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岚霭

“恒亮，人真的很奇怪。叶清对着我一再忍让，一再包容，可我却丝毫都没放在心上，只觉得理所当然，只一味得想那是他咎由自取。可现在我懂了，原来包容是那么的不容易，原谅也是那么的痛彻心扉。如果，我能对叶清好一点，如果，我能好好去感受他，现在又会怎么样呢？我最近总是梦见他，却碰不到他。”陈硕低下头，当麦凯让他一再失望后，叶清的好就那么自然的浮现了。对比之后的愧疚，伤心后的后悔，可惜他错过了……错过了，那个爱着他，宠着他，包容他的人。

“陈硕，世上没有后悔药的。”

“是啊……恒亮，你说的是啊……”

叶清自见过家长后，对康骏那更叫一个体贴了。中国固有的观念中，无论男女，家庭的认可都是非常重要的。见家长确实挺吓人的，可那也是对他的认可与尊重。康骏是什么样的家庭，却出于意料平淡的接纳了。想到这，叶清就觉得不对康骏再好些那是不成的。

“今天回来吃饭么？”快下班了，叶清给康骏挂了电话。年末年初的，康骏公司里忙着办这办那的活动。康骏已经好几天没在家里吃了，不是应付公司的活动就是被邀请参加其他的餐会。

“不回去。老黄那边请我去，我已经推了好几次了，这次是逃不掉了。你一个人也别凑合，烧点好吃的。上次那个山药汤不错。”康骏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着电话。等电梯时遇到了手下的两个机要秘书，见他们一双眼里好奇不停闪，就特别得意的说了句。“我老婆。”

电话那头的叶清被“老婆”二字给囧了囧。康骏这些天就爱把这二个字往嘴边挂，叶清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可每次听了还觉得别扭。既然康骏不回来吃，他也就打算简单弄了。但山药乌鸡汤是肯定要煲上的，康骏晚上回来时正好给他醒醒酒。

叶清那边在家里忙着，康骏这边正围着酒桌笑谈风声。他现在是人面春风马蹄急，连带着酒也喝的开了。一桌子上都是人精般的人物，谁能看不出康骏那一脸的春风啊！自然也就不会放过机会，拍马奉承的是一句连着一句，这酒也是一杯紧一杯。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康骏喝高了。就算是酒量很好，也禁不住这红白黄混着来。不过喝高是喝高，康骏还守着一丝清明。知道打电话回去让叶清来接他，只不过大舌头了话说不清，呵呵呵傻笑的说了好几遍才让叶清听明白。

等着叶清来接人，康骏歪在包房里的沙发上闭目养神，旁边还围着几个生意上的朋友。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他们说着话，偶尔也应二声。这些人守着他哪能没点小九九，多半都是冲着叶清的。康骏找了个男人过日子的事早就传开了，偏偏这见过面的还得说人不错。这一来还不引得一片海啸呐，再加上康骏那生意上一片连一片的，还带着不少政府里的，都好奇得探着脖子只求一睹真容。

叶清就这么着在期待的目光中登场了。他出来的时候急，就在居家服外裹了件大衣。也许是这事经历了好几回了，叶清现在已经能大大方方的对着他们审视的目光笑了。康骏一听他声音就立刻来劲了，张开眼摇摇晃晃的就往叶清身上靠去。满足的将手搭在人腰上后，特别得意的道：“界司吾加额老婆！”

59

回到家，叶清把康骏往沙发上一放，转身去厨房给他泡杯茶醒酒。康骏乐呵呵的瞧着叶清的背影懒在沙发上。

“给，先醒醒酒。你最近喝的太厉害了，得节制节制。又不是小年轻了，也不知道好好爱惜身体。”叶清把茶往康骏手里一塞，人却没有坐在他身边，反是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很显然这是有话要说。

“呵呵呵呵……”康骏傻笑着一口咕噜了茶，他这酒在回来的路上已经醒了一半，可他还继续装。谁让他怕叶清教训呢！

瞧他这副晕晕乎乎的样子，叶清的话也说不出了。算了，等他酒醒了再说吧。两人得过的日子长了，也不急着这一会儿。这样一想，身体也就跟着动起来。架起康骏回房了。

叶清是个要干净的人，自然容不得康骏的一身酒气。康骏赖在他身上美得紧，不管叶清这么做他都配合着。只是这房子哪都好，就是浴室里没有浴缸，想要两人一起泡泡澡那是无望了。

