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出局——苦素

程页站起来，将外套搭在手臂上，往玄关走去，温和笑道：“那些橙子留给你们吃，我就不带走了，看起来应该挺甜。”

“这不是给你二叔买的吗？留下来干什么，我不要。”裴梓淮坐起来，领间松松散开一片，露出白皙的胸膛和星星点点残留下来的吻痕。

程页穿完鞋，直起身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眸光微闪，他不动声色地笑道：“他不喜欢吃橙子，我拿回去也没用。”这家伙真是一点自觉性都没有，每时每刻都在诱惑我。

……他不喜欢吃你买什么买？浪费钱！

裴梓淮嗤笑一声，不会是专门买来给我的吧？想到这里，他猛地僵住，满脸黑线的望着站在门口仪表堂堂的程页。

程页若无所觉的弯了弯唇，道：“我回去了，再见。”

“……嗯，拜拜。”

“晚安。”

“晚……安……”这到底是什么鬼对白？

程页开了门走出去，即将合上门的瞬间他又重新拉开，笑眯眯地说：“对了，晚上要记得锁好门，小心防小偷。”

啰啰嗦嗦，最应该防的就是你！裴梓淮额角青筋暴起，咬牙道：“知道了，你到底还走不走？”

“你要肯留我下来，我当然不愿意走……”程页嘀嘀咕咕的声音消失在门后，裴梓淮揉了揉太阳穴，心情平复下来。

夜风轻轻拂动窗帘，露出斑斓多彩的霓虹，这个城市已经陷入睡眠。空气里炽热的温度似乎散了，大厅里显得极为安静。

裴梓淮听着自己均匀的呼吸声，静靠着沙发，咬了一支烟慢慢吸了。过了片刻，才重新站起来往房间走。

地上仍孤零零躺着程页送的T恤，与地板的深色一对比，显得极为刺眼。裴梓淮在它面前停下，撇了撇嘴，弯腰捡起来。

程页一大早被程路声叫到办公室里说教，他二叔声色俱厉的将他最近做出来的业绩狠批了一通。

程页表现得非常的乖，整个过程只保持着严肃认真的神情乖乖点头。程路声终究是疼他的，不忍心再骂，叹了口气，停了嘴去拿搁置在一边的茶杯。

程页察言观色，这才笑了笑，放软姿态好声好气地说：“二叔，你别气，我也不是不想给你争气，只是东西才上手，我还没能摸出些门道来。你给我点时间多跟公司里的前辈学学，下个月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成绩出来。”

这小子一上班就干坐着钓鱼，整日偷鸡摸狗插科打诨的哪里尽了力？程路声是再明白不过了，此时虽然面色稍缓，也不禁冷哼一声说：“我等不了你下个月了又下个月了，你要不就踏踏实实给我干，别想着去做老师这些不切实际的鬼梦！要不，过几天就给我去T市出差，好好跟着别人学习学习。”

“两条路？”程页头疼地说，“有没有第三条？”

程路声冷笑一声，“有，第三条路非常适合你，那就是你以后每天跟着我处理公务！看看我是怎么工作，你又是怎么工作的！”

“……”

那我还是去死吧，程页默默用头磕桌子。

裴梓淮今天非常忙，有好几项行程排得满满的，他刚从外头回到办公室，就一连接了三个电话，正要安安心心坐下来看文件，为等下的会议做准备，就接到了程页打过来的电话。

“在干什么？”程页在电话那头笑，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好心情。

裴梓淮皱着眉头翻文件，简短地说：“忙。”

“这个点了你还在忙啊？吃午饭了么？”

裴梓淮心不在焉应了一声，低声说：“开完会再去吃，你有事？”

程页笑了一下：“既然你现在很忙，那我就晚上再来找你好了，记住在家里等我啊！真的很重要！”

“……嗯。”

裴梓淮的目光在文件上极快的浏览而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

“那我挂了，你记住去吃饭……阿淮，我现……”咔，电话断了，嘟嘟声随之传来，裴梓淮也没在意，把手机扔到一边就埋头忙起来。

而程页那头，他正僵笑着望着按掉他电话的程路声，郁闷地拖长声音说：“二叔，你掐我电话干什么？我还没说完……”

程路声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把你那些莺莺燕燕先晾一会儿，赶紧去机场把你妈接回来，免得她又迷路了。”

“……是。”

程页无奈耸耸肩，大步往停车场走去。

晚上，程家三人一同共进晚餐。

程夫人长得娇俏妩媚，岁月在她身上似乎没怎么留下痕迹。甫一见程路声走进门，脱掉外套递给佣人，大步流星走进来，她便笑了：“路声回来啦？工作都还顺利么？”

“还可以，已经忙完了。”程路声温和地点点头，在餐桌坐下，“大嫂在法国玩得怎么样？”

程夫人笑了笑，说：“我很喜欢那里啊，实话说，你也该多去走走，放松放松心情。对了，我逛街的时候买了很多东西，待会儿你记得提醒我把礼物拿给你。”

