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暗笑,这样的人最怕别人说他是小孩子。以前小衍也有过这么几年,后来倒像是不排斥了甚至感觉还挺喜欢我叫他
小孩子似的。
我伸手去拍他的脸,他一闪头躲过了,那我正好拍拍他的头:“小孩子,吃饭。”
他转过脸,眼神阴寒的看着我。我挑了下眉,把勺子往他嘴边又递了递:“沉个脸就不是小孩子了?任性。”他眼神又阴
寒了几分,相信是任何一个“小孩子”都不会有的。
我却不为所动,把勺子触到他唇边,拉长了调子说:“吃~饭~啦~”然后用勺子敲了敲他的嘴唇,笑着看着他。
他寒着眼神看了我一会,然后慢慢张开口,我趁机把饭送进去。不得不说,他的唇形很好看,薄厚适中,而且下嘴唇比上
嘴唇稍厚些。血很充盈,乍一看会以为涂了口红。相信他单是嘴唇就可以迷倒一大片女孩子。
后来吃饭木微就再没挑剔过,没他瞎搅和饭都吃的很快。
饭后我看小秋又拿起笔在那算,便走过去说:“刚吃完饭不易学习。身体机能都在消化食物,记忆力也会下降,这时候学
习效率不会太高。”
“谬论。”小秋没说话,床上的木微倒是先开了口。
我笑笑没理他,然后拉着小秋把他按到榻上:“先睡个午觉,半小时后我会叫你。”
小秋看着我说:“我睡不着啊。”
小秋没有午休的习惯,前些天也让他睡过,他都是睡不着。但今天上午一直学习,费了脑子,而且下午还要学,那他就必
须要午休,不然体力脑力都会跟不上。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讲完就睡。”以前哄小衍睡觉,他说睡不着时都是要我给他讲故事,不过讲了两次后他就每天都
睡不着了,非要听个故事再睡。
其实睡前讲故事是很好的,尤其是不会讲自己来编,说不定也可以因此写本《魔戒》出来。
不过今天我不算自己来编,费脑子。讲个以前听过的改编的小笑话吧。
“有个古董商一次来到了乡下,看见村口有个老农在喂猫,他当下就怔住了,因为那个老农手里的碗居然是明朝的。咳,
是很早以前一个朝代的,是个古董,这古董能卖很多钱。当下,这个古董商就想把那个碗骗过来。他走去对那个老农说:
‘大爷,你这个小猫真好看啊。’那个老农笑笑说是啊是啊。然后那个古董商又说:‘我很喜欢你这个猫,你能把他卖给
我吗?’这老农一开始不愿意,后来古董商把价钱抬的特别高,老农才忍痛割爱答应了。古董商把猫买下来后又说:‘你
看我有猫没东西喂啊,你能把这个送给我吗?’老农笑笑说:‘不行啊,我因为这只碗都卖了九只猫了。’”
小秋听完呵呵笑了。不过身后却传来“嗤”的一声:“傻瓜!”
我没理那小子,给小秋掖了掖被子,出去了。
不过走到门口还是又转了过来,给那小子也掖了掖被子,说了句“你也睡觉”就出去了。
秋天的午后阳光并不热烈,温温柔柔的照着大地。天空也格外的高远,偶尔飘过的白云更衬得碧空如洗。山里的风总带着
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呼吸间总有心旷神怡的味道。
这样的地方,真的很适合隐居。
我抓了下脸,它还是时不时会痒,我现在觉得可能是我对某种东西皮肤过敏。不过能够引起过敏的东西实在太多,估计过
段时间就好了。
我找个树墩坐下,从怀来拿出那个玉笛。
我不会吹,以前的生活不允许我会这些高雅的东西。
我把它对着阳光看,水绿色的光线慢慢浮动,时间长了竟似觉得有水雾泛起。氤氲间,我忽然看到两个字在水雾中若隐若
现。那两个字是:浮梦。
浮梦。
浮生若梦。
我忽然间如遭雷击。
我终于明白那个肖大夫为什么武功那么高却会坠崖而死了,那是因为他是自杀。
浮生若梦啊。
他武功高强,却在这深山野岭隐居两年,定是经历过很多红尘世事。而浮生若梦,亦真亦幻,所有一切不过是梦幻泡影,
转瞬即逝,不可存留。他看开了,明了了,大彻大悟了,所以一切也就了了。包括执着的那些爱恨情仇,坚守的那些是非
恩怨。
一切都了了。
我叹息一声,想起自己的经历。我所坚持的,我所努力的,我所信仰的,我紧紧抓住的与锲而不舍的,都在来到这里时分
崩离析。因为那些我所在乎的变得毫无意义了。
浮生若梦啊,我已经离开了那个浮生那个梦境,可现在的我又在哪里呢?又在谁的浮生谁的梦境里呢?
