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他的头,他冲我笑笑。他真是长大了,笑起来也不像原来那么憨纯了,不过还是安安静静的。
我揉揉他的头发,轻咳两声:“别太累,慢慢来。”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其实我是知道的,谷雨的人告诉我小秋在百乡楼学的很拼命,还有,他一直都跟着临遥城的那个掌柜薛梓肃。
鸟儿有自己的翅膀,如果有飞翔的可能,那就不会留在旧巢了吧?
我顿了下手又忍不住再揉一下,然后慢慢把手从他头上放下了。
一直都在改变吧,所有的人……是不是一直都在改变?我……也是吧?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生活给你的答案永远都是离奇。
***
桥尉没有回来。
自我们回到遥京已经三天了,桥尉一直没有回来。而我,也没有去问。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点不敢见他。
这天晚上,我实在在府里呆不下去了,决定出去走走。
可能时间还尚早吧,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丝毫没有是晚上的感觉。我沿着遥京最大的街道朱雀街慢慢走着,没有带一
个人。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竟是一条宽大的河。我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胤境内最大的河流镜澜河纵穿遥京南北
,眼前这条恐怕就是了吧。
镜澜河上泊着很多的船只,有货船有客船,还有一些大概是花船吧,不时有笑声从那边传来。
我看了一会儿,慢慢的走上跨在镜澜河上的镜澜拱桥。
朱雀街上这座镜澜桥是最宽的,大大的石板铺在上面看着非常的整齐,旁边是坚实的大理石石栏,每隔大约两米都有一个
石狮子,石狮子或笑或怒,没有重样的。
我挨个的摸这些石狮子,触手一片冰凉光滑。他们早被来往游嬉的人们摸过太多遍。忽然想起北京赵州桥的石狮子,好像
最开始知道是小学时学的一篇课文,不过却没真正见过。
笑了笑,继续往前摸着走。
当我的手摸到一个用爪子撸须的狮子时我愣住了,然后慢慢的抬起头。
谢如非漆黑如墨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正盯着我。
和谢如非趴在桥栏上看下面的流水,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以前,我和阿秋常来这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笑笑。
“真是没想到。你说,这样的话,阿秋是死了还是依然活着?”
“呃……”我想了一下,“还活着吧,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
他没有接话,只是看着远方的船只。
我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决定先走。我和他不熟,虽然现在还和他被人称神之双将,我知道,那其实不是
在说我。他和萧叶秋关系再好,但我不是萧叶秋。
其实,萧叶秋真的已经死了,谢如非,怕是只有你还不信吧……
“那个,谢将军,我……先走了。”
他侧过脸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我看看他,侧转身继续慢慢向前走。虽然现在我很想找一个人陪陪我,但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他。
刚走两步,他忽然开口:“你……有没有练阿秋的扶翔之刺?”
我一愣:“应该会吧……”迦耶唤醒了这个身体对扶翔之刺的记忆,不过我好像从来没有用过,也没有刻意想着去练习。
他似乎皱了下眉,然后转过了身:“我,教你吧。”
我看着他。
“虽然我没有练过,但以前我常和阿秋对招,扶翔之刺的很多招式我都记得熟悉。”
我看着他,片刻后笑了:“好啊。”虽然人不对,但若方式好的话,也可以不用计较太多。何况,我现在很需要一个发泄
口。
跟着谢如非离开镜澜桥,来到一个略偏的巷子,谢如非一纵身跃上了房顶。
我站在下面等着他,他应该是要拿什么东西吧。
等了一会儿一抬头,发现他还站在那儿,低着头看我。
“怎么了?东西拿回来了?”我奇怪,这也太快了吧?
“东西?什么东西?”他问。
“你不是要拿东西么?”
“我不拿东西啊。”
“啊?那你上房顶干嘛?”
“呃……我们不是要切磋么?”
“……”
“我以前和阿秋都是在房上……”
“……我上不去。”
“啊?”
