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又让你委屈自己了,是挺为难你的。”此刻梅胜云反倒过意不去。
“为你做任何事都不会委屈,都心甘情愿。”云之光微笑着说。
“少来!那刚才还气我!这会又花言巧语!”
“呃~~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的啊,怎么我又说错了?”云之光挠挠头。
203 暂无
尚云行在西易的基地被一一捣毁,所有反贼全部就地诛杀。虽然两人交出了紫卫的掌控,但云记的情报系统仍然会传来最
新的信息。
云之光对满脸阴霾的梅胜云说:“这已经是第三次围剿了,狡兔三窟,都被皇上捅出来了。加上前几次,我算算~~天啊
!云,已经杀了六七千人了。”
梅胜云脸上的阴霾更重了。“他若有那么多人,早就把西易兵反了,何至于今日如此被动?六七千人,恐怕四五千人都是
株连吧。不斩尽杀绝,毕竟留下仇恨的种子,将来仍是祸根。”
“尚云行能否逃脱出来还未可知啊。”
梅胜云叹息道:“那时我劝过他,他不听,若那时他肯直接来杭州,怎会脱不了身。”
“这我可以理解,他怎能把手下置之不顾独自脱身?放到你我也一样会与自己人同生共死。”
“咱们回京的时候皇上早已在西易做好部署,他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所以我说这是我单方面的邀约,他未必能来。
这个疯子!难道不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那你为何不找个借口去西南,帮他岂非更方便?”
“那样太明显了,皇上曾旁敲侧击地警告过我!从西易到杭州中间有三座连绵山脉,较易隐匿逃逸。尚云行走山路的本事
不错,只要他不被现场抓住,或许能逃过来。”
“你确定他会来投奔你?”
“我说过不确定。”梅胜云有些烦躁。
“我们要一直在杭州等他?”
“不!等到八月过完,他若不来,咱们便该干嘛干嘛。”梅胜云更烦躁了。
云记的快报一直没有尚云行伏法的消息,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便快到中秋节了。
“云,关掌柜来问给你庆生的事情,今年咱们清清净净地过?”
“不,咱们今年还要更热闹!岫园平日里总是门可罗雀,既然又过节又过生,大伙儿一起热闹热闹。”
云之光愣了一下,立刻便明白过来。“好,咱们把杭州名士都请来,唱大戏、放焰火,规模要比去年还大。”
梅胜云点点头。尚云行,如果你还活着,这样都混不进来,趁早自己抹脖子算了,别连累别人。
岫园内又象去年此时一般忙碌起来。这日下午,老五拎了一个人扔在地上。“爷,公子,岫园外近日可疑人物颇多,老五
抓了一个,搜到紫卫腰牌。”
那人跪拜道:“见过云大人、梅侯爷。小人无能,被五大人发现了。”
梅胜云与云之光有些啼笑皆非。云之光问:“你们在岫园外乱晃荡什么?”
“皇上有旨保护梅侯爷、云大人。”
保护?又是警告罢了!梅胜云微微一笑。“那胜云多谢皇上了。只是我很讨厌这种保护方式,你们不要靠得太近,再被抓
到就要挨板子了。对了,之光,中秋把紫卫的兄弟也请来吧,问问他们是否方便。”
放走那名紫卫,梅胜云说:“尚云行可能逃出来了,不能让他再来这里,皇上一定会在岫园设网。速传消息,我病了,庆
生取消。不,现在先别传,再过两日,刚一发现皇上的保护就病了,这太明显。”
“或许皇上只是习惯性地想知道你的情况,如今老五不传消息回去,他便派紫卫在外围看着。”云之光安慰到。
“不是,我太了解他了,他在警告我不许轻举妄动。”
“那怎么办?”
“让我想想,好好想想。”梅胜云手指按在太阳穴上沉思起来。
“光,我决定了!一切照旧,以不变应万变!光,我又要做违逆他的事情了,这次还真是大逆不道呢。”梅胜云猛然握住
云之光的手。“我们再冒最后一次险,好吗?”
“冒险我倒不怕,只是~~我怕把云记兄弟牵连进去。他肯定舍不得拿你如何,咱们一走了之,杭州云记的兄弟怎么办?
”
“光,云记早已是他的,他有处置权。至于云记兄弟,就当是他们的报答和效忠吧。”
“云,你为了他一人,又要牵连这么多人,这样是否太~~”
“太自私?你没发现我一直是个很自私的人?这世上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其他人我完全不在意。”
“云,你在意我吗?”
“这种问题你也会问,又想气我?”
“在意一个人是否该在意他的感受,在意他在意的人?云,我真的很在意云记的兄弟们。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但是如
果要连累那么多人的性命,我~~”云之光心里一阵难过,低头说不下去。
梅胜云轻轻抚着云之光的脸颊。“光,我知道你很为难,我们尽量不要落下把柄,要么~~你送他走,我留下应对皇上的
暴怒。皇上不会把我怎么样!”