到这里之后,我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要想原来的事,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可这谈何容易?当原来那些不存在?可这可能
吗?每当深夜来临,我看着小秋那张不甚熟悉的脸,我多少次会希望他能变成弟弟小衍?又多少次在知道不可能后睁眼到
天亮?我一直是个比较淡定的人,那是因为我知道我前进的方向在哪里,我只要慢慢走过去就行。可在这里,我找不到一
个前进的方向,没有努力的目标。甚至我常常会想,我来到这个异界,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把玉笛举起来又对着太阳,氤氲的水雾已经消失,浮梦二字也随之烟消云散。
浮梦散尽,那剩下的是什么呢?
忽然想起《金刚经》上的两大问题: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
可若浮生若梦,那一切安可求?那佛问有何答?
不对不对的。
浮生若梦幻泡影,那只有……如是处之。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梦亦如露,当作如是观。
我抬头看看太阳,它还是温温柔柔的照着大地,不曾为了什么而改变分毫。我笑笑,将玉笛浮梦放进怀里,然后起身,向
屋内走去。
浮梦么?那就如是吧。
第七章:授课
回到屋里,小秋还在睡,木微却在我进门的瞬间睁开了眼。
我冲他笑笑,他却一反常态的盯着我,神情复杂。
走过去,把他身上的被子掀开,慢慢将他扶起来。此过程中,他一直看着我,未发一言。
我将他慢慢扶到院子里,找来把椅子让他坐下:“出来晒晒太阳吧,今天的天气很好。”
他还是看着我,半晌才说话:“你是谁?”
“苏征,一个原不属于这里的异界人。”要是以前,我或许不会说,但现在,我决定如是待之以后,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而他是谁,能带来些什么,也无关紧要了。
“异界人?”他皱皱眉,不太明白。
我把我怎么来到这里的都给他说了,他皱着眉一直看着我。
“好了,就是这样。”我笑笑。
“你说这个身体不是你的?”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
我抬起手看了看,阳光照着这只手,显得有些白皙。手指修长,手心指腹略有茧,应该是常年握剑。但手掌很薄,不是有
福人的手。
“不是我的,我的手没有这么书生气。”是的,这只手内虽有茧,但绝不是干活的手。手透出了丝丝的雅气,似乎是个执
笔的书生。和我那常年干活指骨变大的手完全不一样。
木微也把自己的伸出来,舒展在阳光下面。他的手指也很长,手掌却也很薄。和我的这只手出奇的相似。
他把手伸过来,和我的比了比:“书生气?呵呵。”说着抬头看了我一眼,眉头皱了皱,“奇怪……”
“怎么了?”
“哦,没什么。那个,我有件事,呃,骗了你。”他看着我,“我不知道你不是这里的,呃,你知道……”
我笑笑:“没事。”
他看着我也笑了笑。不得不说,他长的真是很帅气,阳光下他的脸似乎会发光。眉眼都轻轻挑着,左嘴角向上翘起,看起
来纯真又邪魅,像个玩世不恭的少爷。我敢打赌,他要在现代走演艺圈绝对红的发紫,迷倒一大片小女生。
“呃,我不叫木微。”他说。
“那叫什么?”我看着他笑笑。
“梅微。”
“哦。”我点点头。
“哈哈哈哈……”他听了却大笑起来,“你真的不是我们这儿人啊。”
我郁闷:“我就不是你们这儿的人啊。”
他摆摆手:“不是不是。你知道梅字姓在这里代表什么吗?”
我瞥他一眼没说话。
他又呵呵笑起来:“梅是小蕲明国的国姓。”
我点点头。
他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怎么,你知道?”
我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然后忽然反应了过来,“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你是个王子什么的?”
他看白痴一样看了我一眼。
其实这不能怪我,原来那世界有几个国家是君主立宪制啊,何况还说什么国姓。
我抬起左手看了下手腕,然后笑笑,又看了眼太阳:“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叫小秋起来学习。”
“你教他的是你们那儿的东西吗?”他问。
“是的。”我边说边站起来,“我们在外面学,你就坐这儿不用动了。”
他笑笑说:“好。”
我转过身,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为什么相信我?”为什么相信我说的异界人?很诡异的不是吗?
“呵呵,我如果说是直觉,你相信吗?”
“相信。”我抬脚向屋里走去,嘴角却不自觉的翘起,看来这个小孩子还不是一直都任性,还有可爱的地方,不是吗?
