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陛下的意思是让我转道去那里谈判,最好不要起战事,最近那边的工事进行到关键时刻了……”
他们还在说,但是因为走得远了,已经听不清了。
楚衣悻悻的回到床上躺下,萨马德拉?那是什么地方啊。可是,戴纳要去那里,他岂不是不能跟他的船去戈蓝国了吗?
晚餐,侍女送上来之后,楚衣叫住她,问道:“你知道萨马德拉是什么吗?”但侍女歉意的摇摇头出去了。
这些天,密斯常来,那一日的谈话到了后来其实已经不太愉快了,密斯是存着别的心思刻意的接近他,他虽然可以理解,但心里的芥蒂是清楚地存在着。可密斯好像完全不介意,几乎每天都来报道,也不再刺探什么医药秘方,只是就自己所了解的中土和他谈论。
今天,楚衣倒是有些期待他的到了来。
时针指过罗马数字七,他吃晚饭让人来收了餐盘,顺道问了一句密斯医生今天来了么。侍女说正在楼下和夫人喝茶。
楚衣点点头,过一会他就会上来的。
果然,一刻钟后,敲门声响起,楚衣放下手里的那本旧书,说声请进。
密斯先是照例问候了一句,看到他手边的书,笑道:“我已经是第八次看到它了。果真这么有趣让你爱不释手了?”
楚衣瞥了一眼,说:“是很有意思啊,我刚才正看到鼹鼠和河马对话。”
29.2
“哦?他们说什么了?”密斯很感兴趣的问,“我记得你在看一本古老话剧啊。”
楚衣挑了一下眉,拿起书一本正经的念道:“莉莉丝走在河边,看到矮小的鼹鼠和河马对话似的互鸣。”
“哈哈……”密斯大笑起来,“金先生实在太幽默了。”
楚衣又挑了一下眉毛,不置可否,把书合起来放到床头柜上。
密斯看着他说道:“中土人都是这么有性格吗?”
“此话怎讲。”
“你跟着摩奥侯爵的船飘摇海上,是准备要去戈蓝国游历一番。前几天我听人说也有个中土人下了南洋,可他居然跑去了偏远的小国,那里是被戈蓝国刚刚征服的地方,首领很是不服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起战事了,他还真是胆大,也不知道为何要去那里。”密斯说完惋惜似的摇了摇头。
楚衣的心里却像是掀起惊涛巨浪,他克制住不让自己流露太多的感情,只是保持着一个正常人听到这些话会有的好奇心:“那个人难道是个将军,去了要献良策帮助他们重新独立?”
“不太像吧。”密斯笑了一下,回忆着说:“我只听人说那中土人很有些风致,容貌很是俊美,同行的人中数他最为出色。哦对了,他和你有些相似,也是和一些戈蓝国人一起的。”
“哦?”楚衣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低垂了眼帘遮住情绪,漫不经心的问:“是他们一起旅行走到了那里?”
“这可就不知道了。”密斯摇头,“难道是萨马德拉新得了个小儿子,他们要去祝贺?哈哈哈,倒也是有可能啊,桑迪国盛产宝石,如果让萨马德拉高兴了,说不定一出手打赏的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啊。”
密斯还在说着,楚衣几乎不能控制自己了,萨马德拉,戴纳那时候说到的名字就是这个!而且那个中土人是和一些戈蓝国人在一起的,说他相貌俊美,风致卓然,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楚袂!
