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欲天桥 下——Mousai

亚辰戴着面罩，穿着充满神秘和死亡气息的哥特风格男装，正在反复练习走台步。

一直在阳光下成长的亚辰，似乎很难找到阴暗、超自然的哥特感觉。

“你应该多看一些吸血鬼题材的电影，想象自己是一位男爵，身处幽深的古堡，你阴郁厌世，爱欲荒凉，只享受以死亡为终结的施虐游戏。你让闯入者看清人性的肮脏和黑暗，并让他们认识死亡美学，这就是哥特。”裴轩抱胸站在亚辰旁边，帮他找感觉。

亚辰边走边说：“我看过《暮光之城》，但让我找到吸血鬼的感觉似乎不太容易。”

裴轩皱眉：“明天对于我和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日子，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之前和你谈的时候你说你行，现在你却给我说你找不到感觉？”

裴轩让亚辰停下来，把他的面罩取下来，招来化妆师，为亚辰化了一个极为典型的哥特式妆容。

惨白的皮肤，用黑色眼线笔大范围勾画出眼线，灰色眼影打底带出颓废的妆面效果，唇部用粉底遮盖住原有的唇色，让整个妆容看起来更加苍白、神幻。

画完妆，亚辰差点认不出自己。

哥特服饰原就带着贵族的古典华丽，在维多利亚时代，苍白的皮肤被视为贵族的标志，“暗得有质，黑得奢华”的哥特风格服饰抓住了每个人内心深处的贵族情节，高贵儒雅和黑暗魅惑相结合，将颓废性感的美散发到极致。

亚辰站起来，想试着走几步，却被裴轩制止了。

裴轩说：“你和镜子对视十分钟，尽力把自己和哥特风格融合在一起，如果还不行，我就换人。”

亚辰最怕别人否定他的能力，裴轩下发最后通牒，亚辰立即专心融入角色。

亚辰胸前戴着一个很大的十字项链，亚辰用手握住它，冰凉的触感将亚辰带入了中世纪阴暗、诡异的血色修道院。

天空一轮赤月高悬，干枯老死的粗壮大树，树丫上栖息着数只乌鸦，当冰冷的月光投射进充满死亡气息的修道院大厅时，一切事物都被镀上了绝望与血腥的色彩，黑暗臣服于哥特统治的王朝，在这里生命紧紧依附死亡，统治者只有一个，那就是镜中苍白孤独的吸血鬼男爵。

裴轩一直看着亚辰，感受到亚辰从眼神到气质的冰冷变化，他知道亚辰不会让他失望。

这么多年，裴轩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眼光。

46.较量

up2me大楼

高层会议室灯火通明，室内流淌着压抑、惨淡的空气，25m的会议圆桌能容纳30个人入座，此时座无虚席。

up2me所有的管理人员全数到位，包括一干股东。

裴希坐在雷的旁边，不停的奋笔疾书，仿佛冷凝的氛围跟他无关似的。

雷与两个老股东正争锋相对，辩论着。

雷说：“就如你们所说，1st 这次召开大规模的发布会是在向我们宣战，但那又怎样？我们的设计师没有他们的优秀吗？我们的模特比他们的逊色吗？我们的管理和营销团队在全米兰都难找出更好的，我们的先决条件不输他们，为什么他只是开了一个高调的男装发布会，就让你们像惊弓之鸟一样，开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一位老者接过话：“ray，我们都是快成为上帝仆人的老人了，做生意求稳，要是我们再年轻几十年，可能比你更有魄力。1st 比我们先入驻米兰，员工管理和市场维护比我们更有经验，裴轩笼络人心的手段高明。我听说up2me有几位股东私下与他有过接触，如果某一位股东带头转让手头的股份，那么有一就有二，多米诺效应你是知道的。我今天之所以提出来，是想你给我一个确切的承诺，我不想老来易主，只要你向我们保证up2me不会被1st兼并，我绝对死守属于我的10%的股份。你若是不敢承诺，看在和你父亲多年老交情的份上，我吃点亏将股份转让给你，我早点回家享福，我的外孙女像天使一样可爱，我还想多看她几年。”

“mr.sam，现在你不该提股份这件事吧，表面像是在给mr.ray提醒，实际暗藏胁迫之意，一听说1st 与黑手党有染，就迫不及待想从up2me抽身了，你确实老了，老得受不起惊吓了，我也能理解。”坐在裴希右边的一位年约四十的男人蔑视了sam一眼。

老者一听，马上怒目以对：“duke，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当然知道。”duke皮笑肉不笑地说：“up2me的大股东之一，比我多了3%的股份，米兰最大的摩托车制造商，不过我习惯开汽车。”

老者震怒过后反而平静了，喝了一口水慢条斯理地说：“我一直以为只有年轻人才喜欢拼搏，没想到duke与我差不多年纪还这么有干劲，你是怕我真把股份卖给ray，裴轩所能得的就少一份吧！刚才我留面子提了一下公司有人与裴轩私会，你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让大家知道那个人就是你？”

duke楞了一下，随即嘲笑道：“如果只是在同一家餐厅吃饭也叫私会的话，我经常和莫尼卡贝鲁齐一起私会哦，她是我的梦中情人。

“那家餐厅的经理智力残缺吗？会安排两个生意上的死对头同桌吃饭？”老者呛声。

“带桌位的侍应生是新来……”

