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有惊无喜吧。”
这句无比贴切如今明昊上层大多数人心思的话语是出自裴沙亲王裴立的口中,而裴立说出这句话的原由或多或少也与明世云的这份“惊喜”有所关系,因为仔细说起来这份“惊喜”的背后裴立也出力不少。
“您这话说的可是太轻巧了些吧。”在裴立面前可以毫无顾忌说出此言的除了袁栉外再无他人,“若不是有您在暗中使劲,恐怕就连皇上都忘了这位公主了。”
宫中的公主若无封号总是矮人一头的,更何况这位公主那位身为宫人的生母早殁,与当今皇上的岁数相差太多都足可以去当皇上的孙女了,若不是这位公主成人后都拖到了要嫁人的年纪,恐怕皇上也不会想起来这位公主。
“这也算是给这位妹妹找了一条出路,否则真要是嫁到裴沙这里她的下场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到了明昊那里好歹还有一线生机。”裴立毫不在意地谈论着这个同时也是他最小妹妹的生死。
“您这样做……,”袁栉想了想还是说道:“明昊那边未免不认为是您……”
“无所谓,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又能怎样,既然有人达不到我预期的目的,那么我不介意再推一把,说不定那位明昊皇帝还要感谢我一番呢。”裴立笑得意味深长,此刻在这个竹制的凉亭内袁栉很有眼色地就当没看到一般自顾自地为两人倒好了茶水默默无语。
裴立看着这透着青色的茶水,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袁栉,到了我的这种位置上想退已然是退不下来了,如今是不进则退,而这个退的后果你我都明白,这么多年来也就是我当初收你为心腹时才和你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如今,我再问你一次,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你走吗?”
“您现在这样说不是已经太晚了吗?”
裴沙公主入宫在事先没有让人得到一点风声,当宫中已经开始准备各位新入宫主子们的一切事宜时,那位裴沙公主的到来通过驿站的层层消息传达到宫廷中时,在宫内宫外都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柳言贞处更是近来让那些进宫的贵妇们扰得烦不胜烦,却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去应对,更何况在这些贵妇之外还有刘太后时不时地话中有话还要去招架,尽管耗费心神,但柳言贞却也清楚相比较而言有了这位裴沙公主至少将来在后宫总她可以减轻很大的压力,而这些日子的忙碌倒也让柳言贞没有精力再去想到柳大将军。
那位裴沙公主进宫无论怎样至少要封一个贵妃之位,柳言贞不清楚皇上在此刻故意在后宫竖了这样一个靶子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让在宫外的那位兄长不要忧心,她现在也已不会再去计较这些了,她如今唯一关心的是能让自己如何有个孩子,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柳家……
“皇后的身子御医那里拿出方子来了吗?”明世云从皇后处离开后身边只有马总管在侧,其余的宫人们都远远地在后跟随,此刻也不怕有人会听到什么,明世云放轻了声音问道。
