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数不清精致的小烟花,都是女孩儿也敢拿着放的,不禁叹他细心,道:“成了,都收起来吧,等过年的时候再放罢。”
不一会又有裁缝送了十来身做工精良颜色素雅的新袄裙来,说是老爷临走着人给他做的过年衣服。
马科试了一件,大小长短都刚好,裁缝瞧着镜子里的美人咂舌道:“夫人真是一流的人才,全帝都也找不出比您标致的人物了,这身
条,这相貌,唉,难怪西门老爷如此宠爱,咱家的衣服穿在您身上可真是添光彩。”
马科笑着道谢,裁缝替他掖好腰带,又道:“西门老爷还专门嘱咐,夫人长的快,裙子留了两寸的边儿卷在里头,过两个月若是短了
,放放就成。”
提到这个马科就郁卒的不成,他过完年算是十七岁,个子马上就破一米七了,还在不停地往上长,站在女人里实在是鹤立鸡群,好在
骨架仍旧纤细,肩宽腰围尚比较小,穿衣服注意点就不怎么显。
瞧瞧镜子,他的五官虽还是秀美温婉的模样,但隐约已经有了少年的棱角,尤其眉眼之处,眉峰挺立,眼角上翘,比一般少女英气的
多,胡子倒是还没有长出来的迹象,可喉咙已经顶出来了个小包,料想过不得一年喉结就能看出来了。
跑路已经刻不容缓,这么下去根本等不到十八岁,西门放就能看出他是个男的。
马科忧心忡忡回了房间,刘晓东正趴在熏笼上看连环画,不时伸出爪子,舔舔肉垫儿翻上一页,看的高兴了就喵喵叫。
“在看什么?”马科抢过来翻翻,是本战争题材的小人书,画面精美,旁边还配着文字,挺生动的。
刘晓东跳到地上,沾着猫碗里的水在青砖上写:“比《国事纪略》好看多了,又生动又八卦。”
马科感叹道:“还是你英明,知道上书局找连环画,我当时为了熟悉历史,硬是看完了《国事纪略》,苦逼死了。”
刘晓东哼唧,跳上他肩头趴着,小舌头不住舔他耳朵,只要在帝都这家伙就懒得变回人样,尤其是天冷了以后,最喜欢蜷成毛团腻着
马科,在他身上任何可以停驻的部位都能趴的十分安稳,跟吴桥马戏团来的似的。
“卖萌可耻。”马科关了房门,道:“变回来吧,咱们商量点正事儿。”
刘晓东不情不愿变回人形,拱在被子里缩着,猫就是怕冷的不行。
马科将在芙蓉楼遇着龙二和铁凝的事告诉了刘晓东,刘晓东听了颇为纳罕,道:“这俩人是什么来头?马帮老大居然跑到赤嶂帝都来
,不是找死吗?”
“不知道,也没那么严重吧,帝都的外族人这么多,也不见得人人都能查出来他就是马帮老大。”马科说,“再说他们俩人好像都是
大侠之类的人物,身手可好了,那龙二虽然看着有点二,但器宇轩昂的,不像是个普通百姓,几个小厮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他们肯
定是有恃无恐。”
“那你是打算真拜托他们差马老爷的下落吗?”刘晓东皱眉道,“现在大雪封山,去高香的路都不通,龙抬头过后怕才能动身,一来
一回就得两个月,再加上找人的时间,三四个月都是正常的。”
他们俩之前商量过,过完年就要遣散家人跑路了,要是等着龙铁二人的消息,这计划就要泡汤,一时马科也犹豫起来,想了良久,道
:“不然咱们先走,给他们留个联系方式?”
“不行。”刘晓东一口回绝,“西门放势力这么大,官商两路都有关系,黑白两道也都有势力,别看他对你和蔼,其实是个狠角色,
万一被他知道我们的下落,难保不追杀,你当私奔是好玩的么?尤其你还是他的小老婆,他就算不想理你,也要顾及自己的脸面。”
马科也知道这样有风险,坐在床沿上低头默然不语,刘晓东披着被子爬过来,将他拥在被子里,道:“我知道你惦记着马老爷的下落
,尤其是马夫人死后……”
“是啊。”马科喟然叹道,“她临死前已经不大能说话了,但一直拉着我的手,眼睛瞅着几案上那把老爷用过的旧茶壶,我明白她的
意思,一世夫妻,到死也不知道对方的下落,多难过啊,当时我就暗暗发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怎么样,也要到她坟上去,把
老爷的下落一五一十告诉她。”
真要杀伐决断,铁石心肠,那就不是马科了,刘晓东摸摸他的头,多少年早就习惯了他这性格,即使心里明知道多留一天就有一天的
风险,还是不忍心违背他的意思,点头道:“算了,几年都过来了,也不在这几个月,咱们就再等等吧,到了入夏的时候,他们没消
息再说。”
夏天衣衫薄,穿帮的几率就大,马科了然,也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不会暗地里骂我拖泥带水婆婆妈妈吧?”
