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上受皮采花去——风自闲卡

文人多少有点自命清高的傲气，尤其是赵柯甫这样的才子，他见到吕玮招呼都不打一个就闯到他的地方来，立刻表情就变得很不友好了。

不过，如果他知道小诺做了多少坑害麟王殿下的事情，他或许就能理解为什么吕玮一见到小诺就那么激动，连礼教都顾不上了。

佐伊坐在桌边，笑盈盈的看着戏，嘴里说着风凉话：“债主上门咯~”

第三十四章：喝醉是个好借口

吕玮一进到舫内，先瞪了一眼在场的另外两个人，最后才把目光锁定在小诺身上。他一手把小诺从环鼓后面揪了出来，讥讽道：“一声不吭跑出逍遥，还邀得赵柯甫公子亲自作陪，好大的面子！”

吕玮一说话小诺就嗅到不对劲儿的味道了，他还想说在人前大声吆喝似乎不是麟王殿下的作风，原来是喝多了。小诺眼角一瞥，又见到吕骏和钟紫也跟在后面上了小画舫，后面还有几个歌女舞姬在往这边张望。他眼珠一转，打起了太极：“哪有麟王殷王两位殿下面子大，竟请到了这御姬城中最妖艳动人的女子斟酒，在下可没有这份艳福啊！”

吕玮突然开始沉默，死死的盯着小诺看，看到小诺背后冒冷汗，只好转而向吕骏搭话：“殷王殿下也出来游玩，真是难得。”

吕骏眨眨眼，笑道：“不难得，难得的是能和七弟一同出行。”。接着他又像赵柯甫做了个揖：“久违了，赵兄。”

“殷王殿下。”赵柯甫回了个礼。

吕骏发现小诺对他们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笑着解释道：“小紫的琵琶正是赵兄所教，我也曾在赵兄那学到过几手的琴艺。”。

小诺点头，表示明了。

很快，吕骏和吕玮发现画舫里有一个非常陌生却很面熟的年轻人，他穿着古月的文士袍，可看他的相貌，绝不是古月人士。而且，虽说发色瞳色气质相差甚远，但若仔细品论五官长相，会发现他和小诺长得十分相似。

吕骏看向了那个让他产生疑惑的年轻人：“这位是……”

小诺这才想起要给他们介绍一下，他立刻拍了拍一直在一旁看戏的某人的肩膀，说：“这是佐

伊，我兄弟。”

吕玮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露出了警备的表情，他怪腔怪调的重复：“佐伊？你兄弟？”

“是啊！”小诺坦然应下。

“么……见过两位殿下……”佐伊硬生生吞回那声脱口而出的“喵~”，险些咬到了自己舌尖。

都怪小诺，害他做山猫做了那么久，差点做不回人了。

吕玮眯着眼在小诺和佐伊两人之间来回巡视，偏偏又一言不发，害小诺心里发毛。

但在场还有另外一个心里发毛的人，那就是钟紫，她一见到佐伊就往吕骏身后躲。佐伊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她，好似猫儿在酝酿着怎样逗弄自己跑到它嘴边的小耗子。

吕骏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无奈的出面打了个圆场：“佐公子的歌声实在动人，看来我们小紫也该和公子学上一招半式才行。”

那声“左公子”让佐伊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站在旁边的小诺都能看到他那不存在的尾巴已经翘高高的在打圈儿了。他对吕骏说：“小紫的声音很甜美，用不着跟我学。另外，我不姓佐。”

“哦？佐伊？”吕骏偏头微笑，脸颊因酒气泛红，看上去十分诚恳，“那么，请称呼我作吕五吧！”

“哦？吕五和吕七吗？”佐伊摸了摸下巴。

“那我也可以叫二。”小诺从旁插嘴。

佐伊回头：“你是三吧？”

小诺茫然了一下，顿时醒悟：“又把蒂夫忽略了！”

