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出局——苦素

手指摩挲着裴梓淮因为醉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他低头，唇顺势贴上去。

裴梓淮心头一颤，昏昏沉沉的感觉似乎随着程页这句重量级的话而炸开，他猛地推开程页，力道大得让那人在慌乱间跌退了好几步！

“你别跟我说你是认真的？”裴梓淮冷淡的抿紧唇。

程页的眸光沉下来，斩钉截铁地说：“我的确是认真的，或许这个想法比我想象中存在的要更早，只是我昨天才下了这个决定而已。”

裴梓淮声音更冷了，全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势，“程页，像我们这种人，暧昧可以玩，动心却是大忌，你怎么可能不懂？”

程页笑了一下，那里头掺杂的点点苦涩竟让裴梓淮有些不敢看。只见他微垂下眼，低声说：“可惜你现在连暧昧都不想跟我玩了。”

裴梓淮滞了滞，哑然失笑道：“那你说的喜欢又能有多少？”

“……至少比你多。”

裴梓淮沉默了一下，轻声说：“别跟我认真，我不想到最后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像我这种人没心没肺，受不得别人的好，是因为没办法以同等的感情来回报。你这个人……还是挺好的，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这个时候被发好人卡是最难堪也是最无奈的，程页嗤笑一声，道：“你之前也不是没跟别人在一起过，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不行了？”

“那是因为我现在不想再伤害别人了，这个理由可以吗？”

“裴梓淮，你玩不起……”程页慢慢走近，眸光里闪现的笃定生生透出一股危险的意味来。

“好，随便你怎么说。”

裴梓淮退后，脊背又重新抵靠上墙壁。

“……可是我很想知道，你玩不起究竟是因为不想再玩，还是因为对象是我，你怕自己到最后会心动？”

程页的手指捏上裴梓淮尖细而精致的下巴，两人灼亮的眸光在空中交汇。

一般人被程页逼得到这个程度也许会慌，然而裴梓淮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响，唇角微掀，露出一点嘲讽的笑意。

“也许我该赞叹一下你对自己很有自信，可惜的是爱情对我来说就是屁！这玩意儿是不会在我生命中出现的，你不用白费心机了。”

程页眸光微闪，低声说：“难道就没有意外？”

裴梓淮微微一怔，身体几不可察的僵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然而即便如此，他却很快用淡漠的神情掩盖住这种细微的变化，淡淡道：“没有。”

程页笑了一下，有点纵容宠溺的意味，“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往往这么说的人，最爱自欺欺人。”

裴梓淮顿了顿，慢慢笑了：“那也不要你管。”

那笑容太艳丽，太诱惑，像是一朵生在黑暗中的玫瑰，在绽放美艳的同时张开了它尖尖的刺，只要企图靠近的人，都会被扎得遍体鳞伤。

程页微微一怔，有些颓然地低声说：“你就这么排斥我？”

“……我没有特别排斥谁，我只是不愿意跟别人谈感情。”裴梓淮抿紧唇，微侧开脸，光打在上面，形成一道坚毅而倔强的弧度。

“对我来说，都一样。”

“对我来说不一样，不谈感情还可以谈别的……”

程页猛地抬眼看他，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17.生气

还没到上班的时间，编辑部的女孩三三两两聚在一块聊天，每个人说到趣处都是眉飞色舞活力四射的。裴梓淮推开玻璃门大步迈进去，钥匙串吊在微曲的食指上，随着撞击哐啷哐啷发出悦耳的响声。

“这个人不就是谢扬么？最近红得不得了，我妹超级喜欢他！”

“我也喜欢他啊，长得好看，歌也唱得不错。以前他还没现在这么多人气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他的铁杆粉丝了，哈哈。”

“听说他最近要在T市开演唱会了是不是？”

“嗯对，要不是我那天还要上班，我肯定去看！喂，我告诉你，他真人比上镜看起来要帅很多！”

“天啊，你的眼睛现在比灯泡还亮，姐姐，非理智追星是不对的……”

她们说得兴奋，丝毫不察身后裴梓淮探过来的脑袋。

娱乐版头条就是说谢扬参加颁奖典礼荣获最受欢迎男歌手奖，男孩子举起金灿灿的奖杯对着镜头微微笑着，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裴梓淮抵了抵鼻梁上的眼镜，说：“他最近还要出书呢，初稿都已经交上来了。”

女孩子们吓了一跳，低叫一声扭头瞪他，“老大，你不要一大清早就吓人，成不成？我耳朵后面都凉乎乎的。”

裴梓淮讪讪摸了下鼻子，耸肩道：“抱歉，我没注意。”

“刚刚你是不是说谢扬要出书？”

“嗯。”

“在我们出版社？”

裴梓淮拉了一张转椅过来，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悠闲笑道：“废话，他如果不是在我们出版社出书，我管他干什么？”

“什么类型的？”

“唔……类似于讲些故事然后说点自己人生感悟那种的。”

