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暴力……?莫欣远还是第一次被周科佑这样对待,以前都是他生气,大个子哄哄就完了,可这次换大个子生气,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哄人。
周科佑说的“你在生什么气”也许是期待着自己吃醋也说不定,可是莫欣远居然就这样错过了一个被试探的时机,但现在回过头来捶胸顿足已经没有用了,那些嘴硬的话已经说出去,现在再抓住大个子说“我生气”,奇怪得要命……
莫欣远也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些话有些过分,可是他却怎么也开不了那个口,连怎么起头都不知道。
出了情色街区之后莫欣远终于认识了路,可是“约会”一点都不愉快,他已经没有兴致再闲逛下去了,找了一个地铁站乘上地铁,早早回到了酒店,一路上除了对路线的探讨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交谈。
现在正好是晚饭时间,两人步入餐厅,恰恰看见肖狄秦一个人在吃西餐,他慢条斯理地吃着,低垂着眼一点一点把食物送进嘴里,不紧不慢,虽然举止高雅、吃的量也不比平常少的样子,可是以莫欣远却从他的侧面和动作当中,却看出了些许伤心的味道。
他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叫来服务员点了两份套餐,直接一屁股坐到他对面,还招手把周科佑也叫了过来,幸好大个子并没有无视他的招呼一个人坐去另一桌。
“狄秦哥,我们明天就回国去了,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肖狄秦放下手里的刀叉,十指交错在一起托住下巴,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失落,道:“本来我是想这次巡演完成之后去找一个山清水秀人烟稀少的休闲胜地好好度一个假的,顺便也犒劳乐团里的人,可现在没心情了。”
“因为舒曼走了的关系?”
被说中心事,肖狄秦有些焦躁地不停交换着十指交错的角度,想了好一会儿才说:“算是吧……不过也不全是……”
“啧,我看全是,人家喜欢你、整天贴上来的时候不珍惜,现在人走了又矫情上了……”莫欣远一手捂着嘴,低声嘀咕,这句话轻得半句给自己听,另半句直接吞回了肚子里。
他觉得这肖狄秦也是个口不对心的闷骚家伙,两闷骚撞一块儿,憋不出个屁来。
肖狄秦抄起放手边的乐谱就往莫欣远头上敲去:“喂我都听见了!”
敲完了一下之后还想敲第二下,却被周科佑一声不吭拦了下来,肖狄秦只好讪讪道:“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这样只留下一封信就离开也很让人难过啊,更何况我们是共事了那么久的同事。”
得了吧,莫欣远脸上笑嘻嘻,心里还是不停腹诽。
“这倒是,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找他?”他道。
“我想先去意大利找找看,舒曼走了之后我才感觉乐团好像真的少不了他。”肖狄秦一抬头,见莫欣远表情微妙,赶忙补上一句,“他做的音乐很好!而且舒曼真走的话我还要适应新的音乐制作人、也要让新人来适应我的曲风,多麻烦,专辑的日程肯定也要耽搁下来!排在工作之后的才是我个人的感情问题!你别乱想了!”
“好吧,我祝你早日把你的专属音乐人找回来。”聊了这会儿,莫欣远早就饿坏了,好在套餐的第一道正好送上来,他拿起凉白开的杯子,对肖狄秦比了比,“不说这些,我们明天晚上的飞机,来祝我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肖狄秦与他和周科佑碰杯。
27.
“一路顺风”的祝福并没有让莫欣远和周科佑的回程一帆风顺,在经历了路上遭遇堵车差一点赶不上飞机的麻烦之后,飞机居然飞到半途遇上了劫持。
原本莫欣远和周科佑还在冷战状态,这很难想象,因为一般莫欣远生气,不管是谁的错,好脾气的大个子肯定是最先妥协开口的那一方,莫欣远知道他肯定熬不过一个小时的。
可今天周科佑就像是和他要拼个你死我活一样,居然一直都没有开口的意思,莫欣远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知道自己越来越熬不住了。
可正因为这样,莫欣远才越发地开始怀疑大个子对他的心思。
他去了一次厕所,对着镜子练习怎么说话,他还编了一段暧昧的说辞,比如说“你不理我我心里不舒服”之类的,多练几次,怕自己一激动又说出口不对心的句子来。
很奇怪,对着犯罪份子莫欣远就能做到冷静克制,被刀指着还能用一半意识和罪犯周旋,分出另一半考虑怎么用最恰当的方式解决对手,可是对着喜欢的人,他的脑子就经常脱纲,说出来的话牛头不对马嘴。
一番备战,莫欣远觉得自己的深情表现足以和大个子和好如初,他决定走出厕所,和周科佑示好去。
可机舱内却一片混乱。
莫欣远在厕所里时就听到外面有些吵,可是他没想到外面的事态竟然比他想象的混乱许多,他听到女人的尖叫和男人怒骂的声音,许多空乘都聚到了一处。
事情肯定不简单,莫欣远想,于是他躲到角落中,暗中观察舱内的情况,伺机行动。
原来是一名男乘客取出了一把藏在怀中的塑料尺,其中一头磨得非常尖细锋利,他一手用尖锐的一头顶住一位三十五岁上下的女士,疯狂地扬言要杀了她。
女士的心理素质还行,并没有表现出非常惊慌的样子、在机舱内大喊大叫,可是她的脖子上已经被刺破一个口子,也许因为紧张的关系,她的脸色异常苍白,看起来虚弱得像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晕倒的样子。
周围混乱成一片,哭泣的、尖叫的、抱头尽量把自己缩进椅子角落中的都有,明明机舱中的气压是恒定的,却像是被突然抽空了空气一样,叫人呼吸困难。
起飞时还一片融洽的机舱环境,突然变得犹如刑场一般紧张。
男乘客背对着莫欣远,这让莫欣远行动起来稍轻松一些,只要趁他不注意偷偷潜行过去就行。
劫持者的情绪非常激动,只要任何人靠近他,他就会把手上的尺子往女士脖子里刺深一点,让人看了都揪心,女人脖子里流出来的鲜血甚至沿着尺子边缘流下来,流进男到手心里。
莫欣远心急如焚!再这样下去,人质凶多吉少!