见到在场其他人纠结的表情，佐伊好心解释了一下：“他大哥比他家其他兄弟姐妹大了很多，而且常年不在族里生活，这些小的经常忘记有个大哥存在。”

吕玮有些好奇，多嘴问了一句：“你们的称谓没有分开？”

“称谓？我们都叫名字。”小诺理所当然的回答。

“感情很好？”吕骏问道。他也是今天才稍稍感受到了点有亲兄弟滋味，吕家这几兄弟都不是一母所出，除了吕汐小一点，其他年龄都差不多，从小就互相竞争，尤其是排行第四的吕斌和第五的吕骏，处处针锋相对。老六是个莽夫，凡事好出头，不懂进退，最后被吕斌找了个借口栽赃，剥夺了王子身份被流放到边疆。而老七从小在军营长大，同其他兄弟并不常见面。最小的吕汐胆小怕事，长得娇滴滴的，更与兄长们相处不来。所以无论是吕骏还是吕玮都多少有些好奇平常人家的兄弟姐妹，是怎样相处的。

被问到问题的小诺唉声叹气的摇头道：“我们家的人都嘴贱，说话尖酸刻毒，见面就吵，算好吗？”

“哼，还知道自己嘴贱。”吕玮霸占了桌边一个位置坐下，微醺的他透着点孩子气，毕竟不过弱冠，平日里的霸道和威严，时时让人忘记了他的真实年龄。

小诺摸了摸后脑勺，走到吕骏身边悄声说：“他好像酒量不是很好。”

吕骏也跟着化身三姑六婆：“他刚才喝很猛，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

“失恋了吗？”世道堕落了，赵柯甫赵公子也加入了继续八卦阵营。

吕玮愤怒的一拍桌：“你们都他娘的当老子聋了啊？”

佐伊小声加入讨论：“男人真脆弱。”

“你不也男人吗？”钟紫也来凑热闹了。

佐伊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我不是普通的男人，不能和凡夫俗子相提并论。”

小诺用眼角斜视佐伊：“九命猫妖，还是公的，啧啧啧，出什么事可以拿来当肉盾。”

佐伊笑着搭上了小诺的肩膀：“你敢用我挡刀，我就先捅你一刀。完了你去喝孟婆汤，我还能用剩下的8条命继续逍遥。”

小诺指着吕玮磨牙道：“谁跟你相爱相杀，我跟他互捅都不跟你捅。”

“你愿意和我死一起？”吕玮定定的看着小诺，墨色的瞳仁过分清明，仿佛前一刻酒醉的迷蒙不曾存在。

小诺嘴角抽了一下：“和佐伊比……”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了，任谁都看得出吕玮和小诺之间有问题，没人想去趟这摊浑水。在场还能保持自在的大概就只有永远搞不清气氛的钟紫，以及唯恐天下不乱的佐伊了。

“那也不错。”吕玮居然一副欣慰的样子。

小诺受不了了：“拜托你这一副看开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一样，爷还没把你怎样吧？没怎样吧？”

“嗯，你是没怎样，有怎样的是我……”吕玮失神的望着外面起伏的江水，喃喃自语着。

小诺感觉他被人泼了一桶凉水裸身扔到深秋时节的旷野之中风中凌乱，一只冰凉的手从虚空之中伸出，握住了他的心脏。

“七弟，你也不要太执着了，有些人是只能远远瞻望，无法亲近的。”吕骏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儿了，竟然搭着吕玮的肩膀兄友弟恭起来了。

“咦？我还道小七喜欢的是汐儿，原来和兔兔也有一腿。”钟紫一脸天真无邪的表达着自己真实的想法。

言毕，众人皆用无奈中稍带些责备的眼神看向小诺。

“喂！全他娘的都是我的错吗？你们那什么表情啊？”小诺气得大吼。

众人一同叹息，摇了摇头。

小诺额上的青筋跳动着，心里暗骂：你们这群天杀的王八蛋……#@%%……#￥

尔后，小诺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吕骏的肩，挥挥手叫他让开一些。然后伸出左手，尾指上的黑色尾戒有不显眼的暗紫色流窜，瞬间又回归了黑暗。小诺扬扬下巴，对吕玮说：“看好了！”

