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悲摧地坐在了公寓楼下的台阶上。
穆阳深刻检讨自己,这不是犯抽是什么,平时跟客户,再难缠的也没火过,什么都能忍,这回换了自己家人,好么,十句
话都没说上就吵起来了。
不像话啊不像话。追,这次必须要追。
穆阳追回公寓,冉然手托香腮,正坐在台阶上发呆呢。
一时心里又酸又甜,前所未有的滋味上心头,穆阳上前拉起冉然的手,拖他回自己房间。
冉然这会儿气也消了,默默无声地跟了进来,默默无声地被某人抱在怀里,默默无声地(其实有一点声音啦)跟某人吻在
一起,默默无声地被解开衬衣的头两粒扣子,默默无声地被压倒,默默无声地反压过来……
穆阳这时到底忍不住笑了一笑,摸过昨天的润肤油递给冉然,顺便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亲。
你笑什么,不许笑。冉然连耳根都红透了。
冉然,穆阳捧着他的脸,幽深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他。
冉然被催眠了,穆阳的眼眸中就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吸引着他,使他忘记了其他只能专注于眼前的人。
我爱你。穆阳无声地做出这样的口型。
冉然轰地一下子被点着了。
21.变生
我走了。
蹂躏完穆阳冉然也想开了,不用穆阳再做他的思想工作自己就决定要走了。
怎么了?穆阳揉揉他头顶的发丝,怎么就想好要走了。
没怎么。冉然笑笑,丢脸这种事,丢得差不多就行了,不必全丢光。
噗——穆阳笑出来,这个别扭的家伙。
成,周末我回去。
于是,一对新时期的周末夫夫就这么三言两语之下诞生了。
令冉然稍感欣慰的是,穆阳很自律,每个周末都准时准点(估计是同一辆列车)回来,然后变着花样的给冉然带好吃的好
玩的,美其名曰当地特产,冉然也没去考察过郑州是不是真有那么多特产,反正有就吃吧。
来而不往非礼也,冉然当然也考虑过偶尔自己过去探探亲什么的,穆阳是舍不得他受一点点委屈的,强势阻止,于是一直
是穆阳两头跑。
这天冉然正在工作中,电话找。
等到接起来,康云芬的声音慌乱而急促,冉然啊,你快点到医院里来,穆阳他奶奶好像要不行了。
说起来这半年穆阳对康云芬是没少下功夫,秉着孝顺冉然的妈要超过自己的妈,对冉然妈的孝顺程度要超过冉然的原则跟
康云芬眼前一个劲地溜须拍马,把康云芬喜欢的,没口子地夸他。正好穆阳妈和冉然妈年纪相仿,气质接近,颇有共同语
言,又是多年的老邻居重拾旧好,穆阳不在的时候俩妈相处的也极其热烈,所以穆阳家的情况,康云芬第一个时间就知道
了。
穆阳知道了么?冉然接上自己老娘往医院赶,一面问,一面冒冷汗,穆阳和他奶奶感情最好了,这回这打击可不算小了。
他妈说让他打“飞的”回来了,谁知道能不能赶上看老太太最后一眼啊,康云芬心里也没底,听说发病的特突然,就上个
厕所的功夫就不行了。
医院里闹哄哄乱成一团,穆阳家京里的亲戚悉数到场。
冉然跟欧阳凤梅打过招呼进了老太太的病房。
穆家人都在外面商量,病房里到十分安静。
可能是回光返照,老太太头脑特清醒,笑眯眯地看着他叫,这不冉然吗,奶奶的眼没花了吧,长大了啊。
