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已成灰——奈落漓影

“怎么了？”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顾淮泽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四周：“你在找什么？”话出口后，忽然又是一副恍惚的表情，“哦~难道你不是一个人住？”

看了一眼一脸奸笑的男人，夏正飞叹了口气：“等下，我先——”

手已经插进了兜里，然而却发现原本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不见了。

夏正飞愣了愣，心里刹那间有些不安，但最后，他却只是拿起了放在置物架上的车钥匙，出门的时候又看了一眼一片黑暗的房间，最后还是关上门走了出去。

在他离开后半个小时左右，客厅里的电话今晚第二次响了起来，响了停，停了响，就这么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就彻彻底底地沉寂了。

第十六章

“怎么样了？”

站在走廊尽头不断拨打着电话的付辉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摇了摇头：“手机打了几分钟就提示关机了，家里的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苏龙傲眯了眯眼睛，回头看了一眼依旧亮着灯的手术室，似乎从嗓子里发出了细微的冰冷的笑声。

“不用打了，”他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自己愿意等七年，看看别人把你当什么东西。”

付辉知道他说的是洛安宁，也不敢接话。

他了解苏龙傲，每次他这么冷笑，就说明他生气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生气。

这些年来，苏龙傲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洛安宁的。前几年他毕业的那会儿找不着工作，现在大学生遍地都是，找工作自然不好找，都是苏龙傲暗地里帮了他一把，甚至连那些在Gay Bar里牵扯到的人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免得他在出了社会后有任何后顾之忧。

若是七年前的苏龙傲，想弄死洛安宁的心都有了，怎么可能做这些。其实说起来，一切都是为了柯洛。

幸而两个人有了好的结局，不然连他这个旁观者都会觉得老天不公。他家老大难得真心爱上个人，若是就那么不上不下的，根本就说不过去。

苏龙傲双腿交叠坐在走廊旁的椅子上，手伸进口袋里，习惯性地想要抽根烟，但视线突然对上禁烟的标志，他皱了下眉，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坐在他身边的付辉见状道：“龙哥，这么晚了您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

苏龙傲没看他，眼睛盯着手术室的门，摇了摇头：“没事。”

“但是……”

“没什么但是，”苏龙傲转过头来，“这事就不用告诉柯洛了。”

付辉应了声“是”。

柯洛现在人还在国外，总不能千里迢迢的回来，等他回来了手术也早做完了，也没什么意义。更何况他最近在攻读美国某所大学的博士学位，苏龙傲不想让他分心。阑尾炎手术也不是什么大手术，基本上是死不了人的。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如果不是他路过那里，洛安宁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最近他也开始觉得有些事都是冥冥中注定了的，跟柯洛相爱是，被柯洛改变是，跟这小子从冤家变成柯洛嘴里的“欢喜冤家”更是。

以前他从来都没从那里路过，偏偏最近听说那附近一家店的东坡肉算是极品，想着去尝尝等柯洛下个月回来的时候带他去吃，结果店没去成，却遇着倒在路边的洛安宁了。

想起当时触摸到他冰凉的身体时心跳都漏了几拍的反应，苏龙傲闭了下眼。

有点想抽烟。

“我出去抽根烟，出来了叫我。”

“是。”

苏龙傲站了起来，刚走出没两步手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付辉已经迎了过去。

“医生，他没事吧？”

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将戴在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点了点头，公式化地说了几句后就走了。

他是不知道问他话的人是本市最大的黑帮集团——天龙会的二把手，而站在一边眼神有些让人发寒的直接就是天龙会的老大，如果知道的话只怕做手术的时候手都会发抖吧。

没多久洛安宁就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

全身麻醉的药效还没过，况且之前送来的时候就在昏迷中，除了送来医院的途中睁开眼睛看了把他的头放在自己大腿上的苏龙傲一眼，说了句“夏正飞你来了啊”，就再也没醒过来过。

苏龙傲当时就在心里冷笑。什么夏正飞，晕乎到连人都看不清了，是有多想是夏正飞陪着你啊，等醒过来知道是我，都能把你自己给恶心吐了吧？

洛安宁被直接送进了贵宾病房。

苏龙傲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他苍白中透着灰败的脸。

以前为了柯洛，他们俩没少打架。虽然对着别人温顺的够可以了，但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厉害的跟什么似的，一病起来，不还是这么个怂样。

苏龙傲忍不住伸出手，么指和食指夹住没多少肉的脸捏了下，皱了一下眉。

现在都瘦得不知道怎么形容了，手术后更是不能吃饭，不得变成一幅皮包骨的德行。

这兄弟俩不愧是同一个爹生养的，就连柯洛也这样。以前以为是没好好养，这几年他没少给柯洛吃好东西，可惜有些人就是这么个体质，死活养不胖，吃再多也没用。

付辉在后面看着自家老大以前只有对着柯洛才有的温情脉脉的眼神，不自在地打了个寒颤。

“龙哥，您……”

