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足了。
严磊念完又犹豫了,“那周三下午你得陪我一起去,要有人笑我,至少我身边还有一个不笑的。”
武末末只能去了。
武末末读的书不多,但也不是不读书,至少武侠小说武末末是挺爱看的,但他看的时候满脑子兴奋,看的飞快,看完
了,也从脑子里清出去了,小时候在大院子碰上比他小的,武末末也会神情并貌的像说书的一样坐小板凳上把那些小
崽子唬得一愣一愣,可剧情那就真成了串烧,那本书的男主角和另一本的女主角成了夫妻,徒弟摇身一变成了师傅,
好人竟变成了坏人,打狗棒成了郭靖的独门绝技,葵花宝典是小龙女练成的。有时候说著说著武末末发现出问题了,
也不住嘴干脆现编现卖,反正那帮小东西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武末末每每想到自己这种人才竟然学不好语文著
实有点不服气。
武末末看书还有一个习惯。这个阶段看金庸,他就只看金庸,直到金庸的看完了,等金庸再写是不可能的,他才会换
一个,换古龙的,刚开始看肯定会骂,文风不同,让武末末没法适应,本想的剧情该这样了,可不,偏偏拐成了那样
,等古龙完了,再换诸葛青云的,最後黄易,换到後来没得换了,他也不看了。
但武末末唯一有点自豪的是他看过《红楼梦》。这至少是名著。
武末末看《红楼梦》是十一岁,看的时候目的极为不纯,因为赵老头不让他看。赵老头一身的怪味,可有整整三箱子
书。赵老头说少不看红楼,老不看三国。就是这麽一句话,让武末末挖掘出了红楼非看不可的内涵。
从赵老头的那个破箱子里偷出了三本红楼,武末末就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探索,其实也不怪武末末,武末末想探索
的东西非常简单。他就想知道孩子是怎麽弄出来的,男人和女人怎麽能有孩子,摸一摸吗,还是吃什麽东西,要不就
是女人只要结婚了就能有孩子,就像粮食长到一定时候你不想让它熟它也非熟不行。
武末末在那个大部头书里翻来找去,也没找到他要找的,越是隐晦就越激发他联想,从贾宝玉的初试云雨,到贾链和
包二家的帐内淫乱,尤其看到王熙凤治贾瑞,那镜子里一会来一段云雨把武末末看的是一头雾水,当然武末末并不只
看到了这些,还有那些他一见到总会跳过去的诗社。
那种烤著鹿肉,插著梅花,一群公子小姐拿捏作派写出来的大段大段的东西,武末末从来是不看的,那些东西比不上
鹿肉和不是天上的云雨更让他感兴趣。当然後来,武末末真懂了,他们破院子的一条老麽哢嚓的大黄狗一下骑到另一
条脏兮兮的母狗身上,武末末看到了那个端头红豔豔的东西在母狗後面一出一进,武末末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红楼梦被武末末重新甩回了破箱子里,一句真他娘的浪费时间,就把这一段历史总结了。
可就武末末这种分不清什麽是小说什麽是诗歌的人竟然也能混到诗社里去了,老天爷要知道绝对能羞死过去。这是武
末末自己贬低自己的内心语言。
在一间挺大的屋子里,桌上没有鹿肉没有梅花,倒有瓜子和水果。旁边没有坐著公子小姐,坐了整整一圈的眼镜。原
来当诗人首先得带戴上眼镜再说。武末末看了看旁边的眼镜严磊,再看看严磊旁边的眼镜朱可。
这是武末末第一次近距离见朱可,朱可长长的头发扎成一条马尾辫,眼睛大大的是挺漂亮,至少比当年的赵静漂亮多
了,可让武末末无法忍受的是朱可竟然也带了一幅黑框镶白边的眼镜。
原来所谓的气质只是为了搭配。原来自己精心挑选只是另一人的心仪已久。
武末末看著那两幅式样相同的眼镜像吃进了一只在马桶上吃饱喝足打磕睡的苍蝇,绝对的不能往深里想。硬是坚持了
十分锺,武末末坐不下去了,碰了碰一直对朱可献殷勤的严磊,“我上厕所。”就出来了。
放完了水,武末末不想进去了,干脆站在门口往墙上一靠闭目养神起来。
不一会儿,里面有人开始念诗了,是一个男中音,声音挺好听的,武末末打起精神想知道里面的诗人们都是怎麽创作