“不行!”云之光断然反对。“你这样绝对已经触及了皇上的底线,我不认为他能永远纵容你。我绝不能冒这个险。你若
再存这心思,我便一剑将他杀了,哪怕你恨我一辈子。”
梅胜云思索片刻,无奈地说:“好吧,咱们尽力而为,若不可为则不强为,看他自己的命吧!”
“那~~你发誓,到时不冲动不做傻事。”云之光还是不放心。
“你竟然要我发誓?”梅胜云哭笑不得。
“当然,万一你情难自控怎么办?”
“什么情难自控?好,我发誓!”梅胜云笑了。“我发誓严格按咱们商量的计划执行,绝不节外生枝,若计划失败则立刻
放弃,否则~~罚小光三天不理我!”
“不行,你这算什么惩罚!”云之光也绷不住脸笑了。
“那你说,怎么惩罚!我看你才该罚,竟然说我会为别人情难自控。等等~~秘术!就说我被他的秘术控制如何?我曾将
他能用秘术控制我的情形尽数告知皇上。”
“你觉得有我跟老五在你身边,他竟然能近身于你实施秘术,皇上会相信吗?云,冷静点,你怎么这么失常?你再这样,
我要生气了啊!”
“光,我心里很乱,静不下心。”
“哼,关心则乱。”云之光一边表示不满,一边将梅胜云揽入怀中,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摩挲,安慰着他。
舒适的气息沿着云之光的手心蔓延开来,梅胜云微闭双眼,心灵渐渐趋于平静。
中秋这天杭州城飘起小雨,梅胜云在湖心亭赏雨中荷。雨水不断在荷叶中心聚集成很大的一滴,最后荷叶不堪其重而倾斜
,水滴滑落,再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湖水。
“今天看不到月亮了。”云之光有些遗憾。
“也未必,若雨停了,晚上或许还可以看到彩云追月。”梅胜云转过身来,云之光立刻便觉得满池荷花暗淡无光。
梅胜云微笑着问:“都安排好了吗?”
云之光点点头,压抑住心中的欲望没有做出太亲密的动作。由于晚上宴请规模大,此时岫园中来临时帮手的人太多,他们
不能太过随意。
下午申时刚过,便开始有宾客上门。登记了贺仪之后,便有人引导着先去参观岫园。岫园之前的主人经常外出,很少待客
,因此大多数人都没有机会游赏,一路上赞美之词随处可听。
雨果然停了,临时搭起的遮雨棚又被拆掉。夜色渐阑,华灯初上,岫园中人语喧哗热闹非凡。丝竹声起,布置华美的舞榭
上杭州城最出名的歌者舞者卖力表演。
吉时已到,梅胜云举杯致答谢词,然后挨桌敬酒,十几桌敬完,即使是在红色的灯火之下,都能看出他面色绯红。他的脚
步有些踉跄,却推开云之光的搀扶摇晃着走到舞榭前,不耐地挥了挥手,歌舞骤停。
梅胜云大喊一声:“小安,拿我琴来。”
周围立刻安静下来。如今整个南正无人不知神仙庄主梅胜云便是艳绝天下的秋公子,而秋公子的琴艺并不在其艳名之下。
今日的梅胜云本就是盛装,再加上酒意的渲染,平日的清冷便添了几分媚态。他的眼光落在哪里,那里的人便心中一揪,
似乎有一丝魂魄被牵走。
不多时安远将琴抱来,梅胜云置于膝前,考虑着弹哪只曲子。一片寂静中,所有人期待着。
清泠之音响起,有人自作聪明地说到:“是梅花三弄。”此话一出立刻招了周围人的白眼,他赶紧闭嘴,与其他人一样冥
神静气地欣赏着人间罕有的美妙琴音以及弹琴之人无以伦比的绝代风华。
梅花三弄是梅胜云第一次为尚云行所弹奏的曲子,他想起尚云行说:“梅乃花之最清,琴乃音之最清,公子乃人之最清。
此琴寂寞已久,若有魂魄,今日也该心满意足了。”那时弹奏此曲时他心里想的是小光的漫天梅舞,因此曲中充满缠绵之
情,而如今允已破碎,其主人也生死未卜,梅胜云指下流露出阵阵悲戚之意。
没有人发出任何声响,无论是真正听懂的人还是附庸风雅的人,上百人静默着,直到曲毕。
梅胜云的手指刚刚离开琴弦,云之光便冲过去大声说:“胜云不胜酒力,醉弹一曲,贻笑大方。之光暂且失陪送他回去休
息,稍候便来,请各位自便。”话音一落便携着梅胜云与他的琴飘然而去。
嗡嗡嘤嘤各种声音渐起,众人有赞、有叹,有痴,有醉,无不庆幸自己被邀请而听到这人间仙乐。这一曲《梅花三弄》之
后,梅胜云的琴音再次于人前奏响,竟已是七年之后。
204 嗜心
一回到外人严禁进入的内院,梅胜云便醉态全消问云之光:“有他的消息没?”