冉然往床跟前儿一跪,眼泪一下子就决了口了,想起小时候穆奶奶给他和穆阳包馄饨的情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就剩
淌眼泪了。
哭得正伤心的时候穆阳回来了,众星捧月一样被簇拥进了病房。
冉然很佩服穆阳这时候还能笑。
奶奶我回来了。穆阳笑咪咪地跟老太太打招呼,顺手把地上的冉然拽起来,扭头问了他一句:你趴在地上干吗呢。
我,我,我是趴么?冉然扭着脑袋什么都答不上来,就是眼泪止不住。
阳阳你过来,我告诉你话。老太太小孩一样招手。
哎,穆阳凑过去,趴在老太太嘴边。
他们以为我糊涂了呢,我不糊涂,老太太捧着穆阳的脸看了又看,笑得像个孩子,我告诉你我把房子留给你了阳阳,我立
好遗嘱了,谁都抢不走,奶奶给你留着结婚娶媳妇用。
哎,穆阳笑得满脸灿烂,就知道奶奶对我最好了。
冉然在一旁躲着老太太的眼抽噎,眼睁睁看着老太太合了眼,与世长辞。
穆阳一滴泪没掉,躲开屋里乌殃乌殃嚎啕的人群,来到卫生间,冉然寸步不离地跟着,眼瞅他摸出支烟点了好几下都没点
着,自己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了。
穆阳狠吸了口烟,伸手在冉然脸上胡噜了一把,别哭了。
冉然满脸豆花,凄惨极了,但是他觉得穆阳比他凄惨,虽然穆阳没哭,但冉然觉得他是所有人里最难受的,冉然特想安慰
安慰他,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烟还没抽完,穆连春和欧阳凤梅就找了来。
俩人谁都不给谁好脸色看。
你让阳阳现在过去当靶子啊,谁不盯着老太太那房子眼睛出血。
你放屁,那他现在不过去行啊。
吵吧,穆阳一脸阴郁的表情冉然从未见到过,反正现在奶奶没了你们都不用装了,尽情吵吧。
仿佛刚刚意识到儿子的心情多么恶劣,两口子一下都闭了嘴。
一家三口又回到病房,冉然傻不愣登跟着也回去了。
穆阳,房子老太太刚是怎么跟你说得。一个人,冉然印象不深,貌似穆阳他二叔率先开口。
房子得咱们大家伙分,老太太上年纪了,糊涂了,说过的不能算。这回是一个女的接口。
奶奶的房子我不会给别人的。穆阳一句话堵住了其他要冒头的各种观点。
遗嘱交待的明白,房子是我的。各位如果有意见,穆阳顿了顿,律师我请好了,跟我律师谈。
一句话就炸了庙,病房里七嘴八舌立即枪枪起来。
康云芬赶紧拖着冉然逃了出来,这种尴尬的时候,少掺和为妙。
我说冉然,妈养的是闺女么,你怎么这么不扛事,你看让你来安慰安慰人家,帮帮忙,回头你比谁哭得都厉害,你说你这
眼泪怎么还止不住了?康云芬看着冉然还哭,不由皱眉。
知道了。我去洗洗脸。
冉然干脆躲进了卫生间。
再怎么争,葬礼还是如期举行。
冉然这次牢记着不能哭要安慰穆阳的心法,一直都没有哭,粉坚强地站在穆阳身边。
仪式没正式开始之前,一大堆黑西服开着各样的名车来到了殡仪馆。
为首的打从一辆黑色凯迪拉克上下来的正是卫国。
穆阳一看他以及他带来的一众黑衣党就有些头皮发麻。
迎上前去,卫总您怎么来了?
嗯,这不是容易发生财务纠纷的时候么,卫国低语,我带点人来给你镇镇场子。
……穆阳瀑布汗。
对,穆阳你有什么就说,卫庭从卫国身后闪出来,我哥他擅长做这种事。
假想敌和假想敌的黑社会大哥?冉然在脑海中马上反应过来。
没错。穆阳你有事就说话他不成还有我呢。
柏云蔚接道。
前情敌?
