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他俏皮的吐吐舌头,“我说嘛,寇掠很害羞的,你吓到他啦!”
“我可什么都没做。”
凌扣风皱眉,百思不得其解:方才他不过抬手遮了遮阳光,尚未看清对方是何模样,哪来闲功夫吓他,倒是自己反被吓了
一大跳!
凝目注视模模糊糊的人影,凌扣风试探性走出一步——
“不要过来!”
那人大叫一声,仿佛濒临巨大灾难般充满惊惶和恐惧,声音之凄厉骇人,连看不清他容貌的扣风也不禁一怔。
凌扣风停住脚步,朝小弟使个眼色,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走向那幅尤在晃动闪烁的珠帘,
“我说过,他很怕见生人——”
转过身,背对着兄长的斩云笑容满面,伸手慢慢拨开那幅帘子,
“寇掠,别怕呀,他是我同胞兄长……”
哗啦一声,珠帘摔落,密密摇动让人看不清其内详景,
“你不是也想见见他吗,怎么又躲起来了呢?”
微笑着,斩云张臂搂他入怀,轻轻抚摸那具僵硬的身体,柔声劝慰……
36
轻轻一声咳嗽,凌扣风索性转身走离几步,假意欣赏挂在壁上的水墨图,心里却渐起疑惑——据他所得消息,寇掠是锡兰
边境一个小山村中的人,因率领当地百姓闹事才与前去镇压昭朔的斩云相遇。按理,他不曾见过自己,但是既然两人素昧
平生,为何见他就像遇到怪物一般。
凝神细听,斩云正温温柔柔说着全天下犯了傻的男人都会说的情话,听不出丝毫头绪也无聊肉麻,而那名叫寇掠的男子,
只是不断发出类似惊噎的喘息。
他渐渐皱起双眉,印象中并没有寇掠这个名字,不过对方如此反应,是否代表他其实认识自己?如果与他没有关系,又何
故如此惊慌,难道……凌扣风心中一凛,难道他本意是想利用云弟……
忽听珠帘声动,扣风捺下疑惑,悠然转身。
他的兄弟,龙腾国的赤王鲜服艳情从阴暗角落走出来的时候,像破开凶冥走出来的魔神一样,有一股气势蔓延使人觉得不
祥……
眼前一暗,而后忽明,凌斩云已笑咪咪走到他身边,“没事,没事……不过大哥,他只愿以这种方式与你交谈,”
指指缀珠晃动的帘子后人影,凌斩云耸耸肩,做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是吗?”凌扣风一声轻哼,心里冒出一种无法解释,隐约让他感觉烦躁的奇特情绪,
“怎么,我倒觉得你早已料到呢!”
“哪有——”凌斩云笑得孩子般无邪,“大哥就爱疑神疑鬼!”
“没有就好——”凌扣风拉长声音,忽然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我要与寇掠单独谈谈,你出去吧。”
“什……”呆了呆,凌斩云眼里闪过一丝古怪,他可怜兮兮皱起小脸,“还是不要吧大哥。”端丽的容颜几乎在兄长可以
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扭曲,他偏过头,故意朝帘幕内犹自喘息的人张望,“我,我舍不得他……”
“出、去。”微笑着,却不容置疑的,他的大哥挡在他身前,熟悉的松香幽静飘扬,气息迎面胸口似乎空了,他想说什么
但终于屈服在兄长锐利的视线下,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出门,尚不忘再三叮嘱,“大哥……千万不要威胁他……”
凌扣风终于忍耐不住,面色凶狠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关上门彻底杜绝小弟鬼头鬼脑的逡巡,凌扣风直接走到寇掠对面,在一张桤木椅上坐下,淡淡道,“现在,朕可以跟你好
好谈谈。”他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虽笑语可亲,但自然而然便显露使人屈服的魄力。
寇掠显然也感受到,他发出低促的笑声,低下头苦涩问,“……陛下,想要知道什么?”
双眸陡然发出利剑在寒冰中淬炼过的光,凌扣风无形中散发咄咄逼人的气势,“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
寇掠一震,随即簌簌发抖,似乎竭力抑制体内某种感情以至声音变得怪异,他颤声笑道,“陛下,与赤王殿下都有一双好
眼,尖锐得——足可夺人魂魄的眼睛……”
微一扬眉,凌扣风知道面前这幅珠帘编法奇特,自内而外可看得清清楚楚,自外而内却只能看到模糊人影,不过,他倒是
第一次处于这种被人观望的角度。
轻敲椅旁扶手,他深思道,“你与他怎样相识?”
身子又是一震,寇掠似在故意挑衅,语意冷淡,“陛下不是早就知道吗?”
犀利如鹰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凌扣风面色冰冷,“无论你是谁,如果想利用斩云对付朕,劝你趁早改变主意!