很快，画舫四周的水面变得不安定，水珠从四方八面汇聚而来，于掌心回旋，盛开出一朵晶莹透亮的睡莲。

吕玮眉毛动了一下，不屑道：“用花打发我？你当我是女人吗？”

小诺凶神恶煞的一瞪眼，说：“那你要不要？”

吕玮勉强腾出一只手伸过去：“既然你那么有诚意，我就将就一下好了。”

自身无色却反射着四周一切色彩的莲美得丧失了真实，或许，也只有虚假看起来才是美好的。那流动的颜色从一人的掌心滑到了了另一人的指尖，凝聚了点凉意，吕玮低头看着它，感觉心里被挖空了一块。

第三十五章：伪文艺青年

水是没有固定形体的东西，偶尔窥见水中倒映出的美妙景物，你以为那就是真实的映像，其实它已被扭曲。只需风过，只需花落，触碰了那一湖的平静，水中所有景象都会变成辩不出轮廓的色块。

小诺给吕玮的莲花由水汽组成，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中它就展现出什么样的颜色，所有美丽的丑恶的事物经过起伏的水纹修饰，都荡漾着纯净之美。

吕玮不知道小诺是否有意，第一次送礼竟送了这样一个虚无的物体，这是否代表着，小诺在这段时日了表现出的所有情感，和让他迷惑的表情，皆是虚幻。只是因为小诺像这朵莲一样处在了这样的一个环境里面，所以才理所当然的显出了这样的色彩。

“我喜欢水。”小诺说，“它能把光扭曲。”

吕玮安静的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小诺随手勾了一下赵柯甫的琴弦：“因为有光，我们才能看到世界的面貌，因为有光，世界才有色彩。”他眯起了眼睛，似乎想到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光将外在世界的缤纷如实呈现，当失去光，世界陷入黑暗，我们看到的就是自己内心的世界。”

“水能将光所创造出的亮丽色彩尽数囊括，但是却打破了物体固定的形态，它像一个猜不完谜，它似是而非，诱惑你不断的在其中寻找能与记忆中的具体形象。但是，水中没有真实，在水中看到的风景由真实世界中的各种碎片组成，碎片只是碎片，永远的残缺，倘若你觉得它完整，那只源于自身美好的想象。”

如果是吕玮，他一定能懂，在场的除了迷迷糊糊的钟紫都应该能懂，小诺的提问，以及小诺的回答。

小诺是在提醒吕玮，他的情感来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他爱上的是那个变成吕汐的小诺，还是传说中的鬼眼修罗，抑或是没有任何头衔的小诺本人。

他们不都是一个人吗？

不，当然不一样。

变成了吕汐的小诺隐藏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虽然他在吕玮面前会比较能表现出自己的性情，但是那依旧不一样。

而那个传说中的战神以是些许事实为材料，将之与人们虚假的言语糅杂在一起，从而编造出来的一个形象，吕玮从很久之前就崇拜着这个虚幻不真实的人。

当一直崇拜的人以异于寻常的方式出现自己身边时，这对吕玮的冲击是很大的。大到吕玮还没来得及摆正自己的位置，他还没有认清楚在他面前的那个男人是谁就宣称自己爱上了他。

吕玮比小诺年轻，总有人会遗忘这件事情，包括他们自己。这让他们都忽略了他们相见的方式太过不寻常，只是小诺醒悟得比较早。而吕玮至今没有察觉，他迷恋上的，可能只是一个由各种真实的碎片拼凑起来的，亦真亦假的幻象。

或者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想提。这是一个太完美的借口，会让小诺毫不犹豫的舍他离去。