先让小秋把上午的东西复习了一遍,然后开始教他管理学的东西。
管理学我在大学时候学过,但都是些理论性的东西。其实任何知识都只有在你用得到的时候有用,其他时间都是闲置,可
你却也不能因此就停止吸收,因为你不知道将来会用到什么。
“很多人都认为,管理就是种决策。也有人认为,管理是让人们在愉快的状态下高效率地完成既定目标的过程。但都比较
统一的是,它有计划、组织、协调、领导和控制五种职能。”我看看小秋迷茫的脸,又瞥见梅微似笑非笑的表情,咳,好
像讲的有点太公式化了哈……
我抓了下脸:“这个……咱们抛开课本讲哈,理论的东西放到实践上也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来,这样说吧,你现在要
管理一个公司,要怎样将公司运作好,让它发展出去,而且效率又要高……”
“先生,”小秋打断我,“什么是公司?”
我看看还是一脸迷茫的小秋,而梅微已经将表情换成了嘲弄。呃,我是不是因为上午小秋表现的太好让我有点急切了?他
毕竟只有十四岁,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是我们那世界的人,关于管理学方面的专业术语又太多。呵,看来是我的方法不对
了。
“这样吧小秋,我教你最实用的吧,算盘会吗?”
小秋没说话,梅微倒是一个鄙视过来了:“最实用的?恐怕是识字吧?”
我无语。
梅微嗤笑了一下:“你不会是不会写字吧?”
我瞥他一眼没说话。关于教小秋写字,我是很想直接用炭笔教他,但小秋是这里的人,会毛笔字那则便利太多,我想不如
等我们出去了给他请个老师专门教。
“先生,算盘是吗?这里有。”小秋说着向屋里跑去,一会儿便拿了个算盘出来。
我接过算盘抖了抖,然后放腿上噼里啪啦地练了几下指。嗯,还是那个感觉。以前我妈教过我,说是我爸教她时对她说,
做生意,要像算盘一样死,怎样算有些事也不能超过这个框,但也要像算盘一样活,再大的事在几个珠子间都能化整为零
。然后她说将这算盘和这话都教给我,让我记住。那年,我十五岁,正上初二。
梅微一脸诧异的看着我:“你还会这个?”随即又哼笑了声没说话。
我没理那小孩:“小秋,来,我教你算盘。”
我打算把算盘教会他,然后再教他怎么记账,这样出去至少可以有个谋生的手艺。
是的。小秋一定要出这村子。这村里的人对灾子的概念根深蒂固,而小秋也在这样的坏境下生活惯了,已经学不会反抗。
一定要让他出去,只有离开这里,他才能重新生活。
下午学习,也是在梅微一句“我饿死了”之后结束的。
第八章:离开
吃过晚饭之后,我便发现梅微越来越有点沉不住了。
他时不时的看一眼外面,然后皱一下眉,然后再咧一下嘴,不过嘲讽意味却很浓。
我知道他在等人。我没问并不代表我不清楚。
他是一国皇子,却被人追杀至坠崖,那不管怎样都应该会有人来找的。
而现在一天一夜过去了,却丝毫没有动静。他还是个小孩子,沉不住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梅微啊,肩上的伤还疼不疼?”我走过去轻按了下他的肩,然后在床边坐下。
他的恢复能力特别好,别看只一天,身上其他的伤却都好了四五成。
“不疼。”他看了我一眼,“我没那么娇气。”
我笑笑:“是嘛。”
“当然。”他好像觉得我不信似的,就又补充道,“我可不像其他的皇子那样。”
“哪样?”
“哼,肩不能挑水不能提的弱鸡,连个剑也拿不起来。”他一脸的不屑。
我笑着说:“是么?我只见过你一个皇子,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可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虽说皇子是比其他人生活
条件好点,可也不至于像他说的那么弱吧?还有,皇子很多事都不用自己去做的,这肩不能挑水不能提,说法是不是太平
民化了?
“哼,朔风原上的男儿有必要说谎吗?”他瞥了我一眼,似乎告诉我他不屑,然后眼角又往门外瞄了一下。
我哈哈笑起来:“是没有必要啊,木微。”朔风原的男儿?他不是说自己是小蕲明国的吗?小秋说过小蕲明国的国都叫烨
城,是平原地区。而这朔风原,应该是草原的名字吧?
他转过脸时眉都挑起来了:“那是……”
院子里忽然一阵喧哗,梅微也霎时住了口,皱着眉往外看着。
当先进来的是个男人,穿着军用的软甲,腰间别着把阔口剑。是个武将装扮。随后的就是士兵,但是不多,估计十个稍多
。
男人一路生风的来到屋里,到梅微面前便跪下了:“殿下恕罪,臣来迟。”
梅微哼了一声:“是有点晚啊。将军再晚来些天,便用不着我来救小蕲明了。”
那男人头更低下去:“殿下恕罪。”
梅微看了我一眼,然后说:“起来吧起来吧。”待那男人站好便又说:“现在怎么样了?”
那男人往我这儿看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见状便要起身,却被梅微一把按住。他脸色一沉:“说。”
那男人也不再异议:“百风要塞失守了。”
“什么?”梅微一下子挺直了背,“不是把封适调过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