”
“斩云……”寇掠故作惊奇的反问,不知何故突然嘶哑大笑,“哈哈哈……陛下果真是位好兄长……斩云,斩云,”喃喃
唤他的名字,似在咀嚼其中无尽甜蜜与哀伤,“利用……我,哪里有这种本事……”
听出他话语从高亢转为暗淡,凌扣风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并非存心对付小弟,只要此人对斩云用了真心,必不会做出
伤害他的事来,只是日后定要提醒云弟小心一点,做好适当防范,省得他在头脑发昏的时候出什么纰漏。不由自主想起一
个月前小弟绝望到极点的表情,不禁连连寒噤……拉回思绪,凌扣风咳了咳,放柔声音,“只要你安守本分,不做违规之
事,朕不会追究你的过去,现在,你可以告诉朕为何不愿出来了吗?”
沉默一会儿,寇掠淡淡开口,“你,很像一个人!”
“哦?”有趣的一抬眉,凌扣风轻松道,“像谁?”
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寇掠继续自言自语,“……像,真像……世间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他话语颤抖,仿佛回忆起一件
最可怕的事来,陡然放声大笑,“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当初是什么叫他这么执著!!原来,原来竟是……”
“寇掠!”听他气息紊乱,近似疯狂,凌扣风沉声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浑身发寒,他低低一喝,隐含内力,果然使对方
震了震,清醒过来,“……陛,下……”似乎已耗尽全身精力,寇掠不愿再说话,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叹息一声,凌扣风不想逼他太甚站起来走了几步,却忍不住问,“告诉朕,你爱斩云吗?”
像有一根尖刺直刺入心,寇掠发出一声沉重得几欲破碎的喘息。
纵然没有说话,但这声叹息是如此凝重,几乎能让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为之潸然,没有流泪,凌扣风却心软了,来回不停
踱步,他忽然问,“你当真心甘情愿呆在他身边?”
寇掠猛然抬头,站了起来,“陛下……”
“如果你不愿……”凌扣风双眸深沉,牢牢注视那个不停颤抖的人影,就算斩云爱他入骨,但自己怎能看到又一个不甘愿
的人困死皇城,“朕会设法让你离开。”
“我爱他……“寇掠向前一步,“可是,可是……”
“寇掠。”凌扣风不由自主退了一步,那人影向他走来的时候,无形中竟有种面临极大危机的感觉,那种不祥的预兆,他
胸口收紧的预兆,仿佛多年前,他不得不独自面对父王毛骨悚然微笑时候那种预兆——
一步步走近珠帘,他一顿,缓缓伸出手来眼看就要掀帘而出——
“大哥,你没为难他吧!”
凌斩云笑吟吟推门进来,屋外阳光也轻洋洋融了满室。
已经抓住珠帘的手陡然缩回,寇掠转身,再一次回到角落最阴暗的地方。
“你来得可真巧。”凌扣风心里一松,却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叹息一声,冷冷瞪了小弟一眼。
“嘻,”凌斩云愈发笑得灿烂,
“我怕你委屈他嘛……”
如寒星般冰凉的双眸斜斜一睨,柔声道,“寇掠,你没事吧——”他掠过兄长,进入珠帘,将他揽入怀中。
眼看问不出什么,凌扣风只能清清嗓子,向那对开始你侬我侬的鸳鸯鸟告辞,
“咳,斩云,记住下午还有国事相商,不可以迟到!”
“好,”凌斩云也不出来,依旧笑眯眯跟他道别,“大哥要走了?慢走,不送——”
为什么,会觉得舒了一口气呢,凌扣风走到艳阳满天的庭院,才发觉后背浸出冷汗。
可是为什么,他根本不愿意追究呢——那是,未知的危险吗?
静静目送苍帝出门,仿佛他也带走最后一丝阳光。
“吱呀”一声,木门重新掩上,屋内陷入无声的冰寒,寇掠怔怔望着已不见人影的方向出神,
“原来如此……竟然是如此……”
“怎么啦,不舒服吗?”凌斩云轻轻抬起那张令自己梦魂萦绕的脸,微笑着在他琥珀色眼眸上落下一吻。
这样的温柔……
寇掠缓缓闭上双眼,让他从抵死抗拒变为心甘情愿的温柔,沉溺其中再也拔不出来的温柔在今日却化作最锋利的刀刃狠狠
剖开他的心。“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这么聪明怎会不明白?”凌斩云不答反问,笑颜痴痴挨近他的脸,呼吸相交,气息纠缠——这是他渴望已久的亲密呀
。
“为了解我疑惑?”寇掠一声冷笑,猛然推开他恨到了极点,“你却选择最残忍的方式告诉我!”
眨眨眼,凌斩云斜依在软榻咯咯大笑,“寇掠呀寇掠,我真爱极你这双温柔坚强,不屈不挠的眼睛!”
他忽然冲过去,用力抱住他,向他需索最亲密的分享彼此的怀抱——
良久,室内喘息稍停,寇掠木然凝视一点,“你不怕,我当时与他相见?”
