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负荆请罪
关于朱翎生孩子的事,其实林悦也解释不清楚。要知道,对某一件事情的理解,往往建立在丰富的知识基础上。而朱翎那
根本就是一桩毫无科学根据,光怪陆离,出格离谱的事儿。即使是在这种以宗教信仰为主流思想,崇尚生物本能的年代,
男男生子和满天神佛仍是高不可攀的,常人难以接受。
所以当时林悦并没将满天神佛扯出来,也避开了可能造成误会的还债说法,只是简单闸述朱翎身为男性却仍会生子的事实
。然后水绝流沉默了,他似乎正忙于处理繁锁而复杂的信息,偶尔抬眸睐视林悦的目光也显得困惑且深沉。
林悦顺道给添些热茶,抬首看窗外,正是拂晓时分,天际泛起鱼肚白,晨光熹微。林悦偏眸看向沉思中的水绝流。经历一
夜未眠,水绝流脸色苍白,疲惫的痕迹让他更显憔悴。
水绝流是很认真的人,若不把朱翎的事情想通透,绝不罢休。林悦一直都清楚,所以他不曾打扰,只是取来一件大氅给水
绝流披上。
大氅披上双肩,仿佛有所触动般,水绝流抬首睐向林悦。眼神里除了惊讶,似乎还有更多别样的情绪。仅只是一瞥他就转
正脸,始终没哼声。
他越是这般别扭,林悦就越心动,不禁俯身,亲昵地往那耳后印落细碎的啄吻。
水绝流全身瞬间绷紧,又似突然被放开弓弦般,‘嘣’地蹦开,甚至连退数步。精致的酸枝木椅子在这唐突的动作下翻倒
,倒地后发出沉重声响,差点砸到林悦的脚趾头。
林悦瞠目,心里不明白水大侠又闹什么,正揣摸,就见水大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不精彩。
这让林悦更感困惑。
“怎么啦?”
林悦进一步,水绝流就退一步。
似乎再逼近,有人就要转身逃跑,所以林悦只好止步,无奈地直视一丈开外的人。
水绝流用惊疑的目光凝视着林悦,而且双手不自觉地抚上肚子。
林悦的眼珠子随之移动,他有预感,水大侠将出惊人之语。
“那我……与你有染,不也怀上了?!”
即使已经事先做好防雷操施,林悦还是一头砸桌沿上去了,他抱着脑袋趴在地上呻吟。水大侠的悲哀在于生物知识不普及
。不过转念一想,他的悲哀不正正是因为生物知识过份普及……以为男男生子是不可能的吗?
人生,果然还是悲哀的。
“那个……水大侠,你有看见过其它男人生孩子吗?”林悦扶额,无力地问。
水绝流眉毛挑高,认真地思索片刻才回答:“没有。”
“那就好。”林悦轻叹:“朱翎会生孩子是因为他身份比较特殊,我有跟你说过吧,他是地下的人。”
“哦!”水绝流面露恍然之色,着实地舒了一口气。
林悦恰好攀着桌子爬起来,见状唇角抽了抽。
水绝流与他的目光对上,脸色涮地赧红,他略带局促地轻咳,语气不善地命令道:“忘记刚才的话。”
“……”林悦眨眨眼睛,噗哧地笑了。
“你!”水绝流抿唇,掐紧了拳头。
怕又招来大侠的铁拳殴打,林悦连忙收敛心神,正色道:“水大侠,若还有疑问,只管提出。我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闻言,水绝流凌厉地剜了林悦一眼,不再理会这受耍嘴皮子的。
“总之他就会生孩子,对吗?”
“嗯。”林悦猛点头。
水绝流也不表示,只是睐一眼窗外天色,轻喃:“我要见他。”
“谁?”林悦霍地抬首,心中有些忐忑。
“朱公子。”水绝流顿了顿又道:“不是立刻,可以待到他醒来以后。”
林悦这下可吓得不轻,他知道朱翎很贤惠,也知道水大侠很正气,但这俩凑在一起,他却不乐观。一来朱翎不善辞令,怕
会伤水大侠的自尊心;二来水大侠不擅交际,怕会让心细的朱翎暗暗受伤。
“不……不太好吧?”
水绝流眉头陡地蹙紧,他瞪着林悦,眼神满含责备:“你连让他了解真相的责任感都没有吗?”
林悦哑然……一般人都不太想了解这种真相,都是能避则避,自欺欺人的,不对吗?虽然他不准备隐瞒与水绝流之间的事
,但也希望在更适合的时机再提出来,不好太刺激。
“可你只……”承认与我练功,不是吗?难道要用师傅的身份与朱翎会面,又该谈什么呢?
虽然这些疑问塞满了林悦的心,但他知道及时住嘴。
现在水绝流不是分明嘴里不承认,心里却以第二位自居吗?这是二房拜见正室?林悦越想越惊悚,可也无法避免。
“什么?”水绝流蹙眉,注视林悦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不满。
林悦瑟缩一下,堆满脸笑容:“没有,只是也不知道朱翎怎么想,他或许不想见面。”
听罢,水绝流蹙眉沉思片刻,老实接受这一猜测,便做出让步:“那……先请人前去询问,或是送一张拜贴。”
拜贴?!
