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本来就已经休息很晚的明世云却突然从睡梦中醒来,之前梦到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只是那浑身的冷汗已然昭显了他刚才在睡梦中的不安。
明世云的这番动静自然惊动了当值的宫人,于是寝宫中围绕着明世云又开始了一番忙乱,而一直在别处休息的马总管得知皇帝起身后也连忙赶了过来伺候,只是他在看到明世云那不好的脸色后示意一个正在贴身侍奉的宫人退下,亲自上前拿了湿巾为皇帝把额头上的薄汗擦拭干净,同时轻声说道:“陛下,时辰还早,您还是再歇会儿吧。”
一直闭着眼睛任由宫人伺候的明世云在听到这话后张开了眼睛,轻声说道:“不歇了,反正也睡不着了,你去把那些还没有看的折子拿过来。”
明世云这一发话立刻就有宫人退下去拿奏折,而马总管则是劝道:“陛下,您这几日一直不曾好好休息,虽说政务重要,但也应该多加注意龙体才是。”
明世云摆摆手,马总管立刻闭口不言,而是伺候皇帝起身,只听明世云问道:“如今使臣大多都已返回,现在也没有几日了,可别再出了什么纰漏。”
“要说这时礼部的那些大人们这回可是尽心着呢,更何况还有两位王爷在那里看着,陛下您就放心吧。”马总管回道。
“说的也是,只是朕还是有点不踏实罢了,前面都还好,只希望临到最后也能求个有始有终才是。”明世云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对马总管吩咐道:“这次的贡品你整理好单子让皇后过目,除了内府那里留下一些外,让皇后那里拟个单子,剩下的尽数赏人就是了。”
这还是明世云这些时日以来主动第一次提到皇后,马总管纵使心下诧异,但也不敢多言,连声应下。
而正当明世云还在想着这些时日有什么疏忽了时,就听到寝宫外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在这时显得分外刺耳,马总管自然清楚能在寝宫这里当差的宫人都是极懂规矩的,除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第二百一十一章
明世云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看着那个内侍在通报后跪在面前禀道:“回禀陛下,适才十七王府传来消息说,十七王爷今夜宫宴散去后并未回府,而且也没有派人向王府传信说去了何处,在宫外一直等着接送的王府内侍也没有看到王爷从宫中出来,王府处也是等到现在还是没有见到王爷回府才往宫里通报。”
“宫宴散了后就一直没有回去?!”明世云听到后下一紧,同时心中的怒火也迸发出来,“从宫宴散了到现在这都多久了?那帮奴才才看到瞒不住了这才向宫里禀报!对吧!”
“陛下息怒!那帮奴才何时处置倒不要紧,现在适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王爷,如今那些使臣还没有走,别再让他们有了空子可钻,既然没有看到王爷出宫,许是王爷今夜多喝了点酒在哪儿醉下了,先加派人手在宫中各处寻找才是。”
马总管的话提醒了明世云,他连忙吩咐道:“去查查今夜谁在最后见到了十七王爷,先把宫里各处给朕找遍了,记着先别去惊动太后与后宫那里。”
马总管连声应下,他当然明白皇帝的意思,十七王爷如不出意外是绝不可能在深夜进入后宫的,如果真是的在后宫那里发现他了,那就真是天大的麻烦了。
明世云一直在寝宫中等着消息,寝宫中压抑的气氛直到当宫人在一处假山后发现了从假山掉上摔得头破血流的明世英后才趋于消散,只不过在这之后寝宫中的气氛却更加显得可怕至极。
“再说一遍。”明世云的声音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只是跪在下首回话的宫人却被吓得暂时说不出话来,“说!”明世云需要再听一遍。
“回禀陛下,昨夜十七王爷宫话中的假山上摔下,已经、已经……”
宫人不敢再往下说出来那个忌讳的字眼儿,他怕自己再说下去恐怕连个干净利落的死法都落不下。
明世云即使再听一遍也仍是不愿相信宫人未尽的话语后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个事实却是真实地他无法接受。
“昨晚是谁在伺候的?十七王爷身边连个跟着的人都没有!”明世云的话语中已然完全可以预料到在这句话之后皇宫之中将会有多少人受到牵连而丧命,明世云冷笑着,话语中有说不尽的讥讽与无奈,“醉酒失足”?好一个“醉酒失足”!
