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元苡成昔

孟烨对沐王爷一笑，毕恭毕敬答道：“王爷所言甚是。”

沐王爷问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心中火得厉害，笑容却越发和善，眯着眼盯着孟烨看了一会儿，挥手让他出去，手边碰到冰冷的茶杯，立刻换了手势，对孟烨招手道：“帮本王重泡一杯茶。”

“是。”孟烨笑着。浅青色的衣袖缓缓映入沐王爷眼帘，似清泉轻泛着涟漪，宁静又飘逸。

沐王爷不由侧目，他从没想到像孟烨这样不苟言笑的人，泡起茶来竟会如行云流水，别有一番舒卷自然气度。

正自看得出神，孟烨却忽然回身递给他一杯茶，嘴角勾着兴味的笑，轻声道：“王爷请用茶。”沐王爷像被烫到了似的立刻别过头，避开孟烨的视线，蓦地，又为自己这样的行为羞耻起来。那个人，虽然是有点气势也有点本事，可是说穿了，也不过是个草莽而已，他堂堂沐王爷，竟为此人轻轻一瞥而心虚，传扬出去，岂不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

示意孟烨把茶搁下，沐王爷淡然道：“你出去吧。”

孟烨微微一笑：“属下告退。”

12.策马而奔

因要入城，沐王爷先遣人通知青州府丞来迎。

青州府丞是太子门生，沐王爷此番是第一次见，瘦高个，浓眉高鼻，眼下皱纹颇深，长须飘飘，神情肃穆，后面排站着青州府一干大小官员干事。

沐王爷搭着孟烨的手从马车上走下，对着众人微微一笑，王者气度表露无遗。

青州府丞侧身一让，行礼道：“王爷一路辛苦，请入城休息。”

沐王爷点点头，笑道：“有劳了。”

沐王爷沿街见到不少乞讨之人，青州府丞解释说，因为疫病的原因一直没有查出，疫情一直无法得到控制，已经有难民陆续逃到青州府来了，因是冬天，有些人不堪露宿而被冻死的，州府正尽力解决这些难民的温饱问题，但如果疫病不能根治，逃难的人会越来越多，甚至会波及青州府百姓的安危，因此青州府丞请求封锁疫区。

当务之急是药方与药材。疫区的常备药材将近告罄，药价疯涨，没钱买药的人家便去抢，造成治安混乱，民心动荡。至于药方，从宫中请出的御医都是些快掉牙的老头，沐王爷怕长途舟车劳顿会把这些老古董颠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因此特许他们慢行，随后几天赶到。

沐王爷出京时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棘手，当下在青州府安顿完毕，便派王枫统领药材购买筹措事宜，若是青州城内药材不足，就要去邻近的县城购买，另一个方面派人前往疫区打探情况，此外命人原路返回，看能不能遇上一干御医老头，催他们加快行程。

这边刚分派完毕，就接到皇上圣谕，说西南疫情告急，问沐王爷到达疫区了没有，让沐王爷“仔细处理”，“当断则断”，并嘱咐他“多加小心”

沐王爷领旨谢恩过后，思忖道：“西南快马入京，至少要八九日，一来一回需十几日，父皇的旨意乃是针对十几日前的疫区情况所发，如今情况只怕更恶劣数倍。”

孟烨站在一旁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不是王爷能做得了主的。”

虽然知道孟烨这是在安慰他，但沐王爷还是听得火冒三丈，怒骂道：“什么话！若是你的父母家人身在疫区，你还能这样说！”

“自然能。”孟烨面不改色说得风清云淡。

“你！！”沐王爷气得手指直颤，“你给本王滚出去！”

孟烨默不吭声地退下，过了一会儿沏了一杯安心凝神的茶回来，房间里已不见了沐王爷。

孟烨站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又凝神倾听一阵，往府堂走去。

“王爷千万小心。”只听得青州府丞担忧地这么说了一句，孟烨看到沐王爷和青州府丞一行走到门口。

一边听差的牵了三匹马过来，沐王爷看也不看孟烨一眼，径自跨上马背。另有两名侍卫牵了马候在旁边。

孟烨拦在前面，问道：“王爷要去哪？”

