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蓝 下——嗟然

男人扯了扯身边的小孩，说“翔翔，喊哥哥。”小男孩五六岁年纪，拉着爸爸的手往身后躲了躲，小心的看着眼前的哥哥没开口，男人跩了他一脚，莫颖浩赶忙说“叔叔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以为母亲身体又出了问题，包里还带来了现金。男人嘿嘿一笑，却说“没啥，你妈叫给你带点年货，她备的吃不完，就让带给你。”说罢就回了小货车，从车里卸下几捆东西，扛着就要往丁瑒车上搬，莫颖浩忙止了他说“我什么不缺的，还是你们留着吃吧。”

“那哪行，饺子拿回去冻上，要化，半拉羊侉子给晒上，啊！”

莫颖浩拦不住，男人已经把东西都塞进了后备箱，拉了小男孩就跟莫颖浩告别，莫颖浩把包里的纸包递给他，也被男人一把挡了回来“哎你寄的钱我们都没花完，不用，不用！”

“你拿着吧，给翔翔买吃的。”

“不好的，大初一不破财，这钱可不能往外那，啊！行，我们走了！”

莫颖浩捏着纸包看小货开远，丁瑒已经把后备箱里装不下的两袋子元宵给转移到车里，回头看见莫颖浩眼圈有点红，上前把人揽住了“上车吧，过几天我陪你回去看看，再把钱给他们也不迟。你妈给了我们不少好东西呢，我刚看了，还有一袋子红心猕猴桃！”

丁瑒跟莫颖浩中午在外婆家吃了饭，下午又陪着下了会棋。点点起初不搭理丁瑒，在表哥态度诚恳的道歉后还是大度的原谅了他，口口声声说着“好吧，把陶马借给你玩两天！”弄得丁瑒很郁闷。

晚上丁瑒带莫颖浩回了蓝山郡，这也是齐红的主意。亲戚都在的家宴莫颖浩回避了，可他们一家子大过年的还是应该在一起聚聚吃个饭什么的。齐红早早买了一堆菜，和莫颖浩一起在厨房忙活。她的厨艺其实已经疏懒多年了，丁瑒去外地读书，丁国扬又调任L市一个月在家的时间都不多，厨房几乎都成了摆设。要不是丁国扬住院那段时间看莫颖浩天天煲了汤，自己儿子被莫颖浩的厨艺养叼了嘴，难得吃她一回饭就各种意见，她可能还下不了重拾菜刀温故厨艺的决心。

丁国扬有不到一周的假，推了朋友同事各种应酬专心呆在家里休息。妻子和莫颖浩在厨房忙活，他便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过问儿子的近况。

丁瑒有一个高中同学叫邹羽，年中的时候从外地回来，跟几个朋友合资创业要做新媒体，知道丁瑒学的就是传媒又在国外深造过，便找到他问有没有兴趣。丁瑒跟他聊了几次，又提了两个车载电视和手机客户端的创意，结果邹羽就雷厉风行的真去做了研究，倒不是实践去了，而是利用自己的班底优化了创意后给卖给了广告公司，年前就把一笔钱打到了丁瑒卡里，说是他提供创意的报酬。丁瑒当然知道他笼络自己的意思，可看到数目还是吓了一跳，工商局的工作日复一日的枯乏没有挑战性，丁瑒又被邹羽找了几次后，就蠢蠢欲动了。

但第一个反对他的却是莫颖浩。莫颖浩觉得好不容易考上的公务员不该轻易放弃，何况这也是丁国扬对丁瑒的期望。为此两人闹了点别扭，而丁瑒想用那笔钱加存款换掉丁国扬淘汰给他的那辆旧车的想法，也遭到莫颖浩的反对，他说，那车用得好好的也不算旧，干嘛要换？两人就吵崩了。丁瑒跟莫颖浩置了一个多星期的气，最后还是昨天趁着酒劲那么一闹，才算是和解了。

丁国扬听完儿子的想法，说“你想创业，我支持你。但可不可以，在工商局上班的闲余兼顾到这些工作？”

丁瑒有些为难，他如果下定决心创业，就想全心投入，单位的工作还是辞了好，“应该不行吧，创业初期事最多，我要干，就想把它干好。”

丁国扬点点头，也没多作评论，只说“你自己好好再考虑考虑，我也了解以下你说的这些。然后找个时间，我来具体问你。”

丁瑒挑了下眉“爸，你不是也想入股吧？”

丁国扬不动声色，“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欢迎啊！”

“不过我也不会随便投资，我要看得到有增值的空间，再说。”