冉然脑子里又冒出个词。
啊,没有没有。穆阳毫不犹豫地否认,都是些人民内部矛盾,我一个人就摆平了。
那成,我进去给老太太鞠个躬。卫国带着那些黑西装就进去了,场面变得那叫一个喜感,冉然这回真哭不出来了。
仪式完成,冉然偷偷蹭着试图退走,刚挤出人堆,穆阳就打后面追了上来。
冉然你嘛去,不吃饭了。
啊,那个,我吃不下,你忙吧,不用管我。
冉然边说边后悔,这几句话讲的,俨然外人,还不如不说呢。
唉。穆阳叹口气,揉揉他头发,那晚上我回家,等我啊。
所谓家,是指冉然的房子,穆阳已经把这边的房子退了,俩人周末都混在冉然那。
好。冉然点头。
暮色四合时,穆阳才赶回来。
冉然低着头问,你累了吧?我给你放洗澡水。
你等会。穆阳把冉然抱在怀里,你能告诉我你怎么了么?
没怎么?冉然依然低着头。
不是冉然,穆阳告饶,我真特累,这几天都快崩溃了。所以咱有什么想法直说行吗?
冉然终于抬起头,眼中的穆阳满脸倦色,眼神中都透着疲惫。
冉然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没什么,真没什么,我给你放洗澡水去。
穆阳看着冉然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里,眼里不由透出失望。
22.谅解
你这是要疯啊?
卫国直直地矗立在穆阳面前,兽面上画满了问号,表情显得特别诡异。
不是,穆阳,你两周,卫国掰手指头,都没回北京了吧,我怎么想不起来,我安排什么工作了需要你这么拼死拼活,加班
加点。
听到这样的问询,穆阳干脆扔掉手里的原子笔,颓废地说,卫总,咱们聊聊吧。
公司的天台上,穆阳一股脑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是这样,我大约也知道他因为什么不痛快,我就是气他不跟我说,
你说我们俩什么关系,这要是一男一女就是两口子了吧,咱就是差领不了证,剩下什么跟夫妻不都一样么,你说两口子之
间,不得互相信任,开诚布公么。可到我们俩这,整个一沟通不良,郁闷啊我,真郁闷,真的,卫总,你说我怎么对他,
我就怕他委屈着一点儿,可是他怎么就连个痛快话也不能跟我讲。
我都快内出血了,穆阳哀愁地望向远方,卫总,如果是您遇到这样的您怎么办,教教我吧。
卫国也挠头,我和庭庭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像不存在此类问题。
我们也是啊。穆阳吐槽。
不一样,哪能一样啊。我们可是兄弟,真的,不是我吹,我们之间不用沟通,卫庭要是这么别扭我直接就动手了,我要打
他他都不敢躲。
是不是啊?穆阳狐疑地看着卫国。您打过么?
很久的沉默。我打过。最后卫国说,打了一次后悔到现在。
其实那一次也不能怪卫庭。卫国慢慢陷入了回忆里。
当时他办好了出国留学的手续,却不敢走,因为他其实也清楚,我要是不让他走,就算他买了飞机票也一样走不了。
所以直到剩最后三天,他才跟我讲……
浴室里的流水声,俩人诀别般的恩爱,一切仿佛又回到眼前,卫国不由捏紧了双手。
穆阳静静站在一旁,很后悔问了,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后来我打了他。其实真不该打他。你不知道,卫庭最孝顺了。因为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对我爸我妈一直千依百顺,体贴
入微,孝敬起来那股劲女孩子都比不上他细心。他太在乎我爸妈的反应了。所以我们俩真没法出柜。这不是豁出来挨俩个
嘴巴子,或者跪几天就能完事的事,要是我爸我妈真接受不了,有个什么闪失,卫庭一辈子都不能原谅他自己,他会一辈
子负疚,那我们就彻底完了。所以最后他躲了出去,他说给我三年时间,结个婚,生个孩子,然后他就回来。
就打了那么一次,卫国看看自己的右手,后悔到现在。
想起当时的情景,手好像还会隐隐作痛。
所以,卫国转向穆阳,你要打吗?
啊,穆阳愣住。
你要自己动手在自己最爱的人心上添一道伤吗?卫国问得越发直接犀利。
穆阳简直想象不出这个野兽般的人会有这么感性的时刻。
他是别扭,是拧巴,他犟他傻他不懂事,可是他是你最爱的人,你舍得动手吗?