“够了！”雷实在不想听他们打口水仗，目前的燃眉之急是怎么应对外界对up2me不如1st的质疑。“我不管你们的话谁真谁假，只要你们还在up2me一天就不要相互猜忌，中国有句俗话：先安内再攘外，裴轩还没出手，我们就自乱阵脚，今天召开管理会议，不是要你们来相互指责的，是让大家集思广益，想个办法出来打消外界对我们的质疑，1st 搞那么盛大的复古男装秀，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把大众关注的焦点拉回up2me？ ”

雷很少厉声说话，而且在场很多长辈，雷也是被逼急了，这段时间诸多不如意全部叠加在一起，裴轩的步步紧逼，裴希的直言拒绝，股东的军心动摇，每一件都在考验雷的承受力底线。

雷的话音一落，会议室瞬间就沉静了，现在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1st 的豪华新闻发布会震惊了时尚界，没人相信up2me能搞出比他更好的男装秀，毕竟裴轩的idea和天价花费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与会众人一时相对无言，雷脸色阴暗，目光从左扫到右，被他看的人都眼神闪躲。

雷最后将目光停在裴希脸上，放低声音问：“percy，你有没有好点子？”

裴希轻轻点头，奋战了这么多日夜，等的就是这一刻。

裴希站起来，走到办公桌正前方，打开投影机，幕布上出现一片鸀盈盈的碧波。

“我的创意叫——海韵天蓝。”裴希声音依然是清清冷冷的，但威震力丝毫不逊色与雷，裴希从不多话，典型的实干派。

“1st 走华丽复古风，那我们就走清新海魂风，我一直坚信年轻人才是未来时尚的领导者，我们的眼光应该放长远，抓住时下年轻人的口味，碧波、阳光、扬帆远航，年轻人应该像大航海家一样在乘风破浪中成长，我将休闲与军事风格相结合，自然、随性又不失严谨。”

幕布上出现一件随意卷起袖口的宽松衬衫，印有航海图的卷边短裤，一双印花平地鞋，质感粗糙带着自然皱褶面料制成的带军徽肩章外套，裤腰位置用海魂条纹做了边缘不规则的腰带，休闲中带着精致，禁欲中带着豪放。

随着后面几张图的展示，有人提出异议。

“印花图案太夸张，不合适和军装风格结合在一起。”

“我也觉得印花稍显花哨，更适合女装秀场。”

“这件丝缎衬衫上的几何图案不错，很有艺术气息，搭配短裤的效果应该比磨破牛仔裤的效果好。”

收到设计的反馈信息，裴希并没有急于解释，而是好整以暇地放完片子。

“大家的意见和建议我都考虑过，我说过这套设计是以年轻人的需求为前提，我要做的是穿得出街的设计，而不是放在陈列柜里展示的设计，所以摈弃了很多华而不实的设计，加上了一些年轻化的元素。色彩构图延续了我一直的风格，我不会为了盲目迎合市场而丢掉自己的个性。至于那件丝缎衬衫为什么要搭配牛仔裤，因为我一直强调设计的吸引力在于强烈的反差，刚柔并济，必须在第一眼就能吸引到眼球，你们不觉得如果模特穿上这身搭配应该比穿棉质短裤更加粗犷有魅力么？”裴希自信满满地介绍自己的作品，这种设计通过会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心理早就建设好了，不担心别人的否决。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雷听完裴希的解说，低下头仔细阅读裴希的设计方案。

看了一会儿，雷抬起头来说：“我觉得设计还不错，印花的图样很自然环保，图案并不夸张，但是要媲美1st的奢华还欠缺点东西，现在人的心理是宁愿花大价钱买奢华不实用的，而不选择适合自己消费能力的，裴轩正是抓住人们这种心理，才能在时尚界风生水起。”

裴希说：“我们up2me就是品牌，为什么要畏惧1st的名气？他们的受众是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我为自己设计的定位是即将产生富翁的青年群体，每个人都有待追忆的年代，成功人士也有青葱岁月，这个设计里也有部分适合他们的服饰，这些我都想到了。ray，你说过要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要对up2me和每位同事有信心。”

裴希的激昂说词让在座的人都觉得有道理，交头接耳的一些人也认真阅读起手中的设计资料。

雷知道裴希误会自己的意思，便解释：“我说的欠缺不是设计上的缺失而是噱头，如果我们没有压过1st 贵族花园式的噱头，这场秀热度不会很高。”

“这点我当然不会忽略。”裴希再次打开投影机，画面上依然是碧水一片。

“水上可以做很多文章。”裴希将图片缩小，周围的景象渐渐成形，众人惊讶的发现这处碧波荡漾的地方，竟然是位于热那亚湾的意大利主要海军基地。

原来如此！众人惊诧过后是一致的赞叹声。

裴希平静地看着雷，等待他的答复。

雷双手交握，托住下巴，设计文案后面有关于秀场的布置，裴希很聪明，善于利用一切关系，更擅长抓住人的好奇心和眼球，他一旦确定目标就会尽力做到最完美，正如这个只想象一下就会沉醉其中的方案一样。