“回禀陛下,御医那里还是说要继续调理为佳。”马总管恭敬地给出了御医们的一致说词,他明白近来皇后这次在那位裴沙公主尚未进宫之前出力颇多,无论皇上是为了子嗣计,还是为了后宫中的平稳,对于嫡子也是越加期盼,但这涉及到了皇后的事情,他也不会去多嘴。
“御医?”明世云不屑地轻哼一声道:“这么长时日了,他们翻来覆去地也就这一种说词,开出的那药方吃不好也吃不坏。”
马总管没有接言,虽然清楚皇上的话不无道理,但这种事也轮不到他来开口。
“去把朕的意思和御医们好好说说,让他们务必尽力。”明世云这样说后马总管连声应是。
“皇上,今日您准备去哪个主子那儿?”虽然皇上不说,但马总管却不得不提,这是他的本分。
“哪儿也不去。”明世云很干脆地回道,并且也给出了适合的理由,“既然那位裴沙公主还尚未进宫,那就先等等吧,省的裴沙那里又有话说。”
第二百一十八章
马总管轻声应下,他不知皇上这样做究竟给那位尚未进宫的裴沙公主带来了什么,但是树敌是在所难免了,心里不由对这位裴沙公主有了那么几分可怜,在这位皇上的心中除了那位,这世上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恐怕是少之又少,这也不知对于他人来说是福是祸。
刘太后近来的心情似乎就是印证了乐极生悲这个词语,当她看到自己选中的几位女子皆入宫后本来以为大事已定的她却没有料到最后却杀出一个裴沙公主把她在后宫都安排好的事情就毁了大半,本以为这一次皇后身后的柳家在柳大将军去了之后已经不足为患,但如今却来了个更加棘手的,并且她在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得到这不由让她心生气恼,同时也把自己的小儿子叫进宫来好好询问一番。
明世和也是在得到裴沙公主入宫的消息后惊疑不定,他事先没有得到一点消息,他又何尝不清楚与裴沙那里的暗中交易无疑与虎谋皮,可是形势所逼下他又不得不如此,可如今那位裴沙公主的入宫这又不得不让他多想是否裴沙那里也与皇上有了某种默契,如果裴沙那里为了某种利益将他出卖的话,那么他的结果不会比之前的二皇兄好上多少,所以在得到了刘太后的传召后明世和也在心中急迫下匆匆进宫,而刘太后见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后自然少不了一番抱怨。
“你说皇上这是个什么意思?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就把一个裴沙公主接进宫来,这让我们刘家的女儿还有其他家族的女儿怎么办?这还没怎么样呢就生生地被那裴沙公主压了一头,看皇后的样子事先也是个不知情的,她父亲也刚去估计更没心情来操心这事儿,母后把你叫来也是问问你看拿个什么主意才是。”
明世和听到刘太后的一番话对于宫内的情景现如今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看来皇后如今是无心管事,而那些新进入宫的嫔妃们早就对这将来注定要压她们一头的裴沙公主没了好感,直把裴沙公主看成了眼中大敌,这裴沙公主势必打破了如今后宫中那本来就不平稳的布局,这些也只不过在明世和的心中转了几转便不再刘太后面前提起,只是安慰道:“母后,反正那裴沙公主就是进了宫也是越不过您去,您只要不偏不倚便可以了,只要护住了刘家的女儿由得她们争去,皇上那里到了最后这宫里的事儿也越不过您的面子去,他可不会在大面上拂了您的面子,正好有那个裴沙公主在也省的我们这里还要树敌,您这样想想不也就舒心了?”明世和的一番话说下来将刘太后那原本还有点不安的情绪也压制了下去。
只是刘太后对于小儿子在外面的事情还是略知一二的,尽管早在母子二人谈话时便已让宫人们都退了出去,但刘太后仍是语含隐晦地问道:“既然你这里事先没有得到一点儿信儿,会不会裴沙那里出了什么变故?”
