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指赤王至今也未搬入皇城外的赤王府邸,还留于皇宫内,不仅于礼不合,更是留在卧榻的一个大患!
但这话听在凌扣风耳中,却以为他发现小弟与寇掠之事,心头突地一跳;而秦妃暮听了,
不由自主想起自己与赤王暗地来往频繁,不知落入莫勋云眼中没有,思绪回转也是暗暗心惊。
华扬注视各人不同表情,悠悠而笑,
“那么,为了龙腾也为了陛下自己——”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个影子,加重声音,
“请陛下立后!”
“立后?”尖锐的反问自门口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姗姗来迟的赤王,凌斩云——
秦妃暮面色古怪,看着他依然如笑的丽颜在大门处让阳光炫耀,灿烂的容光使他看不清他细致的五官,忽觉一阵心酸,立
即将头转向旁处。
“不是告诉你不许迟到吗!”凌扣风无奈瞪他一眼,满含了宠溺——哎,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做了些什么,
“你呀,累得朕与众卿等你——该怎么罚你才好。”
“大哥随意就是。”凌斩云定定神,露出一个几可令人目眩的笑容走进来,“刚才,华丞相说什么,你……要立后啦?”
“立后!”哼了一声,凌扣风颇有不悦,“朕连对方是谁也不知道,立什么后!”早就知道身为君王,几乎没有随心所欲
的权利,但终生大事的迟早也会扯上天下民心,且容不得自己不从,这倒还是第一次听闻。
“臣早有准备——”莫勋云目光灼灼,一直盯着笑容越来越浓的赤王,心里不禁打个寒噤;美丽得不似人间的笑容下,究
竟掩盖了些什么,陛下,究竟知不知道他的弟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低头眼角瞄到秦妃暮旁边的乐铭,他正满脸肃穆,微
微躬身分明是面临大敌的模样——
“进来!”
礼部尚书纪朗颤巍巍推门进入,遇到几乎所有人虎视眈眈的目光,几乎没双脚一软瘫了下去,“丞,丞相……”
朝他点点头,莫勋云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光中拿起纪朗手里木匣,打开,里面居然是满满画轴,“这是选自全国适龄少女
的画像,品行,家世,相貌无不千里挑一,请陛下过目。”
竟然——头好痛!凌扣风哭笑不得,无可奈何随意拿起上层一幅,只见画中人娉婷秀美,楚楚动人,换一幅,其中女子更
显柔弱,清秀的容貌,盛装的服饰也无法遮掩那惊慌无措的模样,也许这女子能引起不少人保护欲望,但引不起他半分兴
趣——相濡以沫可以相持一生的伴侣难道从这小小画中就能选出?
莫勋云望了那两张画像一眼,立即沉下脸,若他没有记错,这两名女子便是纪朗的女儿,亏他为礼部高官,竟然趁此机会
给他玩弄手段!纪朗被他一盯,立即瑟瑟发抖,垂下头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华扬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笑道,“陛下若是难以选择,何不全部纳入后宫,过些日子再择一贤淑惠质的女子立为皇后。”
想起深宫中耗尽光阴的可怜人,凌扣风摇摇头淡淡道,
“朕若立后,今生今世将不会再娶二妻。后宫虽大,却只能容纳一名女子的青春。”
众人都是一震,莫勋云眨眨眼,笑道,“既然如此——陛下,您瞧瞧这名女子如何。”他从袖中取出一幅画轴慢慢展开。
凌扣风瞥眼望去,心神顿时为之一颤,仿佛搁置已久的心弦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被画中吟吟浅笑的女子拨动。眉如翠羽,
眸若剪水,一点朱唇嫣然动人,如泣眼波迷离有情,她在画里微微含笑的情态,仿佛随时可以出现身前——
世间真有如此温润似玉瑰丽明媚的丽人?
收回久久盯住兄长的视线,凌斩云微笑着,转头朝向莫勋云一字一顿问,“她,是,谁?”