“还没有。”
“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也是。”
“爷、公子,有龙卫的啸声!”老五突然闯进来,一脸紧张。
“是做什么的啸声?”云之光问,他刚才也感应到一道古怪的声音。
“是传唤,似乎是在呼唤我。”老五不太确定地说。
“你已经不是龙卫,为何以龙卫啸声呼唤你?”梅胜云狐疑地与云之光交换着眼神。
“我也不知道,我出去看看。”老五说完转身不见。
“龙卫怎么突然来了?”梅胜云紧张地握住云之光的手。
“别担心,我们现在什么都没做,龙卫来你紧张什么?或许皇上给你送寿礼来了。”云之光安慰道。
“我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紧张了。光,你四下查看一番,龙卫不会无故而来。”
“老五不在,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云之光迟疑着。
“难道你怕尚云行再次绑架我不成?外面有兄弟们层层守护你担心什么!快去!”
云之光依言离去,梅胜云来回在屋子里踱步,他感觉尚云行此刻已在岫园,但为何迟迟不露面呢?
过不多时云之光返回,将一人轻放在地上。“我在后山发现他时已经昏厥,龙卫应该是跟踪他而来。”
是尚云行!梅胜云蹲下来仔细查看,只见他满脸血污,两颊眼眶深陷,形销骨蚀,几无人样,不熟悉的人或许已无法认出
他。“小安,快去准备水、伤药。”梅胜云伸手扯开尚云行的衣襟,立刻摸到黏糊糊的一把。又酸又臭又腥的味道直冲过
来,令他忍不住向后闪了一下。
“我来。”云之光蹲下来。梅胜云心想小光处理伤口比自己有经验,便不再坚持,他从安远手里接了丝帕轻轻擦拭着尚云
行的脸,丝帕很快变成褐色,并将一盆清水染成猩红。
“他怎么样?”梅胜云担心地问。
“不好。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外伤也一直没进行处理,很多地方都脓烂了。云,把你那些能救命的药丸全塞他嘴里,然后
你转过头别看,我得把那些烂肉割掉。”
云之光掏出一把锋利的薄刃,以极快的手法对准部位轻轻割下去,昏迷中的尚云行惨叫一声,梅胜云慌忙察看,他却在瞬
间再次昏厥。如此处理了几处严重腐烂的伤口之后,云之光说:“我得到前面招呼招呼客人,剩下的清洗涂药包扎你跟小
安来弄。老五怎么还没回来?他中的内伤很古怪,我为他输入真气却遭到抗拒,我怕反而加重他的伤势。老五见多识广,
待会问问他怎么回事。”
“好,你去好好招呼咱们的客人,多拖一段时辰,就说我休息一会之后会再去与大家共赏烟火。”
梅胜云卷起衣袖,与安远一起小心地清理着尚云行满身的伤。“真惨!太可怕了!”小安没见过这阵势,手一直抖抖索索
的。
“比我那时差远了。那时小光才十几岁,估计也是象你这么手软吧。”梅胜云想起自己在梅家庄遭的那些罪。
“那他应该也能活过来吧?”
“应该吧。”
倒了不知多少盆血水,地上扔满了沾满血污的布条,两人被血腥味熏得头晕眼花时,老五回来了。
“老五,你快来看看他,小光说他受了古怪的内伤。”梅胜云说完站起来想给老五让个地方,不料自己突然眼前一黑身子
便往后倾,老五一个箭步扶住他,担心地叫了声:“公子?”
“我没事,蹲得太久了,你快看看他,之光说他好像受了古怪的内伤。”
“不用看了,是老大的嗜心。”老五将梅胜云扶到床边坐下。
“嗜心?是毒?”
“不是,但比毒还毒,毒至少有解,嗜心无解。中了嗜心之后伤口无法愈合,刚才你们做的都是白费气力,他的伤口很快
又会裂开,血肉再次腐烂。”
“无法愈合?会血流尽而死?怎会无解?那若是杀错人怎么办?”
“错了便错了。”老五淡淡地说。
的确,错了便错了,若是一刀砍下头颅,岂非更无解。梅胜云心里泛起无尽悲哀,之前所有准备都没用了吗?
“据说三日内由老大本门真气诊救或可保住性命,他这伤如今早过三日了。”老五叹息着走到尚云行身边蹲下,接手梅胜
云未做完的事情。“真厉害,中了老大的嗜心竟能支撑这么久,从西易逃到杭州来。大概是用上好的伤药勉力维持着,但
是要遭多大的罪啊!我想他大概一进入岫园便泄了心劲昏过去了。”
梅胜云怔怔地坐着,他要死在自己面前了吗?为了他与小光争执,为了他不惜牵连无辜,为了他不顾国家大义,为了他费
尽心力,结果只是一场空吗?
方才胡乱喂下的那一堆救命药丸的药效开始发挥,尚云行渐渐醒了过来。当他费力地看清楚眼前人之后,扯了扯嘴角做出
一个笑容。“秋,我死赶活赶终于赶来了。”他动了动手指,梅胜云明白他的心意,将他的手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