刘太后的这句话正是明世和近来所担心的,但在刘太后面前他仍是神情自若地说道:“请母后放心,先不说裴沙那里一直是与儿子只有暗中来往也无把柄可抓,就是裴沙那里出了什么变故也牵扯不到儿子的身上来,只要裴沙那位亲王一日还能守着亲王的位置,那么便没人会将儿子的事说出来,而照儿子看那位裴沙亲王手段不俗,日后无论他想要逼宫篡位还是想要扶植新君摄政,他也断没有将这事捅出来的道理,毕竟他与皇上那里的关系也一直不是太好,两人绝对没有相安无事的可能。”
刘太后虽说经历的多,但对于外廷之事还是不太清楚的,听到明世和这样说便也放下心来,虽然皇帝这次不和人打招呼便让一个裴沙公主入了宫,让她心有不喜,但小儿子说的也对,这后宫里只要皇帝还想要一个“孝”字便也不会有人越过她的头上去,自己只要守好刘家的女儿就好,其他的事情在那位裴沙公主进宫后没准根本不需要她去做什么自然会有人沉不住气先出头的,想到这里刘太后的心思也平稳了许多,更是有功夫来询问小儿子的日常起居,一时间倒是好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
而同样都是一个母亲所出,明世仁一年到头进宫请安的次数恐怕连明世和的一个零头都不到,对于刘太后而言这个儿子在一般的时候也不会想到,明世仁对于这种不同的待遇也早已习以为常,他自然清楚刘太后那里最为担心的是什么,自从明世英的事情过后明世和已与他疏远了许多,但明世仁相信这种事情只要开了个头,明世和便无法收尾,早晚还是会求到他这里来,他想到刘太后的偏心时心下不禁冷嘲热讽一番他倒想看看明世和这个在刘太后眼中最受宠的儿子最后能不能给她带来那份尊荣。
在众人的各种心思中,裴沙公主一路平安到达了京城,并且顺利无比地在册封贵妃后入宫,成为了后宫之中仅次于太后,皇后地位的女人,而且在她进宫后皇帝从这位贵妃开始才慢慢地按照地位亲疏远近临幸这些入宫的女子们,也慢慢地平息了后宫之中的不平之心。
明世云在今夜临幸过刘氏宫妃后一如往常一般不在嫔妃寝宫中留宿,回到了自己寝宫中,沐浴过后的明世云洗去了那让他难以接受的甜腻味道时,他想到似乎应该让内府在采办时将这种脂粉剔除在采办名单之外了,这种味道实在让他难以人忍受,真不知道那些女子为何总是喜欢抹上这种甜腻的气味,明世云躺在龙塌上脑中不禁想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向来清爽的味道,一时有些难以入睡了。
“皇上,该歇了,明日还要早朝呢。”这自从皇上开始不断地临幸后宫嫔妃开始马总管几乎分担了大部分值夜的时候,他是怕万一有个什么不对自己也好出面应对,幸好到了他这个位置就是值夜也不需全程盯到尾,只要皇上歇下了,他自是可以去一旁歇着,不过这一直提着精神下来他也是吃不消的。
明世云知道近来不止是他心里厌倦,这个大总管也是劳心劳力地生怕自己在烦了之下作出什么事情而一直提心吊胆着,此刻也是非外体谅地说道:“你也不用一直盯着,以后几日的值夜也不用你了,好好去歇着吧,我这里没有什么大事。”
“谢皇上。”马总管连忙谢恩,见到明世云快要睡着,马总管想了想还是把这几日一直犹豫的事情说了出来,“皇上,您可有几日没有去皇后那里了……”
“朕知道。”已经躺在龙塌上的明世云闭着眼睛轻声问道:“皇后那里近来如何?”
“皇后平日还是忙于宫务,毕竟近来后宫中添了不少人,皇后多少总是要过问一下的。”马总管对于皇后的回答中规中矩地挑不出一丝毛病,看到皇上在听后半天没有回应,就在马总管以为皇上已经睡着正要悄声退出时,却突然听到明世云的声音。
虽然明世云一直没有睁眼,但他的话却很清晰地传入到了马总管的耳朵中,“不必让太多人知道,你到时候派人去柳府去那里一趟,把皇后的近况与他大概说一说,让他有空进宫来看看皇后,虽说不合规矩,但有柳大将军这么多年的功劳在那里,这点事情足可以堵住那些一直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的嘴巴,但你到了柳府那里后,如果柳大人不愿的话,也不必勉强。”
第二百一十九章
马总管听到这番很有些自相矛盾的话语,即使心里有什么意见,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提起,连忙一一应下,这次看着皇帝是真的睡着了,才慢慢地退了出去,同时也为手头的这个新差事开始发愁,其实他很想对着皇帝直说要是您想见柳大人直接宣进宫来就好,何苦还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所以这一夜很苦恼的马总管根本也就没有睡好。