欣然回答赤王,莫勋云的眼角却瞄着凌扣风,“她是南方抚仙国的长公主银君玉,性情温柔品行贤淑,幼年时常常私服出
巡,知道民间疾苦,因此给抚仙国王提出许多实质性建议,是位善良坚强的公主。半年前我国画师曾被邀至抚仙替她画像
,私下留了一幅,臣派人数度相求才将之索来。而且,最近这位公主即将担任抚仙使者,前来觐见陛下……”莫勋云微微
一笑,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凌斩云偏过头,斜斜看向那幅使得大哥着迷的画像,视线的偏移也让眼里的女子扭曲了,在光线中,她的笑容仿佛被怪异
的力量拧断再凑合一起,哪里,能看见美丽——
“听起来倒是不错,近乎完美的人选……嗯,对了,”他一弹指,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笑容灿烂得让那阳光失了颜色,
“听说抚仙只有这么一位独生女,娶了她就等于得到整个国家吧,呵呵……”
此言一出,除扣风之外的所有人心中暗凛,不由自主各自侧身低头掩盖脸上迥异的表情。
抚仙国,是除龙腾之外最强大的国家,它原本是烈帝目标,但因水惹玉的出现逃过一劫;后来凌扣风为帝,致力于本国安
定,逐渐与之交好,银君玉的画像出现在一国丞相手中,只怕是早有安排,抚仙最近积弱不振,被邻国虎视眈眈,想必欲
借此机会联姻。然而最使人胆寒的是,赤王说这句话的目的……
莫勋云差一点掩饰不住心头惊愕,莫非……
凌扣风却不以为意,他收起画卷,笑道,
“那样不是更好,朕倒可以派你去做一个抚仙王。”
“才不要呢。”
凌斩云一脸嫌弃的摇头,“大哥如果娶了这位公主,岂不成为抚仙的女婿。我说啊,是抚仙太狡猾,想用一名小小女子拖
大哥下水,承担另一个国家的重任。”
想起责任之内的龙腾,凌扣风不由自主叹口气,随即爱怜的看了小弟一眼——毕竟兄弟知心,唯独知道他心思的,也只有
斩云了,帝王之位于他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他是聪明人,纵然为银君玉而震动,却还是能在小弟的提醒下恍悟,若他
决定收纳君玉,也就代表他将陷入另一场战争……
兄弟俩的毫无顾忌,却让其他人暗自惊心,相互打量对方神色又力图使自己不露出异样,这一幕被两人尽收眼底,不禁相
视一笑。
.
莫勋云清清嗓音,“陛下,抚仙这次派出公主,便是试探能否与我国联姻,不知陛下对她……”
“哼,”凌斩云懒洋洋笑道,“以千金之躯轻易冒险,以公主身份擅自抛头露面,这个银君玉……”
“听说此次出使是公主亲口要求,”向来少言的华扬接过话头,“公主外柔内刚,不同一般俗事女子,当她知道联姻必成
定局的时候,唯一要求便是亲来觐见陛下,会一会她未来的夫婿……”其中当然隐含了挑衅。不过,华扬看了苍帝一眼,
微笑捺下未尽的言辞。
“哦,”凌扣风双目一亮,悠然笑道,“倒是个挺倔强的女孩子呢。”
莫勋云精神一振,“陛下你看……”
凌扣风点点头,将她的画卷放在一边,
“就她吧,莫卿替朕安排一下,”他转开话题,神情已经从容,“此事就这样定下,也不需过多讨论。”
“银君玉啊……”
凌斩云耸耸肩,吃力露出一个笑,惨淡而嗜血——
38
半个月后,抚仙使团入朝觐见帝君。
随行的银君玉竟直入朝中担当使节,那一次会见使得龙腾起了不小震动,她的美貌与智敏无不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她显然
也被苍帝的气度,谈笑间平定各方的魄力所折服。
于是宫中人常常瞧见他们的君王与公主散步闲谈,彼此分享着他们几乎所有的闲暇时间,苍帝的意气风发,公主的国色天
香,曾见过他们的人无不赞叹视为绝配。
“绝配吗?”凌斩云目中闪过一丝凌厉,笑吟吟拨开花丛寻访那名女子的居所——既是未来的皇后,礼官便将他安置皇宫
,银君玉得知此事,虽是羞涩却也落落大方地接受。温柔如花的女子,却也明快果断毫不逊色男子,正是适合大哥也会被
他所爱的人呢——
我该祝你幸福吗,哈,哈哈……
“公主呢?”拨开帘幕,一双美目流盼,不曾见到秀丽的人影。
“公主随陛下出去,还没有回来。”
奴婢恭恭敬敬的回答让他有些微失神,笑容变得像画一样了,他微微凝目,淡淡道,“出来!”
帘后一闪而过的影子似乎颤抖一下,但没有动。
“哦——”凌斩云索性就在堂中坐下,薄利的眉一扬,就像龙破了云将要飞天一样,气势咄的直逼那人,“谁让你这般大
胆,见了本王竟敢躲避?”
“不,赤,赤王殿下。”那人急了,连忙出来跪在地下,只是发抖。
瘦小的身影柔若无骨,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凌斩云顿时失了兴趣,以手支颐笑道,“银君玉好大胆,内宫之中竟然藏
了男子,怪不得一介下人也敢如此猖狂!”
“不,是小人趁公主不注意随她进来,不,不关公主的事。”
那人一惊,急忙抬头,却让凌斩云一愣。艳丽的男孩他也看过不少,但还未发现像这人似的,天生就流露一股柔媚,精致
秀气的容颜还显稚嫩,却有七八分像了自己的容貌,然而他眉宇间那股隐隐浮动的媚气,肯定是尝过情欲之后的人才会出
现——
“你叫什么名字!”凌斩云渐渐锁起眉头,“银君玉将你留在内宫安了什么心肠?”