“你要干什么?”林悦惊问。
决斗?战书?
此时水绝流却面露难色,支吾片刻,才道:“那是我与他的私事。”
林悦傻眼,他不知道那两个人之间还有私事。记得不久以前,不是还火药味浓重吗?怎么这下有私事了?
水绝流却不管林悦如何,他自个决定送拜贴,便走到桌案旁准备。钱无尽即使不是没有多少文化,但装13却装了全套,放
桌案的一角书香味十足,道具齐全。于是水绝流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一张空白的华丽非凡的织锦面贴子。他甚至嫌弃这东
西太过庸俗,特意搜寻了一会,只可惜钱无尽的东西没有最华丽的只有更华丽的,他这才不太情愿地疾笔狂书,没一会就
出了一份十分正式的拜贴。
华丽的绣银云朱缎底子拜贴送到眼前,林悦愣愣地听着。
“使人送去罢。”
林悦唇角抽了抽,没敢接。
见状,水绝流唇角猛地耷下,一双美目也眯起,直把林悦盯得冒冷汗。
赶在被教训以前,林悦重重地叹息,接过拜贴使人去送了。
未几,人就回来了,没有回贴,倒是答应要见水绝流。
林悦暗里嘀咕着这钱府的办事效率太高,太不识相。他脸色一沉便语气不善地斥责:“不是要你不得打扰朱翎睡觉吗?!
”
下人被林悦这活阎罗般的表情给吓到了,卟嗵一声就跪下,还拼命磕头:“少爷饶命呐!小人去到朱公子院里,公子已经
醒着,所以……即使给小人安上熊心豹胆,小人也不敢违抗少爷的命令,求少爷饶命!求少爷饶命!”
仆人马咆哮上身般吼得声情并茂,就差没扒着林悦的裤管涕泪纵横。
林悦眼角猛抽,连忙让这人下去,再三表示不会怪罪,那仆人脸上才雨过天晴,甚至周身泛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活像中了
福彩般直呼幸天怜见,欢快地跑走了。
林悦的唇角抽疯般抖着,感觉在钱家上层的压迫之下,钱庄下层已经心理变态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是真理。
“走吧。”
由始至终,水绝流对这出闹剧不予置评。结果水大侠一声令下,让林悦深切体会到仆人下跪的心情……他现在也想跪,如
果能凑效。不过他知道装可怜对朱翎凑效,对水大侠却免疫,因此他只能苦哈哈地跟上迈开大步向前进的水大侠。
从林悦的院子到朱翎那里也不远,很快就到了。越是接近,林悦的脚步越沉重,水绝流敲门的声音如同死亡的钟声,把林
悦敲得心跳越发狂放。
吱吖的一声,门板往里拉开,朱翎一贯冷漠的脸容出现在门后。赤红色眼眸先落在林悦身上,再转到水绝流身上,他侧身
让开:“请进。”
水绝流一步跨进去,却回身挡开林悦:“你在外头候着。”
“嘎?!”林悦傻眼。
不容他拒绝,水绝流合上了门,隔绝外界一切。
林悦呆呆地盯着门板,设想过很多种情况,却没想到这种。他知道光明正大地进去不可能了,开始苦恼该如何潜进去。他
试图贴在门板上偷听,也试图从门缝里偷看,却是怎么做也有难度。钱府在享受方面从不省钱,所以门的隔音效果很强大
,门缝也快赶上纳米单位了,肉眼无法穿透。若在窗纱上戳个洞恐怕会被发现,根本没有意义。
“少爷,这不是偷窥的好位置。”
阴森森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林悦回头就见一团黑影,瞧清楚……是墨影非。
想来这杀手是专业人士。
林悦合计一下,比起跟墨影非撇清关系,现在里面两个人比较重要,于是便虚心求教:“哪里才是好位置呢?”