至于为什么要去那个什么桑迪国,他不关注,只要能找到少爷,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楚衣还想再问的清楚明确些,但是密斯摊着手说他是真的不知道更多了。他只好收了性子和密斯胡侃,不过密斯也不是傻瓜,看得出他心思不在,于是只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这一晚上,楚衣睡得特别不踏实,梦里都是以前和楚袂在一起的时候,开心的苦恼的事,大的小的事,整个梦境都是楚袂那张明媚俊俏的脸,一回头眉梢眼角都是风情。
楚衣一早就醒了,想着要怎么跟戴纳去说,他要跟着他们去桑迪国。早餐的时候,他下楼去吃,眼睛一直瞅着门口,他可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那个身影。
可是直到吃晚饭侍女收拾完毕,他们一起来到大客厅,也还是没等来。
“夫人,有一封信函。”从外面进来一个高大的本地人,热切的脸上堆着谄笑,贝琳达了然的伸手打赏了他,撕开信封。
这个看起来简单平常的信封,在落款处多标了几个字母,就知道是暗站传来的信。
撕开之后里面还有一封信,她看着漂亮的行书一愣,随即明白了,这是从中土传来的。算算时间,有半个月了,有信也该到了。
她抽出来,递给楚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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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衣先生,您有新短消息,请注意查收。
叮咚,已阅。
第三十章:辞别
30.1
信纸递到楚衣眼前,他满心疑惑的接了,展开看到熟悉的苍劲有力的行书,立刻全身都紧张起来,是有少爷的消息了吗?
控制住不让双手发抖,一字一字仔细看完,楚衣茫然抬头。
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贝琳达瞧着他的样子有些不妥,唤了他几声也没回应,只好坐到他身边去,关切的询问:“King,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衣愣愣的转过头看着她,半天才摇头,声音含在嗓子里:“没事,我想回房去了。”说完也不管贝琳达,起身上楼,走路却像鬼飘。
把房门关上,展开信纸又看了一遍,老侯爷说楚袂还没回去,护院也还没到戈蓝国,但是他通过人脉了解,最近没有中土人被带回戈蓝国。虽然说是绑架的人不会大张旗鼓的露面,但是不可能一点风声不漏,再一个也是因为,除了给太后贺寿的一行人回去了,也没有别的远航而归的人了。
楚衣趴在窗台上,好像是在看着远处的风景,却什么都没看在眼里。
信里的内容就是说楚袂不在戈蓝国,但是天下这么大,这该如何去找?这样,也就不用跟着戴纳去戈蓝国了,他可以自己上路或者回去或者到另一个地方去找。
想到戴纳心里一阵烦乱,摇摇头想把脑子清空,突然想起昨天下午戴纳和艾伦斯说的话,不出意外他是要去那个萨马德拉的桑迪国的,而密斯告诉他的那些消息,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楚袂了。这不是现代社会人们随意出国旅行,尤其是现在是中土如日中天最为昌盛的国家,都是别的国家到中土去,可不多见中土人下南洋去那种闻所未闻的小国家的。还有那个和一行戈蓝国人同行的特点,风致卓然相貌俊美,虽然说的笼统,但是他相信那很有可能就是楚袂。
再说了,现在已经没有准确的消息表明他就在戈蓝国,既然不能确定具体在什么地方,而这里有这个可能,为什么不去碰一下运气呢?
就算和戴纳关系变僵,他自己去也是可以啊。
想通了这些,楚衣也就不那么郁闷了,洗漱之后上床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戴纳不想见他,那就向贝琳达请教!
戴纳走进客厅,见贝琳达独自坐在沙发上,四下看了一眼,也坐过去:“姑妈,就你一人在家呢?”