“皇上!”看到皇帝如此失态,马总管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即使此事发生地太过让人心疑,但是在众多御医已然下了定论后的如今也绝对不能是由皇帝来挑明其中的生疑之处,否则在全部使臣尚未离京的情况下就要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这对于刚刚确立威信的皇帝来说那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马总管能够明白的,明世云自然也十分清楚,只是如今他却也只有一个“忍”字。
“朕要去看看十七王爷。”明世云起身就大步离去,此刻也无人敢去劝阻,因为十七王爷这是枉死,在宫里也是不吉的,身为皇帝本不应该近身,但看眼下的情形如果周围的宫人敢劝阻一句的话,那么他恐怕也就得和十七王爷作伴去了。
而紧跟在皇帝身后的马总管知道自己除了要安稳情绪激动的皇帝外,恐怕自己也要马上着手去查十七王爷这次的“醉酒失足”的真实原因,因为就连他也不会相信向来为人极有分寸的十七王爷竟然会醉酒到从假山上摔下,这不得不不让人深想几分,如果这针对的是皇帝……,马总管这样一想不由生出一身冷汗。
“你说什么!十七王爷他……”
柳言希不可置信地看着吴含,若说在宫外谁的消息最为灵通的话,当然要属吴含无疑,恐怕吴含得到十七王爷明世英出事的消息还要比宫里的大多人要早一些,而这种事情如果皇帝没有开口让吴含插手,那么他纵使明白这事疑点重重也不会在这时不自量力地去皇帝面前主动效力,只是虽然已经有很大的把握明白自己会在此事中成为一个旁观者,但吴含却在考虑再三后仍旧是在天还未亮时敲响了柳府的大门把这件事告知了柳言希,想要让这人无论如何也要有个准备。
“醉酒?这……怎么可能!”柳言希与明世英相处过一些时日,自然清楚这位十七皇子自幼就在宫中小心翼翼地不肯出半点差错,生性谨慎到近乎无趣老成,自然也断然不可能在宫宴上会酩酊大醉还失足致死,如果一切向最坏的方向想去,那么,也仅有一种可能……
“那么皇上在皇宫里……”
“既然已经出了这事,想必皇上周身也有了安排,况且这一次十七王爷的事也算是打草惊蛇了,如果还有点清醒的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动手的,不过因为使臣还没有全部离京,恐怕十七王爷这事儿也只能真的算作‘醉酒失足’了,如果……皇上那里还是足够冷静的话。”吴含将他得到的消息与一部分事实联系起来也就差不多就是现如今的情况了。
柳言希在吴含说完这些后也冷静了下来,即使他在吴含突然前来时已经遣退了周围伺候的人,但是他仍旧不放心地将书房的房门打开确认四周没有人后这才转身向吴含问道:“那你说……现在皇宫里……”
“恐怕十七王爷的事情在使臣全部离去之前还是会密而不宣,想必皇上那里这次也憋屈的很,这次的事情也只能暂且忍下了,”吴含看向柳言希的神色中毫不掩饰他的担忧,“我这次来这里就是怕你突然知道了此事后会冲动之下作出什么事来,这次十七王爷的事也显出宫里不是那么太平,千万别把自己陷了进去,万一着了别人的道儿,到时候就连皇上恐怕也搭救不及……”
柳言希一开始听吴含又把自己牵扯到宫里的皇上正要解释他们恐怕已经毫无关系了,可是他猛地反应过来,吴含对他说的这些话除了语重心长之外,里面总还有些不祥的意味在内,他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吴含说道:“你今夜到我这里来除了和我说这些外,是不是、是不是还有别的瞒了我?”
吴含本想隐瞒却在柳言希的目光下将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苦笑了一声后说道:“算了,我不必瞒你,十七王爷的事情等到过了这阵子估计皇上那里也不会对我轻饶了过去……”
“究竟是什么事又关系到你了?”柳言希不想再听吴含绕圈子直接问道。
吴含这才死了心不再隐瞒缓缓说道:“在这之前我曾找过十七王爷,让他注意一些十六王爷的动向……”
有些话不必深说,吴含相信柳言希也是明白的,而柳言希也果然明白了,他当下不知如何是好,气息也不稳起来,“你、你为什么要让十七王爷去……,好端端的。”柳言希的话说到一半愣在了那里,他紧接着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吴含一看柳言希的神情就已明了这人猜测出了事实,只是看着他不再言语。
柳言希知道自己猜对了,也慢慢地放开了吴含,只是口中仍在说道:“你怎么能、怎么能……,就算是为了我出气,也不能一时冲动把十七王爷牵连进来,即使你并无恶意,但这时候出了事……”
“言希!”吴含看见柳言希为自己如此着急心中既是酸涩又是高兴,但是在看到柳言希的神情越发慌乱后吴含不得不轻喝一声让这人冷静下来,“我去找十七王爷的事情之后皇上已经默许了,而且十七王爷本身也不愿退缩,纵使这次皇上有了迁怒之意,我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你可别做出什么事来,言希,你若插手说不得我这次就真的无法全身而退了。”
吴含的话语也让柳言希冷静了下来,他自然明白吴含说的都是对的,自己现在若是陷进去只会让事情越来越乱,他只得说道:“那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才是。”
吴含知道自己在柳府呆得时辰过长也是该离去的时候了,当下仍是不放心地嘱咐了柳言希几句这才离开柳府。
