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少御皱眉看着明显走型的衣服,“我是按照同学交的方法来洗的。”
满叔又叹了口气,仔仔细细地给柏少御讲了一遍诸如“手洗机洗干洗”的区别,还有什么不同质地的衣服应该选择怎样的
洗涤方式。
听得头昏脑涨的柏少御皱起了眉毛,“满叔,你说了这么一大通话,无非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啊?”满叔心疼地看着铺了一床被洗坏的衣服,“什么?”
“越贵的衣服洗起来越麻烦。”柏少御眯起来眼睛,若有所思。
“也不全是……你啊,”满叔摇了摇头,“要是在A市上大学就好了。咱还能转校回去吗?要不然我回去给大少爷说一声
?”
柏少御“哼”了一声,“您少在这儿多事儿。不过是洗衣服的问题……我要是搞不定就不是柏少御。”
第二天回A市时,满叔带了两大箱的衣服回去,然后对着柏烽炀解释,“少爷说了,这些衣服等他洗惯了再穿。”
柏烽炀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转身出门的瞬间又扭头回去问了一句话,“……少御他……”
“少爷很精神,看上去心情也挺好的。”满叔立刻接口了上去。
柏烽炀的眉头舒了舒,“那……他……没什么,我下周要出差一趟。”
满叔看着欲言又止后的柏烽炀离开了视线,好脾气地笑了笑后,开始找人把少爷的衣服收拾回去。
——“那……他有没有提到我?”
最终没问出这句话的柏烽炀,是因为知道自己得到的答案必然是否定的那个。
……想必那人已经是玩儿到“乐不思蜀”地把自个儿遗忘到边角旮旯里去了。
第十六章:被扔掉的T恤
S市的S大对柏烽炀来说,并不陌生。他回到柏氏做董事长的第一年,柏氏就是在S大拉开了第一场招聘会的序幕。当时刚
刚坐稳董事长那个位置的他,还颇带了点儿兴致地过来参加了一轮面试。只是,掩盖了自己的公司的“金字塔顶”的第一
人的事实罢了。
再一次踏进S大的心情,跟前几次是不同的……柏烽炀从未在国内上过大学,而且在国外的求学经历与其说是充满了青春
气息的罗曼蒂克的大学生活,倒不如说是一门接着一门繁重的课业学习、一场比一场更加艰涩的案例分析……如此往复。
所以,结束了一场例行的商务活动和旅途的劳累后,走在遍布着轻松和活力的校园里时,柏烽炀心中涌上来的反而是一种
难得的满足之情——
这里,像他周围那样子带着最放松的微笑的,还有少御……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这一点能够做到对
他而言就是所谓的“成功要素”之一。
只是,柏大董事长忽视了一个问题——如果让柏少御随心所欲地选择,他想要做的事情中必然不会包括了和自己在一起。
但是,现在一切都还早,曾经撕裂出来的伤痕和沟壑还来得及修补,不是吗?
人类的感情,也正是多了这种可努力的多变性,才能带给了人所谓的希望。
潘多拉的盒子里,最后被释放出来的,也是这个词语。
难得地放松心情的柏烽炀,在拐了两个大弯后才找到了柏少御所在的宿舍楼。
推门进去后,却被告知……那个人,不在宿舍。
柏少御哪儿也没去,一没去自习室,二没去图书馆。
他在水房里,颇有点儿手足无措地面对着眼前的一盆衣物。
柏少御设想过很多次在S大与柏烽炀的第二次见面时,会是什么情景,而且每次想象的最后都是以自己如何畅快淋漓地给
人一巴掌做结尾的。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第二次见面来得如此的快,更没想到的是第二次见面时自己正在一场小狼狈中被人撞破。
柏烽炀来到水房里时,看到的是柏少御穿了一件大大宽宽的白色T恤,下身是及膝的牛仔短裤,脚上踢啦着一双露趾的拖
鞋——圆润的趾端被天蓝色的拖鞋衬出了一抹疑似的莹白色。
水管开的很大,少年T恤上衣已经被溅得半湿,可是满盆的泡沫却是不减分毫地上下荡漾不已。
……明显地看得出来,这位少爷现在的兴趣点已经不在洗衣服上,而在玩儿一盆子泡沫上了。
哗啦啦的水声完美地遮盖了来人的脚步声,直到水龙头被人关上,盆子被人拖到一旁,柏少御才抬头看到了男人。
倒退两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柏烽炀淡淡地瞄了他一眼,眼底深处有着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然后倾倒出满盆的水,再次打开了水龙头。
盆子里的洗的是和柏少御身上穿的同款T恤,仅仅一件。
柏少御看着柏烽炀熟练地搓揉动作,半天后,才说,“你会洗衣服?”