“就他那名气估计这本书出来都得大卖！太好了，社长，我要精装本的签名书！内部申请，给我留一本啊！”

裴梓淮眨眨眼，微笑道：“可以，给你打九折。”

“不能再便宜点？”

“已经很便宜了，我如果留下几本转手卖出去价钱都得翻倍，懂吗？”

“……奸商啊，自己人都欺负！”女孩子忽然凑近，眯眼抱怨道，“怪不得你黑眼圈这么大，哼，坏事做多了，夜不能寐吧？”

裴梓淮微微一怔，兀然想起程页那时唇边讥讽而受伤的笑意，抿了抿唇，他含糊应了一声，就站起来往办公室走了。

留下编辑部的女孩子们面面相觑：“他怎么了？”

“……呃，失恋被甩了？”

“哈！”

办公桌上的文件乱七八糟散开，烟灰缸里残尽的香烟少说也有十根，空气里揉杂着异味，呼吸都让人觉得困难万分。

窗帘紧紧拉上，明明是大中午，外头的光却一点都没有透进来。

这个地方的主人正咬着根烟，双腿痞痞搭在桌上，头仰靠在软椅上，眯着眼怔怔望着天花板。

——对我来说不一样，不谈感情还可以谈别的。

烟灰长长聚在烟头，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的闪烁着，程页保持着这个姿势依旧一动不动。

“你什么意思？”

——只谈现实点的欲望，我对以前的恋人都是这样的，你能么？

“……裴梓淮，你说那么婉转干什么？你的意思不就是说要做只能做炮友么？”

程页猛地一闭眼，一脚将放在身边的转椅踹开！

实在是太可笑了，自己的感情在那个人的眼里就一点都不值钱么？裴梓淮这么一说，无异于在明目张胆的告诉他“要做恋人绝无可能，要么你就退而求其次只做炮友，要么就永远不要来纠缠”。

他分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答应，所以故意说这个来逼他放弃！

行啊，我程页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丝毫没有骄傲与自尊的人，少了你裴梓淮，明天也会有别人！

越想越气，他愤恨地一拳砸在木桌上，“咚”的一声震得文件也哗哗滑落在地！与此同时，门却被推开，程路声黑沉沉的脸出现在眼前！

程页愣了下，怒气也稍稍收敛，恭敬的站起来，碾灭了烟垂头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程路声冷哼一声，将门摔上，大步走过去将窗帘“哗”的一下拉开。

光线透进来，窗户也被推得大开，微风略略吹入，乌烟瘴气的环境霎时好上不少，至少像是个人呆的地方了。

“我已经懒得说你了，你看看你，一个晚上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千万别出去说你姓‘程’！老脸都快被你丢尽了！”程路声大骂。

程页抿紧唇，神色冷傲，“你不是说懒得说么，那现在嘀嘀咕咕的干什么？”

程路声噎了下，随手掂了个文件扔过去，怒道：“臭小子！”

文件锋利的边角堪堪擦过额边，一道鲜红的划痕即刻出现在程页俊美的脸上，使得他的样子有一瞬间看起来有些狼狈和可怜。

程路声心头微软，怒气稍退，却仍旧硬着声音说：“你给我去T市学习十天半个月再回来。”

“我不去。”

“不去？”程路声冷笑，“那你难道想跟过来做我的助理？”

程页面无表情站了一会儿，抬头说道：“做就做，反正T市我死也不去。”

之前程页是如何也不愿意跟着他去四处走动，现在这样倒是怪，然而程路声乐见他主动学习公司的事务，于是也不去多想，面色缓下来，说：“那行，明天就来我这里报道，人事部那里我来打招呼。”

程路声起身走到门口，手都握到门把上了，想了想，还是转过头来说：“我不管你心里记挂着哪个女人，但是再怎么喜欢，也不要为了她弄得要死要活的，爱情里起码的尊严也要给自己。这世上，谁离了谁过不下去？”

说完这句，他就跨门走出去了。

程页掀了掀唇角，过了半响，才低声喃喃道：“是啊，谁离了谁过不下去？”更何况，我程页也不是非你裴梓淮一人不可。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程页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裴梓淮若无其事的过日子，即便是有时候会忽然想起，也很快甩开，继续做自己的事。

小丫头这回没有再闹，那是因为她那度蜜月度得忘乎所以的妈妈终于回来了。

18.吃饭

谢扬的书《王子语记》将会在九月底正式上市，娱乐公司为了赶上他的演唱会为新书造势，特别选了在他演唱会前一天在T市召开记者招待会，同时邀请裴梓淮前去发言剪彩。

接到邀请函的时候，裴梓淮还在担心自己如果去T市出差，那自家的宝贝女儿还不知道该托给谁照顾。这下前妻回来，刚好就解决了他所有的后顾之忧。

尽管时间上的安排刚刚好，但是在前妻请他吃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半开玩笑地调侃道：“去哪里玩了？都一个多月了，我还以为你们不回来了。”