“哦,你来啦、”贝琳达回身,微笑看着他,说:“那两个小的都跑出去玩了,艾琳娜让克里特世子请去参加舞会了,艾伦斯……我是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朋友。”很是无奈的摇摇头,说到戴纳最关心的那人身上:“刚才有一封中土来的信,King看完了脸色很不好看,这会上楼去了。我真不知道你们这究竟是怎么了,唉……”
“我们没怎么啊,这不都好好的吗。”戴纳分辨道。
贝琳达也懒得看他,道:“我不瞎不傻,只是懒得去管你们年轻人的闲事。唉算了,我也去歇着了,你要去看看他就自己上去吧。”说完真的起身上楼了,侍女跟在后面去她房里伺候洗漱。
戴纳一时愣住,看着眼前茶几上繁复精致的提花桌围,却只觉得脑子木木的。坐了半天,他站起身来,转身向着门口的方向,又回头看着楼梯,想了想终是把手按在木制的扶手上,一步一步上到三楼,在楚衣门外站住。
这次他没有敲门,看到里面黑了灯,他蹑手蹑脚的推开门。今晚的月色很好,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楚衣的睡颜,很安详,应该是没有烦心事,才会睡得这么安稳吧。
在床边做了很久,也只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给他把薄被盖好,奥兰港夏夜的晚上,海风非常凉。做完这一切,他便起身离开了。以后不太有这样的机会了,过几天出发去桑迪国,而他已经拜托给了贝琳达姑妈送去戈蓝国,他们的交集也只有这几天了。
既然心里还是不能放下,何苦为难自己,想看他就再多看一眼吧。
清早第一束光照进来,楚衣随之睁开眼,在床上稍微躺了一会就爬起来,洗漱换衣服,动作前所未有的麻利,一切收拾停当,跑到一楼的大客厅去等着贝琳达。
于是贝琳达走到旋梯一半,非常吃惊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送来的小报的楚衣,她咦了一声,楚衣听到了抬起头,朝她笑着问早安。
“今天怎么这么早?”
楚衣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挠了挠头,笑的傻气:“其实我是有事情向您请教的。”
贝琳达居然松了一口气,笑说:“什么事情值得你起这么一大早,说来听听。”她坐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我是想问一下那个桑迪国在什么地方。”
“你问这个做什么呢?”贝琳达一惊,她昨日听艾伦斯说过戴纳可能要去桑迪,怎么楚衣也问起来。
楚衣刚才坐在这里已经对贝琳达会有的反应做了猜测,这个问题是头一个被考虑应答的,于是很顺流找到答案,却装着不太自在的答道:“我只是想问问,昨天听密斯医生说起来,那里盛产宝石呢,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好奇吧。”
贝琳达瞧着他这么别扭的样子,有什么在脑海中滑过,但是她没抓住好像也不敢去抓,就当作没听懂,只回答他前面的问话:“桑迪国很远,可以乘船也可以骑马过去,走陆路时间通常要久一些,但是现在到那里是逆水行舟,恐怕水路比陆路还要难一些。”
有两个路线选择啊,楚衣在心里盘算,他还不知道戴纳他们会怎么去呢。
“不过,”贝琳达话锋一转,有些警告的意味说:“那里的人很排外,你单独自己去那里很麻烦。”
“啊?”
“你最好能跟着合适的人一起去。”贝琳达说,“可是,你不是要去戈蓝国吗?”当日从寒潭回来,戴纳就说他们这么耽误下来赶不回去参加陛下的生日宴了,她说西郡王也要去,所以她也要去,留下艾伦斯兄妹两人继续在这里玩,戴纳开始是请她找人护送楚衣去戈蓝国的,听了这话说正好路上带他一程,她也这么答应了。可是现在,楚衣怎么又想去桑迪国呢?