而一切也如吴含所说,十七王爷明世英的事情在使臣全部离京后才为众人所知,并且所用的理由也仅仅是表面上的那一次意外而已,众人还未从那喜庆的气氛中回过神来就要开始准备迎接一场丧礼,即使许多人对于这位年轻的王爷并不了解,但是他们却知道他是当今皇上最喜爱的弟弟,自然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没有眼色地给皇上添堵,无论是真是假都为十七王爷明世英表达出几分哀戚来。
因为十七王爷明世英之前并未迎娶王妃,又属枉死,按制并不应该葬入皇陵,甚至连棺木都不应该在宫中停留,但鉴于皇上的强硬态度,便对于葬入皇陵一事妥协,而且连刘太后在内朝中宫廷上下也没有人敢对如今在皇子院一侧偏殿停放的棺木有任何异议,十七王爷这次的事情后有更重要的事情压在了人们的心头,虽然将明世英的棺木停放在偏殿中不合规矩,但是在祖制上也没有不让的规矩,所以这本该是宫中朝堂上争议许久的事情就在这次众人一致的默许中变得毫无声息了。
三日后就是十七王爷明世英下葬的时日,礼部那里甚至连丧礼上的规制时辰已然列的清清楚楚并早已将奏折呈到了明世云的面前,明世云看完这次礼部格外细致与谨慎的奏折,拿起朱笔悬置许久终究还是在奏折上写了一个“准”字,而在阅完这本奏折后明世云已然无心再处理政务了,他沉默地离开了御书房。
跟在他身后的马总管心中已然清楚皇帝将往哪里而去,他知道自从当日得知十七王爷死讯后皇帝去看过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问过有关十七王爷的任何事。
当明世云来到了那座偏殿时将偏殿中的宫人全部赶走,独自一人来到了棺木前,看着那牌位上的名字,沉默了良久后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十七,一路走好,而谁欠下你的,七哥也一定会将这些为你讨回来的。”
到了发丧那日,满朝文武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那面上都显露出了几分哀戚,柳言希也在其中,就像吴含自己所料,皇帝果然只是大发雷霆地训斥了他一顿了事,同时也并未让吴含暗中去查明这次的“意外”,无论如何总算是没有太过迁怒,柳言希得知后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而另一半……,他抬眼看向那巍巍的宫城,他的另一半则落在那里,不知那人这些时日又是如何度过的……
裴立是在启程回国的路上才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只是幽幽叹息了一声道:“本来只想让那位明昊新帝麻烦缠身而已,如今……虽说也达到了目的,只是,袁栉,”他望向了同一辆马车中的人,“没有想到这次的麻烦竟然是一个王爷的性命。”
袁栉听后却意外地从这位亲王的神情中发现了一丝后悔的情绪,不过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刚刚那肯定是看错了。
“袁栉,把我们所留的痕迹都抹去干净,我不想再应付国内的乱局时还要面对那位明昊皇帝的怒火。”
袁栉轻声应下。
刘太后也开始觉得这宫里变得有些死气沉沉的,不过她也知道十七王爷明世英刚刚过去不久,宫里想必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去触皇帝的霉头露出些喜气洋洋的气氛来,而许多事也因此停滞下来,刘太后忽然感到周身冷清了许多,她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在日子长了以后,刘太后也终于知道了这身边的冷清也源于她的小儿子十六王爷明世和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进宫来看她了。
刘太后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有了几分不以为然,即使当初小儿子与明世英交好是带着目的与利用,但想必也存了几分兄弟之情,在这个时候自然要在皇帝面前表现出来,只是这些日子已经过去了,该让皇帝看到的也都看到了,那么,他是不是该进宫来见见自己的母后了?难道他还真准备把戏做足了全套不成?
正当刘太后想着是不是要派人出宫看看小儿子时,忽然有宫人通报十六王爷到,这时刘太后的脸上才真正露出笑意来,可是她的这份笑意在看到了进来的小儿子后也不见了,身子也不由坐直了前倾了几分,口中也惊呼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瘦成了这样!身边的那些奴才都瞎了眼不成!你病成了这样也不找御医来看看!”刘太后连忙把请安行礼的明世和拽到了身边,上下打量着同时也一脸的心疼。
无怪乎刘太后如此,明世和的确和以往相比消瘦了不少,不,或许用憔悴才更合适一些,乍一看就像是大病过后的样子,看到刘太后如此,明世和强撑起了笑脸说道:“太后不必太过担忧,这也只是近些时日太过劳累所致,休养一些时日就好了。”
尽管明世和如此说但终归无法让刘太后放心,在明世和的坚持下这才免去了刘太后让御医立刻过来的想法,只是到了最后明世和不得不领一大堆的补品回去,刘太后看见小儿子精神比来时稍好,想到这些时日或许是熬神地累了,同时也就安心了许多,当下也就放他早些回去休息。只是就在明世和刚刚离开不到一会儿,刘太后就忽然听到有宫人慌张来报,说是十六王爷还未出宫便晕倒了,刘太后霎时惊呆在了那里。
“晕倒了?”明世云听说明世和在离开太后那里就晕倒的事情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他有些奇怪地问道。
“是,不过现下十六王爷在太后那里照看着已经并无大碍了。”马总管轻声回禀道。
“御医怎么说?”明世云似乎很是漫不经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