叶清只想洗个澡，结果在某人的不怀好意下这澡就变味了。被压在浴室的瓷砖上哼哼唧唧的时候，叶清在享受快感的同时也真的好想回头揍他一顿！又骗他！

泥菩萨还有三分脾气，别说是人呢！叶清被康骏吃干抹净后，第二天早上就撂摊子不干了。掐了闹钟，不理会床上还呼呼大睡的人，一个人先走了。

等着康骏这一觉睡醒，都快中午了。被遗忘在沙发上的手机上堆满了未接来电。康骏挠挠头，摸着咕噜噜叫的肚子去了厨房，冷灶冷锅的啥都没有。得了，自己动手吧。翻出冰箱里叶清给炖的汤加上点米饭，烧个泡饭他还是行的。

乘着空挡给秘书回了电话，把工作上的事安排了一下后。又赶紧给叶清打，是他错了，他不该得意忘形了，不该成天就想着把叶清得瑟给外人看……

叶清听着康骏的认错，嘴角上扬的厉害。康骏的那份想要炫耀的心思他懂，可是两个人的事终究是两个人之间。更何况同性恋情原本就是游走在社会的伦理道德边缘，过多的关注与瞩目只会让他们的感情变得脆弱。

康骏是知错就改，就算那想要得瑟想要炫耀的心挠挠的直痒痒。再应酬时有了分寸，让叶清去接的事也少了。

这年的春节在二月初就到了，康骏带着叶清回了康家过年。吃团圆饭，看春晚，带着康乐放放鞭炮，发发压岁钱。康家对叶清的尊重与包容，让叶清再一次感受了家庭的味道。

可过日子，哪能没有点矛盾，过了最初的和和气气后小吵小闹的事也不少。比如康骏喜欢蹲在马桶上看书，这一蹲时间就没个底；又比如康骏不喜欢剩菜剩饭，可叶清却舍不得倒；再来康骏的衣服更新换代的太勤，叶清看不惯；而康骏也见不得叶清买东西时再三纠结的模样；之后又碰上叶清出差，家里回来一团糟的情况，立马翻脸把康骏踹出了卧室……好吧，过日子得磨合，得包容。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两人都退一步，反正都是些鸡皮蒜毛的小事，闹闹就当是生活情趣了。

两人这边互相融合着，那边康老太太也常来串门了。叶清就想呐，哪有那么容易就过关的，这考察期可长着呢！接康乐回来住的时候，康老太太也就跟上了。老太太挺好相处，无论何时都是笑眯眯，一口方言软糯的让人耳根发酥。

在一些家事上，老太太会纠正指导叶清，教他一些生活小窍门。别看老太太是大家闺秀出生，过日子生活可是一套套的，还真是教了叶清不少的东西。叶清一开始还觉得挺拘束的，次数多了倒也挺欢迎老太太来家里小住住。只是康骏不乐意，老太太这一来，两人就得睡书房的沙发了。沙发床又不大，想做点什么事也不敢，就怕用力过了床塌了……

对于康骏那点小抱怨，叶清笑笑安慰道，这是老太太喜欢他呢，不然就是请也不会挪个半步。这话某次不小心让康老太太听见了，原本就挺满意叶清的老太太这下更是欢喜了。不过对儿子的不孝行径，老太太也给予了狠狠的报复。带着行李领着康乐入住来了，每晚更是抓着叶清不放手。可把康骏给郁闷坏了，最后跑去请了他老爹出山，这才把老太太给送回去了。

日子就这么一溜烟的跑，跑到了盛夏炎炎的夏季。康乐放暑假了，康骏立刻盘算着把他送他妈那去。可哪知康乐早一步跟叶清撒娇，得了叶叔叔的金牌御令今年不出国。不仅不出国，还打算在家里盘踞一个月，这可把康骏给郁闷了。