“……好，谢谢。”程路声露出点笑意。

程页的爸爸去世得早，如今这程家当家的就是程路声，而下一任则是独子程页无疑。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程路声对这个大嫂还是极为敬佩的，想起她当初力排众议扶植自己上位仍觉得心有余悸。那么一个柔顺温和的人，一到关键时刻，果断决绝却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男人。

在丈夫暴毙后的第一时间，她耐下悲痛，将所有利弊分析得一清二楚，在这样一个豺狼环伺的豪门世家，扶着幼儿寻得了自己的庇佑。

可惜的是，程页似乎并不喜欢在这样一个家庭里生活，甚至于一点想要继承程家产业的心思都没有，实在是很让人头疼。

往事如梦，程路声如今想起来仍有些恍惚。

“妈妈，可以吃饭了么？”程页笑吟吟的提醒。

程夫人眨眨眼，了然地呵呵笑了笑，拿起筷子说：“开饭吧开饭吧，程小页今天好像特别着急，我们赶紧吃，吃完你就滚蛋吧。”

“……妈妈，您能不能不要再在我名字中间加个小字？”

“不是挺好听的嘛，可爱死了。”

“哪里好听了？”

“程小页程小页程小页，哇，好好听……吃饭！”

程页嘴角抽搐的默默埋头扒饭，想起小时候就是因为她老是这么叫他，让他还真误会了自己的名字叫程小页，而被班上同学嘲笑就想撞墙。

母子俩相处得一片欢愉，程路声却忽然顿了顿，抬头说道：“大嫂，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程夫人闻了闻香味，满足地喝了一大口汤，含糊点头，示意程路声继续说。

“我想让程页跟赵家联姻。”

“噗——”话音刚落，程夫人将含在嘴里的鸡汤尽数喷在了程路声淡漠的脸上，吃惊地瞪大眼。

……谁来告诉她这是她舟车劳顿太累了所以产生了幻觉，他他他他他二叔居然想让一个gay娶个女人回家当摆设？！

可是自己儿子喜欢男人的事也不可以就这么贸贸然跟他说啊，不然把他吓到了头一个遭殃的还是她这个知情不报的妈。

程夫人咳了一下，赶紧站起说：“快来快来，去给先生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裳！呃，路声对不起啊，你去洗洗吧。”

程路声抹了把脸，表情怪异地走进盥洗室。

程页由憋住笑，到哈哈大笑出声，乐不可支，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联姻的事。程夫人把自己往椅子上一丢，哀痛地说：“完了，你小子要去祸害纯情可爱的无知少女了……”

“那起码是妇女好不好？”

程夫人拎起一根筷子砸过去，杏目圆睁，“滚！老娘说是少女就是少女！”

“好好好，少女少女。”程页从善如流应了，无辜地摊了摊手，“妈妈，您快给我想想办法吧。”

“唔，我正在想。”

“那……我先走了？”程页见她苦皱着脸没吭声，赶紧开溜。现在不走，等他二叔出来，想走也走不了。

肖绎一直在给裴梓淮的出版社供稿，在网上也极有名气。这回新书大卖，裴梓淮高兴坏了，就像是看见了他的摇钱树当当当使命给他产钱。

下班就拉着肖绎去酒吧喝酒，可惜这家伙像是赶着回家，裴梓淮还没喝过瘾就被拉着走了。

一直到上了车，裴梓淮还在似真似假地抱怨：“你还真金屋藏娇啊？你跟那个叫小慕的同居居出感情了？不会吧？你不是喜欢女人的么。”

肖绎笑了一下：“瞎猜什么，管好你自己就是了。”

裴梓淮闭上眼睛打盹，含含糊糊地说：“像我这种黄金单身汉求都求不来，哪像你啊，这么早就被女人束缚着。喂，叶岚没少给你暗示，让你快点娶她吧？”

“你是不是喝醉了？”

“……”回答他的只有裴梓淮均匀的呼吸声。

到了家，肖绎推醒他，裴梓淮抚着额头坐起来，迷迷瞪瞪扭头看了肖绎一眼，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低低笑道：“喂，你喜欢在车里做还是在家里做？”

肖绎沉了脸，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冷道：“你不是跟我说那酒度数不高么？怎么才喝了两杯酒醉成这样了？”

裴梓淮眯着眼睛使劲儿看他，忽然哦了一声，泄气道：“怎么是你啊？刚才我做梦梦见我勾搭了一个身材特别好的猛男，怎么就变成梦了呢？”

肖绎皱了皱眉，警告道：“裴梓淮。”

一听他叫全名裴梓淮就是一震，摆摆手开门走下车，嘀咕道：“行了，我不碍你眼了，走了啊。”

这酒后劲挺大，踩在地上就像踩在云上，整个人好像轻飘飘的。

裴梓淮觉得有意思，自己一个人笑了起来。保安看见了都有些担心，生怕他这样子连家门都没到就倒下了。

裴梓淮笑了一下，安抚道：“我没事，你们不用管我。”他摇摇晃晃要走，脚下却忽然一个趔趄，猛地摔到地上。

这一疼，让他醒了八九分，软趴趴地要撑坐起来。

面前一道阴影移过来，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似乎带了点薄怒，“裴梓淮，你到底去哪里了？”