见自己弟弟受了打击，吕骏这做哥哥的总要多少帮衬一下，他立刻扭转话题，建议赵柯甫再弹一曲，难得有机会上了赵公子的画舫，定要极尽文雅之事，以琴会友。

“佐伊的歌声真不错。”吕骏说，“刚才听到的时候我简直不能相信我的耳朵。”

“何止，佐伊可会酸了，还能写诗。”小诺开心的跟佐伊勾肩搭背。

“当真？”赵柯甫已经坐在琴边上了，“不如吟唱两首，我来配曲？”

佐伊刚想回答，小诺又插嘴了：“你又听不懂我们的语言。”

赵柯甫接着说：“能遇上那么多位尊贵的客人是我的荣幸。我斗胆为此夜会友作小曲一首，并请殷王殿下和佐伊公子用两国的文字各填一词，以作纪念，如何？”

“甚好！”吕骏立刻答应了。

“额……真要写？”佐伊反倒有些为难，他对古月的乐曲完全陌生，要填得恰当难度很大。

“写吧！写吧！”小钟紫已经抱着琵琶跃跃欲试了，时刻准备着配奏。

“好吧~我也没有拒绝余地了。”佐伊笑眯眯的看着钟紫，“那你也要好好弹哟~”

钟紫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小声说：“我……我……我会尽力。”

“嘿嘿，那就尽力吧~”佐伊摸着下巴说。

虽然佐伊还没有做什么，直觉自己被欺负了的钟紫抱着琵琶往吕骏身后躲：“佐伊又欺负人。”

佐伊假装诧异的问：“我什么时候欺负人了？欺负谁了？”

“你就有，不要用那么毛骨悚然的表情跟人家说话啦！”钟紫扯着吕骏的衣袖反驳道。

“小紫姑娘你可冤枉我了，我明明笑得很温柔。”佐伊继续笑眯眯。

“呜~骏宝宝……佐伊欺负我~~”钟紫企图变回一只紫貂钻到吕骏的怀里躲起来。

吕骏无奈的摸摸钟紫的头：“乖~~乖~~”

“不乖！佐伊他上次……”

“咳咳！”佐伊轻咳一声，“小紫，你师父都等得手痒了，你究竟要不要和？”

赵柯甫这次倒是真的端出师傅的架子来了，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配合道：“小紫不闹。”

钟紫撇了撇嘴，抱着琵琶一边小声抱怨一边调音：“大欺小，明明就是佐伊凶人家，哼哼哼……

诅咒你的猫毛全部掉光光……”

她以为声音小就没人听到，事实上，所有人都在偷笑了。

众人皆以为赵柯甫会弹一首比较悠扬的曲调，谁料他把手一横，快速的扫过琴弦，竟是一派欢畅愉快的气氛。

钟紫跟着赵柯甫的琴，小心翼翼的和着，表情有些严肃，无奈一张娃娃脸实在不适合严肃，看着反而让人很想用力掐一掐她水水的脸蛋。

赵柯甫不愧他琴师的称号，兴之所至，随意挑动琴弦，乐曲调皮的从颤抖的琴弦中钻了出来。小诺摸了摸下巴，但笑不语。

看来这位赵公子，心情确实不错呵~

当赵柯甫将手从琴上撤下来，吕骏和佐伊也已经把词填好了。小紫捏起佐伊那张“鬼画符”，脸皱成一团。

佐伊宽慰的摸了摸钟紫的脑袋，说道：“不郁闷，我们都知道你看不懂。”

钟紫正想反驳，佐伊又加了一句：“对了，你跟吕五那么久，会认字没有？”

“我早就认字了！”钟紫气呼呼的说。

“哦~~”佐伊点点头，很满意。“有进步，会认字了。”

“呜~~骏宝宝~~佐伊又欺负我~”钟紫立刻又扑到吕骏那里求安慰了。

吕骏也很无奈，只好帮腔：“佐伊，你差不多一点就行了。”

佐伊眨了眨漂亮的绿眼睛，没有出声，倒是小诺同情的看了钟紫一眼，借以逃避身后那双至始至终都只围着他一个人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