沐王爷昂着头冷冷道：“疫区。”

孟烨站在原地，沉着脸：“不能去。”

沐王爷原本就有气，又被他无法无天地拦在门口，顿觉面上无光，更加恼怒，一鞭子朝孟烨打去：“滚开！”趁孟烨侧身躲鞭的功夫，一夹马肚飞驰而出。

孟烨扯过身后侍卫的马鞭，不顾旁人惊诧的目光，跃上马背紧跟着追出去。

因是下午，集市上少人往来，沐王爷马不停蹄狂奔出城，孟烨使了个障眼法摆甩掉身后跟来的几个侍卫，紧随沐王爷之后出了城。

寒风呼啸过耳，城外是不见边际的荒烟蔓草，孟烨伏身催马，正要追上沐王爷之际，沐王爷却忽然扬鞭，猛地疾驰一阵，硬是将孟烨甩在身后。

孟烨先是紧追不舍，看着沐王爷的背影忽然心头一动，渐渐放慢速度，与沐王爷拉开距离。

却说沐王爷察觉身后一片安静，心中奇怪，不由回头去看，孟烨正立马在百步之外，方圆十里更无别人。

见沐王爷果然回头，孟烨微微一笑，口中喝一声“驾”，又策马向他追去，沐王爷立刻回身策鞭急行。

即将追上之时，沐王爷再次急促挥鞭，孟烨眼神一暗，单手一拍马背凌空飞起，向沐王爷的马掠去。沐王爷只觉马背一沉，身后坐上一人，贴着他的背，两手从他腋下伸过抓住缰绳，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边：“到此为止吧。”

沐王爷还来不及收回眼底的惊诧，孟烨已拉紧缰绳勒住了马。

“放肆！”沐王爷怒喝，手肘往后一撞，脚一踢，要把孟烨踹下马。孟烨偏头躲过，这两人便在马背上动起手来。

若论实力，沐王爷当然不是孟烨的对手，不过马背空间狭小，孟烨又处处相让，沐王爷因此占尽上风，招数越发凌厉起来。

“王爷，冷静一点！”孟烨一面还手一面劝。

沐王爷被他连喊几声，倒确实冷静了一些。仔细想想，自己此行确实贸然，却都是被孟烨气出来的，一时又自责自己受孟烨影响太深。对着面前孟烨不急不怒的表情，沐王爷不由恨恨加重了力道。

可怜那马疲乏，架不住两人如此扭打，又争相扯着缰绳，因此在原地频频打转，最后终于忍受不住，前蹄奋起，要将二人摔下地来，孟烨眼疾手快，拉过沐王爷的身体护在身前，自己以背着地，将沐王爷稳稳护在怀中。

沐王爷趴在孟烨身上，黑着脸就要起身，却被孟烨一拉，一不小心又跌进他怀里。

沐王爷当下怒意大盛，半撑起身子，目光晦暗地盯着孟烨。

孟烨的视线从沐王爷的薄唇缓缓上移到沐王爷的新月眉，低声问道：“王爷没事吧。”

沐王爷一字一板道：“本王很好。”

孟烨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良久方道：“王爷身系疫区百姓安危，莫要因为一时之气，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沐王爷的表情阴骘骇人，几乎是咬牙切齿，恶狠狠道：“……本王自有分寸。”

两人对望半晌，孟烨终于松了钳制，让沐王爷起身。

因要入城，沐王爷先遣人通知青州府丞来迎。

青州府丞是太子门生，沐王爷此番是第一次见，瘦高个，浓眉高鼻，眼下皱纹颇深，长须飘飘，神情肃穆，后面排站着青州府一干大小官员干事。

沐王爷搭着孟烨的手从马车上走下，对着众人微微一笑，王者气度表露无遗。

青州府丞侧身一让，行礼道：“王爷一路辛苦，请入城休息。”

沐王爷点点头，笑道：“有劳了。”

沐王爷沿街见到不少乞讨之人，青州府丞解释说，因为疫病的原因一直没有查出，疫情一直无法得到控制，已经有难民陆续逃到青州府来了，因是冬天，有些人不堪露宿而被冻死的，州府正尽力解决这些难民的温饱问题，但如果疫病不能根治，逃难的人会越来越多，甚至会波及青州府百姓的安危，因此青州府丞请求封锁疫区。