刘晓东叹气道:“骂有什么用,你又改不过来,再说我喜欢的就是这样婆婆妈妈拖泥带水的你。”
马科揪揪他头发:“果然还是在骂我。”
“小人不敢。”刘晓东裹着被子蠕动,躲开他的魔爪,道:“你还能联系上他们吗?临走前最好再见个面,把时间节点和联络方式都
落实一下,别到时候扑了空。”
马科点头答应。
正月十五,龙二和铁凝应邀又来了一次芙蓉楼,马科做东款待,席间自然带着刘晓东。
铁凝换了赤嶂衣衫,火红的头发束在背后,没戴头巾,越发的醒目,整个人丰神俊朗,邪魅迷人,对面楼上几个女子不时趴在窗户上
偷窥,发出窃窃的笑声。
龙二却依旧是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菜还没来,酒已经喝了半斤,对同伴的英俊视而不见,显然已经审美疲劳了。
“二位恩人打算什么时候回高香去?”马科给他们敬了酒,问。
龙二摸头道:“中原如此繁华,什么都有,我真是有些不愿回去了。”
铁凝怒目瞪他一眼,道:“过了龙抬头就走,想必路上的雪都化了。”
“今年是寒年,雪大,平地上许是化了,山路上却肯定还积着。”
铁凝冷笑:“别说是雪,就算满地都是刀子,又怎么难得住你?你是不是真的乐不思蜀,不想回去了?”
龙二叹息道:“我老了,已经不及当年十六七的年纪,还能腊月里跟你在雪原上溜达着捉狐狸,现在啊,就算你还能老当益壮,我也
只能趴在火炕上帮你硝皮子缝皮帽了。”
“那都是女人家的活计,不劳你大驾。”铁凝啪一下将酒杯墩在桌子上,“好罢,你不走我自己走!”
“别别别。”龙二立刻拉住了他的衣袖,腆着脸道,“我走我走,我刚才是逗你玩的,看你还是不是紧张我……”回头对马科道,“
我们二月二就上路,要是没什么要紧大事,应该能赶在五月里回来,你家的宅子我知道,到时候去找你便罢。”
马科这才放下心来,道:“如此多谢二位了,有劳有劳。”拿出准备好的银票递给他,“这些都是我的私房钱,没多少,聊表心意吧
。”
铁凝嗤笑一声,龙二倒是老大不客气地揣到了兜里,道:“我还是收着吧,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么着你就放心了。”
马科连连点头,又想起一件事来,问龙二道:“说起来,您上次说我爹的名字耳熟,可想起来什么没有?”
龙二眼中精光一闪,摸下巴叹息道:“老了,确实不记得了。”
第43章:穿帮啦
二月头里,路上的雪刚刚化冻,西门放便回了帝都。
信儿送来的当天马科提前叫人打扫屋子收拾庭院,让几家店铺将这一个月的账目理顺了送来,另将工匠完成的新会所图纸也收拾好了
,均皆摆在西门放案头,就等着回来给领导汇报工作。
一行车马黄昏时到家,马科站在门口迎接,西门放穿着件黑色狐皮大氅,一下车便走了过来,笑吟吟摸摸他的头:“我不在这些日子
,你倒是长了点儿肉。”捏捏他脸蛋,“气色也红润许多。”
马科硬撑着受了这一捏,强笑道:“老爷路上辛苦了。”
“确实辛苦。”西门放笑笑,拉着他的手往进走,“一路上带着你十三姐带给你的东西,可把我累坏了。”
“帝都什么没有,姐姐还让老爷给我带东西来。”
“这东西帝都倒是真没有。”西门放掀开身上的大氅,从怀里掏出个毛绒绒的小东西,“瞧瞧,我怕它病了你伤心,抱了一路在怀里
,晚上睡觉都放在枕头边儿。”
一个小小的虎皮纹奶猫趴在西门放手上,浑身都是绒绒的奶毛儿,一双亮晶晶的鸳鸯眼滴溜溜看着马科,半天轻轻“咪”了一声,打
个哈欠,啃着西门放的大拇指流口水。
“你亲家给你的。”西门放提着小猫的后颈放在马科手里,“你家刘晓东的小猫仔儿,那几只都是白的,只有这只最像。”
“呃……谢谢老爷。”马科抱着小猫看看,别说跟刘晓东是有那么几分的相似,难怪都当是他的私生子。
房内生着火,西门放脱了大氅坐在罗汉榻上,丫鬟奉上茶来,他喝了一口,招手叫马科过来,问:“年过的如何?”
“挺好,匠人的图纸都画完了,我看了,没什么不妥,酒楼的花红都分了,初一我也带人敬了财神……”
“我问的不是这些,生意上的事我知道你能办好。”西门放将他抱在膝上,道,“我问你过的如何。”
“呃……”马科想说很好,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表演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反应,“老爷不在,有什么好不好的,家里这么冷清。”
西门放“哦”了一声,眼中流露出疼惜的神色,道:“给你买的爆竹让人放给你看了么?”