30.2
楚衣笑了笑,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回答。他知道贝琳达现在心里肯定有很多疑问,但是她不问自己也不能说,这事儿,需要等着,找个合适的机会。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一日三餐,洗漱就寝,戴纳没有来过。
又一天,还是如此,楚衣的身体已经完全没问题了,他不再躲在房间里闷着,而是到外面的小花园里游逛,他需要制造一个机会,但是戴纳仍旧没有出现。
其实,戴纳本来是到了门外的,看到他不太开朗的脸,一个人独坐在亭子里很孤单,他的脚步下意识就停了,远远地看他一眼,然后离开。等到晚上,他睡了,在床边坐一会,觉得已经心满意足。这个人本来就不是属于自己的,这些时间也是意外得来的。
直到第三天了,楚衣看着今日格外毒辣的日头不敢出门,在客厅里吃着当地特产的水果看着那本将近二十天了还没有看完的古老话剧。
在他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他看到戴纳推开门进来了,两人目光相碰都有些尴尬的撇开了。
戴纳问一个侍女他的姑妈在哪,正说着,贝琳达下来了。
“我在楼上就看到你了。”
“嗯,姑妈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可是要参加什么舞会去吗?”戴纳赞美道。
贝琳达拍了他的手一下,笑骂道:“你这张嘴啊!大白天的,有什么舞会去。我是要去跟总督夫人以及其他几位夫人道一下别,这两天动身回去。”
“哦,真是巧了,我也是来辞别的。”
戴纳这话说出来,贝琳达没什么太多的反应,只是叮嘱他一定要小心,可不能随便再出这么多差子让人担心。楚衣当时正在翻页,手里一抖撕了一页,不过那两人还在说话也没注意到他。
等他镇静下来,贝琳达已经出门去了,戴纳站在原地看着他,但他一抬头那双眼又换了目标。
楚衣先开了口:“你要走了?”
“是的,有新的任务。”戴纳含笑回答,中规中矩的连朋友的情分也淡了。
看来他还是介意那一天的事情啊。楚衣心里叹气,面上强笑:“愿你一路顺风。”
“谢谢。”戴纳随口应道,之后两人都无话,他站了一会说:“姑妈这几天要回戈蓝国,她会带着你同行的,也祝你……早日找到你……少爷。”话太艰涩,好不容易才说出口,戴纳握紧了拳头,对自己说,已经可以了,总不能要求我还要祝福他们。
楚衣点点头,同样浅笑着说:“这一路多谢了你,”他从腰间拿出当初交换用的短剑,双手托了走到戴纳眼前:“这个,该还给你了。”
戴纳看着银光闪闪的短剑,缓缓地将它抓在手中,看了看就放好,背过身去从颈上摘下玉佩,转身递给楚衣:“也交还给你。”
楚衣没多看一眼,拿在手里随意的揣到口袋里,说:“保重。”
“保重。”戴纳也跟着轻声念道,然后一个利索的转身,大跨步走出门去,一直骑到马上去,也不曾回过头。
楚衣站在那里目送他离开,手一直摸着那块尤带着体温的白玉:笨蛋,那是佩玉不是带了脖子上的护身符。
晚上了,贝琳达才回来,他们都已经用过晚餐了。
她听到楚衣在叫她,回身在阴影里找到他,走进了才发现那张始终清淡的没有过多表情的脸,浸氲着淡淡的忧伤。
第三十一章:在路上
31.1
贝琳达走过去,楚衣站在窗边,外面突然放了一个烟花,黑暗中绚烂的背景映衬的眼前这个人更加纤弱哀伤。
“你怎么在这呢,还不睡觉?”贝琳达放柔了语调,像是在哄着自己的宝宝睡觉。
“戴纳,明天要走了。”
“对啊,他明天中午出发,我们后天一早也动身,去戈蓝国。”
“我不能去戈蓝国了,”楚衣抬起头,看着贝琳达说:“我要去桑迪国。”
虽然前几天楚衣已经表示过自己要去那里,但是贝琳达还是觉得很奇怪,她问:“怎么会突然想去那里呢?”
看着窗外腾升的五光十色的烟火,楚衣酌量着,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说:“一直以来对您都有所欺瞒,先要请您原谅。”
贝琳达见他突然这么严肃,怔了一怔微笑开:“自有你的原因,我不会怪你。”
楚衣点了点头,继续说:“我从中土而来,是为了找回一位失踪的亲人。开始以为他是去了戈蓝国,我正好遇到戴纳,也合着是缘分,就跟了他的船。可是前几天家里来信说,人不在戈蓝国,听人说在桑迪国见到一个中土人,据描述很有可能是我那位走失的亲人。所以,我要去,已经管不了这个消息的真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