们帮了他,他肯定得帮咱们找人了……”
正在床上闭目养神的罗弘衣忽然背脊发凉,抖了抖,裹紧了身上的厚棉被。
角落旮旯里的两人协商完毕,达成一致,两阵脚步声一前一后踏入了天字一号房,罗弘衣忙睁开眼,挣扎着坐起身来。张奉之见了,三两步走过去,扶了他一把。
他手上正端着一碗粥,正好是要拿给罗弘衣吃的,便索性坐在床边,自然而然地勺了一勺粥,放在唇边细细吹凉些了,再伸到罗弘衣面前。
罗弘衣怔了怔,下意识地张了嘴,任由那白瓷的勺子喂进自己的嘴巴里,他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张奉之看。
张奉之自然感觉到那道强烈的视线有些不对劲,抬眼道,“怎么了?”
“我……我可以自己来……”罗弘衣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憋出一句。
“嗯,那你来吧。”张奉之也不推搪,直接把碗放到了罗弘衣手上,但人仍坐在床边,看着他吃。
罗弘衣尽管是埋着头吃粥,依然能感觉到张奉之淡淡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并没有任何不好的意味,却总让他心里有种被挠痒痒的感觉。他虽是年少,可出身浊刀署的人,又有哪个是简单的?他也不是没怀疑过,心知张奉之救他可不一定是好心。几日来的相处他多少能明白,张奉之这人,对所有的人和事态度都是淡漠的,唯有对待他的时候温柔周到。
他也见过好几次那个叫吴昭的站在一旁,恨不得拿块手帕在嘴里咬的不甘表情。
这么想来,哪怕到最后张奉之要利用他做什么事,他说不定会答应下来呢。
何况那人……
罗弘衣从粥碗里偷偷抬起头,打量着跟他咫尺之遥的白净书生,一丝莫名的情绪在心尖荡开,他脸上一红,又埋进粥碗里。
然后少年在心里默念道,师父,你说的那个人,我好像找到了。
第五章
罗弘衣觉得自己伤养得差不多了,能下地走路,也能打坐运功了,于是他腼腆地跟张奉之透露出想要离开的意思。
张奉之很直接,他眼神淡淡地在罗弘衣身上扫了一眼,然后打开床边小柜,里头还堆着十几包药,理所当然道,“你把药吃完了才能走,大夫吩咐,你吃完了药,才算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吴昭就在屋里欣赏罗弘衣那把削铁如泥的刀,一个趔趄,差点让刀给割了,回头战战兢兢地盯着张奉之二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额滴堡主啊,敢情张哥让我多买的药是这么个用途!张奉之说的那些话全是真的,郎中也真的这么吩咐过,可知悉一切真相的吴昭还是没有勇气把真相告诉罗弘衣,也没有勇气破坏张奉之的如意算盘。
不愧是咱追云堡的二号人物,光用智计就能坑死个人……
更何况,张奉之扫视罗弘衣那淡淡的眼神里隐隐在说,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的,那么容易就想走?
只不知那愣小子能不能看出来罢了。
罗弘衣显然是没看出来,也没察觉自己被张奉之坑了,他只是略有些焦急地跟张奉之说,“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人命关天!”
张奉之稍稍偏过头,方便自己更容易打量对方,他伸出一手轻柔地拨开弘衣有些汗湿的碎发,道,“谁的命,不是人命?”他这话,在吴昭听了,便是隐隐有提到堡主那宝贝儿子的话头了,可在罗弘衣听了,却是让他好好珍惜自己的命,他是只有感动的。
罗弘衣握住张奉之的手,那只手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瘦,但是骨节分明,触感细腻,指尖略有薄茧,他敛下心神,正经道,“多谢奉之这几日的照顾,弘衣无以为报……日后若有需要,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浊刀署公务为上,望奉之见谅。”
吴昭暗自啧啧两声,看张奉之那逐渐冰冷的眼神,怕是你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了。
说起张奉之,又不得不提到他的本事。追云堡拳法精湛,以武扬名,十几年内快速跻身武林世家,而本身的底子比较弱,起先并没有什么基业,追云堡的先辈们也并不懂得打理生意。这是几十年才出了一个张奉之,不似堡主那般醉心武学,而是独独对生意有极大的天分和热情。他掌管追云堡的生意,短短十多年里就让追云堡富庶至此,分部一个接一个地设立,前来学艺的弟子源源不绝。提到钱,张奉之那清清冷冷的性子就全变了。
谁知,张奉之冰冷的眼神忽然为温和所取代,他看了眼罗弘衣,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让你继续在客栈里养伤了……只是能让你受如此重伤,想必这公务必定不简单。”
罗弘衣点点头,“纵然再难,弘衣也定要完成。”
“你已经受过一次伤了,再这么强来,也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可是……”
他见张奉之摇了摇头,便把话不甘的话都咽下了,听张奉之道,“让我跟你一道去。”
“什么……”
“什么!?”惊讶无比的吴昭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不顾尚有罗弘衣在场,抓着张奉之的手腕用蛮力将人拖到角落里,“张哥你直接跟他说让他先找人不就完了吗!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啊!你不会……还真打算……要陪他……”吴昭见张奉之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后面的话也没法继续理直气壮,只好吞吞口水,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张奉之道,“公务为先,但我也不能让他跑了。”
“那哪儿用得着您纾尊降贵啊……让我跟着那小子不就成了,保管他跑不了……”吴昭道。
张奉之微微摇头,“你性子太急躁,不适合。”
吴昭哭丧着脸,“那你跟着他去办公务,我干啥啊?”
“你带着人马,一间间小倌馆的搜。”
张奉之的决定鲜少有改变的时候,他既打定主意要跟着罗弘衣,便决不让罗弘衣离开自己的视线,而吴昭既然被他做下如此安排,也就只能哭哭啼啼地走马上位。吴昭苦着脸,拉过张奉之又好一通求安慰,张奉之不得不软下性子应付好他,吴昭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追云堡分部。
一旁,罗弘衣忍不住道,“奉之……你这样对待你表弟,会不会太……”
“无妨,他习惯了。”
送走吴昭,两人也开始上路。
张奉之这才从罗弘衣口中了解他眼下正办的案子。繁城佟家,在商贾中也算有点名声的,家大业大,铺子开了好几条街。比起佟家这种世代累积起来的富商,张奉之那短短十几年打拼出来的根本不够看的,是以在听到佟家的时候,张奉之明白地表露出了好奇之色,罗弘衣看在眼里,娓娓道来。
原来这佟家,自半年前便不断有人失踪。
起先失踪的只是几个丫鬟家丁,佟老爷也就没怎么在意,报了官府让人找,官府也不怎么上心。某一天,佟府丢了大少爷,几日未归,佟老爷这才急急忙忙出钱打点,可佟大少至今没有音讯。佟大少尚不得行踪,佟家二少爷又不见了,听下人回忆起,那日佟二少出门与人喝酒应酬,该回来的时候却不见了人,佟老爷向那日和佟二少一起喝酒的人问了个明白,也没问出什么来,都说喝完酒佟二少就回府了。
谁知道会在回府的路上丢了呢。
官府早就让人画了象,贴满了繁城,又送去别的城镇的官府,还加派了人手去找,仍是没寻到半点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