得了，就顺了康乐吧。家里多了个孩子，还真是多了份热闹。就连俏妞都跟着闹腾起来了，没事瞧着康乐跟猫闹也挺有意思的。这天叶清下班回来，就瞧着爷俩在客厅里吹着空调，吃着西瓜，就连俏妞也啃上了，那西瓜汁滴滴答答的在地板上画了一幅画。

叶清二话没说，直接找了快抹布往康骏身上丢去。凉凉的抛下一句话：都给我收拾干净了！康乐哧哧的就笑开了，爸爸教训他，叶叔叔教训爸爸，爽！康骏瞪了儿子一眼，没良心的小东西。

晚饭后康骏拿了张卡给叶清，那是某俱乐部的游泳卡。上周他们带着康乐去游泳时，康骏意外的发现叶清的泳技了得。当心就决定要给叶清办张卡，可惜当时那场合那价钱，叶清肯定是一百个不愿意的。所以偷偷换了个地方办了，给的时候非常自觉地的报了个对折价。

叶清对这份礼物非常欢喜，他高中之前一直有参加游泳队，后来为了全力应付高考这才断了的。康骏送的还很贴心，这游泳的地方就叶清公司的附近。“以后我回家可得晚了。”

“没事，偶尔也让我下厨展个手艺。”

“爸爸，你做的菜不好吃！”

“有得吃不错了，你再挑，我把你送回奶奶家。”

“不怕！我让奶奶也过来住！”

“反了你是吧。奶奶年纪大了，还折腾奶奶到处跑！”

“老爸，你是不希望奶奶来吧……耶，我要跟奶奶说，爸爸你嫌弃奶奶了。”

“康乐，屁股痒了吧！”

“叶叔叔，爸爸要用暴力了！”

爷俩这一来一去的叫板着，最后康乐蹭的窜到叶清身后对着他爸做鬼脸。没事，家里有叶叔叔在，他爸就是纸老虎。叶清好笑的看着康骏吹胡子瞪眼，家里还真热闹。

喵喵，俏妞在一边也同意的叫唤。

60

崔恒亮这三个月跟着陈硕没敢撒手，就怕一转身又出什么事。也不怪崔恒亮紧张，五月一号这天陈硕出了车祸。车撞上了护栏，车头整个都瘪了进去。好在陈硕命大，除了头上裂了个大口子和左脚扭伤外，其他地方倒没什么大事。可话是这么说，崔恒亮接到医院打来电话的时候还是吓了一大跳。一颗心直到奔到医院看见陈硕顶着个包扎完的大脑袋时，才算是回到了胸膛里。

陈硕那副惨样，崔恒亮丝毫不敢怠慢啊！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就直接带回了家。虽然陈硕嘴里说着自己能照顾自己，可崔恒亮能信吗？敢信吗？！交警说了这车祸是自找的。可也不能把陈硕送到陈老太太那里，老太太身体不好可禁不得这样的刺激，还变相扯谎跟陈老太太说陈硕出国培训半年。

崔恒亮是想要找麦凯来照顾陈硕的，结果陈硕说什么都不肯。刚开始以为只是两人又吵了，倒也没太在意。可陈硕看着不对啊，成天一副颓废不吭声的面瘫模样。崔恒亮急了，旁敲侧击了好几次也没能探出话，后来还是找人去打听麦凯的情况时才知道五月一日是麦凯结婚。显然，麦凯这一结婚算是把陈硕给逼到尽头了。

崔恒亮是恨不打一处来，真想把麦凯揪出来好好揍一顿。可陈硕这失魂落魄蔫掉的样子，他又怒其不争放心不下。只好盯着人，就怕陈硕再出点什么意外。陈硕现在这样子就是工作也没办法做了，好在他老板对他一直器重有加，给批了半年的长假。

家里宜兰一句抱怨也没有，她对陈硕是同情加可怜，也就很是关照了。白天崔恒亮去公司时，都是宜兰带着孩子看着陈硕。陈硕很喜欢小悠然，也只和小悠然在一起时他才会不自觉的有了表情。

可人也不能老在家里闷着，等陈硕的伤口好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崔恒亮开始拽着陈硕出门。刚开始陈硕还不愿意，但崔恒亮由不得他。打打球，游游泳，跑跑步，做做机械运动……找个能撒气的方式，总比成天的胡思乱想好。