丁瑒心里挺乐，如果连父亲也支持他，那莫颖浩也就不会再反对他了吧？

晚饭间，丁国扬话不多。虽然认同了莫颖浩，但他仍然没办法坐到轻松以对，每回见了面，还是有些生分。好在少了他，其他三个也聊的热闹，晚饭也就吃的还算舒坦。

饭毕，有人提着礼盒来给丁国扬拜年，丁国扬也没给丁瑒他们介绍，直接领人去了阳台聊。齐红跑到厨房叫莫颖浩别收拾了，明天钟点工会来打扫，拉了人就坐到客厅看电视去了。年初一的电视节目依旧是一片华灯歌舞，齐红看得烦，就点播了电视剧来看。是一部丁瑒叫不上名字的国产剧，男主角正在跟女主角求婚，自认为很浪漫的把戒指放到了蛋糕里，结果被女主角吃到肚子里，两人一起去了医院。

看得正搞笑，齐红的朋友打了电话来便回屋里听电话去了。丁瑒看客厅空空只剩他们两个人，就飞速的啜了莫颖浩一口，莫颖浩吓得嘴里的妙味圈也忘了嚼，紧张的看了看周围，红着脸拿眼瞪丁瑒“干什么你！”

丁瑒憋着笑，他也不是热衷恶作剧的人，可是莫颖浩每每这种受到惊吓后的紧张反应他特别喜欢，怎么会有人每次都不设防，又每次都脸红生气？

丁瑒吃了几颗葡萄，小声说“明天陪我去逛逛，挑个东西给你。”

莫颖浩警惕的保持两人的距离，问“什么东西？”

你退我进，丁瑒凑过身，“戒指！”

莫颖浩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我不要，我要那个做什么？浪费钱，干活又不方便。”

“哟喂，”丁瑒乐了，“还有人用这种理由拒绝的？你没看电视剧里演的，都该是欣喜接受才对。”

莫颖浩看着电视，那戒指已经被取出来了，女主角穿着病号服在医院骂男主角傻。他抽了张纸擦粘满碎屑的手，“我真的不要，你不是要换车吗？钱省了换车呗。”

“嗯？你不反对我了？”丁瑒把玩起盘子里的妙味圈，“车要换，戒指也要买，现在就戴！”

莫颖浩还没反应过来，手指上就被套上了个妙味圈，脸上噌的一红。妙味圈大小却是刚好，套在手指上突兀又自然，细小的触感轻磨着莫颖浩的无名指，心里竟然有了丝微妙不可言说的感觉。

“放到哪了？怎么到医院来了？”

齐红的声音拉回了莫颖浩的心神，错愕中握起拳头掩饰，“嘶咖”一声，手指上的妙味圈就碎了，丁瑒简直笑得不能自抑，齐红疑惑的看过来，只看到莫颖浩红着耳根瞪着丁瑒，丁瑒正不嫌脏的捡地上的妙味圈吃。

离开前，丁国扬让丁瑒把车就停在车库，晚上喝了点酒，还是不要开车的好。丁瑒说“没事，莫颖浩开吧，他学的差不多了。”齐红一听急了“不行！太危险了！我才看到新闻新手开车把教练都给撞了，听你爸的，你们两个走回去吧！”

结果两人就冷飕飕的步行往家走，不过这个点儿街上没什么人，走着走着，倒有了点月下散步的意境来。走上春风路时，天空中忽然炸开一朵烟花，丁瑒仰头看着绚烂的烟火，忽然想起几年前还在大岗村时的那次除夕。便凑近了，和当年一样从后面搂住了人，拿手捂住他耳朵。莫颖浩见大晚上的也没什么人，就随丁瑒去了，身子没躲嘴上却说“又不响，捂什么？”

丁瑒当没听见，手臂都架在身上，贴着他往前走。墨蓝的天空中，一朵一朵的烟花炸得没玩没了，两个人边瞧边争，这个是两响儿的，那个是紫色的。丁瑒低头看见莫颖浩眼里亮闪闪的，映的都是璀璨的烟火，心里头汩汩的暖流肆意行走，暖得他身子都不冷了。

丁瑒贴着莫颖浩冰凉的脸颊，把暖分给他，“浩儿，那年在院里放炮仗，你说了句什么来着，我没听清的那句。”

莫颖浩侧过脸，睫毛刷过丁瑒的侧脸，痒呼呼的，“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丁瑒把手从他耳朵上放下来，伸进莫颖浩毛衣里咯吱，莫颖浩又冰又痒咯咯直笑。

两人在这静谧的，喧闹的，纯净的天地间嬉闹，丁瑒扑过去，莫颖浩便弯了腰躲过去，转了身仰着笑脸显摆自己的敏捷，丁瑒佯装懊恼，悄悄近了几步又一把把人圈住，抱紧了，便再不松手。

“新年快乐，浩子。”

莫颖浩笑了。

天空中，又绽放起一朵一朵的烟火，没玩没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