“嗯。”年三十马科跟刘晓东藏在后院里放烟花,几乎玩儿了个通宵,这会一想颇有些负罪感,低声道:“都看了,挺好,谢谢老爷
。”
“辛苦你了,过一阵新园子开工了,我带你去南郊玩儿几天,那边有个香火极盛的寺庙,方丈与我是好友,做得一手好斋菜,你一定
喜欢。”
寺院是个好地方,起码那清静之地,料想西门放也不会兽性大发,没有失身的顾虑。
马科点头,挣了挣,道:“老爷放我下来吧,这么抱着你不累么?”
此时他身材已经颇高,坐在西门放膝头看上去已经不那么和谐了,西门放也觉得有点儿别扭,松手放了他,道:“去叫人摆晚饭吧,
陪我喝几盅。”
“是。”
陪老爷吃完晚饭,下人已经将从涣州带来的东西都整理好了,西门放的贴身小厮抬着一个大箱子过来,问:“老爷给十四夫人带的东
西,是先看一看呢,还是直接送夫人房里去?”
西门放道:“拿过来我看看。”
箱子里都是些涣州小物,咸鲜味的牛肉干儿,酸甜味的果脯,家里人炸的油荷包,还有精巧的油纸扇子,雕着故事画的琉璃灯笼……
虽然都是些小东西,不见得十分值钱,但显然都是花了功夫挑的,且不是一天能置办齐全的,定是随看见随收集,才攒了这么一大箱
子。
“过年家里来了许多访客,乡下的亲戚也送了贺礼来。”西门放拿起一个颜色鲜艳的面具,在自己脸上比了比,道,“老太太记挂着
你,分东西的时候都给你留了,特意让我带来给你玩耍。”
马科心下感激,自打他嫁进西门家,老太太对他十分疼爱,虽比不上马夫人那样掏心挖肺的好,但凡事都能想着他,从不落下。
“我有时候跟朋友出去,瞧见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也都给你买来存着,不知不觉就攒了这么一箱子。”西门放拿起一盏琉璃灯,在烛
火上点亮了,罩上灯罩,托在掌心拨拉着转了个圈,道,“瞧这个灯,八扇灯面儿,虽都只有手掌大,上面却刻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点亮了转着看十分别致呢。”
马科也觉纳罕,接过来看了看,果然精巧有趣。
“让他们给你送房里慢慢玩罢。”西门放宠爱地摸摸他的脑袋,“临走叫厨娘专给你炸了一盘油荷包,吃不吃都要应个节,来年没病
没灾,多吃快长。”
“我又不是猪。”
“哪里有这么可爱的猪呢。”西门放笑着捏捏他脸蛋,“算了,不长也罢,你已经够高的了,再胖点儿就成,转眼虚岁都十八了,我
可不想圆房的时候抱着个竹竿儿。”
马科的好心情都没了,哭丧着脸道:“是。”心里却想,就算胖了,也只能是个胖竹竿,长不成葫芦啊老爷。
晚上马科回房,蹲在那儿翻箱子,不时找出个新奇玩意儿玩一会。
“咦,瞧这个,音乐盒嘿。”马科翻着个铜盒子,将旁边一个把手拧了几圈,果然唱起歌来,十分美妙,“哪来的啊,这么现代化。
”
刘晓东围着被子盘踞在床上,怀里抱着小花猫,作慈父状给儿子揉肚皮,道:“你玩吧,别弄坏了啊,等你玩够了留给我儿子玩儿。
”
马科拿起个牛肉干跳上床,在小花猫鼻子牵头晃悠,“冬冬,冬冬,来吃牛肉干哦。”
小花猫舔了舔,觉得味道不错,两只前爪扑住了,用乳牙啃的口水横流。
“它怎么这么多口水啊……”刘晓东皱眉。
“你以前也是一样啊。”马科说,“不对,你现在也是一样。”
“不是吧?”
“不然你变回去,我给你吃牛肉干,搬个镜子给你自己看。”
“是吗?”刘晓东疑惑,趴在床上看着小花猫,半天问:“我们真那么像吗?”
“猫都长的差不多,毛色像就是像了。”
“哦。”刘晓东挠头,“原来我这么可爱啊……”
“……”
俩人躺床上睡觉,琉璃灯就摆在床头,马科愣愣看着琉璃灯,忽道:“你说,咱们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也挺对不起他的?”
“啊?”
“他一个成功人士,人品也不错,对我更没的说了,就这样被我骗财骗色……”
“你骗他色了?”
“……还没。”
“你也没少帮他啊,他在市面上雇个CEO还得大把银子呢,干的肯定没你好。”
“唉……那不一样啊。”马科这人特别知恩图报,还有点儿圣母情怀,被西门放的糖衣炮弹击中以后有点迷失本性。
“愿打愿挨的事情,当初也是他许的条件,要不是家逢大变他落井下石,你也不会骗财骗色啊。”刘晓东劝他道,“你要是真觉得过
意不去,这还有三个月的功夫呢,南郊那园子要开建了,咱们多上点心,就算是报答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