可是他又要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一旦冲出去惊到了那个人,他突然失控的话……!
莫欣远只能尽量加快移动速度,只要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都让开!”他一边回头看后方,一路拖拽女士逼迫她往机头的方向挪动,嘴里神经质地碎碎念“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莫欣远则一步一步靠近他,每当激动的男乘客回过头来,他都会小心藏身在附近的座位后方。
空乘和安全员轮番劝告男乘客冷静下来,为飞机的安全着想,有什么事可以下了飞机在商量,不然大家都有危险。
“我要杀了她——!!!我要你们全都死——!!!”谁知道劫机者听到乘空的话竟突然情绪激动地怒吼,尖头女士的颈部钻戳起来,“世上没一个好东西!!!我们同归于尽!!!”
被劫持的女人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而同一舱内女性因为见到了这样血腥的场面,也捂眼惊叫。
莫欣远现在距离两人只有七排座位的距离,情况危急,他也顾不上原先缓慢靠近对方的计划,再慢下去女人就要被弄死了!他飞奔过去,同时喊道:“警察!”
就在莫欣远冲出去的那一刻,周科佑也同时飞扑而来!两人分别从前后两边一起扑向劫机者。
劫机者一听到有警察出现,下意识收紧勒着女人的手臂回头去看,恰恰对上了莫欣远的眼睛。就在这时,他也听到前方传来快速接近的声响,正是周科佑的脚步声!
劫机者的应急反应是要玉石俱焚的,他脑中在被催眠前的最后意识是捅死手里的女人之后再自杀,被警察抓到就什么都毁了,可他的眼睛一旦碰上莫欣远的,身体就再也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了。
手上的劲猛地松下来,被劫持的女人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不断咳嗽起来。
“知道我是谁么!”莫欣远见催眠奏了效,眯起眼问道。
“女……”劫机者的话只说到一半,他持尖尺的那只手猛地被周科佑扭到身后,激痛使他“嗷——”地惨叫一声从催眠中清醒过来,却又被一记手刀敲在后颈,直接昏死过去。
跌坐地上的女士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捂住自己流血的脖子一言不发,全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之前一直坚强地忍着没有爆发的恐惧,在事情顺利解决之后才渐渐显出来,她眼眶发红,低声啜泣起来。
电光石火间,事情竟然一转眼就突然发生了巨大的转机,劫机者被制服、人质被解救,又过了没多久,莫欣远已经问安全员要来了绳子麻利地把人五花大绑起来。
直到这时,周围的乘客才反应过来,事情竟然就这样快速解决了。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机舱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乘客们为两人的迅速行动、精彩表现而喝彩。
两人因为工作的关系倒是经常收到这样的掌声,早已经习以为常,周科佑表明了他们的身份,挥挥手让大家收了掌声,出力把昏倒在地的男乘客拖到一边的座位上安置好。
而莫欣远则去把女士扶起来,空乘这时取来了医药箱,替她上了药包上纱布,幸而没有伤到大血管,很快就止住了血。
“你没事吧?”莫欣远站在她身边的走廊上,询问具体的情况。
“嗯。”女士点头道。
她的态度不咸不淡,也许是脖子上的伤口让她的心情非常不好的关系,她面对莫欣远的询问眼中有些不耐,却没有见到一般情况下该见到的感激。
当然,她受到了惊吓、身上还受了些小伤,会心情不好可以理解,莫欣远他们救人也并非为了得到她的感激,他们不稀罕这个,完全是出于大家的安全着想。
“请问你和那个劫持你的人是什么关系?等会儿下了飞机,你在医院做完伤口处理之后,我想请你到局里和我们面谈一次,我们具体了解一下情况。”莫欣远说着给她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关系,我不认识他,以前从来都没见过,他脑子有病。”她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一些疲惫,在回答莫欣远的提问时的,她甚至连莫欣远的眼睛都没有直视,只一直盯着座位前方显示“是否允许走动”的显示屏,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她的态度令莫欣远心里产生了一些疑问,原先他这些问题只是例行询问,下了飞机地面的警察相信也会问这些问题,也许是长时间问讯的经历让莫欣远起了一些疑心,莫欣远觉得对方在有意回避着一些什么,他突然有了一种“那个男人也许真的对这位女士有深仇大恨、而她一定隐瞒着什么”的感觉。
“麻烦你能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吗?”莫欣远用不客气的语气说道。
并不是想催眠,他是只想用观察、用试探,来确认这个女人的心虚程度。
她直直地盯住莫欣远的眼睛,强势道:“对不起,我认为我的情况并不该被您以审问犯人的方式盘问,您是不是弄错什么了?您的问讯方式让我很不舒服。而且我刚才就说过了,他是脑……”
广播中突然传来空乘人员的声音,示意所有走动中的乘客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飞机要准备降落了,显示屏中也出现了系上安全带的提示。
“我们下了飞机再谈。”莫欣远撂下这句话,就朝着冲他招手的周科佑那边走过去。
28.