当务之急是药方与药材。疫区的常备药材将近告罄，药价疯涨，没钱买药的人家便去抢，造成治安混乱，民心动荡。至于药方，从宫中请出的御医都是些快掉牙的老头，沐王爷怕长途舟车劳顿会把这些老古董颠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因此特许他们慢行，随后几天赶到。

沐王爷出京时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棘手，当下在青州府安顿完毕，便派王枫统领药材购买筹措事宜，若是青州城内药材不足，就要去邻近的县城购买，另一个方面派人前往疫区打探情况，此外命人原路返回，看能不能遇上一干御医老头，催他们加快行程。

这边刚分派完毕，就接到皇上圣谕，说西南疫情告急，问沐王爷到达疫区了没有，让沐王爷“仔细处理”，“当断则断”，并嘱咐他“多加小心”

沐王爷领旨谢恩过后，思忖道，西南快马入京，至少要八九日，一来一回需十几日，宣帝的旨意乃是针对十几日前的疫区情况所发，如今情况只怕更恶劣数倍。

他心神不宁地在屋里踱来踱去，孟烨在旁淡然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不是王爷能做得了主的。心急也无用。”

岂有此理，他这里心烦意乱，孟烨还说这种风凉话，就是王枫，跟了他这么多年，也不敢这样与他说话。沐王爷瞪了孟烨一眼，怒骂道：“放肆！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多嘴！”一个侍卫能知道什么？眼下不仅是疫区问题，大位亦堪忧。他原想趁机立功树威，没想到反而陷入泥潭无法抽身。在外面待久了，朝廷上还不知道怎么变天。他等不起。

孟烨微变了脸色，缓了缓，平静道：“孟烨方才说了，有些事，不是王爷就能做主的。”

“你！！”沐王爷被一再顶撞，气得手指直颤，“你给本王滚出去！本王不想见到你。”

孟烨默不吭声地退下，过了一会儿沏了一杯安心凝神的茶回来，房间里已不见了沐王爷。

孟烨站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又凝神倾听一阵，往府堂走去。

“王爷千万小心。”只听得青州府丞担忧地这么说了一句，孟烨看到沐王爷和青州府丞一行走到门口。

一边听差的牵了三匹马过来，沐王爷看也不看孟烨一眼，径自跨上马背。另有两名侍卫牵了马候在旁边。

孟烨拦在前面，问道：“王爷要去哪？”

沐王爷昂着头冷冷道：“疫区。”

孟烨站在原地，沉着脸：“不能去。”

沐王爷原本就因为他的顶撞怒火攻心，又被他无法无天地拦在门口，更觉面上无光，恼怒地一鞭子朝孟烨打去：“滚开！”快要打到孟烨身上的时候忽然送了力道，被孟烨趁机扯住马鞭，沐王爷拉扯不过，松开手弃鞭，一夹马肚飞驰而出。

孟烨不顾旁人惊诧的目光，跃上马背紧跟着追出去。

因是下午，集市上少人往来，沐王爷马不停蹄狂奔出城，孟烨使了个障眼法摆甩掉身后跟来的几个侍卫，紧随沐王爷之后出了城。

寒风呼啸过耳，城外是不见边际的荒烟蔓草，孟烨伏身催马，正要追上沐王爷之际，沐王爷却忽然拍马疾驰，硬是将孟烨甩在身后。

孟烨紧追一段，忽然转念放慢速度，与沐王爷拉开距离。

沐王爷渐渐察觉身后安静，忍不住回头去看，孟烨正立马在百步之外，方圆十里更无别人，对他微微一笑，突然口中喝一声“驾”，挥鞭策马向他追去。

沐王爷立刻回身急行，眼看着孟烨即将追上，沐王爷匆匆拍马加速，孟烨却突然背凌空飞起，沐王爷还未回过神，只觉身后一沉，孟烨已经贴着他的背，两手从他腋下伸过抓住缰绳，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耳边：“好了，别闹了。”