明世云在皇宫中过着和以前相比较类似于昏君的日子,相较于皇上以往的清心寡欲而言这些日子以来上层贵族之间的八卦消息往往传出的都是皇上临幸了谁家的女儿或是那位新入宫的裴沙公主在宫中的各种小道消息,但是这一切对于有孝在身的柳言希来说却没有任何可以值得他关心的,他这些日子甚至连府门都未踏出一步,就连宫中下旨让他进宫探望皇后都被柳言希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拒了,而柳言希的状态也一直不见好转,这几日甚至还需要躺上大半日才有精力去做别的事情,而御医们也只是翻来覆去地说着好好休养同时开一些温补方子,只是却并不见效。
所以当这日柳言希懒洋洋地躺在院中摆放的软榻上惬意地翻看着一本杂记时,吴含的到来让他有了片刻的惊讶,但也仅仅只是片刻而已,他正要起身相迎时却被快步而来的吴含给按回了软榻上。
“听说你近来的身体不适,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些虚礼吗?”吴含含笑说道,早在吴含来到的同时早已有仆人将方椅摆放在了软榻边上,吴含也毫不客气地就坐了上去,同时眼睛也顺势瞟到了柳言希手中仍旧拿着的那本杂记上,“看来你近来的确是很闲,”还不等柳言希再说什么,吴含接着说道:“不要总是在府里呆着了,总要出去走走的,正好我在城外新建的一个园子已经好了,不如和我去那里呆上几日?”
柳言希很是奇怪地看了吴含一眼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空闲了?还有功夫去城外的园子上。”
“空闲都在自己找出来的。”吴含不在乎地笑笑道:“我总不能一直这样忙下去,否则官升得再快也没有什么意思不是?言希,和我出去走走吧,好吗?”吴含说完后便把柳言希手中的那本杂记抽了出来,随手扔到了软榻上同时也起身把柳言希从软榻上拉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把柳言希半推半拉地带回了卧房,同时还说道:“快点收拾收拾我们马上就去。”
“马上?”
“那是自然,我攒下的休沐日子可没有多少,当然是越快越好,你也不用再收拾什么了,只要人过去就好,如果需要什么的话让人再回来拿就是了。”
就这样,柳言希只在匆忙间换好了外出的衣服后便被吴含拉出了卧房赶到柳府外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一路往城外而去。
“他出城了?”明世云批阅奏折的手微微一顿,让奏折上刚刚写好的字体最后一笔的红色加深了不少,明世云见状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先把那道奏折放置一边,将朱笔搁置在笔架上,明世云的语调中听不出任何的异样,“还是和吴含?”
“是。”对于这件事马总管回答得也分外简洁,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对于皇帝在语言上有任何的疏漏,尤其在皇帝这个时候心情不好的情况下。
明世云闭了一下眼睛复又马上睁开后说道:“他能出去也好,总是在柳府里呆着对他也不好。”
无论皇帝的这番话是真是假,马总管现在总算是不必一直提心吊胆了,也有胆子接话道:“柳大人那里已派人跟了过去,如果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早知晓。”
对于马总管这样可以说是擅自作主的行为,明世云既没有赞同也没有训斥,但这样的结果对于马总管而言已是最好的了。
“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明世云轻声吩咐道。
马总管更不敢在这时逆着皇帝的意思,总之在如今他能做的也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事情不是他可以置喙的,便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明世云在一个人时又把那支朱笔拿在手中细看片刻之后便把朱笔放置在了笔洗之中,看着水中晕开的一层层红色,明世云的目光一直随着那红色在水中冒出的弧线而转动,直到笔洗中已全部染成红色后,他忽然起身将手中的朱笔从笔洗中拿出狠狠地扔了出去,有的水渍甩在了御案之上洒下点点红色,这在明世云的眼中更是显得刺目非常,他克制了自己想要把御案上的东西都尽数扔出去的举动,甚至在这之后还有些颓然坐了下去,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足够的退让,也给了柳言希足够的时日来再次考虑两人的关系,他希望两人的暂时分开能够让柳言希的情绪有所缓和,这样才能够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更为有利地去接触,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