的,竖起耳朵拼命理解,听到一半算明白了,是说爱情的。再听了一句,武末末捂起了肚子,肚子里面在哈哈大笑。
因为他凑窗户偷看了一眼,念诗的是一个大胖子,嘴唇上还有从没刮过的从青春期就冒出来半长不长的胡须,那个胖
子深情款款地念著:
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心
被你扔进了热汤里,
旁边是沸水煮滚的白沫,
连那点红也散尽了------
原来自己写的那种破东西还真的就不叫作诗,看看这个胖子的东西多麽生猛------
用心熬汤,用血加料,就是不知道他那麽大的块头,心脏又是该多麽油腻。原来这诗就不能联想,就只能隔著块布看
著就好了。
可武末末已经开始联想了,联想到了他们大院子那家做卤煮的,猪心、猪肝、猪肺,再绞著猪大肠乱七八糟的一锅,
小时候跑的勤,帮帮他们干点小活,还能落著一两块小小的猪肝子,那味,甭提了------
武末末越联想越谗,最後谗的肚子都痛开了,干脆蹲下来继续想。
“武-----末末。”
突然屁股上挨了一脚,武末末捂著肚子抬起头,脸上依然开著花,似乎那味儿早在舌尖上轮回了一圈正到了最佳处,
猛然间丢了那股味道竟又看到了一幅镶白边的黑眼框。
操!!这,这流行的也太广泛了吧。
武末末抓著脸上的肉往上一提强制自己表情归位了,斜了眼又穿著一身正装的郭宁,语气冷淡,“干嘛?”
“你也参加诗社了?”
也。就说明郭宁和这诗社也有点关系。难怪这麽不正常,有话不好好说的人能正常到哪里去,刚好能和里面那个大胖
子一起切磋切磋熬汤去,没准一会儿就成了胖子嘴里的另一碗汤。
刚想到胖子,武末末又绷不住了,肚子又饿了。
“你见过文盲会写诗吗,我就是文盲。诗人,您赶快请进。”武末末把门推开,腰一躬做了个请的手势,把郭宁让进
去了。
郭宁一进去,里面的气氛一下热了两倍都不止,把门口的武末末都吓了一跳,这郭宁干什麽的,诗人们的偶像?
郭宁站在门口看著武末末,“你不进来吗?”
“我路过,我路过。”武末末看到里面严磊在对他使眼色,武末末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把门从外面关上了。
走还真舍不得走,至少也得知道研三公子到底能淫出什麽诗来,会不会比大胖子还能弄出倒胃口的。武末末趴在门上
听了半天,搞明白了一件事,郭宁是上两届的诗社社长,今天算是特邀嘉宾。只评论,不做诗。
没热闹看了还待著干嘛。听严磊把诗献给朱可,武末末不打算听了,那诗严磊早第一时间献给他了,朱可听了再好也
是二茬子了,就像二婚的女人,再好,也是用过的。
夏天的向日葵---19
晚上郭宁回到宿舍已经快十点了,他根本没想到今天在诗社竟然能碰到严磊,他也没想到一看到严磊他竟然还能认出
他来。
当年那个每天跟在自己屁股後面转的小家夥竟然成了大人了,他记得严磊家从他们那个院子搬走的时候他才上高二严
磊上初二,那时候严磊的父亲还是杨伯伯手下的一个小科长,严磊也不过是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除了变形金刚和足球
脑子里装不了别的。这一转眼就八年过去了,一想到自己说出名字严磊那个惊诧样来郭宁还觉得好笑,相对於严磊的
变化不大,自己的显然要大多了,然後就是理所当然的出去喝了好几瓶,原来那个天天谗饮料喝的小家夥现在已经能
喝四瓶啤酒了。
想著严磊郭宁的嘴角一直是弯的,进了门看到那个又扎在电脑前面的老秦心情更愉快了,把书包里装了好几个小时从
诗社拿回来的所有作品递给老秦,郭宁喝的头有点晕但还没忘了正事:
“小赵让你从里面挑几首他要放到这期的校刊里去,他准备做个特刊,他让你帮他选一选再写个一千伍佰字左右的评
论。”
“我的天啊,这事倒是有没有个头啊。”老秦啪的从郭宁手里扯过来那沓稿纸就往桌子上一拍。
郭宁赶紧接了一句:“有稿费的。”
“有稿费的?”老秦眼睛一亮从电脑跟前把身子移出来拿过那撂东西一张一张的看,一会瘪嘴一会皱眉,突然抽出了
一张拿给郭宁看,“诶,这种的也来混诗社了,快扔了吧。”
郭宁正要接,老秦又拿回去了,“貌似有点眼熟,在哪见过?”