啧，怎么最近这么人火气都跟肖绎一样大啊？

裴梓淮眯着眼睛抬起头来，程页暗沉的眼眸霎时与他对上了，裴梓淮看了他好半响，终于确定自己没认错，才一边爬起来，一边说：“你怎么来了？现在都几点了？”

他的站得不稳，程页赶紧扶住他，眉头紧皱：“你又去喝酒了？”

“啊，喝了点，这酒不错，你要喝下次叫上你啊。”

进了电梯，保安好奇关切的视线阻隔在外，程页伸手抱住他，下颚贴着他微烫的额头，沉默半响，说：“中午的时候我打电话告诉你我要来，你为什么答应了又不在家等我？”

裴梓淮有些热，伸手要推开他，程页却抱得死紧。他皱了皱眉，有些费劲的想了想，说：“你有跟我说过这件事么？我怎么记不清了。”

程页以为他又是故意来气他，不禁冷了脸，飞快地说：“所以你就跟那个姓肖的出去喝酒？”他刚刚就站在他们不远处，分明就看见了裴梓淮含情脉脉的去摸那个人的脸。

此刻他正在气头上，口气带了点质问的意思，像是一根刺狠狠扎在人身上。

裴梓淮听得很不舒服，也不开心地冷下声音说：“我爱跟谁出去就跟谁出去，你管得还真宽。还有，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跟肖绎是什么关系啊？我们俩别说出去了，就是在你面前上床你也没资格过问吧？”

“你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你怎么知道？我们就是那种关系！”电梯叮了的一声开了，裴梓淮猛地掀开他，迈脚要往外走，“滚，别他妈得寸进尺连朋友都没得做！”

程页忽然拦腰抱住他，以不可抗拒的力道一下将他摔到冰凉的电梯壁按住！

16.表白

喝了酒脑子本来就晕乎乎的，被程页这么一摔更有半响分不清东南西北，裴梓淮皱着眉头去按太阳穴。

程页深呼一口气，微闭了下眼，勉力稳下心里翻涌而起的怒气，低声说：“我们谈一下，谈完了你再走。”

裴梓淮扭开脸，薄唇抿成一种冷漠的弧度，并不答话。

彼此僵立着，气息融在一处却寒冷得仿佛结了冰。

说是要谈，裴梓淮也默准了程页的建议，可是谁也没有先一步开口。电梯停在了六楼一动不动，这逼仄的空间霎时小的出奇。

程页其实并不想让气氛搞得这么僵，抿了抿唇，他服软道：“还记得中午那会儿我打电话给你么？”

裴梓淮眸光轻轻一闪，微垂下眼睫一声不吭。

程页紧紧盯着他，放缓声音说：“我说有重要的事告诉你，不是在开玩笑，可是今天我等了一晚上你都不在。老实说，我很讨厌你跟肖绎在一块儿，可是你偏偏放了我飞机跟他呆在一起，所以……我有点生气和吃醋……”

他的坦白让裴梓淮稍稍一愣，情绪也渐渐随着他温和的语气平静下来。

程页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纠结的继续道：“对不起，我知道这个时候我没有任何立场来管你的生活，可是至少……你不该言而无信是不是？空等别人一晚上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说至后来，声音渐低，竟含了点委屈的埋怨在里头。

裴梓淮被他这么一说，觉得自己好像真是坏到家了，不自觉抬头看了他一眼，呐呐道：“我真不记得中午答应你什么了，那个时候我很忙，所以就算你说了什么，我过后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原来他不是故意不记得跟自己的约定的，程页怔了怔，忽然一笑，道：“你在跟我解释吗？”

裴梓淮奇怪地看向他，“是解释又怎么了？”

没什么，那只是证明你起码还是有点在乎我的，至少你还会顾虑点我的心情，不想让我误会。

程页唇边的笑意更浓些，“昨天晚上回去以后我一直失眠，想我们之间的事，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

呼吸交缠的滋味令人有些晕眩，裴梓淮推了推他。

程页不动，反而伸手抱住他的腰，将头低下去抵在裴梓淮的肩上，轻声说：“阿淮，长到二十七岁这个年纪，我已经很少有冲动的时候了，可是昨天晚上我却兴奋的有点睡不着觉。”

“想什么色情的事了？”

裴梓淮靠在冰冷的墙壁，微掀嘴唇打断了他煽情的低语。

程页低笑了一声，说：“我在想，不如我们试一下吧。我保证我绝对会是一个合格的情人，好么？”

裴梓淮神色微动，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他是喝了酒，可是程页这家伙没喝酒吧？怎么说出来的话越来越匪夷所思了？

什么叫做试一下，他们之间顶多有层说不明道不透的暧昧在里头，却似乎怎么样也算不上喜欢吧？这人忽然认真的样子太可怕了。

他这头一迟疑，程页已是微直起身来，眸深如海一般静静看向他，浅笑喃喃道：“……阿淮，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