这天有朋友送了两张高级俱乐部的游泳券，崔恒亮就扯着陈硕出门去了。大热天的泡泡水降降温倒是不错的选择。这游泳俱乐部设在陆家嘴某五星级酒店内，环境与服务那都是一流的。

因为是夏季的缘故，这里来的人倒是比预计中多。三个泳池，一个标准专业泳道池、一个大型综合池还有一个儿童戏水池。大多数的人都集中在大型综合池内消消暑，聊聊天。专业池得人不多，在的都是游泳好手，仰、蝶、蛙、自由泳那是轮番上阵。

崔恒亮和陈硕泳技都不错，自然打算去专业池里活动活动。刚绕过儿童池，陈硕的脚步就停了，一双眼看着泳池里翻浪得某个身影。崔恒亮回过头叫了他几次也不见他有半点反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叶清呼拉从水里冒出头，挪了泳镜抹了一把脸，水珠子沿着轮廓滴滴答答的往下急落。这两天康乐被爷爷奶奶接去了，他的时间也自由了。提前一小时下班过来舒展舒展筋骨，等康骏下班了过来接他。

等呼吸调整的差不多了，叶清把泳镜又拉了回来，再一个漂亮的后翻，矫健得身姿在蓝色的水池中划开一道道涟漪。

崔恒亮推了推陈硕道：“要是想，就去见见。”

陈硕回过神看着崔恒亮老半天后，还是摇了摇头。他有什么面目去见叶清？当年分手时叶清就说过，从此相忘江湖，不再见。那时他是春风得意根本无所谓，可这才几年？他现在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老男人罢了。

崔恒亮真是要被陈硕给气死了，明明想见的眼珠子都快盯到叶清身上了，还有什么面子好撑的。不管他，崔恒亮自己走了过去。蹲在泳道前等着叶清再一次浮水。“哈罗~”

“呼，恒亮？”叶清从水里一抬头就看见崔恒亮笑眯眯的脸，好巧。“你也办了这里的卡？”

“没，朋友送的票。过来感受感受。怎么就你一个人？我表哥呢？”崔恒亮眼珠子滴溜溜的钻了一圈，康骏要是在的话他可没那胆子多说些什么。

“我一个人来的，一会他来接我。”叶清手就着岸台一撑身体跟着跃出水面，在崔恒亮的旁边坐下了。“你呢？一个人？宜兰呢？小悠然呢？”说话间，叶清脑袋也左右张望了一下，崔恒亮现在可是妻女不离身的典范。

“她们在家呢，我家公主可不能来这种地方。被别的男人看光光了怎么行！”崔恒亮是一提孩子就满脸的温柔啊，将来准是个把孩子宠上天的好爸爸。

“恒亮，就你这样的，将来悠然长大谈恋爱了，你可咋办？”叶清取笑道，以后要当崔恒亮女婿的男人也不容易。

崔恒亮脸一垮，一想到他的宝贝悠然将来要属于另外一个男人，他就老大不爽的！停，他这跑题跑远了。“停停停，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叶清，我跟一朋友来的，跟表哥也熟，见个面认识一下？”崔恒亮也没敢直说陈硕的名字，毕竟叶清曾经拒绝过。

“行啊。”

崔恒亮听叶清这么爽气，眼睛一亮立刻回头找陈硕。一圈看过来，人呢？！站起身又看了一圈，连影都没！真是把崔恒亮给气炸了。陈硕，你这孬种！

“怎么了？”

“呵呵，不知道跑哪去了，可能先走了吧。真是的，也不打声招呼！”

“那下次有机会再见。时间差不多了，恒亮我先走了。”叶清倒是无所谓，抬眼看了下提示钟，康骏也该到了。

“那个……”

“嗯？”叶清回头看着崔恒亮，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倒是让他觉得有趣。一向大大咧咧的崔恒亮鲜少有扭捏的时刻。

“叶清，陈硕分了。”

猛然间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叶清愣了一下。可也仅仅是那一下，叶清又恢复了常态，淡淡的说了句：“是吗。”

崔恒亮把话开了头，后面的也就不觉得难说了。只是不待他嘴动起来，叶清就转身开步挥挥手道：“恒亮，我先走了。有空来家里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