莫欣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想到他和周科佑还没和好,刚才捉人的神气劲儿一下子全都收了回去,表情也变得有些焉焉的,他深吸一口气,叫道:“大个子……”
“嗯?”周科佑应道。
糟糕!忘词了!我刚才想好的都是些什么来着!?莫欣远把话说出口才想起来,经过刚刚的那阵混乱,他居然把在厕所里想好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
“我昨天……不是故意那么说的……”莫欣远看着周科佑的侧脸,憋了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和计划完全相干的话来,这样一说,倒像是在推脱似的,计划中的暧昧和试探一点都不见踪影!
莫欣远暗自懊恼。
周科佑也用复杂的表情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下了飞机,地面上早就有警察守候着了,只等飞机降落,两个警察就利落地给劫机者扣上手拷押上警车,送往莫欣远和周科佑他们的分局,两人身为逮住劫机者的当事人,自然也一同坐上了警车,而受害的女士则由另一部警车护送去了医院。
“你叫什么名字?”坐在车上左右闲着无聊,周科佑就对同车的男子开始了询问。
“赵,赵项荣……”
“能说说你为什么要劫持刚才那位女士么?”
男子也许是没有达成目的就被逮住的关系,自昏迷中醒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脸上露出怯怯的神色不说,精神也是萎靡不振的,看起来与飞机上疯狂地叫嚣着要一机的人给他们陪葬的简直判若两人,看着倒像是被周科佑一记手刀拍傻了似的。
“她是夜总会的人,害得我家破人亡……”劫机男子在沉默了好一会儿,时间久到让周科佑以为他不会好好回答自己的回答之后,竟忽然答道。
“家破人亡”的字眼仿佛触动了他心中最为脆弱的神经,说到这里男子竟然哽咽起来,不一会儿就开始掉起眼泪来。
原来莫欣远是对车上的随便提问没什么大兴趣的,他坐车坐得犯困,眼皮沉重、正准备睡一会儿,脑袋有规律地随着车辆的油门和刹车一点一点,原本的计划就是到了局里再好好审问一番,可一听到“夜总会”三个字,他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精神也跟着来了,连忙凑上前去。
“什么夜总会?她是在里面干嘛的?”他问。
“不是睡觉吗?吵到你了?”周科佑把他扶过来一点靠在自己肩上,让莫欣远的姿势不至于拧得难受。
“没,就是突然听到这里感兴趣了。”莫欣远惬意地把几乎全身的力气全都压在大个子身上,三角肌没有用力绷紧的时候软软的很有弹性,倚着很舒服。
劫机者擦了擦眼角,老实答道:“她是‘兰竹夜总会’的老板娘……妈妈桑。”
“兰竹夜总会!?”莫欣远闻言瞪大眼睛,语调也一下子提了上去,“大个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没错,就是我们以前去过的涉毒的那家。”
“我唯一的女儿……就是被带到夜总会里……染上了毒品……最后死在里面……”说完,劫机者竟失声痛哭。
尽管劫机的男人确实有可怜之处,但周科佑的同情心还没有泛滥到同情一个只因为与一个人有私人恩怨、却试图控制飞机让一百多人一起陪葬的男人的地步。
他的女儿被带进那种色情场所、又吸毒致死固然可怜,却一定程度上说明了男人对她家庭教育的缺失,所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样的人他见多了。
事后的催眠没再套出什么别的有价值的线索,劫机者的事情在“特殊能力科”走了个过场,就交给了相关部门。
而真正的重头戏,当然是在夜总会的“妈妈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