老秦想了没十秒‘啪’的一巴掌拍郭宁肩上,“哎,郭宁,这不是那天那个小屁孩趴桌子上弄出来的那一句吗?看来
这东西对他难度不是一般大,瞅瞅这句子,那天能把他为难成那个样子也就不奇怪了。”
郭宁伸伸头一看正是严磊今天那首让大家偷笑了半天的东西,难怪当时严磊一出口就觉得耳熟呢,原来是那个小混蛋
弄出来的。郭宁点点头,“好像是吧。”
“那小毛孩也去了?”老秦问,又凑到郭宁身边推了推郭宁,“这字写的也真够难看的,他真去了,早知道他也去,
今天就去会会他,哎,郭宁,你觉得我的围棋水平去挑战他有几成胜率”。
“99%吧------”看到老秦一脸喜色,郭宁笑了,从书包里掏出一撂资料,“99%你得输,老秦,这篇小论文就拜托你
了,後天要,字不多,五仟就够了。”
老秦一拳头夯在郭宁背上,“你小子也太会趁火打劫了,你不知道现在我什麽最宝贵,时间,时间,明白吗?要是知
道你这麽黑,拼著我那五佰块钱不挣了,死我也得死回来参加今儿这个破活动不可。”
郭宁面不改色毅然的把那撂东西塞进了老秦的怀里,“我不管,这可是我帮你去之前就说好的,时间是挤出来的,尤
其是你老秦,切记别从网上抄,从前天开始我就在拼命注意你有什麽需要我帮忙的了,还好,一切还来的及。”
老秦恶狠狠地瞪著郭宁,“你不能回回都这样,落井下石也没这种干法的,妈的,你算算今年这才过了不到一半我已
经帮你写了多少论文了,估计你导师都忘了你写出来的是什麽风格了直接把我当正品了。”
说归说,老秦还是乖乖的把郭宁给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两眼,又抬头问郭宁,“哎,今天你去了没让我的那帮徒子们把
你捧上天?盼了好久的传奇帅哥终於露脸了,想当初我等了三年才把你硬挤下去,你这一露脸,我不又得下功夫糊弄
他们。”说著,看到郭宁正在凝神看那个六句短诗,一把抢过来,点了点那张纸,笑了:“这诗,嘿嘿,有意思,有
意思,小毛孩暗恋谁呢,是不是我们诗社新来的那个美女?”
暗恋?美女!就那个坐严磊身边的那个?
郭宁眼前浮现了图书馆那个抓耳挠腮满脸痛苦的武末末,还有下午蹲在门口咂吧著嘴的武末末,听诗还能把口水都听
出来了,这小崽子蛮神奇。
“谁知道他暗恋谁!”