“一点儿。”男人手下的动作没有停止。
“做饭呢?”柏少御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动作。
“一点儿。”衣服并不脏,简单的洗涤就已经足够了。
柏少御托着下巴看了会儿,然后上前一步,拍了拍比自己高了将近一头的男人肩膀,“好好表现。”
说完转身就走开了。
柏烽炀轻轻摇了摇头——这些小活儿自己在国外没少干,现在看来倒是给少御带来了不小的困扰……也许,是自己有点儿
太骄纵他了?
手下的衣服马上要拧干的时候,柏少御折身回来了,连带着另一个盆子的衣服一股脑地放到了水池里面,“还有,这些。
”
柏烽炀看了一眼旁边的堆了一盆的衣物,抽出一件来,擦净了手,拿出手机打电话,“小曾,立刻过来少御的宿舍……”
“洗衣服”这三个字儿还没出口凑成一句完整的话,电话就被柏烽炀当机立断地挂断了。
因为旁边的柏少御笑得一脸纯洁地从盆子里的衣物中勾出了一条……
——内裤。
小曾特没形象地蹲在一辆奔驰车门前,着急地一遍遍地给自家老大打电话。
这咋话说了一半就没了?……难道老大被人绑架了?敲诈勒索劫财劫色?老大!你千万撑到我去保护你!
再打过去时,接电话的一个少年清脆的嗓音,“小曾子。”
“……喳——”此人头脑立刻倍儿快地切换到了合适的模式。
“开车过来送我去书店。”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柏家的大少爷在会议的间隙,抽空去了S大探视爱弟的半天时间,全部花在了水房里洗衣服上。
而衣服的主人带着他的司机逛了一个下午买了一大摞书。
艰难地抱着书陪柏少御上楼的小曾看着怀里的那么一大摞书咂舌不已,“……少爷,我记得没错儿的话,咱们是在读商科
吧?……你这,咋一大摞《魔戒》、《冰与火之歌》啥子的啊。”
还没等小曾感叹完,立马被撸着袖子在柏少御宿舍的阳台上搭晒衣服的自家老大吓了一条,“……那个……啥?不是,是
谁?……”
“是我大哥。”柏少御把书一本本地放回自己的书架上。
小曾等到怀里的书全部被移到书架上的时候,他立刻扑了过去,抱住晾衣杆哀嚎不已,“老大,是不是公司……?您放心
,我一定忠心为主对您不离不弃的,我还会……”
柏烽炀正好晾完最后一件衣服,折身回房间,自然而然地反手关上门,隔断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演戏世界里的小曾同学。
“少御,你哥对你真好。”一旁斜靠在床上的同学接口着,“跟你妈似的。”
柏少御的脸色变了,额上的黑线层层,“……不过是洗衣服,我要是给你洗衣服,也成你妈了?”
室友笑了笑,“我可不敢让你给我洗衣服……我是说啊,你来的时候是你哥送你来的,这过了刚刚半个多月,他又来看你
。怎么没见伯父伯母啊?”
柏少御避开了这个问题,瞥了一眼被锁上的阳台门,“那按你这么说,门外那个就是我外婆?”
“哈哈哈……”室友笑得前仰后合,“你这张嘴,就没见饶过谁。我先去吃饭去了,少御,还有大哥,回见。”
柏烽炀也不接话,只是点了点头略微示意。
男生一走,房间里就剩下了俩人,和房间外再次挠门的小曾。
柏烽炀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走到柏少御的床铺前,躺下。
柏少御皱了皱眉,“……喂,那是我的床。”
男人依然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我没躺错。”
好歹人家也辛辛苦苦地洗了一下午衣服,柏少御撇了撇嘴,拉过一本书坐到自己的书桌前,把身后的人当空气般的搁置。
过了会儿后,背后没传来什么声音。但是,压迫感仍然很强烈。
有个词,叫“气场”。
扔下了翻了五分钟还停留在序言的书,柏少御偷偷地,极缓极慢地转过头去看背后的人。
眼睛的余光小心地瞄过去了一丁点儿,没动静……
再转回去……
靠!柏少御咬牙——明明是睡着了,自己还是这般如临大敌,真是……
没好气地拉开阳台的门,发现一脸惊慌的小曾立刻转回了头,“……少爷……哈哈……呵呵……天气不错……”
柏少御眯起了眼睛,“你,身后是什么?”
小曾晃来晃去地转移着柏少御的视线,“没什么~少爷~你~”
柏少御的眼睛眯得更细了,“哦?……说!”
小曾嗫嚅道,“……刚刚,少爷你被洗过的衣服上落了一只小虫……然后,我伸手赶走了……没了!”
柏少御一把推开仍然试图遮遮挡挡的小曾,然后怒气勃发地看到了自己被洗得洁白的T恤上被捏出了一个黑色的手指印,
印子正中央是一只小虫的尸体。
猛地转过头,盯视着小曾,柏少御阴沉沉地说,“……这是老子的衣服!”