许琼风骚的拨了拨新烫好的卷发，微笑道：“我们本来是按计划去完两个国家就回来的，不过中途我忽然想去非洲那边看看，所以我老公就陪我去啦。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我都还没玩够呢。”

她身旁的白洛宇宠溺的笑着，伸手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裴梓淮看他们你侬我侬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了一地，然而心底却又是真的替她找到一个好归宿而开心。

他埋头喝茶，尽量不让自己这个电灯泡太亮。

中餐馆内空调开得很大，吹得脊背凉飕飕的，裴梓淮坐了一会儿，刚想开口说出去把四处乱蹦跶的丫头捉回来，就见门开了。

小丫头先是钻进来一个小小的脑袋，嘻嘻笑了笑，见许琼温柔地冲她招手，赶紧关上门，冲过去抱住她腰，摇来晃去地撒娇道：“妈妈，外面的那条鱼好大啊，我们买回去养着好不好？”

许琼笑了笑，说：“那是拿来吃的，我们不买那个。丫头如果想养漂亮的鱼，待会儿吃完饭我们就一起去买些可爱的小金鱼，好不好？”

“好！”小丫头咯咯笑了。

门“叩叩”响了两下，服务员侧身开了门，随后走进来的是一个星期没有露面的程页。

他今天并没有像以往那样随意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反而正正经经穿着银灰色的西装，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眉宇之间又多了些成熟与冷漠。

白洛宇跟他大学时就玩在一块，自然比在场其他人要亲呢熟悉许多，他招了招手，笑着说道：“你终于来了啊，快坐！怎么这么晚，我们都等不住要点菜了。”

程页跟许琼浅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视线从裴梓淮身上滑开，然后自然收回来，仿佛两人之间只是第一次相见的陌生人。

拉开椅子坐下来，他随意扯松领带，温和笑道：“外面在下雨，市中心那段路有些堵车，本来想打电话跟你说一声的，可是后来情况又好些了。”

“啊？下雨么？”许琼探头往窗外看了一眼，惊讶道，“刚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天气变得真是快。”

“哥哥！”小丫头见他就眼前一亮，赶忙屁颠屁颠跑过去，“小钱带来了没有？”

程页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笑道：“好几天没见着面，你也不想我，只想着小钱啊，真是伤心啊。”

小丫头睁大眼，机灵地摇头道：“没有没有，我也很想哥哥的！”

程页被她认真的样子逗乐了，伸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放她手心里，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好，算你乖。来，给些糖果你吃。”

“哇！谢谢哥哥！”

白洛宇鄙夷地看向他，好像在说他哄骗小孩子叫他“哥哥”太不要脸，连他比程页小一年，小丫头都要叫他叔叔，跟别说程页这根老油条了。

然而程页向来是厚脸皮的，任你的眼神是多强的激光射线，他全身上下都像是穿着金刚铁罩，怎么都凿不穿。

当即耸耸肩，他淡然笑着拿起菜单翻起来。

一行人点过菜，便天南海北的胡侃，大多是这对新婚夫妻在讲他们蜜月间的见闻趣事，而程页和裴梓淮安安静静的听，偶尔再说上两句。

气氛不得不说是极为热闹的，可是这样和谐的相处氛围下，奇怪的是裴梓淮和程页却是半句话聊不上来，更为甚者，他们连视线在空中交汇都极为短暂。偏偏这两人又是十分能演的，一般人还真察觉不出来其中的怪异。

许琼之前是听白洛宇说过，程页在他们蜜月那会儿经常带着小钱去裴梓淮家窜门，按理说，以他们两个的性格这个时候应该极为熟络才对，怎么看起来倒比陌生人还要生疏许多？

……难道吵架了？

许琼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他们两人之间绕了一圈，然后带着些微的疑惑垂头静静喝汤。不会吧？就算阿淮脾气不怎么好，程页看起来性格也是挺随和的呀。

这顿饭吃得够久，外头的雨下得也够久。所幸的是，大家都有开车来，所以还算比较方便。丫头自然是跟着许琼回家住了，在来吃饭之前，那些行李都已经收拾好搬回去了。

还有唯一一个需要拎回去的活物就是小钱了，小丫头有了妈妈坐镇，更是撒泼耍赖希望早点要回它。

许琼哭笑不得抱起她，拍了拍她的屁股，瞪眼道：“好了，不许闹，正下大雨呢，明天再去接它。”

小丫头委屈的一瘪嘴，哼了一声埋进她的肩膀。

程页想了想，说：“不如我等下把小钱送过去，丫头也不用等到明天了。”

许琼客气地笑了笑：“那怎么好意思，本来我们开了车也可以现在跟你回去接小钱的，可是家里还缺了些东西，正想着要去超市逛逛。呃……不如我让阿淮帮我去拿吧，你看怎么样？”

裴梓淮忽然被点名，愣了愣，说：“又关我什么事？”

许琼一个眼刀甩过来，裴梓淮嘴角抽搐的噤声了。得，她这是在说，这是他做爹的义务和责任，反正他晚上在家闲着也是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