方案后面这样写到：1912年，鲜艳深蓝的透明钻石“海洋之心”随泰坦尼克号的沉没而深埋大海。一个世纪后，一颗“蔚蓝之光”耀世而生，这枚由数颗施华洛世奇水晶拼贴而成的六角钻代表蓝色海魂，冲破一切阻碍，遨游浩渺深海的一种精神解放。

发布会现场会通过激光、烟雾、led等新科技的运用手段，将科技与时尚紧密结合，营造出具有华美透视感和未来科技感的大型装置艺术作品。届时，“蔚蓝之光”将屹立在水上t台的中央，与服饰一同绽放璀璨华光。

发布会服装部分，分为扬帆和起航两个系列。

其中，扬帆系列的创作基于沙滩休闲，表达海岸少年对大海深处的向往；而起航系列通过创新和对军事风格的联想，用高品质面料结合精细的剪裁，展现出男人的激情和果敢。

“大家看完这个方案，有什么意见？”雷征寻众人的意见。

“我无法想象真实效果出来后会是怎样震撼人心！我投同意票，这个设计方案太漂亮了。”老者sam第一个举手表决。

duke斜睇了sam一眼，又翻了翻资料，没有任何表示。

“今年，米兰将会成为全球时尚最火热的地方，如果我投反对票，上帝绝不会原谅我！”又一位股东投了赞成票。

随着表决的人越来越多，裴希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

最后，裴希的设计以多数票选通过，雷在桌下对裴希比了个大拇指。

裴希趁低头写字的间隙，小声对雷说：“ray，洽谈场地的事只有靠你了，要尽快。”

雷又做了个ok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遵命，女王陛下！”

话音刚落，雷的脚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雷的脸有些扭曲涨红，裴希却若无其事地继续做记录。

47.开秀

散会后，裴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雷喊住他：“今天难得高兴，一起喝杯咖啡吧。”

裴希看了看表，打趣道：“如果你谈好场地，我随时可以陪你咖啡，亲自煮给你喝。”

雷“哼”了一声：“又是你拿手的，让人看得到喝不到的贵族咖啡？我才不喝。”

裴希笑道：“那我回家学习做苦咖啡。”

“percy，这世上有一个你心甘情愿为他煮贵族咖啡的人吗？”雷突然很正经的问。

裴希的脑中暮然浮现亚辰的脸，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奋力划出水面的样子。

如果他愿意喝，自己就愿意做。

雷没有忽略裴希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答案昭然若揭，裴希没回正面回答，雷也没有深问，有时候，一个细微的表情便是心事的透露，何必非要人亲口说出来伤自尊呢。

雷叹气，拿起桌上的资料，朝门口走去，裴希不知道自己泄露了心事，还为雷的突然离开感到诧异。

裴希将一大摞资料抱在怀里，想去追雷，电话却在这时响了。

裴希单手抱资料，一边小跑一边接电话：“hello……”

电梯门即将关闭，裴希一边“hello”一边大叫“稍等一下”。

亚辰在电话另一边，听得一头雾水。“等什么？”

裴希小跑的步子在听到亚辰声音的那刻停住了，电梯门在裴希面前关上，雷苦涩的脸消失在电梯门后。

裴希叹息一声，转身靠在墙上。

“亚辰？刚才电梯来了，我让他等一下。”

亚辰“哦”了一声，“那你现在进电梯了吗？要不我先挂了吧。”

“不用，错过了，你找我什么事？”

“呃……我就想问你什么时候走的，早上我起来你就不在了，白天怕你忙，所以现在打电话问问你。”

“就这事？”裴希有点失望，看天色已经晚了，该是吃晚餐的时间了，还以为亚辰会主动邀请。

“嗯，还有件事想要请教你，那个桃红色适合男士套装吗？”

裴希被亚辰打败了，“你见过哪个男人穿着桃红色的套装？那种耀目鲜艳的颜色只能小范围使用，比如领带、鞋带什么的。”

“原来如此，我搭配了好久都觉得有种违和的感觉。”

“是的。”

一个话题结束，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裴希突然问：“明天是1st的重要日子，你参加吗？”

“重要日子？你是指复古男装发布会？我会参加，走后面哥特部分的秀。”亚辰回答。

“那你要好好加油，这次裴轩砸了血本的，看来他真的很看好你，这种大秀都让你上。”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裴希发现自己嘴快说错话了。

“我没有其他意思。”裴希立即安慰亚辰：“你很不错，你的才华在1st终于可以好好展示了，加油吧。”

“裴希，”亚辰低低唤了裴希一声，“我说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不管你信不信，晚安！”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断线声，裴希拿着电话，久久回不过神。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亚辰的话让裴希的头脑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第二天，阳光明媚，裴希拉开窗帘，抬头眯眼看太阳，心里难免有点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