“怕,怎么不怕——”斩云脸上仍然带着尚未餍足的欲望,翻在他身上慢慢摩挲,眼睛黑得发亮,也发寒,“不过如果拒
绝,私下定会被他查个一清二楚!那时候,岂不更是糟糕。”
“是吗?”寇掠挪动身体想要从他臂弯中挣扎出来,但哪能移动分毫,“难道你从未想过此事揭穿之后你会如何?”
“可是——你躲开了呀。”
“你算准我会在刹那躲开……”
“我说过你很聪明。”赞赏的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嘴唇便贪恋那份已经惹上松香的体温,缓缓摩挲,此生也不愿离开。
“如果有万一呢。”寇掠紧紧咬牙,恨瞬间为他产生的恐惧让自己选择躲避,最痛苦的事莫过发觉真像,逃避……是希望
还有机会吗?闭上眼,他握掌成拳,指甲掐入肉里却不觉疼痛,唯有如此才不会让一波高过一波的悲痛彻底将自己击溃。
“万一……”
凌斩云偏首看他一会儿,露出淡淡的危险笑容,
“那又何妨,也许他迟早都会知道……不,不,我不能让他知道……”
注视掠走自己整个心魂的爱人,寇掠苦涩发现他面上深深的迷惘,还有,一种无法掩饰的痛楚。
从未见过的表情狠狠击碎几乎窒息的心腔,他呛咳起来,“你,就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凌斩云忽然冷下脸,眼中有刀锋一样锐利的光芒在闪动,“早晚会发生的事不会因害怕而消失,与其这
样畏惧的等待,我宁可它……”摇摇头,他转而朝寇掠展开一个无法形容其美丽的,灿烂夺目的微笑,目中更盛满深情的
温柔,“可是,寇掠,现在有你在我身边,我应该心满意足啦……”搂过他,轻轻的近乎怜惜的慢慢吻住他的双唇。
这样可以使人沉溺的柔情啊——就算明知是替身也认了。
寇掠恍恍惚惚回应他无所不至的亲吻,眼里却不知不觉落下泪来,“……总有一天,你会发狂的。”
“哦?”凌斩云扬眉浅笑,他爱惜的轻抚那张让他爱到极点也痛到极点的脸庞,低声道,“我早已为你疯狂了呢……千万
不要离开我,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只要有你在……我,决不会走到最后的地步……”像一个许诺,也像是对自己的保证,
凌斩云柔声说话的时候,脸上,始终洋溢着恍惚的幸福——
这,也算是幸福吧,只要能看着你,只要你还能对我笑,只要你心里只有我的时候。
这样,应该是幸福吧…………
37
“成亲?”凌扣风诧异的扬眉,注视他的心腹臣子莫勋云。
“紫金阁”内,莫勋云,华扬,秦妃暮,乐铭等重臣随侍在侧,几人本在讨论国事,却不知怎么扯上这个话题。
“是的,陛下。”莫勋云不动声色看了秦妃暮一眼,暗自忧心。近来流言四起,传来传去无非就是赤王夺位之言,那一个
恍若天神眷顾的孩子,仿佛在朝夕间便夺走整个龙腾的心神,锋芒毕露手握重兵,年轻将领多与之交好,而且身边还有秦
妃暮这样智勇双全的猛将,这样一个人,不得不防!
“陛下也到该立后的时候,所以微臣想……”
“莫丞相是怕龙腾后续无人落入旁人之手吧。”原本神色冷漠的秦妃暮忽然冷哼一声。
“秦将军此话何解?”莫勋云神情淡然,不置可否。
注视隐有不悦的苍帝,秦妃暮发出短促的笑声,阴柔俊丽的容貌出现一种恶意的影子,“丞相——不是怕了越传越真赤王
觊觎帝座的谣言吗,就算是兄弟,也比不上亲生子嗣……”
“大胆!”
乐铭一震,赶紧喝止,他偷觑凌扣风的脸色,见率领他们拿下整个龙腾的君王仅仅笑了一笑,向来看不透的表情依旧是云
淡风清的,似乎根本未将秦妃暮放在心上一样的说,
“谣言不可轻信。”
“但谣言也搅乱了民心。”
莫勋云却不放弃,步步紧逼,
“流言一起,四方不定,别有用心者更是蠢蠢欲动,陛下久居宫中,想必不知皇城外门阀贵族暗自招兵买马——暂不说此
话真假,何况陛下至今单身尚无后嗣……”
本还皱起眉听着,听到这一句不禁失笑,“怎会扯上朕的婚事。”
“陛下!”莫勋云今日是铁了心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国君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是举国瞩目,如今有人散布谣言,陛
下却无可传承的子嗣,怎不叫民心惶恐。再说,陛下也该立后,协助您掌管宫廷——以免某些人自恃娇宠有违皇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