闹？谁在闹了！沐王爷瞠目结舌，正要反驳，孟烨已拉紧缰绳勒住了马。

“放肆！”沐王爷怒喝，手肘往后一撞，脚一踢，要把孟烨踹下马。孟烨偏头躲过，这两人便在马背上动起手来。

若论实力，沐王爷当然不是孟烨的对手，不过马背空间狭小，孟烨又处处相让，沐王爷因此占尽上风，招数越发凌厉起来。

“王爷，冷静一点！”

“大胆！”

“王爷，冷静点！”

沐王爷被孟烨连喊几声，还渐渐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自己此行确实贸然，却都是被孟烨气出来的，一时又自责自己受孟烨影响太深。对着面前孟烨淡定从容的表情，沐王爷不由恨恨加重了力道。

可怜那马疲乏，架不住两人如此扭打，还争相扯着缰绳，因此在原地频频打转，最后终于忍受不住，前蹄奋起，要将二人摔下地来，孟烨眼疾手快，拉过沐王爷的身体护在身前，自己以背着地，几下翻转，将沐王爷稳稳护在怀中。

沐王爷趴在孟烨身上，黑着脸就要起身，却被孟烨一拉，一时没站稳跌了个满怀。

沐王爷恼怒万分，半撑起身子，目光冷冽地瞪着孟烨。

孟烨毫不在意他的瞪视，视线从沐王爷的薄唇缓缓移到沐王爷的新月眉，低声问道：“没事吧。”声音却是出奇的温和。

沐王爷愣了愣，半晌，才一字一板答道：“本王很好。”

“真的很好？”孟烨问着，从沐王爷露出的脖颈打量到他的腰，搂着他腰的手微紧了紧：“王爷身系疫区百姓安危，莫要因为一时之气，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这算什么？一个侍卫数落堂堂王爷？！沐王爷挣扎着起身，却硬是被孟烨箍在怀里，顿时气急败坏，阴骘骇人咬牙切齿恶狠狠道：“……你给本王放手！”

孟烨与他对峙半晌，叹了口气，缓缓松了钳制，让他起身。

13.山间小屋

理了理马鞍，沐王爷若无其事地翻身上马，继续前行，孟烨随即跟上，侍驾在侧。

一时无话，落日映红，余晖铺满前路，碎金迷花人眼。西南毕竟不同京城，同是冬天，却要暖和得多，沿途蔓草随风摇曳，远望山脉连绵，欲青还蓝，与北地风光迥异。

马不停蹄，目之所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找不到落脚之地，只怕二人晚上要冻死在这荒郊野外，白费了千里迢迢从京城而来的苦心。沐王爷心知是自己任性所致，在孟烨面前不免气短，一时之间自己又没个主见，只得频频看向孟烨。好歹孟烨也是阅历丰富的侍卫，又是本地人氏，这种问题必须要会解决。

孟烨被沐王爷这么地看了几次，也大概明白了他的心思，指着不远处一座山头道：“不瞒王爷，那里正是孟烨旧居。”

“哦？”沐王爷微讶，那还真是凑巧。

孟烨道：“天色已晚，不如王爷屈尊在舍下住一晚，明天再赶路吧。”

沐王爷略一犹豫还是同意了，虽然还弄不清孟烨的来路，但眼下好像也没其他地方可以过夜。

牵着马走在山路上，孟烨偶会指点四周景色，言说些幼年趣事，沐王爷起先是将信将疑地听着，后来观孟烨言谈神色，不觉竟是全信了。

拐弯见到一座小院透出零星亮光，沐王爷大喜，走了大半天，他是又饥又渴，水袋里的水早被他一口喝完，眼前见到人家，心中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孟烨前去敲门，门开的时候，门里的老翁还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孟烨连叫了两声“爹”，那老翁才突然醒悟过来，孟烨便又把沐王爷介绍给他爹，说是朋友，姓穆，老翁连忙热情地将沐王爷让进院子。

“娘！阿奴！”孟烨一面给沐王爷倒水一面扯起嗓门叫唤。很快一个老妪和一个少年就一脸惊喜地出现在堂屋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