“我,我叫朱雪晴,公主是好心收留,她她是怕我在宫外再受人欺辱……”微觉难堪垂首带怯的模样,自自然然就有了一
种风情,使人迷乱心神。
“好一副媚骨。”
凌斩云哈哈大笑,
“公主随我大哥去了哪里?”
“拾碧苑。”
“很好,你带路!”他目光灼灼,仿佛有一道鬼火——
——转过宫廊转出林荫,前方阳光里明艳灿烂的花丛下,那名气宇轩昂的男子搂住了身边温婉如玉,正吟吟浅笑的女子,
两人在一起的神态,都是那么美丽,彼此凝视的神情几乎就可以入画。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女子身体一颤,比晚霞
还要瑰丽的晕红浮现在白皙脸庞,顿时美艳不可方物,让人不由得看得痴了。
他说了什么,是陷入恋爱的傻瓜常说的话么?凌斩云暗自扮个鬼脸,大步走过去,“大哥。”
两人本来几乎抵拢的头忽然分开,皆是一颤,凌扣风连忙放开手,有点像被捉到的小孩,他清清嗓音,恼怒的瞪了斩云一
眼,“做什么。”
此时银君玉更是羞不可抑,她不敢抬头望向那灿烂得咄咄逼人的人,慌忙行了一礼,“赤,赤王殿下。”
“嗯,”凌斩云毫不客气,大剌剌挥手,“公主,你可认识这人?”
“咦,”银君玉诧异的看过去,微微一震,“……陛下恕罪。”
凌扣风转头,便看见一个体质单薄的孩子跪在旁边,苍白惧怕的模样倒有几分像幼时的小弟,忍不住便柔和了嗓音,“你
且起来,他——是怎么一回事。”
“内宫中原本不得留有男子,朱雪晴虽还是个孩子,可是——”银君玉咬了咬唇也不知该怎么说,那孩子天生媚骨,沾染
上了的人便忘记不了他的味道,如果不随着自己,留在宫外只怕少不了折腾,但这番话却不能对帝君明言。正在思索,忽
然瞧见凌斩云笑吟吟的眼,皮肤之上顿时激起一阵颤栗,他,可曾知道了什么……
凌扣风向来精明,但对男女之事却一窍不通,他见银君玉微微蹙眉,额心洁白的肌肤便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仿佛落花入
水时惊起的一个涟漪,心中不由温柔无限,“既然是个孩子,那就算了吧。”再瞥那孩子一眼,抬头望着斩云笑道,“这
孩子,倒是有几分……”想起两人身份高低不同,便停口不语。
凌斩云古怪一笑,“他看起来倒是挺干净,公主不如将他送了我如何?”
他究竟知道了些什么——银君玉忽然有些怕了,她摇摇头,“殿下错爱,只是朱雪晴年纪幼小此次带他前来只为了增他见
识,如果留在龙腾让他从此背井离乡……”
“的确,”凌扣风暗中做个手势阻止小弟再次要求,“这么小的年纪还应该留在父母身边痴缠才是,斩云不要任性。”
长长哦了一声,凌斩云依旧保持完美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只是,我与大哥还有事商量,公主先带他离开吧。”
“是。”银君玉微微一笑,不把他明显的倨傲无礼放在心上,看了凌扣风一眼,含笑离去。
“你有什么要事!”凌扣风狠狠瞪着小弟,“还有,他快要是你皇嫂,给我客气一些。”
“哧,”凌斩云耸耸肩,根本不以为意,“难得看到大哥这么紧张的样子——你真不觉得那个小孩子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凌扣风毫不在意,“皇族中的龌龊事情我也懒得理会,他虽是一男宠但本身身不由己,君玉将他带在身
边也是一番好意。”
“原来大哥知道。”
“你真当我被迷昏头了!”佯作恼怒,作势探手要敲他的脑袋。
凌斩云笑着躲开,“明早,她就要回抚仙了吧。”
“是呀——”凌扣风被勾起怅然,叹了一口气,索性随意坐到地上,“你这小子,也不让我与她好好聚聚。”
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凌斩云站在兄长身前,夕阳的余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到大哥身上,光线明暗错落,他的表情依然无惧从
容——“大哥娶了她,便与抚仙结为姻亲,日后的皇权会更加巩固吧。
”
“胡说什么,”凌扣风懒洋洋反驳,“抚仙哪里会将大权交到我手中,它分明是想借龙腾之力维护摇摇欲坠的皇族……”
想起君玉曾告诉自己的话,不由叹息,“嫡系如今只有君玉一人,旁支又淫乱无能,根本无力支撑国家偏偏野心勃勃,所
以她才试图借联姻警告那些在暗中蠢蠢欲动的皇族。”
“是吗?”凌斩云俯视兄长的慵懒的模样,轻轻笑道,
“那么至少未得到下一任确切人选之前,大哥……就可以算得上是抚仙幕后掌权者吧。”
原本思考其他事情的凌扣风拉回心神,眯起眼凝视正上方看不清表情的脸庞,
“斩云,你今天怪怪的,真有事要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