苏龙傲瞄了他一眼：“怎么了？”

“您的眼神有点……那个。”

苏龙傲想了一会儿，回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眼神，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妈的，没把他自己给恶心死。

苏龙傲皱着眉，不爽地哼了一声：“我不过是为了柯洛。”

会解释，一点都不像苏龙傲的风格，这不是明摆着心疼人家却不想承认么。付辉在心里笑了一下，表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

苏龙傲没理他，又看了几眼洛安宁，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难道让他一辈子都没人疼。”

听到他的话，付辉心里一酸。

两个在黑道上鼎鼎有名的铁血汉子，就这么对着个昏迷中的人铁骨柔情起来了。

第十七章

洛安宁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只不过那已经是隔天的晚上了。

他本人对于时间的概念并不自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院的，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右下腹还有些疼，但那种疼痛跟晕过去之前的感觉却又不一样。

想坐起来看看自己是怎么了，然而全身重的要命，四肢都像不是自己的，连动一下手指都异常艰难。

四周都是消毒水的气味，只有一张床的病房里，除了他再也没有其他人，想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没人可问。

依稀记起中间有什么人抱着他的头，他能感觉到自己是躺在车子里，那双手的感觉有些熟悉。

是夏正飞吗？但是，电话不是没有打通吗？

脑子里一团浆糊却在努力思考着，几分钟之后洛安宁还是放弃了。

他知道他现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人又有了睡意，于是这一次是真的沉沉睡去，而不是晕过去了。

等到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说话。

苏龙傲站在洛安宁的病床前，眉头紧紧地攒着，声音里已有了怒意：“已经这么久了，他怎么还不醒？！”

被叫来的主治医生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即使仍旧不知道他的身份，却还是自然而然地被他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和威慑力吓住了。

“苏先生，”医生不停地用白大褂的袖子擦着额头，不自觉地把身体压得矮了一截，“我刚才已经检查过了，阑尾炎手术做得很成功。但病人因为吹了冷风感冒了，头脑不清楚想睡是正常的……”

“都睡了两天了还叫正常？”苏龙傲冷冷地哼了一声。

医生被他那阴鸷的眼神和冰冷的哼声吓得不轻，嘴唇哆嗦了一下，哪有半点之前公式化的淡定模样。

心想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遇上这么个黑社会似的家属，正要解释，就听到有人哑着嗓子说了句“吵什么吵，要吵出去吵”。

他转头一看，床上的病人已经醒了过来。医生面色一喜：“苏先生您看，这不是醒了么？”

苏龙傲拧着眉，跟同样皱着眉的洛安宁瞪视了几眼，刚想骂他句“你个没良心的兔崽子”，又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神色，这句话暂时就放下了。

他拉了张椅子靠着床边坐了下来。

危机解除，医生抓住时机马上就蹿出去了。

苏龙傲回头看了一眼，脸色不是很好，再转回头的时候也没给洛安宁好脸色看。

“看来你还真是命大，这么折腾都弄不死你。”

洛安宁看着他，没说话。

一来是没力气说话，二来是懒得跟他废话。

苏龙傲看他不搭腔，倒觉得不对劲了，洛安宁哪次能受得了他的挑衅啊，看来这一病，病得还真不轻。

“怎么了，不吭声？”苏龙傲勉强让自己露出一副和蔼可亲的嘴脸，病人最大，他懒得跟这没良心的兔崽子一般见识，“你前天晚上刚做完手术，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洛安宁还是不说话。

“想要什么跟我说，你现在这样子就跟植物人没多少差别，除了能说句话，连动一下都是问题。”

洛安宁依旧不说话，这回干脆把头别到另一边去了。

苏龙傲的和蔼可亲一僵，顿时变成横眉怒目。

他也是有个性的人，况且对象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冤家洛安宁，能忍着不发飙已经很不错了。

苏龙傲自己是没想过，每次遇到洛安宁都跟变了个人似的，从淡定从容的黑帮老大顿时变成戳一下就跳脚暴走的毛头小子，这次也不例外。

他自认这辈子是没干过几次幼稚的事，然而在洛安宁跟前是没办法从容的。

看到洛安宁别开头一脸嫌弃的嘴脸，苏龙傲顿时心中火起，蹭地站了起来。

“你以为我愿意在这跟你耗着啊？！”

带着一股哀怨的话说出口才察觉不对劲，苏龙傲脸色一凝，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保持形象，保持形象。

心理建设过之后，他拔腿要走。

就在他的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的时候，洛安宁细小如蚊蚋的沙哑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口渴。”