其实不是切磋或者他教我武功非要在房顶上,但房顶视野开阔,真不失为一个好地方。不过他在小巷子里给我讲怎样用轻
功的表情真是很有意思,原来他站在房上不动是奇怪我为什么不跟上去。
呵,常年严肃的人偶尔出糗一回就会觉得格外搞笑。
我看看他还是有点黑的脸,坚决把笑憋回去。
第八九章:杀气
谢如非用的是刀,不是那种阔口刀,而是似剑一样细窄的长刀,有点接近后来的日本刀。
我坐在翘角的屋檐上,看他把刀慢慢的拔出来。清凉的月光打在刀上的一瞬,我忽然感觉到杀气。
说杀气似乎有点悬了,但我看着那泛着红光的刀,真真感觉到周围的气压骤然变低,浑身蓦地泛冷。
不过也只是拔刀的那一瞬,等刀完全出鞘,那股低气压就消失了。
谢如非看了看我,轻轻抬手亮了个起手式。我冲他笑了笑,点头示意。
刀的滑动开始时很慢,砍劈抹刺挑,一招一式都显的清清楚楚,被月光映照的红光也是慢慢的舞动。
我眯了眯眼,战场上不需要太多的花哨,杀敌才是最主要的。谢如非静静的挥动着刀,但每一式却都是最直接的敌杀别人
防卫自己。
刀似乎的一瞬间动起来的。只一眨眼便只能看到满天的红光交错纠缠,甚至看不清那个舞动的身影!红光渐渐的围成一个
圈,越来越圆越来越完整,慢慢的只能看到一个散发着红光的球体。空气似乎也被这发着红光的球体割裂,慢慢形成了风
,风越来越大,狠狠的打在人的脸上,像细小的尖刺。
我只得闭上眼。
但却在闭眼的刹那感到周围的空气倏然一凉,心里一惊,眼猛地睁开。
谢如非就站在我前方一米处,刀柄被紧紧的握在手里,而刀尖,却在我的眉心。
我看着谢如非,谢如非也看着我。
良久。
突然谢如非微翘了翘嘴角:“抱歉,我把你当成阿秋了。”
我皱了皱眉。
谢如非慢慢把刀收回鞘里:“以前和阿秋,我练混叶刀他练扶翔之刺,练着练着就对打起来,而且还经常偷袭对方。你坐
在这里,我便以为……抱歉。”
我将皱着的眉角挑了挑。
他看看我:“呃,我……我教你扶翔之刺吧。”
“……我没有带剑。”
他似乎愣了一下。
我忽然想笑,然后就笑了。以前的萧叶秋都是剑不离手吧。
“看来今天注定是学不了了。”
“那,那我明天教你……”
我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不想再判断,微微垂下眼:“看看再说吧。”
说完转过身,向他挥了挥手:“还是要多谢你教会我怎么使用轻功。”然后运气一点足下,沿屋檐飞了出去。
幸好萧叶秋体内本身就有内力,又被迦耶激活了不少记忆,轻功才得已学会。
脚踩着屋檐,轻轻穿过月光,我不禁有些怅然,看来即使方式很好,不是对的人,也终究是不行的啊。
离开谢如非后并没有立即回去,那里已没有我认为的温暖,回去也只是徒增不快。没有和他摊牌,甚至虚伪的维持了原来
的样子,但我自己知道少了什么。
轻轻踢了下脚下破碎的瓦砾,忍不住翘起嘴角嘲笑自己,还在等什么?还在期待什么呢?
有细小的冰凉打在脸上,一开始我以为是风,但后来才发现是雨。细细的雨轻刺着脸,有春天的柔软,却也有春寒的冰凉
。
原来那不是风,是雨啊。是柔软却又冰凉刺心的雨啊。
我下意识抬头,却依然看见了月亮。不过月光只是月光,没有太阳的亮度,照不出雨丝的痕迹。
我在有月亮却也有细雨的晚上默默的在遥京的屋顶上行着,用轻功这种陌生的方式,走在更加陌生的街道,内心忽然悲凉
。
继续往前走着,不经意一个抬头,正看见不远处一个黑影闪过。
我一愣,是宵小之辈吗?仔细看了看那个疾驰的身影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个身影很高大,前进的速度很快但却一直挺直着
脊背。我看了一会儿,发现那人去的是皇城的方向。
难道是……刺客?
心忽然一跳,鬼使神差的,我移动脚步跟上了那道身影。
那人果然进了皇宫,似乎是极其熟悉的,他左拐右拐,躲过了巡夜的侍卫,避过忽然亮起的灯笼,几乎时刻都是在宫殿的
暗角里前行着。
我看着那个身影,总觉得有些熟悉,想了一路却也没有想出个什么头绪。
这人是谁?他在半夜来皇宫做什么?难道真的是刺客?可是看他走的却不像是萧砚住的方向,倒是有越来越偏僻的趋势。
我压下心里的疑问,加紧跟了上去。
经过一路的练习轻功已经被我练熟了,幸好萧叶秋勤奋,内力也够深,我这才能跟着那人勉强不被发现。
正跟紧着,忽然听见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丝丝的乐声,或断或续,或扬或抑,不绝如缕。
看了看前方黑衣人的去向,似乎正是朝着那乐声而去。皱了皱眉,运气再跟紧一点。
那人一个斜飞,扭身绕过一个回廊,消失在一座宫殿之后。我轻点足下,屏息慢慢靠近回廊,静默片刻,方才飞身出去。
宫殿后面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院内竹柏丛生,靠南处还有一方小小的水塘。
那丝丝袅袅的乐声正是从这个院内传出的。
第九十章:琴音
我看看这个坐落在皇宫深处的小院落,再转眼看看周围高大的宫殿,很是疑惑,究竟是什么人,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呢?
我在院子上方到处寻着,果然见正屋角处那个趴伏着的黑影。那个黑影一动不动,远远看去竟似在潜心聆听屋内传出的乐
声。我的疑惑更加深了一些,究竟是什么人,会引来黑衣人在这样的雨夜来这里静听琴音?