见老秦正要把诗收起来,郭宁一伸手把那张纸夺了过来。“给我,我留著有用。”
“干嘛,想伸魔爪了,幼苗你也想祸害,没天理了。”
“滚蛋吧。”郭宁拿著那诗折了折往抽屉里一塞,冲著老秦笑了笑,“你不知道今儿幸亏我去了,还见到了以前一起
玩的很好的一个小弟弟。”
“又来了个小弟弟了?”老秦随即一嗓子吼起来,“你究竟有几个小弟弟,为何每个弟弟都那麽伤悲------”还没唱
完,胖身子已经被郭宁一个背摔撂到床上去了,“再敢放屁,先奸後杀。”
“别杀,只奸行不行。”
郭宁一巴掌拍老秦脑门上,“我说,秦小兵,你开玩笑也有个度行不行,要是你真跟著我混弯了,就冲你这副模样,
将来可别对著我哭。”
“不是,不是。”老秦撑起身体,“我就觉得你现在比那个谁刚定下来出国的时候更像个人样,这状态咱一定得保持
。哎,我说,你们真不行了?”
“这还用得著问。”郭宁直起身来,回到自己的床上躺著,看著床头放的一张照片,三个男人笑著一脸畅快,一个一
年前去了日本,一个上个月去了美国,郭宁从相夹里取出了照片一撕,三个男人分成了两边,自己的这一半连耳朵都
不见了。
没有几天,严磊就兴高彩烈地跑过来告诉武末末,说朱可同意了。他现在成了朱可的正式男朋友。
“哥们还真没看错你。”武末末乐得好像不是朱可答应了严磊,而是严磊答应了武末末。“快说,是不是我写的那首
诗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什麽呀,朱可答应我当然是被我的无敌魅力征服了,不过,你那诗我在诗社念了,诗社的老师给的评语是立意还不
错,语言太苍白,末末,看来咱俩都不是写诗的那块料。”
准是那个研三公子给的垃圾评语。就那人能给什麽呀,还苍白呢?
关键是它到底苍白吗?武末末苦思冥想,一点不苍白呀,他总觉的那个下午听的时候霞光万丈。
通过前一段时间的奢侈浪费,武末末他们一群难兄难弟重新吃上学校大灶的夥食让所有人的胃口都小了很多,饭太烂
,味太差,几乎是每一个人吃饭时都会有的评论。
中午武末末的四两米饭里竟然还吃出一个小生物,他真佩服自己竟然能把那个小东西扔了还能把米饭吃得干干净净,
可吃完之後就不对劲了,下午的课他基本上没法听,满脑子都是那条肥肥糯糯的东西躺在菜花的缝隙里的镜头,结果
下午的实验课他差一点难得的吐了。看来坚决不倒饭的习惯是得改一改了,忍一次可以,忍两次可以,三年忍下来真
的没法再忍了。
到了晚饭的点,武末末的恶心劲还没过去,在食堂里转了三圈,只买了一个馒头,吃的时候就像吃炸药包似的,小小
心心的啃到最後,剩下的三口还是叫他一发狠扔了,把身边坐著的小海南吃惊坏了,他们俩可是大家公认的节约的楷
模,宁愿撑死也不能浪费。
刚出了食堂,就听有人在背後叫他,武末末一回头,竟然是那个尊贵的研三公子郭宁。
“有事吗?”武末末表情很冷淡,如果这个人跟你以前没深交,以後也注定不会有深交,那麽说一句说一百对他来说
都是一种浪费,更何况这还是位诗人,知道那个诗社是怎麽回事後,武末末已经决定以後碰到诗就绕十里地。要碰到
诗人十里地都不够他绕的。
“能跟你下盘棋吗?”郭宁说著还晃了晃手上一个看著不算轻的黑袋子。
“我水平不行。”武末末谦虚了。
“开玩笑,你冠军你不行,谁行,说实话,我已经五年没输过了。”
“那你得感激你运气太好。”
“算是吧,怎麽样,能下吗?”
武末末狡黠一笑,“是不是想报仇血恨?”
“想不想给我一个机会?”郭宁也狡黠一笑。
夏天的向日葵---20
武末末说就在学校操场上随便找个地行了。郭宁说,去你宿舍吧,操场上还不够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