那个,卫总,穆阳突然觉得这里自己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我想回北京去。
去吧,卫国微笑,准你晚回来一天,把家务事解决好。
北京。
你在哪呢?冉然举着手机问。
新街口。许哲答道。
挨那干嘛呢?冉然不解。
西北饭庄,吃羊肉泡馍呢。
有病吧你。冉然不客气地叫出来,那地儿还能吃么?
那你说哪,别处更不地道,就这还将就。
你绝对是有病了,出来,陪哥们喝酒。
又喝酒?许哲十分不满,冉然,你知道一双稳定的手对于发型师来说多么重要么,你是非把自己喝毁了算么。
喝酒和手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我见过多少喝酒喝到神经麻痹结果手抖得不能控制的么?不是冉然你到底怎么了?你到我这来咱们好好吃点饭唠唠
成么?
不用了,我也不喝了,回家睡觉,这你放心了吧。
一个人回了家,没胃口吃饭,冉然索性放了一缸热水,把自己泡了进去。
穆阳已经两周没回来了。
第一周冉然从早到晚地盼着,望眼欲穿地等着,饭都没吃,结果白饿了一天。
他也不知道自己赌什么气呢,反正穆阳没给他打电话,他也不给穆阳打,就那么傻傻地固执地等着,然而,穆阳整个周末
都没回来。
之后的一周,冉然差不多天天晚上去酒吧鬼混,终于把许哲惹毛了。
此刻,冉然一边泡澡一边对着空气发飙,穆阳,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别回来了,别回来了,老子我不在乎,不在乎。
真的么。熟悉的声音响起。
冉然第一反应是自己幻听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可以想一个人想到这种程度,真TM丢脸。
冉然无力地掩住脸,有一俩颗水滴从指间溅出。
怎么了,来,我看看。
一只温暖地大手从半空中伸出来拉开冉然掩着脸的手。
冉然诧异地看着眼前笑语盈盈的面孔,喃喃道:难道我还幻视?
都是我不好,穆阳主动检讨,我没想到我几天不回来你病得这么严重了。
什,什么啊,冉然确认了自己不是幻听以后,严重恐慌兼害羞了。
有什么好羞的。穆阳早就脱好了衣服,一步跨进浴缸里来,你警惕性太差了,我都在屋里等你半天了,你进屋就奔浴室,
连屋里有人都不知道。
你说话就说话,别摸我行不行,冉然被动地抵抗着穆阳那只在他胸前不断执行搜索功能的手。
好,不摸,穆阳用手指轻掐了下冉然粉嫩的小突起,吸一下行不行。
……
啊啊,别……
某俩个人经过小别以后果然胜新婚了。
我跟你说。
躺在一张床上搂着,这是最美好的气氛了,要不怎么说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俩口吵架不记仇,白天吃的一锅饭,夜里,夜
里就像他俩现在这样。
其实我要那个房子真不是想娶媳妇生孩子什么的,就是,你知道,那房子要到了别人手里,维持原貌是不可能的,轻则重
新装修之后租出去,重则被卖掉变现。那我就一点念想都没有了。我就想着留那么个地方,想奶奶的时候,能在那待会…
…
23.直有直得好
卫国要穆阳回来之前到卫庭那里去一趟,把一份体检报告给他捎回来,冉然于是开着车把穆阳载到东直门卫庭的诊所。
冉然是第一次过来这里,到了才发现,卫庭的诊所实在不能算小了,五层的一个小楼,灰白俩色的装饰,从外面看简洁朴
素又恢弘大气。
俩人一进去,就受到了导诊员的热情接待。
乘电梯,直奔顶楼,穆阳带着冉然轻车熟路找到卫庭的办公室,却无意地听到一段十分诡异的对话。
/////////////////////////////////////
就这么多,要就要,不要没有了。
好吧,算你识相。
你别再来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也不想来啊,有钱谁上这啊。
你真无耻。
/////////////////////////////////////
穆阳冉然俩个面面相觑片刻,很有默契地藏起半边身子,不片刻看到一个相貌猥琐的家伙,拿着一个档案袋从卫庭屋子里
走出来。
冉然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穆阳没辙只得也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