背对着他的苏龙傲笑了一下，随即又叹了口气。

这时候他也不禁扪心自问，他们两个，到底要别扭到什么时候呢？

为了柯洛，他已经不愿意再和洛安宁回到以前剑拔弩张的局面，然而回回碰上洛安宁，回回得吵架，就像口水不要钱似的互相喷。虽然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鸟，但问题多半还是出在洛安宁身上，他一直都不肯原谅他。

或许这次，能让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有所化解吧。

转回身，这回苏龙傲的脸上已有了笑意，只不过仍旧把头别在另一边的洛安宁并没有看他。

倒了杯水，绕到床的另一头，苏龙傲一只手伸到他的头下，将他的头略微抬起一个角度。

“医生说了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太多水。你就喝两口吧，慢点。”

喂他喝完水，苏龙傲就像来劲了似的，顿时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还想要什么？不舒服就跟我说，别不好意思。是不是很无聊？我给你打开电视看电视？”

洛安宁慢慢抬起眼睛，实现来来回回在他脸上扫了几圈，最后冲着跃跃欲试的苏龙傲说：“小便。”

某位当保姆当起兴致来了的黑帮老大顿时脸色一青，差点喷出一口血。

让他别不好意思，他果然很好意思啊。洛安宁现在压根不能动，难道让他……

苏龙傲强忍住就要脱口而出的大骂，脸上的肌肉抽了两下，最后还是认命了。

为了柯洛，忍住，忍住！

苏龙傲淡淡地笑着看着洛安宁佯装无辜的脸，其实想把他的嘴撕开的心都有了。

第十八章

洛安宁在医院呆了一个多周终于还是出院了。

最开始的几天几乎什么都没吃过，后来也不过是吃一些温和的流质食物，出院的时候被苏龙傲催着去称了一下体重，不到十天竟然瘦了整整五公斤。

原本就没什么肉，现在更像是随手推一把就能推倒。这几天一直都躺在床上没怎么动，也没注意自己的变化，等到在医院大厅里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他以前瘦是瘦，但还没这么虚过。

医生说现在可以多少吃点别的了，一出院苏龙傲就带着他去一家口味清淡的餐馆吃了一顿。

他吃的不多，不是不好吃而是吃不下，不过多少比起住院的时候多吃了一些，苏龙傲就说，现在不急，以后慢慢调养吧。

有时候小病小痛的也能把人折腾个半死，现在的洛安宁就是个实例。

这次生病，除了苏龙傲，他认识的人基本上是没人知道。

路飞扬这几天一直都没有联系，谢昊廷更是人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公司那边他请了年假，自从他开始工作以来一直没休过年假，攒起来的算算也有将近两个月了。幸好最近在做的工作在他病倒的当天告罄，手上也没别的事要做。经理还说最近工作太忙压力大，出去放松放松也不错。

他就是这个命，身体好的时候天天埋头在工作里，现在好了，年假却是用来养病的，还说什么出去放松。

至于夏正飞，手机关机，家里电话没人接。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苏龙傲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洛安宁，眉心微皱。

付辉看了看他，也跟着看了一眼镜面上映出的一张苍白的脸。

刚才苏龙傲说起让洛安宁去他那里住的事，洛安宁不想去，苏龙傲碍着面子也懒得再说，但心里不痛快是真的，两个人都有些不高兴，原本还挺好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付辉觉得自己也该说点什么。

“龙哥那里也不在乎多一个人，你就先去住几天，别的都等病养好了再说。”

“不用了，”洛安宁苦笑了一下，将视线放在车外的街景上，“我自己有家，干嘛要去别人那。”

“其实……”付辉顿了一下，有些张不开口，但想到把人送回去洛安宁还是什么都能明白，他又接了下去，“其实夏正飞最近都不在，你现在自己一个人根本照顾不好自己。”

洛安宁一愣，几秒钟之后转过头来看着付辉。

“龙哥让我联系上他，我派人在这里等过了，他一直都没回来。后来我直接去他公司，然后……”

洛安宁皱了皱眉：“然后什么？”

“然后听说，他休假去了。”

洛安宁没接话，然而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却有些不安地纠缠在一起。

付辉也闭上了嘴，专心开车。

一时间车子里静了下来，半晌后，苏龙傲冷笑了一声。

“你把人家当个宝，人家把你当根草，”他转回头，看着洛安宁问，“你听过这句话么？”

洛安宁眉头紧皱，死死地瞪着他。

“我们先不说他不知道你出事了，自己跑去国外逍遥快活这件事，”扭着身子并不舒服，苏龙傲调整了一下坐姿， “我查过了，他和一个男人一起走的，那人是他在美国的前男友。这次呢，是陪他回国，然后会发生点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顺便说一下，夏正飞是被甩了的，当年他可是爱这个男人爱得要死啊。至于现在呢，还爱不爱了，你比我了解他，你也该知道吧？”

洛安宁终于开口了，有些厌恶的口气：“我还以为你变性了，看来还是不跟我找茬不舒服是吧。”