小曾忙不迭地猛点头,“是少爷您的衣服。”然后还不忘在心里补充一句:还是很普通的大路货。
柏少御咬牙看了那个黑手印一会儿,“……妈的,是我大哥刚洗出来的!”
小曾立刻做凛然状,脸上也从刚刚嬉皮笑脸变成了哭丧脸,“我……”
一把扯下来还半湿着的衣服,柏少御折身返回自己的床边,用力推醒小寐着的柏烽炀,“哥!他弄脏我衣服!”
五年前,称不得上是少年的孩子,一旦在外面有了什么不如意的事儿,第一个要找的抱怨的人就是自己的哥哥。
柏少御有着轻微的洁癖,尤其是精神上的。所以那个大黑手指头印子一下子弄得他整个人神经质了起来,想都不想就按照
以前的习惯冲回了屋子找自己的哥哥诉苦告状。
也许,是缘于两个多星期的淡忘。
但是,在柏烽炀刚一睁开眼睛,柏少御就恨恨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转身急步走出了宿舍——T恤仍然湿湿的下摆被甩在
了刚刚睁眼的男人下巴上,凉凉的湿意让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柏烽炀一手扶住额头慢慢坐起身来,瞄了一眼努力笑得正常的小曾,“你又捅了什么娄子?”
“……没……没啊……”小曾一脸的无辜,唯唯诺诺地干笑不已。
柏烽炀扶住额头的手没有放下,轻咳了一声,不管不顾小曾一脸的尴尬和明显的做了错事儿的表情,起身向宿舍外走去。
和宿舍有着不长距离的水房里传来了阵阵水响。
柏烽炀走了过去,才发现柏少御一脸嫌弃地在大力揉弄着刚刚被他晾出去的T恤。依然是那种大水量的哗哗直浇,漫过了
盆子的容量溢出了盆外去。
扭头发现是柏烽炀,柏少御本来不平的表情更加难看。
他跟柏烽炀对视了一会儿,抓起了盆子里的衣物,走向了水房的阳台。
然后,推开门,扔了出去。
柏烽炀原本就没舒展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平素都是被人敬仰着和仰望着的,别说给人洗衣服,连亲手给人倒一杯酒
就足以让对方受宠若惊的了。
况且,自从他从国外回来,自己的衣物都不见得洗一件。
谁料到……
放下一直抚在额头的手,柏烽炀冷冷地说,“只扔了一件,剩余的那些呢?尽数扔去好了。”
柏少御被他这么冷冷地一注视,不由得心虚了起来,“我……”
他本来是被撞破到自己对哥哥亲手洗过的衣服的珍视下的难堪,才一时心火上扬,不分好歹地扔了出去。尽管在柏烽炀的
注视下,已经觉得自己做的不妥了,偏偏又好面子,再加上平素被养成的娇惯性子,竟硬着口齿接口道,“扔就扔。”
说完,就想向宿舍走去。
没料到,柏烽炀站在门口之处,寸步不让地跟他对视,既没有大动肝火,也没有用平时一贯的容忍目光注视着他,半晌后
才说,“……你……罢了,早知道你是个没心没肺的人,眼里还能看到什么东西?”
说完,抢先一步走回了柏少御的宿舍,“小曾,走!”
小曾不知道水房里那一段小小的争执,急忙上前去拿了柏烽炀的外套递给了他。
但是,交付外套的时候,不慎碰到了柏烽炀的手心,“……老大,你……怎么这么烫?”
柏烽炀瞥了他一眼,也不回答,直接走出门去。
他前几天赶得是一个行业内商务会议,原本就不在S市召开。是他紧挤了半天的时间,特意过来S大看人的。最近一段时间
太过于的忙碌,再加上来回旅途上的辛苦和一下午给人洗衣时浸泡到的冷水……竟是有些发热了起来。
柏少御看着他一步都不回头地抽身离去,也不出言挽留,心里也是不知道什么感觉的一片茫然。
自从俩人之间存在了逾越亲情的肉体关系后,他一直是以惹柏烽炀不高兴和生气为自己行事和说话的宗旨的,可惜柏烽炀
每每都不会动怒。
如今,真的把人气到了,反而并没有想象中的舒畅和快意。
原本以为他来看自己,少不了又是一场身体上的性事纠缠,没料到如今说走就走……
狠狠地一咬牙——走便走,哪个人的脑子被人夹了才会记得去挽留他。
愤然地转出了水房,迎面看到了小曾,柏少御毫不客气地投给他厌恶的一眼后,完全把他当作空气般地擦身而去。
“诶?……少爷……”小曾,喊了一声,见柏少御仍然留给了自己一个背影,只得紧赶慢赶地追前面的柏烽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