“来。”墨影非轻挪一步,脸侧仰45度朝向屋檐上:“在那边。”话落,便一手搭上林悦的腰,准备带走。
林悦的鸡皮疙瘩抖落一地,连忙甩开这只手,惊问:“墨影非,你这又是打哪里学来的?!”这无影咸猪手实在太淫荡了
,如果不是他够灵活,豆腐就该被吃光了。
墨影非一双碧眸比晴空万里还要澄澈,他真挚道:“这是跟少爷学的。”
林悦一脑袋磕到旁边柱子上。
“少爷,我不会学习磕脑袋,这明显不是好习惯。”墨影非说道,又自我检讨:“我果然道行不足,少爷可是每一回都能
得手。嗯,或许是时机拿捏不得度,我会努力改进。”
“停!”林悦扶着额头,悲壮地求道:“墨影非,求你了,只有我,你别学。”这家伙学习能力超级强大,让林悦感受到
前所未有的威胁。要是墨影非成了一个没脸没皮又无赖流氓的家伙,可让会他感到棘手。
墨影非眼神略略闪烁,应道:“是,少爷。”
林悦很想再深入地扫除墨影非的杂念,但水绝流和朱翎进去已经太久了,更让他担心。他决定先搁下墨影非的问题,要求
:“带我去。”
“是,少爷。”话落,墨影非便悄然无声地跃上瓦顶。
林悦也飞身跟上,然后在墨影非的带领下,转到一处位置偏僻的窗户。
只见墨影非熟练地倒吊下去,窥探片刻便给林悦打了一个简单的手势,而后他犹如一抹影子般悄然无声地溜进窗内。等林
悦跟进去,看见墨影非已经在梁上等待,也就跟上去。二人在梁上悄悄鼠行,最后到达目的地,是梁上一处有纱帐遮掩,
可供偷窥偷听的好地点。
当清晰看见和听见那二人相处以后,林悦心情十分复杂,他转眸瞄向仿佛隐进阴影中,存在感薄弱的墨影非,直想问问这
人究竟偷窥了他多少回。
但他不想被答案打击到,终于还是忍住了,专心听下头谈话。
其实室内情况不如林悦想的激烈,自从水绝流进屋以后都未曾说话,而朱翎也不急于追问,于是二人就这么喝着茶耗时间
。
最后朱翎拿起一本书翻阅,水绝流这才抬头蹙眉。
朱翎见了,搁下书,说道:“你感到不满意?可你一直不说话,我也不想浪费时间,所以我就先看会书,你慢慢斟酌,我
有时间。”
朱翎的语气是淡漠的,让人难辩他的心思,所以一般人都会遁正常情况了解其意,从而心生厌恶。水绝流也曾经如此,但
如今他不容自己再犯这种错误。于是听罢朱翎一言,他便说:“其实也不值得再斟酌,我是来负荆请罪的。”
“……”朱翎搁下手中书册,直视水绝流:“请罪?”
“我曾经承诺不会抢夺林悦,但是……我失信了。”水绝流话罢,顿了顿,握住椅把的手指节发白,声音也常变得深沉:
“若果……若果你有意见,请直说。”
“请罪?意见?”朱翎顿了顿,赤色眼眸直视水绝流,后者也没有退缩。片刻以后,朱翎表情不见有变,却问道:“如果
我反对,你会退出?”
水绝流抿紧唇,脸上血色稍淡,勾唇便是一抹勉强的笑容:“我会退出。”
闻言,朱翎也没有特别的表情,倒是有疑问:“为何你要看重道义和我的感受更甚于他。”
水绝流顿了顿,垂眸,随手掂起茶杯轻嘬一口热茶。似乎是很随意的动作,却有拖延时间的嫌疑,最后他徐徐搁下茶杯,
说道:“大概是习惯。”
“嗯,这是废话,你得说得更加清楚明白,我不想费神猜测你的心思。”朱翎淡淡道。
水绝流一窒,眉头收紧又松开:“正因为世上有人不守道义,不顾他人感受,才会引致世间悲剧无数,而我一直规范自身
,不希望成为那种人。难道我不能有自己的习惯和坚持吗?”
“哦。”朱翎颔首,了然道:“很明显,你已经违背了自己的信条。”
被这么直接地攻击,水绝流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抿唇撇开脸,略显尴尬地承认:“我是。”
朱翎垂眸稍想,说:“你要听我的意见?”
水绝流顿了顿才下定决心般点头:“说吧。”
“嗯,那我直说罢。你这种做法未免有欠考虑过分虚伪且缺乏勇气甚至自暴自弃,不过,也不失为一个愿意面对现实的担
当负责之人。”
水绝流的脸色涮地变青,却不是气青的。
“你和他,要是有一方无心都成不了气候。你既有心于他,却又难以在道义与他之间做抉择,所以决定利用我。若我反对
,你就选择道义;若我同意,你则选择他。无论选择哪一方,我都会成为你的理由。你既有这种打算,又用‘请罪’为借
口,也想得太美了。”
水绝流一言不发,咬紧的唇正在泛白。他挺直腰杆,细细地聆听朱翎的批判,自个分析对错。而可悲的是,他无法反驳。
“不过,你的出发点的确不错,因为你没有说谎,你的确在考虑我的想法。但恕我无法给你答案,因为他若有心于你,你
人在不在,影响不大。毕竟他很死心眼,很白目,很无赖,很流氓,很任性。所以,去留问题请你自己决定。我不乐见,
也不会提出反对意见。毕竟……留不住他,也是我的失败。没有你,还会是别人。”
“……”水绝流只觉喉头一紧,长叹:“对不起。”
朱翎没有表示,执起书册,又再翻阅,不过书后传出一声轻叹。
听到这里,林悦不敢再听下去了,那两个人的叹息像要把他的心凿得千疮百孔,而且他活该。
巡旧路逃了出去,林悦猛地止步对背后的墨影非命令:“你不准跟着我。”
墨影非驻足原地:“是,少爷。”
见状,林悦才放心离开,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墨影非目送林悦走远,心中有了结论。
“少爷果真是个香饽饽。”
第五十章:戏说
林悦需要独自思考。
关于朱翎和水绝流,他自问分不清楚究竟更喜欢谁。跟朱翎在一起时候,总觉得很窝心,总想好好将其护在怀里,只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