按下心头的疑问,我再次把视线投向院子里。
清浅的月光透过竹柏的叶隙静静洒在地上,雨夜中似乎能闻到不大的水塘溢出清新的水汽。三面屋舍中只有中间的主屋还
亮着微弱的烛光,安舒的琴音就是从这间屋中缓缓的流出,像春日下的溪水,带着清澈润过刚出土的青草的嫩芽。
这优雅的琴音衬的夜更加的宁静,安谧的似乎能听到竹子在细雨中拔节,或者是水塘中的鱼轻吐气泡,更或者是院内花苞
的摇曳。
我静立在宫殿的暗角,凝视这静雅的琴音,不敢稍声。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一生的时间吧,那琴音在最后的颤尾下缓缓的息了。
似乎是恍惚了一下,那个抖动的颤音还在脑子里回荡,其他的声音却此起彼伏的响起来。
细雨轻打叶子的沙沙声,春蛩在草里咭咭的鸣叫,夜鸟忽然飞起带动树叶,远处宫殿里人群的喧哗。
这些声音,在一切静止之后,又开始回归原位。
我轻轻舒了一口气,深深看了一眼那晃动烛光的窗子,转身离开。
那个黑衣人,在这样的琴音下,是不会杀屋中之人吧?有谁,舍得让这样的琴音断绝于世呢?
微微轻笑,向齐王府掠去,内心开始平静下来。
此后,白天依然忙于各个事务,只是晚上,我会甩掉跟踪我的人们,去皇宫深处那个小院外听一会儿琴音。
有时还会碰见第一次见的那个黑衣人,有时碰不见,我会很好的隐藏自己,不让任何人发现我的去处。
自从我知道一直给我温暖让我安心的是位皇叔开始,我便吩咐桥尉去调查当时暗中支持萧叶秋的官员,能将他们还拉过来
的尽量去拉,过分执着的就想办法用自己的人将他们的职位替掉。还有暗中寻找准备今年参加科举的一些人,帮助他们,
掌握他们,到时我会想办法让他们通过。
年的生意也要做大,让他们插手一些食盐、米粮、生铁等一直在朝廷控制下的行业,不仅在大胤,蕲明南华也要如此。只
要是基本的生活用品,甚至包括古玩、服饰、首饰等欣赏装饰物品,都要插手。不行的话就出动惊蛰和清明,在生命面前
,我想低头的人还是很多的。
除生活用品外,冶铁锻造、房屋建筑、机械设计等一些生产用品也不能落下。
我就不信,等我用手段将这些都掌控之后,谁还能控制我!
不过,这样一来,年的各个组织又开始招人了,看来发展带动的果然是多方面啊。
不过要能发展,资金是最主要的。
我把现在清明的负责人那个用鱼钩杀人的高长乐找来,让他多去一些地方收集资金,尤其是南华。南华本来就是以商业支
撑的国家,有钱的远远比大胤和蕲明要多。不过还让他吩咐下去不要将别人的东西都拿完了,要给他们留出翻本的。
资金能循环利用才是长久之道啊。
当然,用清明收拢资金不是长久之法,它只能用来应急,年以后要发展,还是要靠自己的业务赚钱。
桥尉在我面前将各个地方的成绩向我汇报,我却只是想盯着他看。
这个傻子啊,该不会是所有的事情他都去操心了吧?看瘦的……
“不要说了。”我抬手打断他。
桥尉一愣,蓦地住了口。
我握住他的手腕站了起来,向门外吩咐:“易风,让厨房马上做饭,做的丰富点,快点。哦对了,香干金针菇一定要有。
”
他的手腕可真细,硌硌的只剩骨头。唉,这个傻子……
桥尉伸手让我握着,淡淡的脸上看不出神情。
饭很快就端上来了,我拉着桥尉坐下,把筷子并齐后递到他手里。
“你几天吃一顿饭?嗯?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看着他夹一起一块蘑菇静静放在嘴里,我终于忍不住说了起来。
“想成仙啦?修真还是修神?你喝点露水就能挡饱啦?要这样干脆去喝西北风。”
正说着见他皱了皱眉。
“怎么?说说你就不高兴了?你知道看你这么瘦我有多难过,我……”
皱了皱眉,我没有继续说下去,侧头向后说道:“易风,去给我拿一双筷子。”
我将盘子里的姜和花椒一点一点挑出来:“靠,居然把这个忘了。易风去给厨房人说一声,以后做菜姜和花椒过下味就都
捞出来,一个也不许剩。等等,”我想了下小秋,“把葱花也都捞出来。”
易风看我一眼,没有说话默默退了出去。
桥尉手顿了一下。
我将姜和花椒都挑完的鱼香肉丝推到桥尉面前。
“你快吃你的。”
然后不自觉又嘀咕了一句。
“既然愿意做佣人那就是让人用的,皇叔也一样。”
桥尉终于伸出筷子,慢慢夹起了一块肘花。
第九一章:风竹
“你呀,真是个操心的命!”
我看着桥尉一口一口慢慢吃着菜忍不住又开始想唠叨。
“你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亲自去管了?那么多事还不把人给累死!想事必躬亲?那还要底下人做什么?真是的,把自己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